五胡亂華係列十：冉閔屠胡之二：石虎誅殺太子與兵敗昌黎

公元336年，後趙王石虎大興土木，在襄國修建太武殿，在鄴城修建東西二宮。到十二月都建成了。太武殿根基高二丈八尺，縱向六十五步，橫向七十五步，全用文石砌成。宮殿下頭還穿鑿了暗室，裏麵安置了衛士五百人。屋頂的燒瓦全用油漆澆灌，宮殿本身用金璫，銀楹，珠簾，玉壁裝潢，修建得巧奪天工。宮殿上放有白玉床、流蘇帳，帳頂用金蓮華做冠蓋。石虎又在顯陽殿後麵加蓋了九個宮殿，遴選大臣以及平民的女兒多達一萬餘人作為妃妾宮女住在裏麵，她們全都披戴珠玉、身穿綾羅綢緞。石虎還派人教這些宮人學占星術，學弓馬步射。也安置了女太史官，以及各種能工巧匠，和外頭一樣。石虎從她們中選用一千女騎作為鹵簿（相當於儀仗隊），全都戴著紫色綸巾，穿著錦袴和金銀鏤帶，腳著所謂五文織成亦即繡花織文的高筒靴，手執羽儀，鳴鼓吹號，跟隨皇帝大駕到處遊宴。當時後趙境內大鬧旱災，米粟二鬥竟然價值黃金一斤，百姓日子苦不堪言。然而石虎照樣用兵不息，百役並興。

石虎又派部將張彌去把洛陽的鍾虡（一種上有猛獸為飾的懸鍾擱架，據說是秦始皇銷毀兵器製成的）、九龍、翁仲、銅駝、飛廉等貴重的裝潢物搬移到鄴都來，運載在四輪纏輞車上，車轍寬四尺，深二尺。在運輸過程中，有一口巨鍾丟進黃河，石虎招募了會潛水的三百人到河裏，用竹架和麻繩綁在鍾上，用一百頭牛牽引著鹿櫨絞盤才把巨鍾拉出水麵，然後又建造了能夠裝載萬斛穀麥的大船把巨鍾運回。到了鄴都後，石虎非常高興，為此赦免了二年以下的刑犯，賞給百官穀物棉布，賜給平民爵位一級。石虎又采用尚方令解飛的建議，在鄴都南部把石塊投入河裏，用這一方法建造飛橋，結果功夫費用花了數千萬億，飛橋終竟沒有蓋成。役工民夫沒飯吃，饑餓得厲害，石虎隻好終止了這一勞民傷財之舉。

當時後趙鬧饑荒，石虎便命令地方官吏帶領百姓上山采橡下水摸魚，以度饑年，結果得到的東西又被地方權豪奪去，平民一無所得。石虎又把饑民配給殷富人家，讓他們在那裏就食，並叫公卿以下官吏獻出穀糧賑濟窮人。但地方奸吏貪官趁機侵吞無厭，結果雖有賑贍之名而無其實。

石虎下書道：“要建立官員的三年業績考核製度，以決定升降，辨明善劣。隻有這樣先王的法令才能得到典明，為政之道才能得到疏通。曹魏時開始建立九品製度，每三年清定一次，雖然並未盡善盡美，但也不失為官員的清律，人倫的明鏡。從那時以來，這一製度一直被遵循，沒什麽大改動。先帝創臨天下以後，用黃紙再次確定這一製度。至於選舉官員，衡量才能是首要的。但尚未考核清定，至今已經三年了。主持清定的大臣更必須堅持原則，務必弘揚清廉，排斥貪官，使得九流官吏無不公允。吏部的選舉，可依照晉氏的九班選舉製度，把這變成衡量官員的固定法則。選舉完畢後，經中書和門下省宣示三省，然後實行。銓衡官員的大臣如果不奉行這一法則，禦史有責任彈劾他，報給朕知道。”

這年底，左校令成公段製作所謂庭燎，就是在高十餘丈的杠杆末端上放置一個大盆，上麵放著油燒的燎火，杠杆下頭也放置一個大盤，讓很多人坐在上頭。石虎試用了一次，十分高興。

第二年即337年春正月，後趙太保夔安等文武官員五百餘人進宮請求石虎稱帝。這是個很正規的儀式，結果庭燎上的油突然倒灌下來，燒著坐在下麵大盤的人，死了二十多人。石虎大怒，用腰斬刑罰處死成公段。不久，石虎依照殷周製度，自稱大趙天王，在鄴城南郊即位，大赦境內，立王後鄭氏為天王皇後，太子石邃為天王皇太子，其他兒子為王的都降為郡公，宗室裏頭為王的則降為縣侯。百官封署各有差別。

這年，從太原遷徙來的五百餘戶人家叛逃到黑羌人那裏去。

有個從長城遷徙到武鄉名叫韓強的人獲得一枚黑色的玉璽，四寸七分見方，龜身上頭刻著甲骨文。韓強帶著玉璽前往鄴城獻給石虎，石虎於是拜韓強為騎都尉，並讓他恢複自己原來的門第。夔安等人又趁機勸進道：“臣等謹慎上奏用以備案：大趙曆數是水德，而黑龜又是水中之精；玉又是石中之寶。七分之數象征七政，而四寸之紀則意味四極。昊天成命，不可久違。請陛下即刻命令史官選擇吉日，具備禮儀，臣等冒死請陛下上皇帝尊號。”石虎下書道：“你們對我的褒美有點過分，現在又這樣推舉逼迫。朕看了表章後徒增慚愧，這並非朕所希望的。請馬上停止這樣的提議。從今天這份詔書開始，除非京城內外，其他人都不得上表慶賀。”中書令王波於是獻上《玄璽頌》讚美石虎的謙恭。石虎認為這一玉璽是石弘在位時造的，韓強遇上後奉獻上來。

後趙太子石邃曆來驍勇，石虎非常喜愛他，經常跟群臣說：“司馬氏父子兄弟自相殘滅，因此使朕得有今日。朕怎麽會有殺阿鐵的道理？”阿鐵是石邃的小名。但是石邃自從總理朝政之後，荒廢酒色，驕恣無道，不是整天遊獵半夜方歸，就是夜入臣下之家奸淫他們的妻妾。石邃還把宮裏美麗淑惠的女人裝扮一番後，把她的頭砍了，洗淨了鮮血後，放置在盤子上，給手下人傳看。石邃還強迫宮內有姿色的尼姑和他猥褻性交後再把她殺了，和牛肉羊肉煮在一塊吃，甚至賜給左右隨從，想讓他們識別肉的味道。河間公石宣和樂安公石韜都有寵於石虎，石邃對他們疾之如仇。石虎荒耽酒色，喜怒無常，讓石邃省批尚書的奏事，每次石邃有事要稟告時，石虎就恚怒道：“這樣的小事，也用得著來告訴我！”當有些事沒稟告時，又大怒道：“這麽重要的事為何不稟告？”當即譏誚責罵甚至笞打石邃，每月都有三四次。石邃非常怨恨，私下裏跟包括中庶子李顏等在內的隨從說：“官家（即父親）太難對付了，我想做當年冒頓單於的事（殺父親頭曼單於），愛卿會跟隨我嗎？”李顏等人跪伏在地而不敢回答。

秋七月，石邃稱病不管政事，暗中卻帶領宮臣文武五百多騎到李顏的別墅喝酒，趁機跟李顏等人說：“我想到冀州把河間公殺了，有不跟從我的人格殺勿論！”走了沒幾裏路，跟從的臣下都騎馬逃散了。李顏叩頭再三諫止，石邃也隻好昏昏醉醉地回去了。他母親鄭氏聽說後，私下派遣中人去責備石邃。石邃大怒，把中人給殺了。

天竺僧人佛圖澄勸石虎道：“陛下不敢太經常去東宮。”石虎準備前往探視石邃的疾病，但因為考慮到佛圖澄的警告又改變了主意，但過後瞋目大言道：“我貴為天下的主人，居然父子之間互不相信！”便命令自己親信的女尚書前往觀察。石邃呼喚女尚書到跟前說話，趁機抽出寶劍把她擊倒。石虎大怒，收捕李顏等人盤問，李顏不得不全盤托出。石虎當即殺了李顏等三十餘人，然後把石邃幽禁在東宮。石虎後來赦免了他，在太武東堂召見石邃。石邃朝見了石虎，但並不謝恩，沒逗留片刻就出去了。石虎派人跟他說道：“太子應當朝見中宮，怎麽可以這麽快就離去！”石邃徑自出宮，毫不在乎。石虎大怒，便把石邃廢黜為庶人。當夜，石虎派人把石邃及其王妃張氏以及男女二十六人全都殺了，一同埋在一口棺材裏。石虎還殺了石邃的宮臣黨羽二百多人；然後廢黜他生母鄭後為東海太妃，立石宣為天王皇太子，石宣母親杜昭儀為天王皇後。

這期間還出了一起怪事。安定人侯子光，年輕英俊，相貌姿偉，儀度不凡。他自稱是佛太子，從大秦國來到小秦國當國王。侯子光把自己改名為李子楊，漫遊到鄠縣一位叫爰赤眉的人家裏，爰赤眉見到他的怪模怪樣，預言的一些小事也都應驗，便很信奉崇敬他，把自己兩個女兒都嫁給他，又為他在當地廣為宣傳。京兆人樊經、竺龍、嚴諶、謝樂子等人聚眾數千人在杜南山，推舉李子楊為頭，李子楊便自稱大黃帝，建元叫龍興。爰赤眉和樊經成為左右丞相，竺龍和嚴諶成為左右大司馬，謝樂子成為大將軍。但好景不長，後趙鎮西將軍石廣很快就把他們全部鎮壓了。奇怪的是，當處斬李子楊時，他的頭頸居然沒有出血，而他的頭顱十多天後麵色還像活人一般。

北邊的鮮卑段遼多次和慕容氏的前燕互相攻打，也偶爾侵犯後趙邊境。前燕王慕容皝派遣揚烈將軍宋回向後趙稱藩，請求出師一道討伐段遼，並答應親自率領全國兵馬和後趙軍隊會合。慕容皝還用他弟弟寧遠將軍慕容汗作人質。石虎非常高興，對來使厚加慰勞，謝絕了他們的人質，送慕容汗回遼東，並秘密定期明年一道出兵。

第二年即338年春正月，慕容皝派遣部將趙槃前往後趙都城，打聽他們出師的具體日期。石虎準備出擊段遼，招募了驍勇的壯士三萬人，全都拜為龍騰中郎。恰巧這時段遼派遣部將段屈雲襲擊後趙的幽州，幽州刺史李孟退保易京（今河北雄縣）。石虎於是任命桃豹為橫海將軍，王華為渡遼將軍，率領舟師十萬人從漂渝津（今天津東部）出海。石虎又任命支雄為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為冠軍將軍，率領步騎七萬為前鋒出討段遼。

三月，慕容皝在令支（今河北遷安一帶）北麵設下埋伏，大破段遼弟弟段蘭的兵馬，斬首數千級，掠奪了五千戶以及牲畜一萬多後回歸遼東。

同時石虎進駐金台，支雄則長驅直入薊城（今北京）。段遼任命的漁陽太守馬鮑、代相張牧、上穀相侯龕等人都率軍投降，石虎於是奪取了四十多座城池。段遼的北平相陽裕帶著數千家百姓登上燕山固守，後趙將領們都擔心他會成為後患，想攻打他。石虎說：“陽裕是位儒生，不過有點矜持而且愛惜名節，覺得投降可恥而已，不會有什麽作為的。”便放過了他，直接來到徐無（今河北遵化東）。支雄進攻安次，殺了部落大夫那樓奇。段遼因為段蘭新敗，不想再戰，便帶了妻子、宗族、豪門一千多家，放棄令支逃到密雲山去。

段遼左右長史劉群、盧諶、崔悅等人封了府庫請求投降石虎。石虎派遣將軍郭太和麻秋率領輕騎二萬人追趕段遼，直到密雲山。後趙軍隊獲得段遼的母親和妻子，斬首三千級。段遼單騎逃走，派兒子段乞特真帶著表章和名馬獻給後趙，石虎接受了。

石虎進入令支，對部將論功行賞各有差別，並把段氏的國民二萬多戶遷徙到司、雍、兗、豫四州；段遼手下有才有德的士大夫，都被提拔敘用。陽裕前往軍門請降，石虎責讓他道：“先生昔日作為奴虜逃走，今日作為士人前來，難道因為現在識了天命，知道沒地方逃匿了？”陽裕說：“臣下昔日事奉王公（晉幽州刺史王浚），不能匡濟他成功。後來逃來投奔段氏，又不能保全他。現在陛下天網高張，籠絡四海，幽冀豪傑莫不望風歸從，像臣下這樣的人，比比皆是，我也不會獨自慚愧。生死之命，任憑陛下處置！”石虎聽了很高興，即拜陽裕為北平太守，征他為尚書左丞。

石虎因為前燕王慕容皝沒有照約定那樣會合後趙兵共同攻打段遼，而是自行其是獲得大量利益，所以打算討伐他。佛圖澄進言道：“燕是福德之國，不宜對他們施加兵革。”石虎嚴肅答道：“用我們這麽好的器械攻城，哪座城攻克不下？用我們這麽強的士兵作戰，誰能夠抵禦？燕國不過區區小豎，怎麽能逃得過去？”太史令趙攬再三諫阻道：“臣看到歲星守在燕分，出師必然無功，反而會受到禍害。”石虎大怒，鞭打趙攬，把他貶黜為肥如（今河北盧龍）縣長官。慕容皝聽說後，嚴陣以待。後趙士兵有幾十萬，前燕人大為震恐。慕容皝問謀臣高詡道：“現在該怎麽辦？”高詡道：“趙兵雖強，但不足為憂。隻要堅守抗拒，他們終將無能為力。”

五月，石虎派遣使者四出，到處招誘這一地區的夷夏民眾。前燕的成周內史崔燾、居就令遊泓、武原令常霸、東夷校尉封抽、護軍宋晃等人都響應他，石虎於是不戰而得到三十六座城池。冀陽外來的人士一道殺了太守宋燭投降後趙。營丘（今山東臨淄）內史鮮於屈也派遣使者投降後趙，但武寧令孫興曉諭營丘的官民共同捉拿鮮於屈，數落了他的罪狀後把他殺了，然後閉城堅守。朝鮮令孫泳也率領他的部眾抗拒後趙。地方大姓王清等人密謀響應後趙，孫泳將王清逮捕後殺了，和他同謀的幾百人因而惶恐請罪，孫泳全都原諒了他們，和他們一同堅守朝鮮。前燕樂浪（今朝鮮平壤）太守鞠彭因為境內官民都反叛了，便選了鄉裏壯士二百多人一道回到前燕都城棘城（今遼寧義縣）。

五月底，後趙幾十萬大軍進逼棘城，四麵進攻。慕容皝起初十分害怕，打算出逃，但後來在部將慕輿根勸阻下，才決定閉城堅守，但仍然懼形於色。

玄菟太守劉佩帶了幾百敢死隊騎兵出城衝殺，所向披靡，殺了不少後趙士兵後回城，於是士氣百倍大增。

後趙軍隊從四麵八方像螞蟻一樣前來圍城，慕輿根等前燕將領晝夜奮戰，後趙軍隊連攻了十多天不能克。六月初，慕容皝派他的第四子慕容恪率領二千騎兵，一大早就出去挑戰。慕容恪布下迷局，讓每個城門都好像有大軍出擊的樣子，四麵仿佛人多如雲。石虎軍隊大驚，丟棄兵甲望風而遁，於是後趙兵大敗，被慕容恪的燕軍一直趕殺到昌黎（今河北秦皇島），陣亡的多達三萬餘人。石虎在昌黎大敗時，各路大軍都潰敗，隻有石虎養子石瞻的兒子石閔（即後來冉魏皇帝冉閔）率領的部隊挺住陣容得以全軍而退，石閔自此名聲大噪。

石虎兵敗後，後悔不聽趙攬的勸告，便把他重新召回為太史令。石虎不久即從令支回鄴都，經過易京時，嫌其城牆堅固，命人把它給毀了。回程時石虎還拜謁了石勒的墓地，在襄國的建德前殷朝見他的群臣，在不同程度上恢複了跟從他出征的文武官員的官職。石虎回到鄴都後，設立了飲至（即出征凱旋後，來到宗廟祭祀並宴飲慶功）的禮數，還將戰俘賜給官吏為仆。石虎接著任命劉群為中書令，盧諶為中書侍郎。蒲洪因功被任命為使持節，以冠軍大將軍身份負責六夷的軍事，並封西平郡公；他的部下賜爵關內侯的多達二千餘人，而蒲洪則成為關內領侯將。石閔勸石虎道：“蒲洪雄俊有才，部下將士都願意為他出死力，幾個兒子也都有非同尋常的才幹，而且手握強兵五萬，就駐紮在近郊。陛下應當秘密把他除掉，以安社稷。”石虎說：“朕正要依靠他們父子征服吳蜀二地，怎麽能殺他們！”對待他們反而更加優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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