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八：前燕崛起之一：慕容廆草創遼東與收羅人才

當匈奴的劉趙政權和羯人的石趙政權在中原爭霸時（參見兩趙爭雄係列），北方還有一個鮮卑人的政權在遼東悄悄地發展壯大，最終取代了後趙在河北河南一帶的統治地位。這就是史稱的前燕。這個政權的實際創始人是慕容廆。

慕容廆字弈洛瑰，是昌黎棘城的鮮卑人，遠古傳說中有熊氏的苗裔。慕容家族世代居住在北夷，封邑在紫蒙之野（今大興安嶺以南燕山以北一帶），號稱東胡。他們後來和匈奴一樣強盛，有善於騎射的勇士二十多萬，風俗官號也和匈奴大致相同。秦漢時期東胡被匈奴打敗，便退保鮮卑山，因此號稱鮮卑人。慕容廆的曾祖父莫護跋，曹魏初年時率領部落進入遼西居住，後來跟從司馬懿討伐公孫氏，因功被封為率義王，於是開始在棘城的北麵建國。當時燕代一帶很多士人都戴步搖冠(帶有懸垂裝飾物的帽子)，莫護跋看了很喜歡，便把頭發收斂起來也戴上這種帽子。其他部落因此把他的部落叫做步搖，後來因為發音不準就慢慢變成了慕容。但也有人認為這姓氏是因為他們所謂“慕二儀之德，繼三光之容”，所以以慕容為姓。慕容廆的祖父慕容木延是左賢王，父親慕容涉歸因為保全柳城有功，被曹魏進封為鮮卑單於，並把封邑遷到遼東北，和漢人的接觸日益增多，於是逐漸開始仰慕華夏的文化風俗。慕容廆年幼時就身材魁岸，形美姿貌，身長八尺，雄傑而有大度。當時的安北將軍張華頗有知人之明，慕容廆還是少年時曾前往拜謁，張華見到他十分驚歎，跟他說：“你長大後必定是個了不起的，能夠匡難濟時的人才。”因此便將自己穿戴的簪幘（士大夫帶的頭金）贈送給慕容廆，和他相結殷勤後才告別。

公元282年，慕容廆的父親遼東鮮卑酋長慕容涉歸去世，他弟弟慕容刪篡位自立，並想殺害慕容廆。慕容廆被迫逃亡，藏在遼東人徐鬱的家裏。後來慕容刪被他手下所殺，部眾便迎接慕容廆回來立他為酋長。

慕容涉歸的部落和鮮卑宇文氏部落曆來有矛盾，慕容廆上表請求討伐宇文部落，西晉朝廷不允許。慕容廆大怒，便自行入寇遼西，殺了那裏很多人。晉武帝於是派遣幽州軍隊去討伐慕容廆，在肥如大戰。慕容廆的部眾雖然大敗，但他的實力還在。自那時起慕容鮮卑部落年年侵犯西晉邊境，又往東攻擊扶餘國（在今吉林長春附近），致使扶餘王依慮兵敗自殺，他的子弟退保到沃沮。慕容廆於是將扶餘的國城夷為平地，驅趕一萬多該部落的平民回到慕容的地盤。

公元286年夏，慕容廆入寇遼東，已故扶餘王依慮的兒子想恢複他原來的國度，便向西晉東夷校尉何龕求援，何龕派遣督護賈沈派兵護送依慮的兒子。慕容廆派部將孫丁率領騎兵阻住他的歸路，賈沈力戰，打敗並殺了孫丁，因此恢複了扶餘國。

公元289年，慕容廆跟他的謀臣們商議道：“我家自從曾祖父以來世代侍奉中國，況且華裔的確算是正統，我們也遠不如他們強大，怎能和大晉競爭匹敵？既然這樣，倒不如和他們講和免得讓我的百姓受害！”便派遣使者前往西晉請降，於是晉武帝下詔拜慕容廆為鮮卑都督。慕容廆謁見何龕時，采用士大夫的禮節，穿著巾衣在軍門前拜謁。然而何龕卻在軍門前排列著全副武裝的衛兵，像接待地方使者般地等待他的到來。慕容廆見狀，便回去改換了戎服，身披鎧甲，入見何龕。有人問他為什麽這麽做，慕容廆說：“主人不以禮節對待客人，客人何必以禮節對待主人！”何龕聽說後，十分慚愧，但也因此更加敬重他。那時鮮卑宇文氏和段氏部落都正處在強盛時期，多次入侵劫掠慕容廆的地方，慕容廆都辭令謙卑地和他們打交道，還饋贈財寶給他們。於是段國單於段階樂意和慕容廆修好，還把女兒嫁給慕容廆，生了三個兒子：慕容皝、慕容仁、慕容昭。慕容廆覺得遼東過於邊僻遙遠，便遷徙到徒河的青山居住。

公元294年，慕容廆認為棘城是“顓頊之墟”，便再次遷徙到大棘城（今遼寧義縣）來，並請人教會自己部落的民眾如何從事農桑業，還依照西晉的法律製定部落的製度。

公元302年，鮮卑宇文單於莫圭仗著自己部落的強盛，派弟弟屈雲攻打慕容廆。屈雲派部下猛將素怒延攻掠慕容氏各個部落，慕容廆親自率軍攻擊並大敗素怒延。素怒延深感恥辱，一心想複仇，再次率領十萬大軍包圍棘城。慕容廆的部將們都十分恐懼，人無鬥誌。慕容廆卻很有把握地說：“素怒延兵馬雖然人數眾多，然而他的軍隊沒有軍紀法製，早已在我的算計之中。各位將軍盡管努力奮戰，沒什麽好擔憂的。” 慕容廆親自披上甲胄，身先士卒地騎馬領兵出擊，慕容士兵於是士氣大長，再次把素怒延打得落花流水，追殺他們到一百多裏之外，打死和俘虜的有一萬多人。

遼東人孟暉早先流落在宇文部落，這時趁機帶領了幾千戶人家投奔慕容廆。慕容廆很高興，任命孟暉為建威將軍。

慕容廆因為臣下慕輿句勤儉廉潔，便讓他掌管府庫。慕輿句不但記憶力很強，還善於默算，雖然沒有太多的帳簿，卻把收支算得毫無遺漏。慕容廆又因為臣下慕輿河明敏精審，便讓他負責典獄訴訟。慕輿河辦的案子總是十分公允。慕容廆還讓孟暉和部將魯昌操練軍旅，把兵馬練成一支能征善戰的部隊。於是鮮卑慕容部落逐漸揚名遼東，慕容廆更是遠近鹹服。

公元307年十二月，慕容廆自稱鮮卑大單於。同時，鮮卑拓跋部落酋長祿官去世，他弟弟拓跋猗盧接著總管拓跋氏的三個部落，並和慕容廆通好。

當初，晉東夷校尉李臻，和晉幽州刺史王浚相約共同輔佐晉室。王浚有叛臣之心，李臻察覺出來後便很恨他。當成都王司馬穎任命的幽州刺史和演被王浚打敗而死時，他的謀士王誕逃亡到李臻那裏，並勸說李臻舉兵討伐王浚。公元309年十二月，李臻派兒子李成帶兵出擊王浚。遼東太守龐本曆來和李臻有矛盾，便乘虛襲擊並殺了李臻，又派人在無慮把李成也殺了。王誕於是逃亡到慕容廆那裏。晉懷帝下詔任命勃海人封釋代李臻為東夷校尉，龐本再次陰謀殺害封釋。封釋的兒子封悛勸封釋邀請彭本赴宴，然後在宴會上設下伏兵，把龐本拿下殺了，然後殺了他全家。

李臻死時，遼東附近地區的鮮卑酋長素喜連和木丸津借口為李臻報仇，實際上想趁機叛亂。他們攻陷周圍各縣，殺害並且掠奪地方軍民，屢次打敗郡裏派去剿滅他們的官兵，連年為寇。晉負責遼東的大員東夷校尉封釋拿他們沒辦法，隻好請求和素喜連講和，但素喜連和木丸津不肯。於是這一地帶的百姓開始流離失所，很多人都跑來投奔慕容廆。慕容廆送一定數量的糧食給這些流民，將他們遣返原籍，並安撫那些願留下的人。慕容廆的名聲在遼東於是越來越好。

公元311年十二月，慕容廆的庶長子鷹揚將軍慕容翰跟慕容廆進言道：“想成為地方諸侯的最好辦法就是勤王。自古以來有作為的君主，無不尊崇天子，從而得到民望，然後成就大業。如今素喜連和木丸津專橫跋扈，而王師屢次失敗，生靈塗炭，還有什麽比這更嚴重的！素喜連等小人，外表上以除去龐本為名，內心則實在是幸災樂禍，趁機叛亂。封使君已經殺了彭本想和他們講和，但他們仍然暴亂不已。中原一片混亂，各州的皇家軍隊已經不行了，遼東也開始荒散，沒人救濟體恤百姓，這樣的局麵已經將近二年了。現在是到了父親起兵勤王仗義的時候。父親不如列出素喜連和木丸津的罪狀，前往討伐他們。這樣上可以興複遼東，下可以並吞二部，忠義彰明於本朝，私利則歸於我國。如此一來，我們的鴻運就會開始，最終可以得誌於諸侯，成就霸主的基業。”慕容廆笑道：“孺子能有這般見識，真不愧是我慕容的後代！”當天便率領大軍東出攻擊素喜連和木丸津，以慕容翰為前鋒。

慕容翰字元邕，稟性雄豪，長於權略，猿臂善射，膂力過人。慕容廆喜愛他的才華，委他重任。慕容翰經常出師征伐，屢建功勳，威聲大振，為遠近所憚服。慕容翰出鎮遼東時，高句麗不敢入侵。他也善於安撫接待賢者，喜愛儒學，從士大夫直到一般士兵，大家都喜歡跟從他。

慕容翰討伐素喜連和木丸津，很快打敗並殺了他們，吞並了這兩個部落的兵馬，並把所征服的三千多家部落民眾遷徙到棘城，在他們的地盤上建立了遼東郡後，才凱旋而歸。慕容翰又將先前歸順慕容廆的當地民眾盡數遣返到該郡，遼東便因此再次存在下來。

封釋得了重病，臨死前將孫子封弈托付給慕容廆。封釋去世後，慕容廆召見封弈，跟他談話後，很高興地說：“這真是位奇士！”便補任封弈為小都督。封釋的兒子冀州主簿封悛和幽州參軍封抽來奔父喪。慕容廆見了他們後歎道：“這家人個個都是千斤公牛般的濟世人才。”兩人因為戰亂道路不通，在奔喪後回不去，便都留在慕容廆這裏。慕容廆任命封抽為長史，封悛為參軍。

王浚則專橫地任命自己的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以代替封釋。

公元313年四月，王浚和他本來的盟友鮮卑酋長段疾陸眷反目成仇，便用重金賄賂拓跋猗盧，並送檄文給慕容廆等人要求他們共同討伐段疾陸眷。拓跋猗盧派遣他的右賢王拓跋六修帶兵會合王浚，但被段疾陸眷打敗。慕容廆派遣慕容翰攻打段氏，奪取了徒河（今遼寧錦州）和新城。慕容翰繼續進兵到陽樂時，聽說拓跋六修已經兵敗，便下令退兵。慕容翰因此留鎮徒河，在青山修建壁壘。

當初，中原士大夫為了避亂，多數都往北依附王浚。但王浚不能安撫他們，而且又不修政法，士大夫們往往來而複去。段氏兄弟專門崇尚武勇，不怎麽禮遇士大夫。隻有慕容廆政事修明，看重人才，所以士大夫多數都前往投奔他。慕容廆遴選其中的優秀人物，隨才授任，聘用河東人裴嶷、北平人陽耽、廬江人黃泓、代郡人魯昌為謀主，廣平人遊邃、北海人逄羨、北平人西方虔、西河人宋奭以及渤海人封抽和河東人裴開為股肱。還因為平原人宋該、安定人皇甫岌與皇甫真兄弟、蘭陵人繆愷、昌黎人劉斌以及封弈和封抽的兒子封裕的文章才俊，任用他們位居樞要。慕容廆也因為會稽人朱左車、泰山人胡毋翼、魯國人孔纂清高的品德和莊重，把他們引為賓友。

裴嶷字文冀，父親裴昶曾任晉司隸校尉。裴嶷清廉而有才幹，曾任晉昌黎太守。他的兄長裴武曾任晉玄菟太守。裴武去世後，裴嶷與裴武的兒子裴開因為服喪而回歸老家。經過慕容廆的地盤時，慕容廆很尊敬地以禮相待，他們辭別時，他還用厚禮送他們作路費。裴氏二人抵達遼西時，因為道路不通，裴嶷想回去依附慕容廆。裴開道：“我們的鄉裏在南邊，為何反要往北！況且我們現在算是流寓，而段氏強，慕容氏弱，何必放棄要去的地方而跑到北邊去！”裴嶷道：“中原如今喪亂，現在我們還往那裏跑，無異於重入虎口。況且道路遙遠，一路上也不安全！如果一定要等到道路清通後再走，那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如今我們想求得一個可以托足的地方，哪能不慎重選擇他的人品才智。你看看那幾位段氏，哪位有遠見卓識，更不用說能善待國士！慕容公修仁行義，有霸主的誌向，再加上國豐民安。如今我們前往投奔他，上可以建立功名，下可以蔭庇宗族，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裴開聽從了。當時很多流亡到那裏的士大夫見慕容廆隻不過正在草創階段，心裏都有離去的打算。裴嶷以他的名望和身份，為士大夫們作了榜樣。來到大棘城後，慕容廆非常高興，便任命裴嶷為謀主。

陽耽清廉正直，沉穩敏銳，曾任遼西太守。慕容翰在陽樂打敗段氏時，捉獲了陽耽，以禮相待，並重用他。遊邃、逄羨、宋奭，都曾經擔任過昌黎太守，和黃泓一道都在薊城避難，後來一同前來投奔慕容廆。王浚屢次用親筆信聘請遊邃的兄長遊暢，遊暢有點想去，遊邃勸道：“王彭祖不修刑法和政事，搞得漢人夷人要麽離去要麽反叛。以我之見，他必不能持久。兄長不如暫且在這裏盤桓一段時間再說。”遊暢道：“王彭祖殘忍而且多疑。前不久不少流民跑到北邊來，他居然命令部將追殺他們。如今他這麽殷勤地親筆信邀請，我如果一再稽留不往，怕會連累到你。況且身在亂世，宗族親人應當分開更好，這樣好保留我們的後代。”便還是去了，最終和王浚一道被害。宋該與平原人杜群和劉翔早先依附王浚，後來又依附段氏，但認為他們都不足以托付，最終還是一同前來投奔慕容廆。東夷校尉崔毖聘請皇甫岌為長史，用辭謙卑也似乎有些道理，但最終皇甫岌還是沒去。慕容廆一招他們，皇甫岌和弟弟皇甫真便即刻前往。遼東人張統占據樂浪和帶方二郡（都在北朝鮮北部），和高句麗王乙弗利互相攻打，連年不解。樂浪人王遵勸張統率領軍民一千多家投奔慕容廆，慕容廆為他安置樂浪郡，任命張統為太守，王遵為參軍。

公元314年初，當少數民族羯族領袖石勒消滅了王浚後，原來王浚的謀臣朱左車、孔纂、胡母翼都從薊城逃到昌黎來依附慕容廆。那時中原的流民來歸附慕容廆的有幾萬家，慕容廆便成立了以冀州人為主的冀陽郡，以豫州人為主的成周郡，以青州人為主的營丘郡，和以並州人為主的唐國郡。因此慕容廆手下人才濟濟，他成為北方一個不容忽視的地方割據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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