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七：成漢興亡之四：李雄治蜀

公元311年二月，四川境內尚在西晉控製之下的巴東、巴郡、涪陵三府相繼發生動亂。先是建平都尉暴重率領他的部隊占領巴東，殺了晉益州刺史韓鬆，自行代領三府政事。不久，益州將吏又殺了暴重，上奏請求讓巴郡太守張羅負責三府的政事。接著張羅和氐民領袖隗文等人大戰，被氐民打敗殺死。三府的文武官員又共同上奏讓平西司馬王異代行三府政事，領巴郡太守。於是當年秦雍一帶的混亂又在巴蜀重演，巴蜀大亂，給了大成皇帝李雄發展壯大的機會。

公元314年初，梁州人張鹹等人起兵驅逐自稱梁州刺史的仇池（今甘肅西和）王氐族人楊茂搜的兒子楊難敵，楊難敵不得不離開梁州，於是包括漢嘉、涪陵、漢中等楊難敵控製的郡縣全部被大成占有。李雄任命李鳳為梁州刺史，任回為寧州刺史，李恭為荊州刺史。

李雄虛心好賢，隨才授任；讓太傅李驤在內與民休息，讓李鳳在外安撫地方，所以大成境內刑政寬簡，監獄裏沒有未經審判的囚犯。李雄還興建學校，任置史官。大成的賦稅十分合理，男丁每年隻交納三斛穀糧，女丁隻交男丁的一半，而病殘人員再減半。每戶人家上交的綢絹也隻不過幾丈，棉花幾兩。朝廷沒什麽大事，所以也沒征什麽勞役，民眾大多數比較富實，新來歸附的人家也都得到免稅的優待。當時天下大亂，而隻有四川平安無事，幾乎年年豐收，以至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經常有名人從天南地北前來歸附。巴郡曾經告急，說有晉兵來攻。李雄說：“我經常擔憂琅邪王（即後來的東晉首位皇帝司馬睿）勢力微弱，很怕他最終被石勒消滅，心中耿耿於懷。不料現在居然能夠起兵，真叫人欣慰。”然而李雄的短處在於他的朝廷沒有製度，濫封爵位，官吏也沒有固定的等級收入，俸祿都直接取自百姓。他的軍隊也沒有嚴格的軍秩，號令不嚴。

公元318年四月，大成丞相範長生去世，李雄便任命範長生兒子侍中範賁為丞相。

第二年即319年初，大成梁州刺史李鳳因為多次立功，招致在晉壽的李雄侄子李稚開始對他的疾恨。李鳳十分害怕，便在巴西反叛。李雄親自來到涪城，派李驤鎮壓了反叛，並把李鳳殺了，接著任命李驤的兒子李壽為前將軍，負責巴西的軍事。

公元323年春正月，李驤和任回入侵台登，東晉將軍司馬玖戰死，晉越巂（今四川西昌）太守李釗和漢嘉（今四川蘆山）太守王載都帶著本郡投降了大成。當初，晉寧州刺史王遜在311年到任時，上奏拜李釗為朱提（今雲南昭通一帶）太守。那時寧州外麵受到大成的威脅，內部又有夷寇作亂，城牆破落有如廢墟。王遜省吃儉用，招集離散的百姓，不辭辛勞，在短短幾年之內，便讓寧州恢複了安寧。

李釗投降大成後，來到成都，李雄給他的待遇非常優厚，朝廷的儀式，喪喜事的禮節，都由李釗來決定。

李釗投降後，李驤等人便進攻寧州。王遜派將軍姚嶽等人抵禦，在螗蜋和李驤相遇，結果成兵大敗。姚嶽把他們一直趕到瀘水，成兵爭著渡河，淹死的有一千多人。姚嶽因為路途太遠，不敢渡瀘水追擊，便帶兵回還。王遜怪姚嶽不能窮追敗寇，非常憤怒，揮鞭痛打姚嶽，卻因為暴怒過甚，竟然中風而死。王遜在寧州十四年，即使在這風俗不同於中原的地方也很有威信，州裏人立他兒子王堅代行州府的政事，晉朝廷不久也下詔任命王堅繼父親為寧州刺史。

同年秋，仇池王楊難敵被前趙的劉曜打敗，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送人質到大成請求投降。李雄要求楊難敵到成都任職。成安北將軍李稚接受了楊難敵的賄賂，不送楊難敵去成都。前趙軍隊退了之後，楊難敵便依據險要不再聽命於大成。李稚後悔上當，便急切要求討伐楊難敵。李雄派遣李稚的兄長中領軍李琀和李稚一道出師白水，征東將軍李壽和李琀弟弟李玝出師陰平，共同攻擊楊難敵。大臣們都勸諫反對這一軍事行動，但李雄不聽。楊難敵派兵抗拒，李壽和李玝的軍隊前進不得，而李琀和李稚的軍隊則長驅直入，進軍到下辨（今甘肅成縣）。楊難敵派兵截斷他們的歸路，將他們四麵包圍住。李琀和李稚孤軍深入而沒有後繼，不幸被楊難敵軍隊所殺，戰死的將士達幾千人。李琀是李雄死去的兄長李蕩的長子，很有才望，李雄原打算以他為嗣，聽說他戰死，悲傷得好幾天吃不下飯。

這一年，越巂人斯叟起兵進攻成寧州刺史任回，李雄派遣征南將軍費黑前往討伐。公元325年，大成的軍隊徹底打敗了斯叟，於是這場境內不多見的叛亂也被平息了。

李雄和嫡妻任氏沒生孩子，但妃妾的兒子倒有十多人，李雄不立他們，反而立李蕩的兒子李班為太子，又把他過繼給任後做兒子。大臣們請求李雄立自己的兒子，李雄說：“當初起兵時，隻想舉手保護腦袋，本不期望建立帝王的事業。後來正好碰上天下喪亂，晉氏衰敗，群情激憤，才有我們李家的義舉，當時的旨意全在幫助生靈塗炭的百姓。後來經諸位公卿再三推舉逼迫，我才身處王公之上。我現在的基業，功勞全在先帝。我的兄長，是先帝的嫡傳，有奇材大功，事業即將成功時卻不幸早逝，我經常哀悼他。傳位給他兒子，本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況且李班仁孝好學，必定不會辜負先烈的期待。”太傅李驤和司徒王達都勸道：“先王立嗣必定要是自己的兒子，這樣才能明確地位，防止他人篡奪的萌芽。這麽重要的事情，不可不萬分慎重。春秋時吳王舍棄自己的兒子而立他的弟弟，所以有專諸的禍亂；宋宣公不立與夷而立穆公，最終導致宋督的變故。侄兒怎能和兒子一樣？深願陛下三思。”李雄不聽。李驤退下後流淚歎道：“成的大亂將從現在開始了！”李班為人謙恭下士，遇事總是遵守禮法，李雄每次有重要事情有待解決，總要請他參與。

公元328年，李驤去世，兒子征東將軍李壽奔喪回到成都。李雄便任命李玝為征北將軍兼梁州刺史，代替李壽鎮守晉壽。

公元330年冬十月，已被任命為大將軍的李壽率領大將費黑等人攻打巴東建平，並很快攻克了它。晉巴東太守楊謙和監軍毌丘奧退保宜都。

公元331年秋七月，李壽又進攻陰平和武都（今甘肅南部），仇池王楊難敵投降。

公元332年夏，李壽入侵晉的寧州，提升費黑為征東將軍兼前鋒，師出廣漢；又派鎮南將軍任回師出越巂，用以分散寧州兵馬。

冬十月，李壽和費黑抵達朱提，晉朱提太守董炳堅守城池，寧州刺史尹奉派遣建寧太守霍彪帶兵前往幫助董炳。李壽想分兵抵禦霍彪，費黑說：“朱提城中糧食很少，將軍應當放霍彪軍隊進城，讓他和董炳的部隊一道消耗剩餘的稻穀，何苦把他們拒在城外！”李壽覺得有理，便放霍彪軍隊進城。朱提城久攻不下，李壽想抓緊猛攻。費黑勸道：“南中（指今川南，雲南一帶）地帶險阻，很難降服，應當和他們消耗時光，等待他們精疲力竭，無計可施時，然後再一舉將他們攻下。他們已經是瓤中之物了，將軍何必著急。”李壽不聽，加緊攻城，結果出師不利，才覺得費黑十分有眼光，便把軍事方麵的大事全盤委托給費黑。

第二年即333年春正月，李壽終於攻拔朱提，董炳和霍彪都投降了，於是李壽威震南中。

三月，晉寧州刺史尹奉看到大勢已去，便也投降了大成，於是整個南中地盤都落入了大成手裏。李雄大赦天下，任命李壽為寧州刺史。

不久，大成的建寧和牂柯兩郡又反叛回到東晉。李壽再次出擊，重新把它們奪了回來。至此，大成的版圖已經跨越甘肅部分，四川大部，以及雲南大部了。

當初，李雄因為中原喪亂，便頻繁地派遣使者朝貢東晉，想和建康（今南京）的東晉朝廷平分天下。當時晉涼州牧張駿兼領秦、梁二州，曾派遣僚屬傅穎前往成都，想假道大成和建康聯係，李雄不答應。

公元333年十二月，張駿派遣另一僚屬張淳去拜見李雄，表示如果答應給以假道，張駿願意向大成稱臣。李雄假裝答應，卻暗地裏派人扮作盜賊埋伏在東峽的江邊，準備行刺張淳。蜀人橋讚知道後，便偷偷將這事告訴張淳，於是張淳責問李雄道：“我的君主派小臣我經過沒有人煙的地方，萬裏迢迢地想和在建康的朝廷通款聯係。原以為陛下嘉尚忠義，能成人之美，沒想到竟出此下策。陛下如果真想要殺我，應當在都市公開處斬，明白地宣示給老百姓說：‘涼州不忘舊德，派遣使者通款琅邪（即晉元帝司馬睿）。我大成主聖臣明，發覺之後，將他殺了。’這樣才可以讓義聲遠播，使天下畏服陛下的威嚴。如今卻派盜賊想要把我暗殺在江裏，這樣威刑得不到顯揚，又怎麽能告示天下！”李雄假裝大吃一驚道：“豈有這等事情！”

司隸校尉景騫勸李雄道：“張淳是位壯士，請陛下將他留下來。”李雄說：“壯士怎麽肯留！不過愛卿可以試試看。”景騫便私下跟張淳說道：“先生身體肥大，現在天氣太熱，您可派遣小官前往健康，先生自己可以在這裏小住一段，待天涼後再上路。”張淳道：“我的君主因為皇室南遷，先帝的梓宮尚未送還，中原生民塗炭，卻無法拯救，所以派遣我和南方的朝廷通款。我們要談論的事情非常重大，並非小官吏所能傳達得了的。如果小官吏可以把這事辦了，那麽我早也不用來了。因此即使赴湯蹈火，我都要親自前往，怎麽可能還會因為害怕寒暑而不上路！”李雄跟張淳說道：“貴主上英名蓋世，地方險要，軍隊強大，為何不也自稱皇帝，在自己地盤上快樂一把？”張淳說：“我的君主自從他祖上以來，世代篤實忠貞。現在因為仇恥未雪，終日枕戈待旦，哪來的什麽快樂一把！”李雄感到十分慚愧，說道：“我的祖上原來也是大晉的臣下，後來遭遇天下大亂，便和六郡人民避難到這個州來，被眾人推舉，才有今日。琅邪王果能在中國中興大晉，我也一定率領部將前往輔助。”便為張淳預備了厚禮，讓他上路。張淳後來終於完成了出使建康的使命。

公元334年三月，李雄將寧州分成寧州和新安置的交州，任命霍彪為寧州刺史，爨深為交州刺史。

同年，李雄頭部潰瘍。他身上曆來有很多戰爭留下的箭槍創傷，到這時發病後，舊的傷痕全都化膿潰瘍。他的所有兒子都覺得惡心而不敢靠近，隻有太子李班晝夜在他身邊侍候，晚上也不脫衣冠，還親自為李雄吸膿。李雄召大將軍李壽回成都接受遺詔輔政。不久，李雄去世，時年六十一歲，在位三十年。

李雄秉性寬厚，執政時簡化刑法，和百姓約法三章，因而名聲很好。氐人苻成和隗文投降李雄後又再次反叛，還親手刺傷了李雄的母親。後來又來歸降，李雄全部赦免他們的罪過，還厚加優待。因此漢人和少數民族都樂意服從他的統治，所以李雄威震四方。當時天下大亂，隻有蜀地相安無事，因此前來歸附的人比比皆是。李雄於是興辦學校，安置史官，聽政以及閱覽奏章之餘，還手不釋卷。所以大成在李雄的統治下，不但版圖不斷擴大，而且達到大治，是兩晉十六國大混亂期間少數安定的國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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