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六：晉室東遷之十二：晉明帝討伐王敦

公元322年底，晉元帝因為被王敦舉兵威逼朝廷弄得憂憤成疾，很快便在閏十一月十四（己醜日）去世，死時四十七歲。司空王導接受遣詔輔政。

次日，太子即皇帝位成為晉明帝，大赦，尊生母荀氏為建安君。晉明帝司馬紹字道畿，是晉元帝的長子。他幼年時就聰慧明哲，得到司馬睿的寵愛。才幾歲時，司馬睿把他放在膝前，剛好遇上長安使者前來，便問司馬紹說：“你說太陽和長安，哪個更遠？”司馬紹答道：“長安近。不聽說有人從太陽那邊過來，所以知道。”司馬睿感到很驚異。第二天，司馬睿宴群他的僚屬，又用同樣的話問他。這次司馬紹答道：“太陽近。”司馬睿大驚失色地問道：“怎麽跟昨天說的不一樣？”司馬紹說：“抬頭就可以看得太陽，但卻看不到長安。”因此對他更感到驚奇。

建興初（313年左右），司馬紹拜東中郎將，出鎮廣陵。司馬睿為晉王時，立他為晉王太子。比及晉元帝即尊號，立司馬紹為皇太子。他生性至孝，有文武才略，欽佩賢能喜愛賓客，尤其愛好文辭。當時的名臣，包括王導、庾亮、溫嶠、桓彝、阮放等人，都得到司馬紹的親遇。司馬紹曾和他們討論聖人的真假，王導等人經常辯不過他。司馬紹還精習武藝，善待將士。當時東晉朝廷人才濟濟，大家都對太子心悅誠服。

晉元帝去世後，群臣在一塊商議要用什麽樣的廟號。王敦派人跟大家說：“如今豺狼當道，懷帝和湣帝的梓宮也還沒弄回來。祖宗的廟號，應當找個另外時間再詳細討論。”左仆射荀崧則認為：“根據禮法，祖宗都有功德。元皇帝天縱聖哲，光照中興。他的德澤可以和商朝的太戊相比，他的功惠則超過漢宣帝。臣鬥膽請求依照先前的典故，上廟號叫中宗。”然後寫信給王敦向他解釋為什麽這麽定了。最初，王敦待荀崧十分優厚，打算任命他為司空，但因此而開始銜恨他，司空的事也就作罷了。

公元323年二月初三，朝廷將晉元帝安葬在建平陵。晉明帝赤腳徒步走到陵園。晉明帝接著任命特進華恆為驃騎將軍，負責石頭城的水陸軍事。二月十八，建康到處都是黃霧。次日，地上早霜。六天後，再次早霜，把春耕的稻穀都霜死了。三月初一，改元太興，晉明帝幸臨軒門，停止酒宴的禮儀，懸掛但不奏樂器。三月初九，又有早霜，把牧草也霜死了。饒安、東光、安陵三縣鬧火災，燒了七千多家，死了一萬五千人。可以說晉明帝的政權是以災難開始的。

王敦陰謀篡位，示意朝廷征召自己，晉明帝隻好親自書寫手詔征他入朝。夏四月，朝廷賜給王敦黃鉞和班劍，奏事不用具名，入朝不必一步一趨，還可以帶劍穿鞋上殿。王敦把他的任所移到姑孰（今安徽當塗），駐軍在湖畔。晉明帝派侍中阮孚帶上牛肉和好酒前往犒勞，但王敦稱病不見，讓主簿去接受詔書。王敦又示意讓司空王導為司徒，王敦自己代領揚州牧。王敦打算為逆，他堂弟王彬苦苦勸諫。王敦大怒，變了臉色，暗示左右隨從將王彬拿下。王彬正色地說：“你去年殺了兄長，現在又要殺弟弟嗎！”先前，王彬的堂兄豫章太守王棱被王敦害死，所以王彬才這麽說。王敦因為王彬是至親，便不忍心再害他，隨即任命王彬為豫章太守。王彬為人樸素正直，但是沒有什麽雅致；雖然位居顯貴，卻經常身穿布衣，食用蔬菜。

同時，巴東監軍柳純被王敦殺害。五月，京師發大水。

當初王諒即將上任交州刺史時，王敦跟他說：“脩湛和梁碩都是國賊，你去了後，可以把他們都拿下殺了。”王諒到了交州境內後，代行交州刺史脩湛便退到九真去。廣州刺史陶侃派人引誘脩湛前往詣見王諒，王諒命令他的隨從人員不準進入刺史府邸。脩湛獨自進去後，就被王諒拿下。梁碩那時在座，說：“脩湛是已故州將的兒子，如果有罪可以把他流放外地，不能就這樣殺他。”王諒說：“他是你的故人，跟我卻沒什麽幹係。”便把脩湛殺了。梁碩大怒而出。王諒陰謀把梁碩也殺了，便派刺客去行刺但未遂。梁碩於是舉兵把王諒包圍在龍編（今越南河內東）。

四月，廣州刺史陶侃派兵救交州。陶侃的部隊還沒到達時，梁碩已經攻拔了龍編。他要奪王諒的刺史杖節，王諒堅決不給，結果梁碩砍斷了他的右臂。王諒道：“我死都不回避，斷臂算什麽！”十來天後王諒因為創傷感染而去世。

梁碩占據交州，因為凶暴而失去人心。陶侃派參軍高寶攻打並殺了梁碩。朝廷下詔讓陶侃兼領交州刺史，進號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不久，阮鹹的族子吏部郎阮放請求出任交州刺史，晉明帝答應了。阮放抵達寧浦(今廣西橫縣南)時，遇見高寶，便裝作設酒席請高寶赴宴，伏兵把他殺了。高寶的部眾於是進攻阮放，阮放不敵，隻好逃走。阮放最終還是到了交州，但不久就病死在那裏。

六月，晉明帝立帝妃庾氏為皇後，任命皇後的兄長中領軍庾亮為中書監。

晉明帝為了對付王敦的威逼，想以郗鑒為外援，便拜郗鑒為兗州刺史，負責揚州和江西的軍事，出鎮合肥。王敦有點忌妒，便上表推薦郗鑒為尚書令，想削弱他的兵權。晉明帝無奈，隻好在八月下詔征郗鑒從合肥回來。郗鑒路上經過姑孰，王敦和他談論西晉朝廷人士，說：“樂彥輔並無大才。考究他的真實本領，豈能勝過滿武秋（滿奮）！”郗鑒說：“樂廣氣質平淡，但湣懷太子被廢時，他的外柔卻能扶正。而滿奮投靠賈後，參與陷害太子，實在是個失去氣節的士人，怎能和樂廣相比！”王敦說：“當時的局勢是危機重重。滿武秋實在是不得已才這麽做的。” 郗鑒說：“大丈夫應將生死置之度外，怎能用局勢的危機作借口。”王敦跟他語不投機，便不再跟他相見，但又故意把他長久留下，不讓他赴任。王敦的黨羽每天都在王敦麵前講郗鑒的壞話，但他舉止自若，毫無害怕的樣子。王敦黨羽錢鳳等人都勸王敦把郗鑒殺了。王敦雖然有犯上的野心，卻並不隨意殺人，所以不同意。王敦跟錢鳳說：“郗道徽是位儒雅的人士，名位這麽重，怎能任意傷害他！”郗鑒最終得以回到朝廷，和晉明帝密謀討伐王敦。

王敦的侄子王允之還是幼童時，王敦因為喜愛他的聰明謹慎，所以經常把他帶在身邊。王敦喜歡夜晚喝酒，王允之總是借口酒醉了先去睡覺。王敦和錢鳳陰謀作亂叛逆，王允之實際上聽到了他們的交談。他怕被發覺，便裝作在臥處大吐，滿臉滿身弄得髒得不得了。錢鳳出府後，王敦果然到王允之的臥房去查看，結果看到他躺在自己的嘔吐髒物之中，便不再懷疑。恰巧他父親王舒拜為廷尉，王允之便請求回去探省父親，於是把王敦和錢鳳的陰謀全盤告知了王舒。王舒與王導一道啟明晉明帝，讓他暗中多做防備。王敦想增強自己的宗族，削弱帝室。冬十一月，晉明帝在王敦的壓力下，將他兄長王含改為征東將軍，負責揚州和江西的軍事；以王舒為荊州刺史，負責荊州沔南的軍事，以王彬為江州刺史。

王舒字處明，是王導的堂弟，父親王會曾是侍禦史。王舒少年時他堂兄王敦就了解他，但他覺得天下有太多變故，便決定不追求名聲，長期躲在家裏，潛心鑽研學問。四十多歲時，州裏和朝廷太傅那裏都聘請過他，但他不肯就任。比及王敦領青州刺史時，王舒前往依附他。王敦被西晉朝廷征為秘書監時，因為從青州到洛陽的道路險難，便決定輕騎上任，丟下皇家公主的妻子和隨行車馬不管。當時車上的金銀財寶很多，親友們無不爭著去拿，隻有王舒看都不看一眼，因此更加被王敦所賞識。

公元324年春正月，晉明帝臨朝，停止酒宴的禮儀，懸掛但不奏樂器。不久，又赦免判刑五年以下的罪犯。道士李脫被指控製造妖書惑眾，在建康東市斬首。

會稽內史周劄是周處的兒子，一門有五個侯爵，宗族十分強盛，東吳士族沒人能和他相比，因此王敦很忌妒他。王敦有病，錢鳳勸他早日除掉周氏，王敦聽從了建議。周嵩因為兄長周顗的死，心裏經常憤憤不平。王敦自己沒有兒子，便過繼兄長王含的兒子王應為嗣。王應字安期。周嵩曾在廣廷大眾中大談王應不宜統兵，王敦很不高興。周嵩和周劄兄長的兒子周莛都是王敦的從事中郎。剛好道士李脫以妖術惑眾，包括周嵩在內的不少士大夫和眾多平民都信奉他。李脫被殺了後，王敦便誣陷周嵩和周莛與李脫圖謀不軌，便把在王敦軍中的周嵩和周莛逮捕後殺了。周嵩精於佛事，臨刑時還在刑場念誦經文。王敦又派參軍賀鸞前往吳郡沈充那裏，把周劄各個兄長的兒子們都殺了。賀鸞接著進兵襲擊會稽，周劄帶兵抵抗，但不幸戰死。

夏五月，王敦疾病加重，便偽造詔書拜王應為武衛將軍作為自己的副手，任命王含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常跟隨身邊的晉明帝親信督護公乘雄和冉曾也一道被王敦所害。晉明帝聽說王敦重病不起，便下詔派遣侍中陳晷和散騎常侍虞斐到姑孰去問候王敦。

同時暗地裏晉明帝打算出討王敦，想親自去查看王敦軍隊的動態，因此換上便服乘著一匹巴滇的駿馬，悄悄來到湖邊，暗中觀察王敦軍營的情況。有個軍官看到他，覺得不像是常人，便去報告給王敦。正好王敦看書時打了個睏，夢見太陽環繞他的城池。一聽匯報，王敦驚跳起來道：“這一定是那個黃胡子的鮮卑奴才來了。”晉明帝的生母荀氏，是燕代（即靠近遼東）地方的人，所以他長得有點像胡人，胡須是黃色的，因此王敦這麽說。王敦馬上命令五個騎兵乘著夜色追趕晉明帝。晉明帝急忙飛馬逃走。路上看到一位賣食品的老婦人，晉明帝把自己的七寶鞭給她，說：“後麵如果有騎馬的人過來，可以把這個東西給他們看。”然後又用冷水澆濕馬糞。不久追兵趕到，問老婦人可看到騎馬的人。老婦人騙他們說：“走了很久了。”於是把七寶鞭給他們看。這五個騎兵非常好奇，互相傳看覺得好玩，因而耽誤了很長時間。後來又看到馬糞是冷的，便相信晉明帝果真已經跑得很遠追不上了，隻好回去。晉明帝因此獲免。

錢鳳跟王敦說：“明公如果有什麽萬一，應當如何將後事交代給王應？”王敦說：“非常之事，也非常人所能做到的。況且王應年紀還小，怎能承擔得了這麽大的事！我死之後，不如罷兵散眾，歸身朝廷，保全門戶，這是上策；退回武昌，收兵自守，貢獻不斷，這是中策；如果我還活著，那麽帶兵東下，心存萬一和僥幸，這是下策。”錢鳳跟他的黨羽們說：“王公的下策，其實是上策。”於是和沈充商定了計策，一旦王敦病死就馬上舉兵作亂。又因為王敦的宿衛還很多，錢鳳便請王敦將數量減去三分之二。

當初，晉元帝十分親信中書令溫嶠，王敦非常嫉惡，便請求任命溫嶠為自己的左司馬。王敦占領建康後，不去朝見皇上，而是縱兵劫掠。溫嶠勸諫王敦道：“昔日周公輔佐周成王，辛勞謙虛，忙得吐哺握發，哪裏是因為喜好勤奮而厭惡安逸！實在是因為負有巨大責任的人不得不這樣而已。而明公自從回到京郊，入輔朝政之後，缺乏作為人臣拜覲皇上的禮儀。不能讓主上滿意的人往往憂愁煩悶。昔日大舜全心全意為唐堯做事，大禹竭盡全力替虞舜服務；周文王雖然強盛，也不耽誤他作為臣子的禮節。所以如果有庇護人的大德，必然也有事奉君主的謹慎，這是萬世不變的道理。至聖之人留下的榜樣，不應忽視。願明公想想當年虞舜、夏禹、周文王服事主上的勤奮，努力做出周公吐哺握發的事情，那麽天下人將會無比幸運。”王敦沒有采納他的建言。

溫嶠知道他最終不會醒悟，便假裝勤奮敬業地處理他的府上事務，時不時地進獻一些密謀附和他的意願，同時還深交錢鳳，為他張揚名譽，經常跟人說：“錢世儀精神飽滿，經綸滿腹。”溫嶠平素有文采和明鑒的名聲，因此錢鳳聽了很高興，便和溫嶠結成好友。剛好丹楊尹（即京城長官）的職位開缺，溫嶠便想自己擔任這一職務從而遠離王敦，於是故意跟王敦說：“京尹是像咽喉那麽關鍵的地方，明公應當親自挑選適合的人才出任。我擔心朝廷用人，或許不盡其理。”王敦覺得有理，便問溫嶠：“誰可以擔任丹楊尹？”溫嶠說：“我認為沒人能比得上錢鳳。”錢鳳也推薦溫嶠，溫嶠則假裝推辭，但王敦不同意。六月，王敦上表請求任命溫嶠為丹楊尹，同時讓他替自己觀察朝廷的動向。

溫嶠擔心自己上任前錢鳳會在背後暗中阻擾，因而趁王敦為自己餞別時，起身向王敦的臣僚們逐個敬酒。敬到錢鳳時，錢鳳還來不及喝下，溫嶠就裝作大醉，用手版將錢鳳的頭巾打翻到地上，厲色地說：“錢鳳你算老幾，我溫太真給你敬酒你膽敢不喝！”王敦以為溫嶠真的醉了，便勸二人和解不要記仇。待到溫嶠臨行前和王敦辭別，裝作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老淚橫流，走出王敦的閣樓後又再進去，一連三次。溫嶠離開之後，錢鳳跟王敦說：“溫嶠和朝廷的關係非常密切，而且和庾亮是深交，我看他是信不過的。”王敦說：“太真昨日酒醉，對你很沒有禮貌，你用不著因此就在我這裏講他的壞話！”錢鳳無言以對。

溫嶠到了建康後，把王敦作逆的陰謀告知晉明帝，請先為之防備，然後又和庾亮共同謀畫討伐王敦的事情。王敦聽說後，大怒道：“我居然被小人如此欺瞞！”便跟司徒王導寫信說：“太真別來還沒幾日，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將招募武人把他活捉了，親自拔斷他的舌頭。”

晉明帝將要討伐王敦，先詢問光祿勳應詹，應詹覺得可行，晉明帝便打定了主意。六月，晉明帝加司徒王導為大都督、領揚州刺史；讓溫嶠負責東安北部的軍事，和右將軍卞敦守衛石頭城；任命應詹為護軍將軍，都督前鋒以及朱雀橋南的軍事；任命郗鑒為衛將軍，負責跟從皇上禦駕的軍事；任命庾亮領左衛將軍；任命吏部尚書卞壼為中軍將軍。郗鑒認為將軍名號無益於事實，便堅決推辭不受，同時請求召臨淮太守蘇峻和兗州刺史劉遐來共同討伐王敦。晉明帝於是下詔征蘇峻和劉遐以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約、廣陵太守陶瞻等人同時入衛京師。晉明帝自己進駐中堂。

司徒王導聽說王敦病重，便帶領宗族子弟為王敦發哀，因此大家都以為王敦已經死了，便都有了奮鬥的信心。於是尚書謄寫詔書下達到王敦的府上，羅列了王敦的罪惡說：“先帝以聖德順應天命，創業江東，司徒王導作為首位心腹大臣，多方協助。已故大將軍王敦也是國家的棟梁，或內或外，很有輔佐的大功。因為這些原因，王敦位居宰輔，假以杖節，專權征伐，並被委以五州重任。刁協和劉隗在朝為政不夠公允，王敦抗爭舉義，出兵討伐。雖然這樣做近似冒犯朝廷，但畢竟還感覺到他的誠意，所以對他加以特殊的禮儀秩位，人臣中再沒第二人。事情解決之後，王敦竟然放縱士兵，劫掠城邑，侵擾及於皇宮以及朝廷各個部省。王敦進而違背信義，誅戮大臣。王敦縱凶極逆，始終不朝見天子而自行離去，致使全國離心，百姓對他同仇敵愾。先帝含垢忍恥，異常寬容而不責難於他，委任如舊，禮秩有加。朕對不起上天，很快就失去先帝，感到無比孤獨無依，哀悼之情無以寄托。而王敦居然毫無臣子追思皇恩的真誠，也沒有宰衡輔孤同獎的操守，反而集聚兵馬，趁著盛夏的到來，即以朝廷命官隨意授予私人親屬，用以威脅朝廷，傾危宗廟社稷。朕憐憫他的狂妄乖戾，希望他能夠覺悟，所以一直容含並觀察他的最終行徑。而王敦仗著他軍隊的強盛，有欺淩朝廷弱小的打算；背棄親人賢人，任用外人惡人。錢鳳小人一個，專門成為謀主，逞現他的凶狂，誣陷忠良。周嵩明亮正直，因為讜言而遭致禍害；周劄和周莚都是累世忠義，王敦聽取讒言構陷，竟然殘酷地夷滅他們的宗族。秦人那麽殘酷，加刑也不過五人。王敦的誅戮，牽連了多少無辜，滅了人家的宗族，人家還不知道罪在哪裏。這都是王敦犯下的駭人聽聞讓路人側目的罪行。結果神怒人怨，王敦自己被重病糾纏，越來越昏荒悖逆，居然擅立兄長的兒子繼承自己，還多方樹立私黨，全是惡人。從來還沒有過繼任宰相的人不是由朝廷任命的。這些凶頑的人狼狽為奸，無所顧忌，擅自錄用冶煉兵器的工匠，動不動就切斷朝廷的漕運歸為己有，野心勃勃，窺愉天朝的神器。如今社稷的安危，就在眼前。幸好天不長奸，王敦斃命。錢鳳繼承凶惡，更加煽動篡逆。是可忍，孰不可忍。

“朕現在派司徒王導，鎮南將軍丹陽尹溫嶠，建威將軍趙胤率領武裝大軍三萬，十道並進。派平西將軍王邃統領兗州刺史劉遐、奮武將軍蘇峻、奮威將軍紀贍率領精銳三萬，水陸齊勢。朕親禦六軍，左衛將軍庾亮，右衛將軍劉胤，護軍將軍應詹，領軍將軍陶瞻，中軍將軍卞壺，驍騎將軍司馬艾，驃騎將軍南頓王司馬宗，鎮軍將軍汝南王司馬祐，太宰西陽王司馬羕率領被練三千，組甲三萬，總統各路大軍，討伐錢鳳的罪行。罪止於一人而已，朕不濫加刑罰。有能殺得錢鳳將他的首級送上來的，封五千戶侯，賞布五千匹。

“冠軍將軍鄧嶽為人厚道，懂得善惡；前將軍周撫氣質祥和，以誠信著稱，又是功臣的後裔，情義兼有。他們往年跟從王敦，做了些不光彩的事，但主要還是被首領逼迫不得已而已，論他們的真心，並不想背叛王室。朕嘉許他們的忠誠，才任命他們現在的軍職。其餘各位被王敦授命的文武官員，一概不問罪，刺史和二千石官員不得擅離職所。接到詔書時，請你們自求多福，不用互相猜嫌，以自取滅亡。王敦的將士們，長久跟從王敦，對他的怨恨也曠日持久。有的父母去世，有的妻子喪亡，卻不能回家奔喪，帶著哀痛服兵役，朕對你們十分憐憫。如果是單身在軍沒有重要職務的，都遣返回家，終身不再服役。其餘的全給予三年假期，休完後再回來，將得到和宿衛一樣的待遇。現在明確宣布詔書，朕說話是有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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