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五：兩趙爭雄之八：劉曜攻陷長安與西晉滅亡

公元314年五月，劉曜和趙染再次進攻長安。六月，劉曜進駐渭汭，趙染進駐新豐，索綝帶兵出去抗拒漢軍。趙染表現得很看不起索綝的樣子，長史魯徽勸道：“晉的君臣，都知道和我們強弱差別太大，所以一定以死相拚。將軍應當整齊陣容認真對付，不能輕敵。困獸猶鬥，何況他們是為了挽救整個國家！”趙染道：“司馬模那麽強大，我打敗他有如摧枯拉朽。索綝小人一個，豈能沾汙我的馬蹄和刀刃！”次日清晨，趙染隻帶了幾百輕騎出去阻擊晉軍，還誇口說：“我要生擒索綝後再回來吃飯。”索綝曆來治軍有方，士兵都願意為他死戰。晉軍於是呼嘯而進，趙染怯陣，結果大敗而歸。趙染回到營帳前，後悔道：“我不聽魯徽的話才導致這一失敗，如今有什麽臉麵再見到他！”居然先命人把魯徽殺了。魯徽道：“將軍剛愎自用，不肯采納諫言，因而自取其敗。現在反而忌妒別人，殺害忠良，以逞自己愚蠢的嫉忿。像你這樣的人還有什麽顏麵活在世間！袁紹在官渡兵敗後殺害田豐在前，現在將軍步他的後踵殺我在後。將軍的覆亡喪敗，也將跟袁紹當年一樣。我唯一的遺憾是不能見大司馬一麵再死。死者如果沒有知覺就算了；但如果有知覺，我要見到田豐，和他為伍，在黃泉下控訴將軍，使將軍不得好死。”便喝叱行刑的人道：“讓我麵朝東而死。”大司馬劉曜聽說這事後，感慨道：“人說牛蹄踏出的水窪容不下一尺長的鯉魚，指得就是趙染這樣的人。”

晉湣帝下詔加索綝為驃騎大將軍、尚書左仆射、負責尚書事務，承製行事。那時王浚尚未被石勒殺害，朝廷又任命王浚為大司馬、負責幽冀二州的軍事；任命荀組為司空、領尚書左仆射兼司隸校尉，負責留台事務；任命劉琨為大將軍、負責並州的軍事。

趙染戰敗後，第二天就拔寨奔赴渭汭和劉曜會合。劉聰又派將軍殷凱帶兵前往相助。於是三個漢將合兵一道有好幾萬人，再向長安進發。麹允在馮翊，出城與漢軍作戰，但因眾寡懸殊，失敗後收兵回城，閉門堅守。劉曜、趙染、殷凱便分作三大營駐紮在馮翊城外。

當夜，麹允率領晉軍偷襲殷凱的軍營，殷凱的士兵大亂而潰散。殷凱本人也被晉兵生擒後殺了。

殷凱死後，劉曜和趙染知道馮翊一時是攻不下了，便退兵離去。劉曜轉而從盟津渡過黃河，準備進攻河南。晉將軍魏該逃到一個地方軍民修建的壁壘泉塢堅守。劉曜接著去懷城（今河南沁陽）進攻晉河內太守郭默，搶收了田裏的穀物八十萬斛，然後修建了三個軍營把懷城圍住。郭默斷了糧，便送妻子為人質，向劉曜借貸糧食，並答應投降。郭默得到軍糧後，又關閉了城門固守。劉曜大怒，把郭默的妻子沉進黃河淹死後，再次大舉攻城。郭默想到新鄭去投奔晉冠軍將軍李矩。

李矩字世回，當他隻是孩童時，和其他孩子一塊遊戲玩耍，便一直是孩子王，指手畫腳，很有成人樣子。李矩成年後，在家鄉平陽縣裏當差。當他送原來的縣令到長安時，被征西將軍梁王司馬肜看中，任命他為牙門將。後來因為討伐氐民造反首領齊萬年有特殊功勳，被封為東明亭侯。還成為本郡的督護。平陽太守宋胄打算用自己的親信吳畿取代他，李矩便借口生病辭官回家。吳畿害怕李矩複出，居然暗中派人刺殺李矩，幸好有人相救而得免一死。李矩勇敢剛毅而且有很多權略，誌在為國立功，東海王司馬越任命他為汝陰太守。永嘉初年，司馬越曾派李矩和汝南太守袁孚率領民眾去修建洛陽的千金壩，以便利漕運。劉淵攻陷平陽時，百姓紛紛逃走，李矩一貫被鄉親愛戴，大家便推舉他為塢主，往東駐紮在滎陽，後來移到新鄭。

李矩聽說郭默要來，便派他外甥郭誦去接應郭默。郭誦因為自己兵馬太少，不敢去。適逢劉琨派參軍張肇率領了五百多鮮卑騎兵前往長安，因道路不通，隻好撤兵。在回晉陽的路上經過李矩的軍營。李矩勸張肇去攻打漢軍，對他說：“郭默是劉琨任命的官員，去救他也等於是為劉並州辦了公家的事情。”張肇答應了，便率領騎兵進援郭誦。漢兵望見鮮卑的精騎，早已沒了鬥誌，還沒開戰就逃走了，郭默於是得以帶著他的部眾歸附占據新鄭的李矩。李矩又派部將李平進駐成皋，但李平很快就被劉曜消滅了。李矩隻好送人質向劉曜請降以爭取時間。

劉聰派人去跟劉曜說：“如今長安得到了喘息的機會，而劉琨遊魂不散，這是我們特別應該先除去的。郭默小醜一個，何足勞大王費神。你可以留下征虜將軍貝丘王劉翼光守住他，你先回來吧。”於是召劉曜回到蒲阪。但劉曜在關中也經常被晉兵打敗。他覺得晉軍還挺強盛，暫時無法消滅他們，便率軍回到漢都平陽。

這年秋季，趙染進攻北地，北地太守向長安麹昌求救。麹昌是麹允的堂弟，麹允便親自率軍前往救助。一天夜裏，趙染在軍營裏夢見魯徽怒氣衝天地彎弓要射自己，驚醒過來。第二天，趙染就在攻城時中流矢身亡。趙染自從公元311年叛晉投漢，到這時戰死在北地，總共三年多。雖然身經百戰，卻沒有什麽顯著戰績。

公元315二月，晉湣帝任命琅邪王司馬睿為丞相和大都督、負責朝廷內外軍事；又任命南陽王司馬保為相國，荀組為太尉兼領豫州牧，劉琨為司空、兼負責並、冀、幽三州軍事。劉琨推辭而不肯接受司空的職位。

同時，晉湣帝下詔正式封鮮卑酋長拓跋猗盧爵為代王，食用代和常山二郡。拓跋猗盧請求晉並州刺史劉琨派並州從事雁門人莫含為自己的參佐，劉琨答應了。莫含不想去，劉琨說：“以並州的孤單勢弱，以及我有限的才幹，而能夠自存於胡人和羯人之間，主要是靠代王的幫助。我之所以傾盡全力，甚至讓長子作為人質去侍奉他，僅僅是要為朝廷洗雪大恥而已。先生既然想成為忠臣，何必因為舍不得我們共事的細小真誠，而忘了以身徇國的大節？先生現在前往事奉代王，成為他的心腹，整個並州就依賴你了。”莫含因而成行。拓跋猗盧非常器重他，經常和他參謀大計。

六月，劉曜率軍進攻上黨。八月，劉曜在襄垣打敗劉琨的軍隊。劉曜打算進攻陽曲，劉聰派使者跟他說：“長安尚未攻克，這是國家很深的恥辱。你應當以長安為先，陽曲就交給驃騎將軍（劉易）吧。天時人事，攻克長安的時候應該到了，你請趕快回來吧。”劉曜便回師消滅了劉琨部將郭邁的軍隊，然後到平陽朝見了劉聰之後，率軍重新進駐蒲阪。

九月，劉曜進攻北地（今陝西富平），進駐粟邑（今陝西白水北）。晉湣帝下詔任命麹允為大都督兼驃騎將軍前往抵禦劉曜。冬十月，晉湣帝又任命索綝為尚書仆射，負責京城的軍事。劉曜進軍攻拔了馮翊，太守梁肅逃到萬年。劉曜轉而進攻上郡（今陝西榆林南），太守張禹和梁肅一道逃到允吾（今甘肅廣武西南）。於是除長安以外，關中的大部分地區都依附了劉曜。劉曜進逼黃白城（今陝西三原）。麹允則從那裏撤退到靈武，因為兵弱，所以不敢前進。

當初南陽王司馬模被劉聰太子劉粲殺害時，部將陳安前往秦州投奔司馬模的世子司馬保。司馬保命令陳安帶上一千多人去討伐反叛的羌民，陳安勇猛善戰，很快鎮壓了叛亂，因此深得司馬保的恩寵。司馬保部將張春嫉妒陳安，便在司馬保麵前大講陳安的壞話陳安，說他有謀反的野心，請司馬保除掉他，但司馬保不肯。張春便埋伏下刺客刺殺陳安。陳安被刺後受了傷，便飛馬回到老家隴城，然而仍然派使者時不時地去見司馬保，貢獻不絕。

晉湣帝屢次請求司馬保出兵救長安，司馬保左右部從都說：“蝮蛇螫手，壯士斷腕。如今胡寇的勢力正強盛，殿下暫且應當斷絕隴道以觀其變。”從事中郎裴詵說：“如今蝮蛇已經咬到頭上了，頭可斷嗎！”司馬保覺得有理，便任命鎮軍將軍胡崧代行前鋒都督，等待各路大軍一齊集中後即出發勤王。麹允想帶著晉湣帝前去投奔司馬保，索綝道：“司馬保如果得到天子，他的野心將會一發不可遏製。”麹允這才打消了這一念頭。於是自長安以西，不再有人貢奉朝廷，百官都斷糧了，隻好到野外采摘野生穀物充饑。

公元316年春正月，司徒梁芬提議追尊晉湣帝的父親吳王司馬晏。右仆射索綝等人引證當年魏明帝的詔書，認為不能這麽做。朝廷於是僅僅追贈司馬晏為太保，諡號孝。

秋七月，劉曜包圍了晉北地太守麹昌，大都督麹允率領步騎三萬前去救助。劉曜繞著城池四周縱火，弄得煙霧四起，蔽天蓋日，然後又派一些士兵扮作是麹昌的散兵遊勇，逃往麹允的軍中散播流言說：“北地城池已經陷落，你們大軍去也已經來不及了！”麹允的部眾一聽無不畏懼，因而紛紛潰散。劉曜追趕他們，在磻石穀又打敗麹允，麹允隻好逃回到靈武，劉曜於是占領了北地。

麹允秉性仁厚，缺乏威嚴和決斷，喜歡用爵位來取悅於人。新平太守竺恢、始平太守楊像、扶風太守竺爽、安定太守焦嵩，都被他提拔為方麵大員，授予杖節，還成為侍中和常侍。民間鄉村壁壘的主帥也都封個什麽銀青將軍之類的稱號。然而他對部下的恩典不夠，所以弄得將帥驕矜恣縱而士卒離怨。關中危亂時，麹允向焦嵩告急；焦嵩一貫看不起麹允，說道：“等到麹允走投無路時，我自當前去相救。”

劉曜進軍來到涇陽，渭北各城的西晉守軍全都潰散。劉曜生擒了建威將軍魯充、散騎常侍梁緯、少府皇甫陽。劉曜一直有聽說魯充賢明，便要求部下設法生擒他。後來和他見麵，劉曜賜酒給他道：“我得到先生，安定天下就不成問題了！”魯充道：“我身為晉將，而如今國家喪敗，不敢苟且偷生。如果承蒙明公的恩典，能讓我速死就是我的幸運了。”劉曜道：“先生真是位義士。”便賜給魯充寶劍，讓他自殺。梁緯的妻子辛氏，非常漂亮，劉曜召見後想娶她為妻，辛氏大哭道：“妾的丈夫已死，妾義不獨生，況且一個婦人事奉兩位夫君，明公又怎能安心呢！”劉曜道：“婦人也真是貞女。”於是也聽任她自殺，然後將他們都以禮安葬了。

八月，劉曜逼近長安。焦嵩、竺恢、宋哲都帶兵來救長安。散騎常侍華輯監督京兆、馮翊、弘農、上洛四郡的兵馬，駐紮在霸上，但全都害怕漢兵的強大而不敢前進。司馬保派胡崧帶兵入援，在靈台進攻並大破劉曜。然而胡崧卻擔心如果西晉國威複振，那麽麹允和索綝的勢力將會更強，而這兩人曆來和司馬保有矛盾。於是胡崧率領城西各郡的兵馬駐紮在渭北不肯前進，後來幹脆回到槐裏（今陝西興平東南）去了。

於是劉曜攻陷長安外城，麹允和索綝退守長安內城自固，但是和外界完全斷絕。城中饑荒嚴重，一鬥米價值二兩黃金，竟然出現人吃人的現象。城裏百姓死了大半，士卒紛紛逃亡，製止不住，隻有涼州的一千義兵，守死不移。太倉裏隻剩下幾十塊麹麥大餅，麹允把它們都搞成粉屑做成稀粥供給晉湣帝食用，但很快連這些也吃完了。冬十一月，晉湣帝哭著跟麹允說：“如今我們窮厄到了如此地步，外麵也沒有救援，朕必須忍辱負重，出城獻降，好救活城裏的軍民。”麹允和索綝還不肯投降。晉湣帝因而歎道：“耽誤我事情的就是麹索二位公卿！”接著也不顧他們的反對，派侍中宗敞送請降書信給劉曜。

索綝暗中留下宗敝，派他兒子去遊說劉曜道：“如今城中的糧食還足夠支撐一年，長安未必容易攻克。然而明公如果答應封索綝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萬戶郡公，那麽索綝將會率城投降。”劉曜把他兒子殺了，將屍體送回給索綝道：“我們是帝王之師，行為無不出以大義。我帶兵十五年，從來未曾用詭計打敗別人。總是一定要把對方打得走投無路，然後拿下他們。如今索綝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天下的第一惡人，我一有機會一定殺了他。如果軍糧的確還沒用完，那麽你們就勉強堅持吧。如果軍糧用完了，兵力也不夠，那麽你們也應該早點領悟天命。”

九月初九，宗敞來到劉曜的軍營請求投降，劉曜答應了。初十（乙未日），第二天即九月初十乙未日，晉湣帝乘坐著一輛羊車，袒露上身、口裏銜著玉璧、車裏載著棺柩，從東門出來投降。西晉大臣們號啕痛哭，攀著羊車拉著晉湣帝的手，晉湣帝也悲不自勝。禦史中丞吉朗歎道：“我智不能出謀劃策，勇不能戰死疆場，還怎麽忍心君臣相隨，北麵事奉賊虜！”便自殺了。劉曜將晉湣帝的棺柩燒了，接受了玉璧，讓晉湣帝的侍中宗敞侍候晉湣帝回到宮裏。九月十二，劉曜把晉湣帝以及公卿以下遷移到劉曜自己的營房。九月十七，劉曜送晉湣帝等人前往平陽。第二天，劉聰臨幸平陽的光極殿，晉湣帝在他麵前下跪磕頭。晉大都督麹允看到這一情形，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旁人都扶他不能起來。劉聰大怒，把他關了起來，麹允在幽禁中自殺。劉聰封晉湣帝為光祿大夫，封懷安候；接著任命大司馬劉曜為假黃鉞、大都督、太宰，封秦王，負責陝西的軍事；然後大赦天下，改元麟嘉。劉聰還因為麹允的忠烈，追贈他為車騎將軍，諡節湣侯；又因為索綝不忠，將他在東市斬首。晉尚書梁允和侍中梁浚等人以及許多郡守也都被劉曜所殺。西晉於是正式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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