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四：劉聰滅晉之六：西晉滅亡與劉聰之死

公元316年九月初九，劉聰的大司馬劉曜打敗晉軍，兵臨長安城下。晉湣帝派人出城向劉曜協商投降，劉曜答應了。第二天即九月初十乙未日，晉湣帝乘坐著一輛羊車，從東門出來投降。九月十七，劉曜送晉湣帝等人前往平陽。第二天，劉聰臨幸平陽的光極殿，晉湣帝在他麵前下跪磕頭。晉大都督麹允看到這一情形，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旁人都扶他不能起來。劉聰大怒，把他關了起來，麹允在幽禁中自殺。劉聰封晉湣帝為光祿大夫，封懷安候；接著任命大司馬劉曜為假黃鉞、大都督、太宰，封秦王，負責陝西的軍事；然後大赦天下，改元麟嘉。劉聰還因為麹允的忠烈，追贈他為車騎將軍，諡節湣侯；又因為索綝不忠，將他在東市斬首。晉尚書梁允和侍中梁浚等人以及許多郡守也都被劉曜所殺。西晉於是正式滅亡。

劉聰雖然滅了西晉，平陽卻沒有喜慶的氣氛。當時太弟的東宮會聽到鬼哭的聲音。赤色的彩虹穿過天空，彩虹南邊有一個分叉。還見到天空同時出現三個太陽，每個邊上各有兩道光暈，五光十色十分鮮豔。也看到客星經曆紫宮後進入天獄，然後幻滅。太史令康相跟劉聰說：“蛇虹見彌天，一歧南徹；三日並照；客星入紫宮。這些都是非同尋常的異兆，它們象征的東西不在遠處。赤虹貫穿東西，意味著許昌洛陽以南的地盤我們一時是得不到的。南邊有個分叉，則意味著李氏將仍然占據巴蜀。再加上司馬睿占據全吳的這一事實，三分天下變得很明顯了，這就應驗了三日並照的天象！月代表胡王，皇漢雖然囊括了洛陽和長安二京，龍騰虎躍，建立了九五之尊，然而世代的雄傑燕人和代人，在北方建立了基業，所以太陰的變數就在我們大漢的領域！大漢既然占據了中原，本該就是曆數和天命的歸屬，所以紫宮的異常，也不在其他地方，這中間的深刻含義，一時也說不清楚。現在石勒稱霸趙魏，曹嶷獨占東齊，鮮卑各部在燕代一帶星羅棋布，齊、代、燕、趙都有稱霸的氣象。希望陛下以中原的東部為憂慮，而用不著擔心西南。吳蜀（指東晉和成漢）兩國不能北侵，就像大漢不能南伐一樣。如今京師民寡兵弱，而石勒的軍隊則精銳強盛，如果他發動全部趙魏的精銳，加上燕的突騎從上黨過來，曹嶷再率領三齊的部眾後繼，那麽陛下將如何抵抗他們？所以說紫宮的變數未必不在這裏！願陛下及早想辦法對付，不要讓百姓操心。陛下果真能夠發下詔書，對外遵循秦皇漢武東征直到海邊那樣的策略，對內則采取漢高祖對付西楚那樣的計謀，那麽沒有不能成功的。”劉聰閱覽奏折後很不高興。

公元317年三月，劉粲派他的黨羽王平跟劉乂說：“適才接到詔書，說京師將有變故，殿下應當武裝部眾防備萬一。”劉乂信以為然，便命令東宮的臣屬都披甲以待。劉粲派人飛馬跑去告知靳準和王沈。靳準便告知劉聰說：“太弟即將作亂，他的部眾已全部披甲執戟準備出動了！”劉聰吃驚地問道：“真有此事？”王沈等人都說：“臣等聽說這事已經很久了，屢次進言，但陛下就是不信。”劉聰便派劉粲帶兵包圍東宮。劉粲派靳準和王沈搜捕氐族和羌族的酋長十多人，將他們吊了起來嚴刑逼供，甚至燒紅鐵塊威脅要灼掉眼睛。酋長們不得不編造謊言說自己的確和劉乂打算謀反。劉聰跟王沈等人說：“朕今天才知道愛卿等人的忠誠！愛卿等應當繼續知無不言，不要為往日的言而不用生氣！”於是把東宮官員和劉乂曆來親厚的人，以及靳準和王沈等人一貫憎怨的幾十位大臣都殺了，同時還活埋了東宮的士兵一萬五千多人。被牽連的人之多，以致平陽的街巷都空了。

夏四月，劉聰廢黜劉乂為北海王，劉粲很快又讓靳準手下的賊人將他暗殺。劉乂本來外表清秀精神爽朗，為人寬仁而有器度，所以士大夫都傾心於他。劉聰聽說他死了，痛哭地說：“我們兄弟隻剩下兩人卻不能相容，這樣怎麽能讓天下人知道我的真心！”氐族和羌族反叛的人很多，劉聰便任命靳準為車騎大將軍，去鎮壓他們。

當時劉聰境內大鬧蝗災，平陽和冀雍二州尤其嚴重。黃河和汾河又鬧水災，漂走淹沒了一千多家人。東宮也發生火災，門閣宮殿蕩然無存。

不久劉聰便立兒子劉粲為皇太子，領相國、大單於，和以前一樣總攝朝政，同時大赦天下。

公元317年二月，漢皇帝劉聰派堂弟劉暢率領三萬大軍進攻滎陽。晉滎陽太守李矩駐軍在韓王原來的壁壘，離漢軍隻有七裏。劉暢派使者去招降李矩。那時劉暢的兵馬突然來到，李矩沒來得及防備，便派使者詐降於劉暢。於是劉暢鬆懈了防備，大舉犒勞官兵，將帥們個個喝得大醉。李矩想連夜偷襲，但士兵們都很害怕漢兵。李矩便派部將郭誦到子產的祠堂去禱告道：“君上當年在鄭國為相，國家安定，連惡鳥也不鳴叫。如今的凶惡胡虜和臭氣羯賊，更不要想通過君上的庭院！”然後叫巫師揚言說：“子產傳話了，他將會派遣神兵幫助我們。”將士聽了後都不再害怕，而踴躍爭著前進。李矩於是讓郭誦和督護楊璋等人挑選了一千個勇敢的士兵，連夜掩擊劉暢的大營，殺死敵軍幾千人，還繳獲很多帶甲的馬匹，劉暢僅僅逃得自己的性命而已。

當初，晉河內太守郭默聽說李矩被攻，便派弟弟郭芝帶兵去支援他。後來雖然聽說李矩已經大破劉暢，郭芝還是騎馬來投奔李矩。李矩交給郭芝五百匹戰馬，讓他分兵三道，連夜追殺漢兵，郭芝大獲全勝凱旋而歸。

八月，漢將趙固在臨穎襲擊並殺了晉的衛將軍華薈。

當初，趙固和他的長史周振有嫌隙，周振暗地裏在劉聰麵前大講趙固的壞話。當李矩大破劉暢時，在他的帳篷中得到劉聰的詔書，命令劉暢在打敗李矩後，回軍經過洛陽時，收捕趙固並把他殺了，以周振取代趙固。李矩將這詔書送給趙固看，趙固一怒之下便把周振父子全殺了，然後帶領一千騎兵來投降李矩；李矩讓趙固繼續守衛洛陽。趙固擔心石勒襲擊自己，便派參軍高少帶上他的書信去推崇石勒，請求出兵討伐劉聰。石勒以大義責備趙固不該背信棄義，趙固深為怨恨，便和郭默一道攻打並劫掠河內和汲郡一帶。

十一月，劉聰到上林去打獵，讓晉湣帝代行車騎將軍，穿著一身戎服，手執長戟在前麵作向導。見到的人們都指著他說：“這就是以前長安的天子。”因此大家都擁上前來圍觀，其中不少老年人為之感歎流淚。太子劉粲跟劉聰說：“昔日周武王哪裏是樂意要殺商紂？正是擔心殷人要利用他的名義作亂，怕他成為後患的緣故。如今司馬氏占據江東，趙固和李矩狼狽為奸，興兵聚眾，都是以司馬鄴的名義。不如早日把他除掉！”劉聰說：“我先前殺了庾瑉他們，而民心依然不變。我現在不忍心再殺。先看看再說吧。”

十二月，劉聰在光極殿宴請群臣，讓晉湣帝為大家敬酒並清洗杯爵。劉聰後來要更衣，又叫晉湣帝拿馬桶蓋。宴席上的晉朝舊臣很多人看到這悲慘情景都開始哭泣，有些人還失聲痛哭。原來的晉尚書郎辛賓起身抱著晉湣帝大哭，劉聰非常憤怒，命令禁衛將辛賓帶出去殺了。

趙固和河內太守郭默入侵漢的河東郡。來到絳城時，右司隸的百姓來投奔他們的多達三萬餘人。漢騎兵將軍劉勳打敗並追擊趙固他們，殺了一萬多人，趙固和郭默隻好撤退回去。太子劉粲率領將軍劉雅生等步騎十萬進駐小平津。趙固揚言說：“我要生縛劉粲以贖回天子。”劉粲便趁機上表給劉聰說：“司馬鄴一旦死了，百姓就沒了希望，將不會再被李矩和趙固利用。這樣他們便可以不攻自滅。”劉聰覺得有理，不久便派人在平陽殺害了晉湣帝。

劉粲派劉雅生進攻洛陽，趙固兵敗，逃到陽城山，派他弟弟飛馬前去向晉滎陽太守李矩求救。

李矩派郭默和郭誦去救趙固，進駐洛汭。郭誦暗中派部將耿稚和張皮等人夜渡黃河偷襲漢營，漢貝丘王劉翼光偵查得知後，告訴劉粲，請他早作準備。劉粲說：“他們聽說趙固的敗績，自保不暇，還怎麽敢到這裏來！不要無故驚動了將士！”不久後耿稚等人的軍隊突然來到，十道進攻，結果劉粲的部眾驚慌潰敗，死傷過半，劉粲不得不退保到陽鄉。耿稚他們占據了他的軍營，獲得的器械和軍資不可勝數。到次日清晨，劉粲發現耿稚和張皮的士兵人數很少，便和劉雅生收拾剩餘的部眾回來反攻晉軍，劉聰又派太尉範隆帶領騎兵前去幫助。漢軍與耿稚等人相持，苦戰二十多天，不能攻下。李矩進兵救耿稚他們，派三千壯士劃船去接應張皮等人。漢軍臨河列陣，用長鉤去鉤晉軍的船隻，李矩的舟船連續嚐試了好幾天但仍然不得渡過。李矩派部將格增夜裏暗渡，從而進入張皮的壁壘，然後和張皮及耿稚等挑選了一千多精騎為前鋒，把俘獲的牛馬都殺了，繳獲的器械也都燒了，連夜突圍出來，直奔武牢。

劉勳率軍追趕，在河陽趕上耿稚他們，耿稚再次大敗，陣亡了三千五百人，光投河淹死的就有一千多人。其餘的往南逃走，劉勳追不上後退回去了。

公元318年三月，劉聰居住的螽斯則百堂鬧火災，把劉聰的兒子會稽王劉康等二十一人全都燒死了。劉聰聽說後，一頭栽到床上，當場哀傷氣絕，很久後才蘇醒過來。平陽西明門的鐵門閂自己不見了，附近的霍山又發生山崩。劉聰任命兒子濟南王劉驥為大將軍、負責朝廷內外軍事以及尚書事務，任命齊王劉勱為大司徒。

中常侍王沈的養女雖然才十四歲，卻美若天仙。四月初，劉聰立她為左皇後。尚書令王鑒、中書監崔懿之、中書令曹恂諫道：“臣聽說帝王立後，應當上配乾坤，象征天地哺育的大義，生兒子繼承宗廟，以母後的身份君臨天下，去世後以後土配皇天。所以封立皇後，必須選擇世代有仁德名望的宗族出身的幽閑淑女，好不辜負四海的冀望，讓神祇稱心如意。所以周文王造舟創業，跟姒氏的賢惠有關。《關雎》的詩歌感化大眾，則百世的皇運得以永久。漢成帝隨心縱欲，以婢女為皇後，最終導致皇統亡絕，社稷淪傾。兩周的興隆是那樣，而大漢的災禍又是這樣。自從麟嘉（316年）以來，陛下荒淫好色，放縱王沈的女兒，像這種受過宮刑的小醜實在不能讓他的家人玷汙祖上的寢陵宗廟，更何況他的家婢！六宮妃嬪都是公卿的子孫，怎麽能一旦叫一個婢女當她們的主子？這不跟把象牙玉席鋪在腐朽的木床上一樣嗎！臣擔心這樣做無福於國家。”

劉聰閱覽了奏折後大怒，讓中常侍宣懷跟太子劉粲說：“王鑒等小人，狂言傲慢，毫無君臣上下的禮法，盡快將他們拷問定罪！”於是收捕了王鑒等人，全送到東市處斬。金紫光祿大夫王延飛飛馬趕來，想入宮諫阻，但守門人不讓進。王鑒等人臨刑時，王沈用手杖叩著他的頭說：“庸奴，看你還能為惡！老子的女兒嫁入帝家，幹你何事？竟敢如此誹謗！”王鑒瞋目叱罵道：“你這小人，滅亡大漢的，正是你這鼠輩和靳準！我要在先帝麵前控訴你，在地下跟你好好算賬。”靳準跟王鑒說：“我受詔收拿先生，有什麽不對，先生竟然說什麽漢滅都是由我而起！”王鑒說：“你殺了皇太弟，使主上蒙受不友好的罪名。國家蓄養你這號人，能不滅亡！”崔懿之也罵靳準道：“你的心像梟獍那麽毒辣，今後必為國患，你既然能吃人，人也會吃你。”劉聰又立宣懷的養女為中皇後。

那時在光極殿聽到鬼哭的聲音，後來又在建始殿聽到一樣的聲音。平陽下起血雨，有十裏範圍。

當初，劉聰東宮的四個大門無故自己損壞，後宮的內史女人居然變為男人。那時劉聰的兒子劉約死了，但一根指頭還溫熱，所以沒有馬上殯殮。劉約然後蘇醒過來一陣子，說他在不周山見到祖父劉淵，過了五天，又跟著他到昆侖山，三天後又回到不周山，見到已故的各位王公上卿將相都在那裏，宮室十分壯麗，號稱蒙珠離國。劉淵跟劉約說：“東北有個遮須夷國，已經沒有君主很久了，你可以暫時代替你父親到那裏當君主。你父親三年後會來，來了後國內將會大亂，互相殘殺，我的家人幾乎都會死光，隻有永明這輩的十多人還在。你現在先回去吧，後年再來，很快就會再見到你。”劉約拜辭而歸，路上遇到一個叫猗尼渠餘的國家，引劉約入宮，該國王贈個劉約皮囊一枚，說：“代我送給漢皇帝。”劉約拜辭而歸之前，國王跟劉約說：“劉郎後年回來時一定得再來，我將把小女嫁給你為妻。”劉約回來後，把這皮囊放在桌幾上。劉約複蘇時，吩咐左右從桌幾上取來皮囊，打開來看到裏麵有一方白玉，題文寫道：“猗尼渠餘國天王敬信遮須夷國天王，在攝提那年，我們將會見麵。”劉約左右侍從便飛馬將這白玉上呈給劉聰。比及劉聰死時，和這塊白玉一同安葬。

不久劉約死了，劉聰卻在白天裏見到他。劉聰感到很恐怖，便跟太子劉粲說：“我病重渾身疲乏，特別經常看到一些怪異的東西。先前總把劉約的話當做妖言，現在接連幾天一直見到他，這孩兒必定是來接我的。沒想到人死了也許真有神靈，果真如此，我也就不因為死而太悲傷了。如今天下尚未安定，不是長期居喪的時候。所以我如果早上過世，你們在傍晚就必須將我下殮，用不著等十天才安葬。”

七月初，劉聰重病不起後，便征大司馬劉曜為丞相，石勒為大將軍，讓他都負責尚書事務，共同接受遺詔輔政。劉曜和石勒再三辭讓。劉聰便任命劉曜為丞相、領雍州牧，石勒為大將軍、領幽冀二州牧。石勒拜辭不肯接受。劉聰又任命上洛王劉景為太宰，濟南王劉驥為大司馬，昌國公劉顗為太師，朱紀為太傅，呼延晏為太保，共同負責尚書事務；又任命範隆為尚書令、儀同三司，靳準為大司空、領司隸校尉，一道決定尚書的奏事。七月十八，劉聰去世。次日，太子劉粲即位，尊皇後靳氏為皇太後，樊氏為弘道皇後，武氏為弘德皇後，王氏為弘孝皇後；立他妻子靳氏為皇後，兒子劉元公為太子。劉粲接著大赦，改元漢昌；將劉聰安葬在宣光陵，諡為昭武皇帝，廟號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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