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四：劉聰滅晉之四：劉皇後忠諫與晉湣帝即位

公元313年二月二十九，漢太後張氏去世，張皇後不勝哀痛，沒幾天後也去世了。三月初四，漢定襄公王彰也死了。

接著，漢皇帝劉聰立貴嬪劉娥為皇後，並為她開始興建鳳儀殿。廷尉陳元達懇切勸諫。他認為：“天生百姓而為他們樹立君主，是為了好好照顧放牧他們，而不是用兆民的生命，來滿足一個人的欲望。晉氏失去仁德，所以大漢接替了皇位。天下的蒼生伸著脖子盼望著，現在也許可以得到喘息的機會了。因此光文皇帝（劉淵）身穿大布衣，坐臥也沒有雙層的墊褥，後妃更不穿錦羅綢緞，皇帝乘輿的馬匹也隻吃草而不吃糧食，這些都是因為愛民的緣故。陛下即位以來，已建造了宮殿台觀四十多所，加上多次興起軍旅征戰，軍糧征運從不間斷，結果造成饑饉疾疫，百姓不斷死亡。陛下不但沒有收斂，反而還要大修土木，這難道是作為百姓父母的做法嗎！如今還有晉的殘餘，西據關中，南占江表；李雄全盤擁有巴蜀；王浚和劉琨就在附近窺望；石勒和曹嶷的進貢稟奏也逐漸稀疏，獨立的趨向日益明顯。陛下不去憂慮這些大事，卻忙著為中宮修建宮殿，這豈是目前的當務之急！當年太宗（漢文帝。劉淵劉聰朝廷自認為是漢的繼續，所以這麽稱謂）居於太平之世，穀物豐收絲帛豐盛，還舍不得僅僅一百兩黃金的費用，停止了露台的修建。陛下處在兵荒馬亂的歲月，所有的地盤，也不過當年太宗的兩個郡，或戰或守的軍力，也不過匈奴和南越的水準而已。而如今宮室的奢侈卻一至於此，臣所以不敢不冒死進言。”

劉聰勃然大怒，罵道：“朕貴為天子，營作一座宮殿，何必問你這個鼠人，而你膽敢妄言惑眾！不殺這個鼠人，朕宮殿就沒法建了！”便命令左右：“拉出去斬了！連同他的妻子兒女一同在東市梟首，讓這一群鼠人共居一個鼠穴裏！”當時劉聰在逍遙園中的李中堂，陳元達預先就帶了把鎖在腰上，一進園就把自己鎖在堂下的李樹上，然後喊道：“臣所說的，是事關社稷的大事，而陛下要殺臣。如果死者有知，臣要到天上控訴陛下，還要到地下先帝那裏控訴陛下。朱雲說過：‘臣得與龍逢和比幹同遊，已經心滿意足了！’隻是不知陛下究竟是什麽樣的君主而已！”左右拉他不動。

大司徒任顗、光祿大夫朱紀、範隆、驃騎大將軍河間王劉易等人把頭都叩出血了勸諫道：“元達是先帝所信任的人，先帝受命之初，就把他引置門下。元達盡忠竭慮，知無不言。臣等竊取俸祿苟且偷安，每次見到他犯顏直諫，未曾不感到慚愧。如今他所說的話雖然狂妄直率，但願陛下容忍他。因諫諍而殺列卿，後世將會怎麽看待陛下！”劉聰默然無語。

劉皇後當時在後堂，聽說之後，馬上暗中派中常侍私下命令左右停止對陳元達上刑，然後親手寫了奏疏上言說：“如今宮室已經齊備，不須麻煩再行營建。四海尚未統一，陛下應當愛惜人力。陳廷尉的忠言，是社稷的福份，陛下應當對他加以封賞。如今反而要殺他，四海百姓將會如何議論陛下！人說忠臣進諫的固然不顧其身，而人主拒諫的也是不顧其身。陛下為妾修營大殿而殺害諫臣，使忠良結舌不敢再諫的原因都是由妾而起，人們遠近無不怨怒的原因也都由妾而起，公私困弊的原因再次由妾而起，社稷危難的原因更是由妾而起，於是天下的罪惡都歸咎於妾，妾如何受得了！妾看到自古以來，敗國喪家的未始不是由於婦人的原故，因此心裏經常擔心害怕。想不到今日自己真就成了這樣的婦人，讓後世看待妾就像妾看待古代壞事的婦人一樣！妾實在沒有臉麵繼續服侍陛下，願陛下賜妾死在這一堂上，以阻塞陛下的過失！”劉聰閱覽奏章後臉色大變。劉後是太保劉殷的女兒，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女！

任顗等人叩頭流淚苦諫不已。劉聰思考了良久，才慢慢說道：“朕近年以來，得了點風寒，喜怒有點過分，不能自我克製。元達的確是忠臣。朕未能明察，幸好諸位公卿能夠磕破腦門讓朕醒悟過來，這實在也算得上輔弼的大義。朕把慚愧放在心裏，不敢忘了！”便命令任顗等人戴上頭冠穿上鞋履，在堂上就坐，然後迎陳元達上堂，將劉氏的手疏示給他看，說：“外輔如公，內輔如後，朕還有什麽好憂慮的！”便賜給任顗等人不同數量的穀物絲帛，把逍遙園改名叫納賢園，李中堂叫愧賢堂。劉聰跟陳元達說：“愛卿本應當懼怕朕，今日反而讓朕懼怕愛卿！”

陳元達叩頭謝罪道：“臣聽說把臣下當作老師的可以稱王，把臣下當作朋友的可以稱霸。臣實在是愚昧暗弱，沒有什麽可取的地方，幸好陛下有齊桓公接納會九九算術的人才那樣的胸懷，因此讓微臣得盡愚忠。昔日世宗（漢武帝）許可汲黯的奏章，所以能夠重新興隆大漢之道。夏桀商紂誅殺諫臣，幽王厲王禁止非議，所以這三代帝王的滅亡也來得快。陛下以大聖大明順應天命，有著超人的度量。從遠的說，如能捐棄商周覆國的弊端，從近的說，如能模仿孝武帝光複漢朝的美譽，那麽則天下人幸運，群臣也知道自己可以免受傷害。”

夏四月，晉懷帝的死訊抵達長安，皇太子司馬鄴帶領大臣們舉哀，然後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興，成為晉湣帝。晉湣帝任命衛將軍梁芬為司徒，雍州刺史麹允為尚書左仆射、負責尚書事務，京兆太守索綝為尚書右仆射、領吏部、京兆尹。那時長安城中，戶籍不到一百，野草荊棘叢生。官府和私人的馬車隻有四輛，百官既無章服也無印綬，隻好用桑版署上名號而已。晉湣帝繼而又因為索綝首迎大駕和升壇授璽的大功，封他為弋居伯，加平東將軍，進號征東。不久晉湣帝又下詔給他道：“朕昔日遇到厄運，有家卻回不去，隻好流亡到宛楚一帶，於是失去舊京。幸虧宗廟寵愛顯靈，四麵八方征召公卿，因而得到愛卿的籓衛，功勞在其他公卿之上。社稷之所以不隕落，實在是賴於愛卿。愛卿應當協助百官，輔弼朕躬。現在授愛卿為衛將軍，領太尉，位特進，軍國的要事悉數委托給愛卿。”

漢中山王劉曜、司隸校尉喬智明、武牙李景年等進攻長安，平西將軍趙染率領他的部眾也前去和他們會合。晉湣帝下詔派麹允進駐黃白城抗拒漢軍。

五月，晉湣帝任命琅邪王司馬睿為左丞相、大都督，負責陝河以東的所有軍事；任命南陽王司馬保為右丞相、大都督，負責陝河以西的所有軍事；還下詔說：“如今應當掃除巨寇惡賊，奉迎先帝的梓宮。現命令幽並二州率領三十萬大軍直抵平陽，右丞相率領秦涼梁雍四州的三十萬大軍前來長安，左丞相率領所部精兵二十萬前往洛陽，同時定期大舉，建立不世大勳。”

六月，劉琨和拓跋猗盧在陘北會合，共同商議伐漢事宜。秋七月，劉琨進據藍穀，拓跋猗盧派拓跋普根進駐北屈。劉琨派監軍韓據從西河出發往南，準備進攻西平。劉聰派劉粲等人抗拒劉琨，派驃騎將軍劉易等人抗拒拓跋普根，派蕩晉將軍蘭陽等人助守西平。劉琨聽說後，知道取勝機會不大，便撤軍回去。劉聰讓各路大軍仍然駐紮在原地，為大舉進攻做準備。

晉湣帝派殿中都尉劉蜀領詔去催促司馬睿及時進軍，命令他和天子乘輿在中原會師。八月，劉蜀抵達建康，司馬睿借口說他剛剛平定江東，沒有閑暇北伐。

劉琨和司馬睿都不出兵，晉湣帝的伐漢計劃也就成了空談。十月，劉曜先駐兵在蒲阪，然後又和趙染共同到黃白城攻打麹允。麹允累戰累敗，晉湣帝便派索綝為征東大將軍，帶兵去幫助麹允。

麹允後來出奇製勝地打敗漢軍，漢冠軍將軍喬智明陣亡。劉曜率領殘兵回到平陽。

這年年底，劉曜又在石梁包圍了晉河南尹魏浚，劉琨兄長劉輿的兒子兗州刺史劉演和河內太守郭默派兵來救，劉曜分兵和他們在河北大戰，把他們都打敗了。

公元314年正月，劉聰任命劉曜為大司馬。五月，劉曜和趙染再次進攻長安。六月，劉曜進駐渭汭，趙染進駐新豐。索綝帶兵出去抗拒漢軍並打敗了趙染。

趙染戰敗後，第二天就拔寨奔赴渭汭和劉曜會合。劉聰又派將軍殷凱帶兵前往相助。於是三個漢將合兵一道有好幾萬人，再向長安進發。麹允在馮翊，出城與漢軍作戰，但因眾寡懸殊，失敗後收兵回城，閉門堅守。劉曜、趙染、殷凱便分作三大營駐紮在馮翊城外。

當夜，麹允率領晉軍偷襲殷凱的軍營，殷凱的士兵大亂而潰散。殷凱本人也被晉兵生擒後殺了。

殷凱死後，劉曜和趙染知道馮翊一時是攻不下了，便退兵離去。劉曜轉而去懷城進攻晉河內太守郭默。郭默後來帶著他的部眾歸附晉司州刺史李矩。劉聰派人去跟劉曜說：“如今長安得到了喘息的機會，而劉琨遊魂不散，這是我們特別應該先除去的。郭默小醜一個，何足勞大王費神。你可以留下征虜將軍貝丘王劉翼光守住他，你先回來吧。”於是召劉曜回到蒲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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