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了附近的公園。這是個寬闊的、英國式的公園,起伏的草地上稀疏種了些高樹。環繞公園的是一條行人、自行車通用的寬路。雖是十月底,卻是個反常的熱天。人們衣著混雜,有短袖短褲,也有毛衣和圍巾。孟教授走上了環路,馬思潔小步跟在一邊。
眼前是綠草高樹,不必討論功課,她釋然了。又帶點歉疚,仿佛覺察到,剛才那一個小時,對他不是什麽享受。她看上去很誘人。衣服、化妝、步態,每項都不出格,卻合作造成了一種環繞她全身的特殊氣氛,他靠得越近,陷得越深。他想象著揪下她的發卡,褪下她的毛衣,親吻掩藏在她披散的頭發下的脖子和乳房。他感歎情欲的力量,男人無法抗拒,又覺得諷刺。上學期,他厭煩了輔導(雖然臉上不表現出來),也想象過她衣著挑逗、投懷送抱的情景。從天而降的歡愉,如同不費力取得的考分一樣令人神往。如今馬思潔似乎真的有意。但她為什麽不另找個借口?彼此折磨了一個小時,連考分的忙也幫不上,多麽徒勞啊。
兩人在公園的一張長椅上坐下。那裏少有人行,椅子背靠一座小丘,上麵長滿了肥碩的蘆薈。孟教授說話不多。馬思潔起個話頭,他應一句,習慣性地開個玩笑。她的話題散漫無稽,猶豫著開頭,說了幾句又拋開,轉而說別的。剛來時她到處照相,尤其愛拍蜂鳥;沒料到華人那麽多,商場也掛漢字廣告;去年她過敏,噴嚏打個不停,今年好多了。
“有人想你想了一整年,”孟教授故作認真地說,“今年他放棄了。”
她大笑,眼睛水汪汪地望著他。這是虛度了一天的補償嗎?孟教授想,能在蘆薈的陰影下,坐在這位年輕、漂亮的姑娘身邊,聽她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他正考慮伸展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或者將她那縷散開的頭發掠到耳畔,隻聽馬思潔晃了一下腦袋又說:
“對了,老師,fortune cookies真的是移民加州的越南人發明的嗎?”
孟教授打起精神,跟她又聊了一陣。天晚了。
“風有點涼,”馬思潔說。
“該回去了。”
“我還找小霞接我吧。破車壞了,真煩。”她從包裏掏出手機。
孟教授問能否送她。她答應了。
孟教授開車,馬思潔指路。他們出了校園。太陽已經落山,對麵的車紛紛亮起了頭燈。有一小段時間,天空的顏色無比柔和,又很快暗下來。孟教授覺得,一天當中最壓抑的,就是此刻。
他手握方向盤,眼望前方,卻時刻感到馬思潔坐在身邊。她的臉蛋,她的馬尾辮,她的毛衣、短裙和白絲襪,他竭力從腦子裏摒除。馬思潔沒多說話。看路之外,她低著頭,像在回憶什麽,偶爾歎口氣。
小車駛上了一段彎曲的下坡路。兩邊是灌木,長著密密的小葉子,是缺水地帶常見的一種。沒有路燈。偶爾一輛車的頭燈照過來。這些灌木還挺陰森的,孟教授想。
“好美的晚霞!”馬思潔歎道。
天邊果然掛著一縷絢麗的紅霞。孟教授轉頭看馬思潔,她半張著嘴唇,仿佛有東西壓在胸口,呼吸很深。
“不舒服嗎?”
她投過來拘謹的一笑:“有點暈。心跳得很。”
孟教授靠邊停了車,把窗子全打開,又幫她解開了安全帶。
“座椅是不是太靠前了?”她說著,俯身調整座椅。他的目光不可抗拒地落到她揉皺的裙子和她絲襪上端微露的花邊上。
“我能吻你嗎?”
馬思潔直起身子,沒有回答。孟教授一手撐著她的椅背,一手探到下麵,扳動椅栓。座椅後移時,他輕輕吻了她的脖子。她身子一抖,呻吟了一聲,側身更貼近他了。孟教授猶豫著,俯身吻了她的乳溝。她也沒有拒絕。他很吃驚,似乎這個吻可以無差別地印在她身體任何部位。他滿懷渴望,又覺得荒唐。這輛停在荒僻的路邊、灌木陰影下的小車,不是理想場所。他幫她係上安全帶,正過身子,開車上路疾馳。馬思潔又羞又怕,不知他要幹什麽。
“給你弄點喝的,”孟教授說,“我家就在附近。”
馬思潔拖著孟教授的胳膊,從車庫走進客廳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為什麽不開燈?”她問。
“你知道,我不打算在這裏看書。”
馬思潔咯吱笑起來:“老師你真壞——”
“想喝水嗎?”
她沒聽明白。孟教授走向廚房。她拉住了他,叫他別走。她怕黑。孟教授轉身抱起她,把她扔到客廳那張寬大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