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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中的水晶球(23 )

(2015-04-03 21:54:48) 下一個

烽火中的水晶球

23、戚家戲班

這一次受驚嚇的經曆在我心底產生了很大的陰影,我開始害怕黑夜,我常常夜裏做噩夢夢見文老師在受酷刑拷打,而且發出令我毛骨悚然的慘叫。為了讓我不再害怕,全家人都不停地勸慰我,說那不可能是文老師的聲音,那是我自己心裏起了疑心。他們的解釋似乎很有道理,但也令我一次次地在心裏重現那恐怖聲音的記憶,弄到最後反而想甩也甩不掉了,要不是後來又出現了新的事情,轉移了我的注意,否則我都不知道怎樣擺脫這心裏的重壓了。

有一天,時森又上門來了。他身穿一襲長袍,進來就先跟爸爸、媽媽問安,還喊我一聲“五叔”。

爸爸問,“是什麽風把你吹過來啦?今天怎麽得空啦?”爸爸說這話是因為我們都知道,自從伯父過世以後,“天和綢布莊”跟“新鳳祥銀樓”就分給了我的兩個堂兄弟了。時森的爸爸管綢布莊,一個人忙不過來,就讓時森打下手,做店夥計,平時是不會有空的。

時森說,“是因為有件事非得請示二爺爺。今天店裏來了個客人向我打聽你們的住處,我因為不認識他們,不敢隨便回話。”

“來人是男客還是女客?”媽媽問。

“是兩個女的。”

“她們的穿著是什麽樣子?”

“看上去穿著很得體雅致,像是母女倆。”時森頓了頓,又補充說,“人長得漂亮極了。”

“哦?”爸爸媽媽都一愣,說,“這……會是誰呢?”

時森接著說,“她們來說是要挑些綢緞,做幾件戲裝……”

“戲裝?”爸媽幾乎不約而同地叫出聲來,“莫非是……戚厚卿家的?”

“對對對對對,”時森一個勁兒點頭,“他們說的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爸爸還是有點不相信,“這怎麽會是他們呢?他們不是到了南洋去了嗎?我親自送他們上的碼頭,怎麽……這是回來啦?”他又問時森,“他們還說了什麽沒有?”

時森回答,“她們就是說,她們在戰前就知道‘天和綢布莊’是由汪氏兩兄弟共同開辦的,現在看見綢布莊還在,就順便打聽我們認識不認識一個叫汪期澂的人,現住哪裏?我聽爺爺在世時說過,二爺爺原先就叫這個名字,但因為不知對方底細,就沒敢回話。”

爸爸讚許地點點頭說,“你做得對。”又轉臉對媽媽說,“我看八成是戚家一家人又回來了。想想也有道理,現在的南洋正是一片戰火,誰還有心去看戲?你說到處都是東洋人的天下,他們不往回走又能走到哪裏去呢?這樣吧,你去看看。”

時森問,“這麽說不是外人了?”

“不是外人,”爸爸肯定地答道,“也難怪你們不清楚。這是你二奶奶這頭的親戚,戰前跟我們走動得多,跟你爺爺反倒不熟。他們一家人過去就是南京有名的戚家戲班。當初戲班的資金周轉包括去南洋的盤纏都是我出的。這家人為人極好……不過,能想到去找你們也真是難為她們了。”又問,“她們還會去你那邊嗎?”

“會的。我答應過兩天把她們要的貨備好,她們自會來取。”

就這樣,戰亂中失散的戚家戲班又和我們取得了聯係。據媽媽講,細算起來,戚家戲班的頭牌戚巧仙還得喊她表姐,我得喊她舅媽。唱戲的人都有藝名,她的藝名叫金牡丹。其他的師妹們就叫銀牡丹、紅牡丹、綠牡丹……連她的女兒也叫小金牡丹。因為全是牡丹花,所以她們的劇團就叫“牡丹京劇團”。

“牡丹京劇團”演出的地點在夫子廟的“南京大戲院”。這個戲園子後來早就沒有了,現在可能就是“秦淮區文化館”的所在地。正式演出之前,戚巧仙還特意在奇芳閣宴請了當地當官的,有錢的,有名的人。那天我沒有生病,是媽媽帶了我去的。我們到的時候,客人們已經到了不少,門口兩邊站著好多天仙般的美人,她們都穿著各色牡丹的旗袍,真的像是牡丹花怒放。戚巧仙站在中央,她身上的金牡丹花顯得格外地燦爛。她們都在忙碌著接待客人。

我們到的時候,戚巧仙特意領著媽媽和我,把我們安排在前麵的桌次。我們坐下後才發現這一桌大多是女眷,個個穿戴的珠光寶氣,反倒使我和媽媽顯得十分寒酸。媽媽雖然穿了件從上海帶過來的旗袍,但已十分陳舊,至於我嘛,隻是穿了件四哥穿過的補丁不明顯的衣裳,當我坐下來的時候,坐我旁邊的一位又白又胖的女人還特意把椅子往遠挪了一下,這令媽媽和我都十分局促不安,我大概臉又紅了。

媽媽的嘴貼近戚巧仙的耳邊不知唧咕了什麽,戚巧仙看看酒桌上的人低聲說,“別管他們,表姐你是我們家裏人,理她們幹什麽?別看她們一個個穿的人模狗樣的,還不知道做了多少虧心事呢!我這是走碼頭混口飯吃,不得已跟他們周旋。”

就在舅媽她們忙著應酬接待客人的時候,發生了一樁意外的事:幾個大漢突然闖了進來。

來的人大概有四五個,一個個膀大腰圓,有的手裏提著棍棒,有的拿著大砍刀,其中有兩個我一眼就看出正是我那天回閨奩營老宅在門口看到的身上紋著龍虎圖形的家夥。領頭的長得很壯實,光溜溜的腦袋,八字眉,三角眼,四方下巴。

他故作斯文地雙手捧著一張硬紙片塞到戚巧仙的眼前。戚巧仙一愣,“您是……?”

“老子今兒個是不請自來。”四方下巴一開口,聲音就難聽。南京城南的土話“今兒個”發音是“則兒個”,土的直掉渣。

戚巧仙看了一眼硬紙片上的字,說,“哦,您是錢……錢金寶先生?不知有何貴幹?”

我一聽錢金寶三個字立刻支起了耳朵,原來霸占我們老宅的就是他!媽媽立刻碰碰我,嘟噥著,“這是要來挑事。”

我知道“挑事”的意思就是同學中常說的“你想鬥事啊”的“鬥事”。

這時候我就聽見錢金寶說,“則兒個,貴團大開張,為何單單遺漏了一份請柬?”

下麵的談話我就不大能懂了,因為戚巧仙的話也是文鄒鄒的。總之意思是她們初來乍到,人地兩生,邀請的賓客,名單都是由當地人預先提供的,都是有名望的人。名單裏沒提到錢先生,要怪隻能怪那份名單,自己實在不好意思,請他原諒。

這句話讓錢金寶很生氣,他身後的一個彪形大漢立刻就跳出來吼著說,“誰不知道方圓幾裏內鼎鼎大名的治安維持會糾察大隊長就是我們錢司令?”

“哦喲,”戚巧仙顯得有點吃驚,說,“真正是有眼不識泰山,有所怠慢了,俗話說,不知者不為罪,還請錢大隊長見諒。我想,來者皆是客,是給我麵子,我金牡丹謝了。”戚巧仙立刻換上了熱情的麵孔,高聲招呼道,“有請錢大隊長幾位這邊就坐!”

“慢!”錢金寶突然把臉一板,一條腿曲起來踩到凳子上,說,“有句話,‘要進哪家門,先拜土地神’。你金牡丹也是個見過世麵的人,這碼頭的規矩能不知道?這件事不能一局飯就打發了,則兒個不立個規矩,這飯局就不能開!”

“喲喲喲,”戚巧仙還是那麽從容,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容,仍然是不緊不慢地說,“錢大隊長瞧您說的,天下事哪有沒有轉圜的餘地?不就是立個規矩嗎?錢大隊長盡管說。”

“好,痛快!我說!”錢金寶一拍胸脯,我看胸脯上麵還有一撮又濃又黑的毛,“頭一條,你必須為則兒個的怠慢我們登報道歉。還有一宗,往後所有演出必須五五分成,犒勞我手下的兄弟……”

戚巧仙淡淡一笑說,“我要是辦不到呢?”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怎麽著?”

“把席掀了!你看老子敢不敢?”

“敢。誰敢說您不敢呢?”戚巧仙手指指在座的那些客人們說,“隻是這兒坐著的也全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您得罪了我不要緊,得罪了他們——錢隊長就不怕丟身份呀?再說夫子廟碼頭也好幾個主呢,他們能看得下去嗎?”

“這……”錢金寶噎住了。

從錢金寶一夥人闖進來起,原先熱熱鬧鬧、熙熙攘攘的餐廳,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人們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看看媽媽,再看看大家的臉色,明顯的覺得氣氛不對了,有的人在交頭接耳,還有的人悄悄離開了,看來是怕出亂子。

錢金寶還是很蠻橫,沙啞著喉嚨說,“那你也不能看我上了房頂拆梯子!”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什麽“房頂”?什麽“梯子”?

但戚巧仙懂,她說,“您要的梯子我也得手頭有才是啊。”

這時候錢金寶身後的壯漢們不耐煩了,粗著喉嚨喊“大哥,跟這臭娘們有什麽扯的?把這都砸了,看他們吃個逑!”

錢金寶眼一橫,喊聲“砸!”

話音剛落,就聽見正席上坐著的一位老人喊了聲“慢!”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隻見這位老人身穿白色中式服裝,就是那種練功夫的人穿的,銀發銀須,樣子看上去很威嚴,他慢吞吞地說,“金寶,你長本事了!”

錢金寶抬眼一望,態度立刻謙恭起來,他連忙拱拱手,說,“啊呀,是洪爺啊,沒想到您老人家也來了……嗨,金寶問候您了!”

“什麽事不能商量嗎?動不動砸場子?”

“這……這也可以。”錢金寶摸著腦袋有點尷尬,猶猶豫豫地說,“那……那,金寶就看在洪爺的麵子上,給她們個下台階?要不,就按江湖的老規矩辦?”

老人也一拱手說,“你想按江湖的什麽規矩辦,那是你跟人家戚老板之間的事,你們商量。隻是這場子斷斷不能砸!”

“對對,”身後的壯漢也趕緊站前來打圓場說,“按規矩,幹幹脆脆,現擺場子比試比試,贏了依我們,輸了我們走人!也不顯得大哥您落理。”

“好,”錢金寶一拍腦袋,“擺場子!比試!”

“哦,”戚巧仙拖長了聲音,“這古人有句話,好男還不跟女鬥呢,錢隊長您還真的要跟小女子鬥啊?”

“少廢話!”那幾個壯漢吼起來,“錢隊長做好男,我們不做。不比就認輸!”

戚巧仙還是不慌不忙,問道,“誰說不比啦?比。隻是不知各位想如何比試?您們幾位可是大老爺們,我們是女流之輩,這模子就不是一個型。是比試生孩子呢?還是比試穿針走線?”

“這個……”錢金寶又噎住了。

“好吧,還是我出個主意。”戚巧仙眼珠一轉說,“既是男的女的一定要放一塊兒比試,那也還是按照古人的話辦。錢隊長以為怎樣?”

“古人怎麽說?”

“古人說:男比剛;女比柔。怎麽樣?”

錢金寶想都不想,一拍光腦袋說,“行!”

“好,錢大隊長痛快。”戚巧仙舉起雙手一拍巴掌,“諸位,錢大隊長今兒個看得起我戚巧仙,想跟小女子切磋一下技藝。我想,既是比試,要的就是公平。我想請在座的一位最年長的德高望重的齊老先生來主持、評判,諸位以為如何?”

“好,好!”大家都紛紛叫好。原先還是烏雲滿天,現在好像露出了一線藍天了。

看著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對話,用我在小說裏看到的話說,應該叫“唇槍舌劍”吧,我對舅媽金牡丹真的是打從心眼兒裏覺得她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你看不管錢金寶怎麽喊,怎麽叫,怎麽吼,連到場的客人有的都給嚇跑了,但戚巧仙偏偏始終是說話不緊不慢,臉上還帶著笑,在她的麵前,錢金寶就像是一個脹得老大的氣球,隨時要爆炸,但戚巧仙就像是一根針,在它要爆炸的刹那,輕輕一戳,氣就泄了,讓錢金寶的脾氣始終發不出來。

最後齊老先生出麵,讓雙方把比試的條件說定,也就是,先由錢金寶出題,戚巧仙應答;再反過來,戚巧仙出題,錢金寶應答。出題的人用自己的本領說話,要是答不上來,就判定認輸。

齊老先生大概是讀書人,腦瓜蹭亮蹭亮,下麵的胡子一大把,他搖頭晃腦地又說了一通我聽不懂的話,什麽“群賢畢至,老少鹹集”嘍,什麽“為讓比試增添雅興”嘍,最後才說:“我還有個提議,比試的人表演之前還應作詩一首,諸位以為何如?”

“好好好!”現在氣氛緩和過來了,大家又有點湊熱鬧的意思了。

“做什麽詩啊?”錢金寶喊起來,“老子不會。”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齊老先生笑嗬嗬說,“隨便胡鄒幾句就行,增添雅興而已。現在有請錢大隊長表演技藝。”

於是錢金寶接過身後大漢手裏的一根手指粗細的鐵棍,說,“也行。我先胡鄒幾句:‘鐵棍不能彎;老子就能彎。你要彎不了,卷鋪蓋滾蛋!’”說著,他一手握緊鐵條的一頭,咬牙切齒,一使勁,鐵棍硬是給他彎成了一個城門形。

“好!”餐廳座位上有人叫了一聲,但沒有幾個人應和,這個人看看左右,覺得有點沒趣,就閉住了嘴。

“再情錢大隊長出題。”

錢金寶把那根彎鐵棍一扔,說,“我就考你一個‘彎’字。”

“好好好,”齊老先生手捋下巴的胡須,說,“把不能彎的彎過來。戚老板,該您應對了。”

戚巧仙略一思索,嘿嘿一笑,說,“把不能彎的東西彎過來,還要彎的柔。這好辦,來,倒酒!”她讓女招待把席上的一隻小酒杯倒滿了酒,開始說辭了,她剛剛說了第一句:

“腰杆兒不能彎……”

錢金寶就打斷了她的話,“錯了,腰杆兒怎麽不能彎?人要不點頭哈腰,怎麽在江湖混呢?有個腰杆兒就是對人彎腰的。你已經輸了。”

齊老先生急忙打斷說,“錢大隊長先請聽她說完。”

戚巧仙不慌不忙地接著說,“最難是倒彎。能彎不能彎,不能彎能彎。”

錢金寶不耐煩了,“什麽‘能彎不能彎,不能彎能彎’?拗口令啊?”

齊老先生倒是很欣賞這兩句話,他微微晃著腦袋,砸吧著嘴品味著,“這兩句好啊!我且先不說。看看戚老板巧仙女士如何表演吧。”

戚巧仙不慌不忙把斟滿了酒的酒杯放在酒席圓桌的邊沿,然後背對著桌上的酒杯,朝後仰腰,緩緩地緩緩地把腰反弓成環。此時她的身軀就像龍,像蛇,像麵條,像是頃刻間化了脊梁骨。她的嘴漸漸移動到了酒杯的上麵,輕盈張開,用牙輕輕地銜起了酒杯,再緩緩地緩緩地伸直身子,這杯酒竟然一滴不漏地流進了她的嘴裏。

“好!”

“好啊!”餐廳裏爆出熱烈的掌聲。

戚巧仙的柔軟身段博得一片喝彩。隻見她臉不紅氣不喘,從容地從口裏取下酒杯,亮著空空的杯底朝向大家。

齊老先生連聲稱讚,“這是貴妃醉酒,銜杯下腰啊!老夫已是多年未見如此高超的技藝了。難得難得。錢大隊長,我現在倒要說道說道這‘能彎不能彎,不能彎能彎’的妙處。前半句是兩重意思:一是能夠彎的腰,但除拜天拜地拜雙親拜老師外輕易不能彎腰屈膝,這是講做人的人格;二是能夠彎曲原本不能夠彎曲的東西,試問在座諸位有誰能把腰後仰反彎的?這是講高超的技藝。戚老板,老夫說的可對?”

戚巧仙含笑點頭。

“至於後半句呢,就是你的考題了。對嗎?”齊老先生又說。
   “老先生說得對,”戚巧仙轉臉對錢金寶說,“我就考你一個‘反彎’,你能嗎?”

錢金寶傻住了。他撿起那根被他彎起的鐵條,試著想先把它扳直回來,再試著朝反向扳,但他做了幾次,都不能成功,因為彎起的鐵條連重新扳直都做不到,更何況還要反過來扳了。

“錢大隊長你可能做到?”齊老先生問。

錢金寶又拿起鐵條再試了試,把臉憋得通紅,還是沒有辦法。他身後的大漢又出來解圍了。他粗聲大氣地說,“大哥你先歇歇,容小弟也來露露(lòulòu)。”說著,拿來一塊磚,放在桌上。

“看好了,”大漢伸出一根食指,正準備用力,又被齊老先生止住了,他說,“請這位弟兄先行作詩一首。”

“做個什麽屌詩?”大漢出口就是髒話。

“胡鄒幾句吧。”齊老先生耐心地說。

“行!聽好了!”大漢指著桌上的磚說,“‘磚是沙中王,我手賽過鋼’。這兩句行吧?”接下來又說,“‘我手指打個洞’”他邊說邊用力,用手指頭不停旋轉,在磚上麵旋出了個洞眼,得意地喊,“‘你會我喊你娘’!”

“你題目是——?”齊老先生問。

“穿孔打洞。”大漢大大咧咧地說。

“好!”席上又有人陰陽怪氣地叫好。

戚巧仙還是淡然一笑,說,“錢大隊長既是找了弟兄代勞,我也讓我徒弟來獻獻醜。來,請小美麗見見諸位前輩們。”說完,從劇團的眾姐妹中走出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她一站出來,就引得一片讚歎——她實在是太美了。她沒有穿旗袍,卻穿的一身民國時期的西式女裝,在席間眾多的中裝當中,她的服飾顯出強烈的青春活力。

戚巧仙讓人立起一塊木板,上麵掛了幾隻用嘴吹大的氣球。她不慌不忙地念詩一首:

  “手指妄稱王,本領太尋常。隔空吹根針,百步能穿楊。”

隻見小美麗嘴裏不知含了什麽,隔著木板幾步遠,嘴裏“噗”一聲,一隻氣球“叭”一聲炸了,再一吹,又炸了一隻。她一連吹了幾口,那幾隻氣球全炸了,隻剩破裂的膠皮掛在木板上晃蕩。

“好,好,好!”大家一起鼓起了掌。

“慢,慢,”錢金寶急忙說,“戚老板說的是吹針,本人見到的是吹氣。這文不對題啊。怎麽是穿孔打洞呢?”

金牡丹掩嘴一笑,“請錢隊長上前在板上摸一下,看看有沒有針。”

錢金寶上前一摸,在板上拔出了幾根針,沒話說了。於是席上又爆發了更熱烈的掌聲,一個個口中都嘖嘖稱奇。

“怎麽樣,還比嗎?”齊老先生捋著胡子笑著問。

錢金寶氣得頭上的青筋暴起,但礙著眾多人的麵,又不便發作,便一甩手,高聲說,“老子今天沒心思玩,不玩了。告辭!後會有期。”說完,帶著那夥人走了。整個奇芳閣裏氣氛立刻活躍起來。

這一餐飯,金牡丹和小美麗給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簡直像我夢中的江湖女俠。

事後媽媽跟爸爸講了席間發生的事情,又說到那天來吃飯的女人們穿戴如何華麗,如何闊綽。

爸爸忿忿地說,“中國就是這樣,即便做了亡國奴,也總有人醉生夢死,過得快快活活!除了升官發財,多子多福,他們還有什麽信仰嗎?……該死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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