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這種文體說易實難。易就易在隻要心有所得,似乎即可隨意托物寄言,然實則極難極難,因為它必須是人生智慧的結晶,生活哲理的升華,亦唯其此,故而世界文學寶庫之中,寓言作品極少,至於精品,更是鳳毛麟角,即如伊索、克雷諾夫等千古名家、大家(注:請勿與當代中國的“大師”混同),其膾炙人口流傳於世的,為數也寥寥。隻有莊子是例外,莊子並不專寫寓言,但他散文中的寓言為數雖然不多,確是篇篇靈珠璞玉。這說明,好的寓言實際上就是形象化的哲學。
我之所以現在拿出來,就是想聽諸位的批評,最好是修改意見。像下麵的這篇實際上是我十年前就寫成了,一直存在我的U盤裏,原因是我不滿意,特別是結尾。作品裏借用屠格涅夫筆下的那位女郎,實則是俄羅斯優秀女性的典範,在她的身上,凝聚了十九世紀自貴族革命到平民知識分子革命再到民粹主義革命這一百年中所有俄羅斯先進女性的精華,她們都是出身高貴的知識女性,置身於她所處的那個時代那個位置,再看看後來曆史的發展變化,真不知該如何為那位女郎做價值定位?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因為她麵臨的是一個悖論。像她所遇到的境況,在全世界可說是通例,普遍得很,至今在世界各地都在演繹著:革命的最初良好願望被革命後的黑暗現實所否定,那麽又何必當初呢?可是當初不那樣選擇,又能做其他的選擇嗎?曆史常常會把人的良知逼到絕境。
中國與俄羅斯的情況雷同,一個半世紀以來,中國的女性中也出現了無數可歌可泣的英雄,從秋瑾、趙一曼,到林昭、張誌新……她們的崇高人格,常令我八尺須眉自慚形穢。但是如果她們當初能預知到今日貪腐遍地、權貴橫行的現實,她們該如何選擇呢?
屠格涅夫筆下的俄羅斯女郎和無數中國女英雄們一起,都代表著俄羅斯民族及中華民族在道德上的巔峰,如果否定她們的選擇,我們就將失去民族的脊梁和靈魂;如果我們肯定她們當時的選擇,我們就難以麵對其後的曆史並難以為她們的選擇辯護。
借用十九世紀俄羅斯的偉大思想家、美學家、文學家車爾尼雪夫斯基提問的那個著名的問題就是:
怎麽辦?
她們該怎麽辦?我們又該怎麽辦?
我就借我的寓言把這道斯芬克斯之謎提交在諸位的麵前,畢竟此處係群賢畢至、少長鹹集之文學殿堂,望君不吝賜教。
最後,我的寓言前加了“朗誦”二字,是因為寓言一般篇幅極短,不好朗誦,但在“伊索寓言”及“克雷諾夫寓言”中,間或也能挑上幾篇人物形象鮮明、帶點情節適合朗誦的佳作,如“狼和小羊”、“傑米揚的湯”等,都是朗誦會上的保留節目。我也想在這上頭試試。總之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如何收場,不去管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