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住處的選擇

（16）住處的選擇

         婆婆見鄭心渠手裏抓著棉帽子揮來揮去，便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說道：“你有帽子，就好好戴著嘛，免得生病。”鄭心渠見婆婆的目光中充滿了慈愛，頓時想起了媽媽和朱阿姨，乖乖的將帽子戴好，並翻下帽邊。婆婆看著他，微笑著讚道：“白生生的，多好個娃呀。”

         唐騾子見狀，伸右臂摟著鄭心渠的脖子，笑嘻嘻地對婆婆說：“他是我們大家的小弟弟，叫小老九。”

         婆婆道：“你們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來這裏頭？”

         “我們都是北京來的，是毛主席身邊的紅衛兵，我們是第三次從首都出來串聯……”

         “唐騾子，你歇會兒吧。”參謀長早看出這個婆婆不是一般的山村老太太，他推開唐騾子對婆婆說，“大娘，我們要去紅軍強渡過的那個大渡河，現在走錯地方了，我們得先找地方住。這個地方……”

         “好嘛，你們遠來是客。”婆婆說，“我帶你們去公社，住應該沒得問題，不行的話可以去我女婿家住，就是小了點……”

         “我們不怕小，”馬秀才趕緊道，“我們有被子、大衣。”

         “你們餓不餓？吃個黃粑吧。”婆婆說著開始卸背上的大背篼。

         “我要吃，我要吃！”小男孩跳著腳大叫。

         婆婆把背篼放倒在地，小男孩跪在地上，頭肩伸進大大的背篼口去拿裏麵的黃粑。婆婆說，“先拿給大哥哥們啊。”

         小男孩一手抓著一個比自己拳頭大不少的芭蕉葉黃粑，站起來高高舉起雙手遞給參謀長。八勇士幾個月來，跑了很多地方，已經吃驚地了解到一些農村的超出他們想象的貧困程度。參謀長對婆婆說：“您自己留著吧。”

         “快拿著嘛，”婆婆道，“我來接親戚，他們今天沒有到，我碰到你們還不是一樣，也是緣分。東西吃了還可以再做。”黃粑是當地人極其喜愛的食物，但一般隻有過年才做一次，而且不是每家都做得起，因為它不但要用好大米、糯米，還要紅糖、豬油之類的貴重原料。

    參謀長接了，黃粑還帶熱氣。小男孩不斷的拿出黃粑遞給大家。小地主扒開芭蕉葉，咬了一大口，含糊地叫道：“好吃！”

         一群烏鴉呱呱叫著來到上空盤旋，天色漸暗，四周的雜色山巒和西邊的雪峰都已化為深黛的幽幽影廓。

         ……

         大肚河所在地是雞烏鎮，一條上下起伏，一裏多長，叫做易康的石板街道貫穿東西。八一勇士隨婆婆沿易康街來到接近鎮西口的雞烏公社大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月光下，正好碰到剛從大院裏出來的公社王書記。王書記聽婆婆說要給紅衛兵安排住處，馬上說道：“秦三娘，你放心，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嘛。”婆婆又再三囑咐王書記要照顧好這些娃娃，才告辭牽著外孫走了。

         王書記帶大家進了公社大院，來到一間平房門前，掏鑰匙開鎖。小地主打了個香甜的黃粑嗝，說道：“我們才知道那個大娘姓秦。”

         “她姓傅，她丈夫是秦三爺。”王書記摸索著將鑰匙插進門上的掛鎖，“你們一下車就碰到秦三娘，說明你們好有福氣喲。”

         “就是，就是，”唐騾子趕緊說道，“我們來這兒算是來對了。”

         “對個屁！”四和尚道，“唐騾子你甭想逃脫罪責。”

         王書記推開房門，拉亮電燈，招呼大家進屋。屋裏兩張寫字台麵對麵拚在一起，另三麵都有幾張長條板凳。“請坐，請坐。”王書記看上去四十多歲，一頭剃得很短的黑發，穿件洗得發黃的舊軍裝。他麵帶微笑，顯出高興的心情。他等紅衛兵小將們都坐下後，自己才把辦公桌後的椅子轉過來，麵對大家坐下。

         小地主坐下後，看見四麵牆上貼滿了一條條紅色標語，興奮地叫道：“這裏有紅衛兵接待站嗎？”

         “本來是有的。”王書記的普通話帶著較重的北川口音，“起初還來了兩批縣城的紅衛兵，後來就沒得了。前幾天縣裏通知我們說接待站可以取消了。可是真沒想到，今天硬是來了這麽多首都北京的紅衛兵，你看看，你看看……”他攤開雙手，不好意思地笑著。

         “現在恢複還來得急，”小地主急切地說，“我們還沒吃晚飯呢。”

         “小地……，”四和尚叫道，“瞧你丫這點兒出息！”

         馬秀才也忙對王書記說：“書記，我們有個地方睡覺就行，沒有別的要求，……”

         “哎呀，你們是毛主席派來的客人！”王書記提高嗓門，“我們想請都請不到，有沒有接待站，公社和縣裏還不是一樣要熱情接待呀。”

         八一勇士都不出聲，十八隻眼睛熱切地盯著王書記。王書記接著說：“我們先確定住處，再安排晚飯。住處有三個選擇：分散到居民家；小學校教室；公社的驢棚棚。你們隨便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