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不能見死不救
馬秀才見這婦女頭發淩亂、麵容憔悴,一時不知如何辦。就聽四和尚問道:“他們為什麽關你愛人?他是老師嗎?”,
“不是,他是水泥廠廠。”婦女又抓住四和尚說,“他們說是趙縣長讓關的,但我們去找趙縣長,他又說是紅衛兵的事情,和他沒關係。這裏的趙司令就是趙縣長的兒子……”
“哈!你愛人是不是牛老四?”四和尚叫道。
“啊……”那婦女嚇得一哆嗦,忙鬆開四和尚的手,倒退兩步。身邊的年輕人將婦女扶住,說道:“我爸爸是牛老四,他叫牛友群。”
“看來我們隻能查地圖,捎帶著放人了。”四和尚看著參謀長,“怎麽樣,參謀長?”
參謀長走上一步,問那個婦女:“你愛人到底是哪類壞分子?”
“他不是,他真的什麽都不是。”婦女搖著手說。
參謀長又轉向那四個學生,說道:“我們能不能見見你們關的人?”
“為什麽要見他?”最先說話的那個學生問。
“我們這裏有三個人都算牛家的遠房親戚。”四和尚大聲說。
四個學生和那母子倆都是一愣。那個學生說:“我們做不了主,得等我們趙司令來了再說。”
“我 操!等那個兔崽子,要等到什麽時候呀?!”大驢叫道。
“那你們去他家找他嘛。”另一個學生說。
“那小子不是當了個軍長去北京了嗎?”四和尚問。
“他掉到水裏,感冒了,又轉回來了。”
八勇士哈哈笑了。參謀長說:“地圖你們不讓我們看,我們也不能強求,但牛廠長我們一定要馬上見一見,被關的人是可以見親戚朋友的,這是政策。”
“不可以。你們走吧。”說話的學生揮揮手。那個剛才站起來的學生也坐下來,準備繼續打牌。
“你們到底讓不讓我們見人?”參謀長提高嗓音說。
“不行,不行。你們快走開。”那個學生話音未落,就聽啪的一聲,階級仇的皮帶狠狠地抽在了牌桌上。四個學生都跳了起來。
“我們不想打架。但是如果必須打架後才能見人,那麽咱們隻能打了,你們也可以去叫更多的人來。”四和尚厲聲說道。
四個學生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如何辦。
“你們先把門打開,再商量怎麽辦吧。”陳過早兒說,“不然我們把門砸爛了對你們也不好。”
“那就先開門,怎樣?”一個學生對同伴說。
“開就開。”其中一個同伴同意了。
大家進到屋裏,大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牛友群。馬秀才見他戴副眼鏡,樣子瘦弱,還不住咳嗽,問他有什麽病。牛友群搖搖頭。
“他在發燒。”牛友群的愛人摸著牛友群的額頭說。
“說不定是肺炎,應該馬上送醫院。”馬秀才說。
“是你們送他去醫院,還是我們送?”參謀長問那四個學生。
“你們說就是要見見他,怎麽還要送醫院?”一個學生說。
“我們本來是來看看他。”四和尚說,“但是現在看見他有生命危險,既然見了,就不能見死不救。”
“那要問趙司令。”
“去你媽的趙司令!”階級仇叫道。
“我們送他去醫院。”參謀長說,“趙司令要怪你們,就讓他去找我們吧,我們住在南門汽車站的紅衛兵接待站。”
“不行,你們等著,我們現在就去喊趙司令來。”一個學生說。
“這樣吧,我們派兩個人陪他們去醫院,六個人在這裏等趙司令。”參謀長說。
“我們等的時候,我還可以教你們拱豬。”唐騾子笑著說。
……
鄭心渠隨李爾爾推開半掩的院門,走了進去。一排建在高處的平房前是個非常大的院子,院子裏人聲嘈雜,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大部分站著,也有些坐在房前的台階上。
“李粉娃子!”有人大叫著衝他們迎上來。周圍頓時安靜了一些。
“豁老幺!”李爾爾也叫起來,“又碰到你嘍。”
豁老幺眯著眼笑道:“老子這半年天天來曬太陽,倒是有一年多沒看到你小子嘍。”鄭心渠注意到豁老幺三十多歲,有點胖,上嘴唇有個大裂痕。
“沒得空嘛。”李爾爾嘿嘿笑著。不少人紛紛圍過來,鄭心渠發現好幾個人手裏都抱著雞,再環顧四下,地上也零星散落著一些大小不一的竹籠子。
“咋個來了個紅衛兵呀?”有人叫道。
“他是我的朋友,”李爾爾把一隻有搭在鄭心渠的肩上,“沒事情跟我來耍的。”
“耍鵬嗎?”豁老幺盯著李爾爾的雞籠子,“快放出來。”
“不耍,不耍。”李爾爾連忙搖手,“我來賣我的霸王鵬。”說著向前走去。
很多人跟著來到房前的石台子跟前,有人喊:“安逸,看到了粉雞母的霸王鵬。”
李爾爾把雞籠子放在台子上,打開一端,伸手進去抱出一隻放在台子上。鄭心渠本來站在李爾爾身邊,當李爾爾一放開手,那隻大黑雞獨自站立時,鄭心渠嚇得向後跳起來,要不是撞到了後麵的人,他可能會仰倒下去。在後麵人的推擠下,他站定腳步,瞠目結舌的看著那隻比印象中的雞高大許多、大鷹般的霸王鵬,像人一樣挺胸站立,向上高昂的長脖頸上是一個蛇頭般的腦袋,兩隻小眼睛射出挑戰性的鋒芒。霸王鵬的雞冠像是一小堆粉紅色的肉疙瘩,前身也沒有多少毛,胸脯和大腿處露出強壯的粉紅色肌腱。這哪裏是鄭心渠見過的雞呀?!他感到周身熱血滾滾,心髒突突跳動,眼前紅光閃閃,仿佛是麵對著手握木棒的趙二炮!
(Merry Christ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