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打你丫少壯軍

（1）打你丫少壯軍

         一九六六年初夏，文化大革命爆發，學校停課的時候，鄭心渠還是初一的學生，很難加入到由高中學生搞的各種紅衛兵組織。即使加入進去，也是跟著起哄、湊熱鬧的小卒子。

         入秋後，全國掀起了革命師生大串聯運動。鄭心渠上高三的姐姐要離開北京去外地“煽風點火”，他也要跟著去，但媽媽堅決不同意，加上他的一幫要好的同學家裏也都不放他們出去，他也就放棄了外出的想法，繼續滿北京城亂跑，參加遊行、批鬥會、派性爭鬥，哪兒熱鬧往哪兒鑽。

         當然，他最感興趣的還是參加同齡孩子之間的打架鬥毆。幾個月來，小打小鬧的，總共都有十來次了。但他還是覺得不過癮，終於同他的四個也一樣好鬥的小哥們兒成立了自己的紅衛兵組織，他是司令，楊小龍任副司令，其他三人為三個縱隊的隊長。當下流行如“炮轟”、“砸爛”、“搗毀”、“橫掃”、“狂抽”之類比較有力量的名字，所以他們也給自己的組織起了個頗具挑戰性的名字——“打你丫少壯戰鬥軍”。

         這天，五個孩子聚在鄭心渠家研究製作戰旗、招兵買馬等事宜。他們都身穿肥大的綠軍裝，腰佩武裝帶，臂帶紅底黃字的紅衛兵袖章。由於沒找到小號兒的軍帽，都隻好光著腦袋。吃過保姆朱阿姨給做的午飯，眾人大呼小叫地衝到院子裏，抓起扔在地下的自行車，你推我擠地湧出院門。朱阿姨追出房門提醒鄭心渠他媽媽規定他天黑前必須回家，但孩子們早已飛身上車，叮叮叮地搖著車鈴，在寒風中奔馳而去，所過之處撩起路上殘留的片片枯黃落葉。

    兩個門衛正在為要駛出大院的兩輛大卡車推開鐵柵欄門。卡車上插著幾麵紅旗，立滿了威風凜凜的高中紅衛兵。五個孩子下了自行車，向車上看去。楊小龍壓低嗓門對同伴們說道：“是趙二炮他們的那個什麽‘所向無敵紅旗軍團’，好像是大行動。”

         “我們跟他們去玩兒吧。”鄭心渠提議。

    楊小龍衝站在第一輛車上最前排的趙二炮大聲喊道：“趙二炮，你們去哪兒呀？我們軍團跟你們聯合行動吧！”

         趙二炮身材胖大，軍裝軍帽，還帶了副白色線手套，正站在大旗下高瞻遠矚，儼然有統帥風範，突然被人在這麽多男女戰友麵前大叫他這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雅外號，當即勃然大怒，指著他們喝道：“哪來的小屁孩兒！都給我滾蛋！”

         鄭心渠一聽，也火了，叫道：“不聯合拉倒，你丫的別滿嘴噴糞！”

         趙二炮這兩年老找機會討好鄭心渠的姐姐，但總是碰釘子，現在一見鄭心渠就一肚子氣，衝他瞪著眼吼道：“臭毛孩子！還跟我們聯合？你們算哪廟的？！”

         “我們是‘打你丫少壯戰鬥軍’。”鄭心渠挺起胸脯答道。

         “打他媽你丫的！”趙二炮咆哮起來。

         楊小龍嚷嚷道：“我們軍團的名字就叫‘打你丫少壯戰鬥軍’。”

 

         車上的人哄然大笑。有人喊：“好厲害的名字！比我們的威風多了。”兩輛卡車在眾人的笑罵聲中駛出大門，揚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