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1)
當年我們的學校有一景是很別致的,四個碩大的像蒙古包一樣的學生飯堂被迴廊相連,吃飯時幾千學生熙熙攘攘地擠在裏麵。夜裏不同院係的舞會又招蜂引蝶地吸引了大群不安分的男女生去那晃悠。那年中國女排有驚有險連拿了幾個世界大賽冠軍,中國足球有史以來那支打得最有看頭的球隊令人心懸地贏到了幾乎可以進世界杯的資格,像是振興中華有望了。我們就圍著那幾個飯堂遊行,第二天嗓子都沒法發音。
到了九十年代,學校也沒給誰打個招呼,說是“需要”,像北京拆古城牆一樣的理由,很利索就把那幾座蒙古包飯堂給拆了。幸虧校園裏沒圈進什麽古建築,否則一樣可以用很冠冕堂皇的理由給拆到連渣都找不到。
最近學校向校友集資要在新校園重建蒙古包飯堂,我覺得跟現在流行的複製古董的習慣是一脈相承的。那被拆除的蒙古包雋刻了我們的許多青春的記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們對蒙古包飯堂的感情其實是不可複製的。
那時蒙古包學生飯堂也頗有些景色可尋:
三十多年前,飯堂的典型餐就是青菜加肉,別指望那屈指可數的肉片能給帶來多少蛋白質。豬肉是肥多瘦少,厚厚的豬皮老帶沒清幹淨的毛,實在紮口或礙眼,就用牙沿著肉邊把皮咬下來吐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會扒拉到肚子裏的。一是不能辜負黨和人民對大學生的關懷,二來好像沒有誰會顧忌膽固醇什麽的,也許那分量在生物化學的反應過程中還達不到形成膽固醇的水平。那清水湯桶和粥桶旁也是飯堂的景點之一,有人很技巧地能在桶裏撈上溺在底部的幾片菜葉,或是裝一勺略多幾粒米的粥還不能讓別人看出是刻意所為;當然也有人肆無忌憚地在桶裏用勺子努力地上下求索,也難為他們了,那桶裏頭本來就不含什麽固體的成分。洗碗倒不是難事,女同學還弄一塊布涮涮,男的用手順著搪瓷飯盆邊一捋就完事,容易吧,那水都不帶油星的。最直接的後果是:在那年頭練過的人多半懂得惜物和惜福。
要是看到飯堂打飯排的隊比較長的那窗口,多半是因為那分飯菜的炊事員勺子深一點,分量足一點。要是排的隊裏男同學的比例大一點,也許就是窗的炊事員是年輕一點的女的。某學期,有好事者報道說來了一“飯堂西施”,說這話時還咽一口水。我那時老溜到教工飯堂吃飯,那菜色要多些,也好一點。聽這麽一說,我也不能免俗,遂找一天回學生飯堂去考察一下“西施”的虛實。我在雄性荷爾蒙味道比較重的隊伍裏慢慢地挪到打飯的窗前,好像還豁出兩毛錢菜票讓那位“西施”多添點肉,以便留多點不露痕跡的觀察時間。那炊事員可能對最近的傳聞有所察覺,很警惕地用一大口罩把臉給嚴嚴實實地蓋上了,不過眼睛好像還挺精神的。幾乎也可以肯定,那幾個臉上長著過多青春痘的小子給這位的美譽裏添的水份多了點。
後來好像也沒聽說那有哪個同窗敢效範蠡一樣帶著這位”西施“浪跡江湖。有點可惜,那年頭人膽子小,不像現在的年輕人那麽會演繹浪漫,要不然必添一佳話。如今那位“西施”應該是在廣場舞的隊列中蹦躂的人了,要是她知道當年有這一桂冠,估計她能樂得把一瓶二鍋頭給喝了,哦,講錯了,應是喝廣東王老吉涼茶,要不當年心頭那團火會重新升騰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