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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四十八回 當仁不讓勇士倫

(2006-03-17 19:40:22)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八回 當仁不讓勇士倫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由於要借用網站的自動換行縮進功能,加上此網頁一般隻是周末有時間集中更新,所以可能會延遲一兩個星期,請諒解.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那項鏈上的每一顆鑽石都不甚大,可是每一顆鑽石都閃耀著一種奇異的光輝。對比起來,外麵那些華麗絢爛的大鑽石,簡直就象是一塊塊毫無光澤的頑石。這項璉上的鑽石沒有一顆閃的光輝是一樣的,可在一起時卻又展現出無比的和諧,無比的魅力,無比的神秘。每串項鏈的正下方都有一顆大一些的鑽石,更是燦爛有如日月星辰。在它們反射的奇光之下,洞中本來的火把光源,反而讓人疑心是反射了源自它們的光芒。它們雖然都不甚大,可看上去卻都是出奇的深遠和神秘;每一轉動,心靈就如受到了一次奇異的震撼。   這下就連昭元自己,也禁不住被它們完全迷住了。許久許久,他才勉強回過神來,道:“這世上……竟然能有如此的奇珍?”他手微微顫抖之下,那小盒蓋又自己掉落關上。光華頓斂,眾人也都從沉醉中醒悟回來。想起方才的神奇芳華,人人都是神往不已,甚至沒有一個人想到再去把它打開看看。   昭元定了定神,忽然想起那小盒的盒蓋內部似還有一行字;隻是當時所有人都為那三串神奇項鏈的光芒所吸引,沒有細看到底是什麽。當下他又打開那小盒,在眾女的一片驚歎聲中細看那一行字,卻見正是花寫的亞特蘭蒂斯文字。昭元情不自禁地便念了出來:“宙斯,波塞冬,哈德斯,母親祝福你們。”   一女忽道:“我明白了,這是這三位神王的母親,送給他們未來妻子的禮物。”眾人一驚,都回過頭來望著那名女子,昭元也轉過頭來聽她細說。   原來曾經有傳說,說是宙斯、波塞冬和哈德斯三兄弟在還未推翻父親的統治的時候,他們的母親曾經給他們看了一個天盒,說天盒裏麵的禮物是送給他們三個未來的妻子的。可是後來的傳說中,無論是宙斯的妻子天後赫拉,還是波塞冬的妻子海後阿穆芙萊特,還是哈德斯的妻子冥後珀耳塞福涅,都從來沒有得到過這天盒裏麵的寶物。再到後來,甚至連這傳說本身也快要淹沒了。難道這天盒,乃是流落到了亞特蘭蒂斯大陸上?   眾人互相望了幾眼,都覺此事實在是太過離奇難信。可連亞特蘭蒂斯這麽荒謬的傳說現在都證明有其淵源,還有什麽不可能的?這個無任何一件其他珠寶可比擬的寶貝,眼睜睜地就放在眼前,要說它不是傳說中的天盒,又能是什麽?   昭元想了想,道:“可能是在亞特蘭蒂斯島上,這個傳說非常盛行,因此他們就專門找了這麽一個天盒來頂禮膜拜。不過……”忽聽一名女子笑道:“不過,這裏麵有三串天鏈,那麽公子就可以送給三個人了。公子有幾個妻子啊?”昭元大窘,忙道:“當然是一……不,現在一個還沒有呢。還說什麽三個?”那女子見他窘得滿臉通紅,臉上青筋都起來了,笑道:“那也可以送給其他的親人啊。再說了,就算現在沒有,將來也會有的嘛。”   昭元聽她說起還可送給其他親人,心下忽然一動:“對呀,冰靈是我最疼最親的妹妹,送一串給她,她一定非常高興。那麽另外一串是不是送給……送給樊舜華?”一想起樊舜華,立刻便如一桶冷水當頭潑下:“我卻怎麽居然還是想起她?縱然她喜歡這項鏈,若是由我去送,她也是肯定不會要的。我又何必自作多情?”想到這裏不覺又罵自己:“我早就打算再不回中土了,怎麽還會有機會去見她?真是太沒出息了。”   那女子見他忽然麵色如水,嚇了一跳,呐呐道:“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惹公子生氣了。”昭元搖搖頭道:“沒有。我是想起以前的一些煩心事,經常都會這樣的,不關你事。”他見眾人一時鴉雀無聲,忙道:“大家不必這樣,想看就繼續看,不要因為我的失態而給大家造成不快樂。……嗯,我也要不了這麽多,你們隻要給我留兩……兩串就行了。”   那些女子見他神色又恢複了笑容,便也不再拘束,待聽他說起要兩串時畏畏縮縮,更是禁不住又微微而笑。一名女子笑道:“怎麽又不是一串了?莫非……”昭元麵紅耳赤,道:“你們不要瞎扯,我是要去送給我妹妹的。”   那女子看他臉上神色,奇道:“什麽妹妹能讓你這麽麵紅耳赤啊?是真的還是假的啊?”昭元急道:“當然是真的了,你們怎麽這麽問?”那女子笑道:“好好好,那就是真的了。可是,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才相信是真的呀?”另一名女子笑道:“我看哪,便連他自己,也是不大相信的。不過我們卻可以來幫他相信,就怕他不願意。”   昭元大窘,怕她們越說越亂,連忙跑了出來。後麵歡聲笑語不斷,自然都是在嘲笑他的了。他跑出了洞,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裏:要去儲物洞又怕人嘲笑,回去也是如此。一時既然進退兩難,隻得在外麵石階上徘徊。   昭元心頭一團亂麻,暗想:“我想到要送一串天鏈給冰靈,難道就真的是隻想以送給妹妹的心意來送的麽?她接到後一定很歡喜的,可要是她知道伊絲卡也有這樣一串,她會怎麽想?她心裏還會隻是以收哥哥的禮物的想法,來看這串天鏈麽?”   昭元本來說要那些女子拿走一串,其實就是不想把它送給樊舜華,因為他很害怕自己如果還有一串在手,會有一天忍不住又想去送給她。因此他叫那些女子拿走一串,心頭其實是很輕鬆的,不但沒半點遺憾,反而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報複式快意。這念頭雖然隻是一閃即逝,但終究也還是有過這個念頭,他現在想起自然深以為恥。可是這個深以為恥,到底是為她遺憾,還是為自己遺憾,卻似乎也是剪不斷理還亂。   昭元歎了口氣,暗想:“沒想到區區一個天盒,便又將我攪得一塌糊塗。看來修身養性的路還遠著呢。”又想:“送同樣的禮物給伊絲卡和妹妹,隻怕終是不好。不如索性不要這天盒了,我另外去找兩件不一樣的來送給她們,一樣是世上沒有的奇珍。”   可一想到這裏,他卻又有些舍不得。因為若是沒見過這天盒天鏈也就罷了,現在既然已經見了,那便實在覺得,這世上也隻有它們,才能配得上伊絲卡和冰靈的美麗和純潔。如果要再回頭去選別的,又怎麽能抹去這天盒天鏈的影子?   昭元終於還是搖了搖頭,又朝那藏寶洞中走去,心中幾乎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要選天鏈,還是隨便在太陽船上選兩件。還沒行幾丈,忽然前麵那幾名女子跑了過來,高聲叫道:“我們已經看完了,還給你。”說著便將那盒遞了過來。   昭元道:“你們拿了嗎?”一名女子忍住笑道:“放心,已經拿了。”昭元打開一看,卻見三條都赫然還在裏麵燦燦閃光。他正要說話,卻聽那名女子笑道:“你這個人啊,也不好好想想。我們這麽多人,卻隻能拿一條,你說誰來拿呀?便是三條全給我們也不夠啊。若是真的拿了,那不是反而給我們造成不和了嗎?”她們見昭元年紀還不大,雖然裝的樣子很正式,但卻很容易臉紅發窘,不免都對他很是言笑無忌。   另一名女子也道:“這寶物雖然寶貴,但和諧的關係和友誼卻更珍貴,這道理我們早就明白了。你本來也明白的,怎麽忽然又不明白了呢?這三條天鏈交還給你,你可要好好地送人才行。若是瞎送一氣,那可是會惹出大麻煩的哦。”說著一笑,又道:“不過呢,你還是不要為這將來的事擔憂,還是先想想怎麽對付那些家夥笑你才是正經。”說著在那天盒上輕輕一拍,意味深長地看了昭元一眼,一笑而去。   昭元回想她們臨走時的那一笑,心頭不禁又起波瀾。但想起自己終於還是要回到那個貯藏洞去見大夥的,也就隻好收起那小盒,遠遠跟著她們往回走。他心頭不住盤算:“多出一條,可怎麽辦?難道是讓愛德華給阿茜婭?”   但轉念一想,此物是自己挑來送給妻子的,附著的乃是自己之愛。若是送給阿茜婭,卻是不甚合時宜。況且說起來她和自己年紀相仿,還曾和自己擁抱過,雖然那時她還以為自己是個老頭,但總還是應該有所避嫌才好。   昭元想了許久,忽然一個藏得最深的念頭起來,頓時豁然開朗:“我為什麽忘了媽媽呢?我這一生一世,雖然連媽媽是什麽樣都不知道,可是在我心中,她卻永遠也是我最愛的人。這條天鏈是我送給最愛的人的,自然也該送給媽媽。”   昭元一想到這裏,那極大的困惑立刻迎刃而解,心中一下子輕鬆了起來,腳步也似乎不知不覺快了許多。然而才一快步,輕風襲來,卻是忽然又莫名其妙地讓他陣陣傷感:“可是媽媽她……還在人世麽?我卻怎麽送給她?我其實早就知道她已不在人世,卻為什麽還要騙自己?”   他心頭憂傷又起,躊躇再三,終於想道:“我去將這天鏈埋入她陵中,便也是與她相伴。隻是怎樣才能找到她的陵寢所在?難道……難道我還真要再回去,再回那個曾讓我傷心遠離的中土麽?”他萬念俱起,一步步挨到洞口,卻見眾人都是臉色怪異地望著他。   莫西幹道:“這麽久了,不知到底挑了什麽好東西給那個小姑娘啊?”昭元連忙把那小盒取出,道:“在海神王冠裏發現了這個東西,似乎還有些用。”莫西幹等打了開來,見其光芒神異,確實非同尋常,都是稱讚不已。腓特烈忽道:“可是聽……說裏麵有三條的。有一次送禮送三件一樣的禮物的嗎?你……不會忽然犯傻吧?”   一名女子道:“他說還有一個妹妹。”支奴幹笑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依維幹忽然大聲怪叫道:“天哪,我們也有老妹的,我們是不是也得給我們老妹找幾件一樣的禮物啊?可我們當時都盡找什麽獨一無二的,給老婆和老妹的都找不到配對的,那可怎麽辦?”莫西幹罵道:“你就別犯傻了。他的妹妹,跟我們那個娘胎生下來的老妹,能是一樣的嗎?人家這叫深謀遠慮,用心良苦。”   昭元本來已是漲紅了臉,急道:“絕對是真的,蒼天可鑒,我是真把她當妹妹的。”依維幹道:“天是何物?世人都言天造人,所以才畏天如父。然你為主祭,卻是為造天之人,這個‘天’嘛,隻怕便由你揉了。”   威廉道:“我有一法。隻需他發誓,說若他稍有言不由衷,就讓那個海上來的小姑娘不嫁給他。這比什麽天不天的都強一萬倍。”眾人哈哈大笑,昭元更是窘迫。莫西幹揚手道:“算了算了,這個我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不過還有一條,他……”   昭元急忙道:“這是送給我老媽的。”支奴幹一聽他忽然提起他母親,奇道:“你母親不是……”忽然住口不言。昭元麵色平靜,道:“我若能找到她老人家的陵寢,便以此為我心意。”眾人想這母子之義乃是倫常大道,不便庸俗化,便都靜了下來,不再取笑。   腓特烈道:“人倫大愛,乃是人之根本,我們自然也不來取笑你。但盼你不是用它來當擋箭牌。”昭元臉上一紅,道:“自然不是。”莫西幹等微微一笑,卻也不再追問。   當下眾人喝酒作樂,腓特烈和威廉自然又是各自吹噓自己的英勇表現,笑對方好色,眾人起哄之下,也就再沒人理昭元。次日一早眾人再看時,島上山火已完全熄滅,放眼望去又是一片清明。但是,一個蒼翠欲滴的翡翠般的島,卻終於還是變成了一片焦土。   眾人咒罵聲中,還是想全島細探一番,看看有什麽遺留。昭元登高大呼了一陣,但海麵寬廣,實在難以傳至幾十裏外。他呼了許久,簡直精疲力竭,那虎鯨卻連影也不見。眾說紛紜之下,都說要到原來的地方去喊。可是這等山林地勢,要察看的話,陸路要走好幾十裏,隻怕得費上大半日死磨功夫。   愛德華腿上原是有傷,雖然不重,終究不適遠行,自然是不同去。莫西幹等則堅稱無馬不行遠,否則騎射之術便會忘卻。至於腓特烈和威廉,明明戰斧早已撈起,這時卻也忽然大叫大嚷,說是要比賽抓大魚,死活就是不肯去。   昭元知他們都想繼續大吃大喝,卻也無奈,隻好自己找了些火山口內的樹藤之類,草草紮了個破木筏,支上幾塊布就操駕而去。他本來是想從陸路走的,但現在既無人捧場,沒了興致,便隻準備從海上走,先在幾個主要的地點登陸看看。   這筏雖然破爛粗糙之極,居然也還甚是快捷省力。兩個多時辰後,已是載昭元到了那原來登陸的地方。隻見該地屍骨遍地,不過卻不是人的軀體,而是到處都是倒斃的野獸。最可惜的是,原來還留在這裏的多出的幾匹馬也已倒斃。想來那大火雖不能直接及身,但延燒之下,還是令它們被熱死,窒息而死,或是被煙嗆死。   昭元微覺遺憾,正待靠岸細看一番,忽覺身下木筏被拱得大晃;定睛一看,果然又是那頭虎鯨。昭元大喜,一下躍上它背,笑道:“好樣的,這下我們可就不知要省多少力了。說起來你也是這趟遠征的夥伴,這裏雖然沒有美酒佳倄,但是呆會到了火山那邊,說什麽也要讓你飽餐一頓,分享一下打敗海盜的快樂。”那虎鯨搖頭擺尾,不知聽明白了沒有,但顯然極是歡暢。顯然,它很明白,隻要一遇到這個家夥,便必有美食美酒在後伺候。   昭元先上岸看了一回,見實在也沒什麽值得拿的。於是便隻順手拖了幾捆箭,自己先遊到虎鯨背上,再將它們都拖拉上來,跨鯨回航。那虎鯨精神煥發,不多時便又到了那邊的岸邊。昭元大呼聲中,果然不少人都跑來看。   昭元讓那虎鯨在水中等候,自己先上岸將自己所看情形說了一通,道:“有它在此,我們就不用做船了。隻是不知道腓特烈和威廉二人的那些假朋友們,敢不敢坐上去。”   愛德華笑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你看,那兩個家夥捉了好幾條大魚,想來是給她們拿去討那虎鯨歡心的,這也算是深謀遠慮。”昭元臉上一紅,忙道:“實在不行,就讓他們把這些姑娘都抱上來,對不對?”愛德華心虛之下,連忙裝作沒聽見。   昭元一笑,翻過小山口,果見湖邊似有幾條大魚被擺在岸上。腓特烈和威廉還在水中熱火朝天地大抓特抓,旁邊還有幾名女子來回協助。昭元心頭一動,笑罵道:“豈有此理,這兩個家夥居然這麽好色,大庭廣眾之下,也還敢來鴛鴦浴。”莫西幹等都哈哈大笑。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八回 當仁不讓勇士倫(二)      昭元大呼道:“你們兩個,快叫她們收拾一下,來見識一下我們這位大朋友。你們上來的時候記得一定要搬些酒桶來,這位朋友酒量可比你們都大得多。大魚就不用搬來了,它可能不吃死物。我們來收拾這些大魚。”腓特烈和威廉齊聲答應聲中,已和那些女子上了岸。   過不多時,等昭元等將大魚切好塊準備燒烤,腓特烈和威廉已抬了一個極大的橫架,上麵許多酒桶等物,呼哧呼哧上了來。現在的他們似已和那些女子完全混熟了,已不管眾人的譏笑,坦然便和那些女子們一起,七手八腳將捅推入海中。   那些女子見那虎鯨又吃又喝,甚是暢快,似乎駕輕就熟一般,都甚是驚奇。待再聽說它乃是眾人的座騎,欽佩之意自然更是溢於言表。昭元見她們極是有興致,似乎不甚害怕,便道:“看來我們倒不必擔心她們了,但卻需擔心一下我們自己和這個島。”   依維幹道:“不錯。我們需得帶樣什麽東西,才好證明我們闖過了這個島。我看不如就把那柄巨斧帶上吧,也讓他們見識見識。”腓特烈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這一場大火延燒,衝天火光應是早就被遠處人看在眼裏,人人都會知道島上有了非常之變。我們能活著回來,又帶了這柄巨斧,自然也就無人敢不相信我們的事了。”   威廉道:“我們還需帶些財寶回去,不然不好。”愛德華道:“說的對。大凡海盜盤踞之處,必有囤積財寶。我們若不帶上一批回來讓他們看看,反而引人疑心。普通人也就罷了,那些貪官們肯定會大批前來探索,將這一筆財寶據為私產。”莫西幹道:“那看來我們又要去找些財寶來了。隻是這次卻要找最差的才行,最好都是最俗氣,但他們最喜歡的金塊。”   眾人分頭而行,好在加上那些女子也有三四十人,便編筐的編筐,找寶的找寶。由於東西和人太多,怕虎鯨浮起太費力,眾人便還是紮了一個尖頭木筏,準備東西都放在筏上拖著,人則乘坐虎鯨。不上一日,已一切都準備得非常妥當,以至連威廉都說,唯一可擔心的事就是那虎鯨給美女們灌醉了,導致不會遊泳了。等到第二日,眾人將東西都裝好,封上藏寶洞石門,便準備出發。昭元將那天盒貼身藏好,心中一動,又跑回那主洞去,將那一冊記錄帕裏斯和海倫停留的書帶上,這才和眾人會合,跨鯨回航。   眾人看著這個神秘而又充滿危險的島嶼離自己漸漸遠去,又想起自己等人很快就可以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心中都是不知是什麽感覺。這鯨極是快捷,才不過一日多點,便已經行完了這好幾百裏的水路。待到那科林斯屬島時,已是半夜之際,碼頭上一片寂靜。眾人靜悄悄地遊上岸,也送走了那本來不欲在海港停留的虎鯨。他們正待不事伸張就悄悄先回客棧休息一番,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輕道:“昭元哥哥,是你麽?”   昭元一聽這聲音,渾身都一片酥軟,手已緊緊握著那個貼身的天盒,心頭更是砰砰亂跳。回頭一看,卻見黑暗處一葉隱藏在黑暗中的小舟慢慢現出。兩個批著鬥蓬的女子拂開船艙船簾站了起來,正是伊絲卡和阿茜婭。   昭元再也忍不住,一下躍上那小船。他顧不得眾人在旁眾目睽睽,一把就將伊絲卡緊緊攬入懷裏,柔聲道:“你……這些天就一直在這裏等我回來麽?”他但覺伊絲卡的身體相比七天前分離的時候又瘦削了,嬌軟美麗的身體更顯憔悴,伏在自己懷裏的時候,單薄得如同一朵微雲。   伊絲卡將頭深深埋在他懷裏,輕輕道:“我每天都和姐姐在這裏等你們。姐姐說你們兩三天就會回來的,可我們等了一天又一天,你們都不回來。我……我……”說著眼淚已是嘩然而下。   昭元心中充滿了憐惜和謙疚,卻也莫名其妙地充滿了甜蜜。他輕輕撫摸她秀發,道:“他們不是普通的海盜,我們也碰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難。但是現在一切都解決了,我終於又回來陪你了。”說著將自己的臉貼在她的嬌厴上輕輕而摩。   伊絲卡閉上眼睛,體念他手的輕撫,輕輕道:“我這幾天每天都在想你,我真的好怕你碰到危險,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嫌我累贅,不要我在你旁邊,我……我就隻好天天在這裏,和姐姐一起盼你們回來。那位老爺爺經常說我們不用等,因為等也沒有用。可是我……我還是忍不住。”   昭元見她語聲中充滿著哀怨和柔情,又見她雖然因為傷心而憔悴,卻依然掩不住她的美麗,心下柔情越來越濃,輕聲道:“要是我永遠不回來,你難道也這樣一直等下去麽?”   伊絲卡輕輕道:“嗯。”她停了停,又道:“我知道我很笨,但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看我,你一定不會讓我總是等下去的。”昭元心頭一陣顫動,道:“當然了。每當我在那裏遇到危險的時候,我提醒自己不能輕易放棄,不能輕易而回來,因為我要為你而活下去,讓你覺得我是光榮的。但是我要是死在了那裏,你總去那裏等就不對了……”   伊絲卡忽然伸出小手掩住他嘴,不讓他說下去,道:“不,不,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永遠離開我的。我從來也不願去想有一天你永遠離開我我該怎麽辦,因為……因為你要是永遠離開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說著珠淚已是盈盈而落。昭元見她一臉的憂傷和害怕,樣樣都寫著心靈中的苦痛,心頭大是難過,暗想:“她本來就已是夠可憐的了,我怎麽總是引她想這些不快樂的事?”   昭元輕輕捧起伊絲卡的小臉,凝視著她,一本正經地道:“你放心,你這麽美麗,這麽善良,我怎麽舍得離開你呢?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我也要賴在你身邊。”說著便想親她一下。伊絲卡臉一紅,一下避了開去。淚痕掩映下,她羞紅的小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更顯美麗動人,昭元不禁看得一呆。伊絲卡見他又在癡癡地貪看自己,心頭也是羞喜交集,但忽然想起旁邊還有一大群人都看著自己二人,羞得急忙要推開他。但昭元卻早已不知不覺地將她摟貼得極緊,這下竟然推之不開。   伊絲卡又羞又急,隻好附在他耳邊嗔道:“你好壞,一回來就……就又這樣對人家。這裏有人呢。”昭元笑道:“你是我的妻子,不這樣,還能怎樣?”話雖然這樣說,卻也隻好戀戀不舍地放開手。但將離未離之際,他卻又悄悄在伊絲卡耳邊道:“回客棧後,我有一件最好的禮物送給你,讓你再也不覺得我壞。”伊絲卡急忙逃開,似是沒聽見,臉上卻是更紅。   昭元呆呆望著她背過去的身影,心頭卻還停留在剛才和她相擁時的溫柔中,完全如癡如醉。忽聽依維幹道:“這裏好象隻有兩個人,對不對?”莫西幹笑道:“不錯,這裏本來就是兩人世界。我們麽,根本便是透明物了。”   眾人哈哈大笑中,伊絲卡窘迫非常,隻能更加背轉身去,不見他們。昭元雖然已是習慣了,但這一次老起臉皮來對付他們居然還沒大用,久久還沒熬到他們覺得無趣的時候。昭元情急之下,忽然叫道:“愛德華,你帶給阿茜婭的禮物呢?”   愛德華慢慢走下來,向阿茜婭單腿跪地,將那一對千挑萬選的同心結遞過頭頂,輕輕道:“阿茜婭,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你接受嗎?”阿茜婭滿臉通紅,完全無言以對,似乎想要接受,卻又忽然轉過身去要逃開。令人驚奇的是,這時的伊絲卡居然膽大起來,伸手攔住了她,還輕輕將她往回推。   愛德華癡癡道:“第一次見到你,正是我……失去了一切,覺得萬念俱灰的時候。我已經無法描述當時我是怎樣的了,我隻知道,我喜得簡直都不知道如何去狂喜,興奮得簡直都不知如何去興奮。我立刻就有一種感覺,我不但沒有失去什麽,反而忽然間擁有了一切。在那一瞬間,我就象是迷途的羔羊一樣,立刻找到了天生注定的靈魂主人。所有的人都嘲笑我,所有的人都鄙夷我,所有的人都懷疑我,可是隻要能每天沐浴一次你的目光,所有的這一切我就都感受不到。人們蔑稱我王子,海盜們罵我癡傻,威脅我再不投降就象吃海龜一樣吃掉我,我都絲毫不怕。因為我始終都有一個夢,有一天你將接受我的同心結。”   他話就象是有神氣的力量一樣,一點一點融化這阿茜婭的抵抗。伊絲卡的小手是那麽的無力,可是阿茜婭卻還是完全無法抗拒。終於,她非常勉強地接過了那同心結,任憑伊絲卡幫她別在胸前。眾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   腓特烈一把揪起愛德華,罵道:“該起來了,小子!還怕她會反悔麽?”愛德華望著那被阿茜婭佩在胸前的同心結,歡喜無限,結結巴巴地道:“阿茜婭,我……一直知道我配不上你的,可是今天……今天我終於能配上你了。”阿茜婭臉兒暈紅,輕輕道:“我從來沒有覺得你配不上我。你一直都配得上我的。”   昭元笑對阿茜婭道:“恭喜你了。認識愛德華這麽久,他還真是今天才最開心。等我們調停好特洛伊之戰後,一定要親自去威爾士看你們正式成婚。對了,愛德華這一場經曆後,威望肯定會變高,將來說不定還會繼承王位的。那個時候,你就更是王後了。”   阿茜婭淡淡一笑,道:“我不喜歡做王後的。”愛德華一驚,道:“為什麽不喜歡?”威廉笑道:“人家來試探你了,還不快點表示忠心?”   愛德華一楞,旋即明白過來,忙道:“阿茜婭,你要是真不喜歡,我就跟父王說,我不繼承王位。我是說真的,我現在就可以發誓的。”昭元道:“不繼承王位,可也得按照王族來婚禮。不然……”腓特烈哈哈笑道:“不然你就不好學樣了,對不對?”伊絲卡從旁聽見,頓時小臉飛紅,一下又躲在了阿茜婭身後。   昭元極是窘迫,氣道:“老腓,我又不是說這個,你怎麽老往我身上扯?”腓特烈正要繼續扁他,忽見阿茜婭望著愛德華的眼神越來越是奇異,不由自主地便停了下來。愛德華奇道:“阿茜婭,你怎麽了?”阿茜婭慢慢道:“你……真的是威爾士王子麽?”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昭元奇道:“你不相信?”阿茜婭怔怔望著愛德華,喃喃道:“你真的是王子?你真是王子?”愛德華柔聲道:“我真的是。我敢騙天下所有的人,也不敢騙你的。”阿茜婭癡癡望著他,沒有說話,眼中竟已不知不覺閃出了淚光。   愛德華驚道:“阿茜婭,你怎麽了?”阿茜婭喃喃道:“你為什麽是王子?你為什麽真的是王子?我現在一無所有,你爸爸媽媽會接受我麽?”愛德華急道:“一定會的,一定會的!阿茜婭,不要胡思亂想,求求你不要胡思亂想!”   阿茜婭就如沒有聽見他的話,癡癡道:“當初,我拋棄了一切,以為從那以後就能和你一樣,再也不受世俗的阻撓,從此永遠在一起。可是……可是……”說著已是淚光盈然,哽咽難言,身形更是搖搖欲墜。愛德華一把衝上去緊緊抱住她,嘶聲道:“不,不!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我不回威爾士了,我不當王子了,我現在除了你之外,一樣一無所有!隻要你不去想這些,我們就一定可以在一起的!你相信我!”   昭元等的心也是越來越沉:看來愛德華先前雖然說過無數遍自己是王子,但他當時什麽也沒有,除了自己等幾人外,隻怕還真是沒人肯相信他。若是普通人,肯定都會覺得他是因為想高攀阿茜婭才如此說。也正因為如此,“王子”這一詞在阿茜婭的領地裏,居然成了罵人的話,乃是“無恥白癡”的同義語。   阿茜婭自幼生長在貴族家中,對這一帶門第傳統的力量肯定是有極深的體會,是以也就借那一機會完全拋棄身家地位,想要繞過這堵無形的牆和愛德華在一起。可是現在,等阿茜婭失去了一切的時候,卻又偏偏得知愛德華的前麵還有一堵無形的牆,而且是一堵自己完全無法施加影響的牆。貴族從來都堅信貴族的血是不同的,絕大多數貴族根本不與平民通婚,除非那平民先得到國王或攝政大貴族的正式策封,但那也就不是平民了。難道阿茜婭還真能為了這一切,而去容忍愛德華父子決裂?這對她來說,該是多麽大的打擊?   昭元最怕這等婚俗傳統之事,因為這些事往往很難說誰對誰錯;常會有所有人都對,卻偏偏就是無法相容的局麵,而且旁人也無從幫忙。他呆呆望著正安慰阿茜婭的伊絲卡,忽然一個念頭起來,便走近一些,對阿茜婭道:“今天不光有愛德華送給你禮物,我們也都有禮物送給你。”眾人一驚,都望著昭元,連阿茜婭和伊絲卡也都抬起了頭。   昭元道:“這件禮物,說起來還是伊絲卡先送的。隻不過我們大家都忽然發覺,才來跟進。”伊絲卡奇道:“我?我送禮物了麽?”昭元笑道:“你叫姐姐的人,怎能不是公主?”眾人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都是隨聲附和。   伊絲卡喜道:“對呀,姐姐,你也是公主的。他可以名正言順地來娶你的。”阿茜婭一聲苦笑,木然道:“謝謝你們的好意。可這個公主是假的,我實在沒法去用這來騙他爸爸媽媽,更加沒法騙自己。”   昭元忽然大聲道:“什麽假的?我說是真的便是真的。我今天就在這裏,以國王的身份,正式冊封你阿茜婭為公主。從今以後,你從每一個意義上來說,都是真正的公主!”他說著說著,竟然有些激動起來,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齊地轉過頭來望著他。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八回 當仁不讓勇士倫(三)      阿茜婭也是一怔,不敢直接接他話頭,隻是呐呐道:“這樣……成麽?即使是本來我沒放棄一切的時候,我的父親也不是國王,我也不是公主的。”昭元漸漸平靜下來,自己也覺剛才確實是太過激動了些,便極力以平和聲音道:“我且問你,普天之下,有幾家王朝是沒有開國之君的?”阿茜婭一呆,不明白他的意思,隻得道:“沒有。每一家王朝都有開國之君。”昭元續道:“那麽何謂開國之君?”   他掃了幾眼,見眾人似已漸漸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便又續道:“既然是開國之君,那麽便本來沒此國。也就是說,此開國之君本來不是君王,他們的父母自然也就更不是君王。他們成君王之後,自然兄弟姐妹都是王子公主了。既然無數人本來不是君卻能成為君,姐妹本不是公主也能成為公主,那為什麽你阿茜婭,就一定要有個國王父親才能成為公主?”   威廉哈哈笑道:“不錯!這話說得太對了!我們和愛德華又有什麽了不起?祖先本來還不都是平頭百姓?平頭百姓本來就是無數王子公主的真正始祖。今天昭元以國王身份當眾封你為公主,我威廉便也來插上一腿。今天,我威廉,正式以維京王子的身份,來做今天這冊封大禮的見證人。”腓特烈嚷道:“這樣的好事,豈能讓你一個人幹了?我也以高盧王子的身份,正式認同此禮。”   莫西幹也道:“不錯。昭元說的對,要成為王子公主乃至國王,本身並不需要有國王爹媽,而隻需要有國王策封,貴族認定。今天的冊封之禮,我們兄弟三人自然也以月氏王子身份來做見證。即使按照你們的慣例,我們當中,昭元身登國王之位和大祭師神位,無論是血是靈,都的確可以冊封你。而我們都是真正的貴族,當然就更可以認定你,也見證你。如此一來,你就是正式的公主了。”   依維幹道:“阿茜婭,還有一點,是昭元還沒有說,但你卻應該明白的。這就是在我們眼中,無論是我們,愛德華,還是其他所有國家的國王、王子和公主,都隻和你現在一樣,其實都是普通人。”   昭元慢慢道:“阿茜婭,別的都好辦,你自己克服心結才是最重要的。你還記得麽?你本來已要死在別人手中的,是我把你救了出來,是我給了你現在的生命。那麽現在的你,就如同是我創造的親人。我既然是國王,我既已正式認你為妹妹,你為什麽不是公主?”阿茜婭望著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熱淚盈眶,喃喃道:“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愛德華見她心結漸去,一顆心才終於又平靜下來。良久,阿茜婭才漸漸擦幹眼淚,似乎恢複了些信心,當然,也終還是有些愁容一時難去。腓特烈忽然怪叫道:“不對不對,阿茜婭,這小子肯定一直在偷偷不懷好意,千萬別上他當!他是要占你便宜的!”   此言一出,人人都是一怔。昭元大急,道:“喂,我可從來沒想要占她什麽便宜的!我當初是給她輸元氣,可不是要偷摸她手!”腓特烈見他急成這樣,倒還吃了一驚,笑道:“我又沒說你這個,你怎麽這麽就嚷出來了?是不是心虛啊?”威廉忽然也象是明白了什麽,大叫道:“好哇,我也想起來了!我揭發,他還和阿茜婭擁抱過呢!”   昭元正急得沒辦法,忽聽阿茜婭道:“你們別去急他了。這位伊絲卡妹妹可就在旁邊呢。你們說的這也有人信?”愛德華笑道:“不行啊,我就是要信。”阿茜婭頓時臉兒飛紅,羞道:“胡說!”腓特烈等見阿茜婭愁容已去,都是哈哈大笑。昭元大是後悔自己剛才失態。   莫西幹忽然道:“阿茜婭,你還不明白他究竟要占你什麽便宜嗎?”阿茜婭奇道:“什麽便宜啊?”她想了幾想,還是想不出來。無奈之下,她隻好望向腓特烈等人,這當然得不到暗示;再看愛德華,卻見他似乎一臉茫然。甚至再看那滿臉‘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昭元,也隻見他更顯得一頭霧水。   忽然,阿茜婭似乎明白了什麽,轉過頭去跟伊絲卡說了幾句悄悄話。伊絲卡偷偷看了看昭元,臉色羞紅,卻搖了搖頭。阿茜婭想了想,終於問道:“你究竟多大了?你……確信比我大麽?”昭元一怔,立刻便如被捅了馬蜂窩一般,急忙道:“廢話!當然是了!”   腓特烈大笑道:“好了好了,他都惱羞成怒了。反正公道自在人心,大家心知肚明誰占了便宜就是。他都勞苦了這麽一大場,這點便宜還占不著,那還不後悔死?”眾人哄堂大笑,連阿茜婭也已一掃先前的憂傷,真正輕鬆起來。   昭元被笑得受不了,忽然從筐中抓了幾把,選了一塊最大的金塊,用力一捏,便成一顆印章的模樣。接著他運指如風,以指力在上麵刻了一個圓,道:“別吵了,都來做正事。我們都在這上麵留下我們的五環……不,四環印記來作為紀念,順便給阿茜婭作公主印章。”愛德華道:“不是四環,是五環。我也在場,怎麽能不是見證人?將來爹爹問起,我可也是要賭咒發誓的。”說著便用箭尖在上麵刻了一個相套的環。   腓特烈笑道:“本來我是要用這斧頭尖來刻的,但實在是太費事了。”說著便也從愛德華身上抽出一箭,和威廉各劃了一圈。莫西幹也劃了一個之後,將這個金印遞給阿茜婭,道:“雖然我們刻的不好,但卻是真正的七王確證。說起來,古往今來公主冊立中,還從來沒有這樣正式的。真要說配不上的話,還是愛德華這小子配不上你才對。”   威廉見阿茜婭確實已心結大解,又道:“阿茜婭,不要擔心嫁妝,我們給你嫁妝。大批的珍寶和仆人過去,他老爸肯定會更加認同你是公主。”眾人想起那伊沃島上簡直就是寶山,隨便拿幾樣當她嫁妝,便已遠比普通公主出嫁還要豐厚十倍。就算愛德華家族再注重傳統,也無法不相信,這是大國公主才有可能拿得出的手筆。   昭元望著阿茜婭和愛德華的事終於解決,心下對自己的“冊封”不免頗為得意。但忽然間又想:“我說以楚王身份封她,難道是因為我還沒忘記我的身份麽?難道我還眷戀著那種生活?”但轉念一想,卻也釋然:“他們這其實不過就是一心結。要解他們此結,我在旁邊從權而變,也是當然。”忽然又想:“其實我一味避免自己去想王族故事,還不是一樣的心結?我若能從容而待,那才是真忘。總是一味回避的話,反而是沒有忘記、不敢麵對的表現。”想到這裏,他忽覺自己似又悟出一番道理,不由得微微而笑。   忽聽腓特烈大叫道:“昭元又在想老婆了!”昭元一驚,卻見眾人都在怪笑著看自己,伊絲卡更已是又羞得一個人獨自背轉過去。昭元知自己剛才胡思亂想、呆呆出神的樣子,又被他們誤解為想伊絲卡了,慌忙就要辯解。   威廉道:“不要欲蓋彌彰了。這麽多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你當大家都是瞎子呢?”昭元暗暗叫苦,正待再辯,忽聽阿茜婭神秘地道:“她就在麵前,你敢說不想?”昭元一怔,雖然心頭一麵大叫冤枉,但卻也隻好啞巴吃黃連,辯解的話不由自主地縮將回去。   阿茜婭一笑,低聲道:“都怪你太好色了,老是在想老婆,結果即使不是在想的時候,也給人死抓住不放。”昭元舒了口氣,心想:“畢竟還是這個自己封的公主有良心。”忽然又覺不對:難道自己便真是如她說的那樣好色,總是在想伊絲卡麽?但再看眾人,卻見他們人人都怪笑著看自己。顯然,他們其實還是知道自己不是在想伊絲卡,隻不過是故意要自己難堪而已。碰上了這等情形,便解釋一百遍也是沒用,最好的辦法就是老起臉皮由他們去。   眾人一路回到客棧,已是深夜時分。那輪值夥計見那兩個姑娘居然帶這麽多人前來,都是吃驚不已。但眾人大賞銀子之下,全店夥計自然通通起來乖乖幫忙,也很知趣地問也不問。這店本來甚大,再加重賞之下,店夥們當然手腳加倍麻利。不一會,他們便將這麽一大群男男女女都接待妥當,居然還沒驚動多少原來的客人。   昭元極想和伊絲卡傾心相談,可阿茜婭卻早已將她拉入了房中關起了門,不知道在悄悄說些什麽。昭元本來還想湊近敲門,但眾人眼睛都不時望將過來,明顯是鄙夷他和愛德華好色。無奈之下,他也就隻好裝作全然忘了此事,隻去跟眾人胡扯。過不一會,眾人也都是太累了,終於各思睡覺。   這店雖大,但昭元等既然不想夜間驚動其他已睡的客人,一時便也沒這麽多客房來安置那些被救回來的女子。最後隻好按照婦女優先之法,昭元等七人隻能擠一間房將就。眾人煩惱之下,自然不住埋怨腓特烈和威廉老婆太多,占了太多地方。而腓特烈和威廉居然也破天荒地一致起來,大罵眾人當初要他們承擔重任,現在卻又過河拆橋。七人吵了一氣,無聊之下,終於還是睡了。   次日一醒,昭元忽然想起來,自己本來答應給伊絲卡的禮物居然還沒送。他大悔之下,連忙跑到伊絲卡和伊利莎白的房間門口,想要陪罪。但他一伸手想扣門,卻又有些不敢,因為既想快些見到伊絲卡,卻又怕見到她哀怨的眼神後,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辦。   正猶豫間,門忽然開了。阿茜婭站在門口對他笑道:“她都等了你一晚上了,你怎麽現在才來?”又回頭朝裏麵道:“你看,我說一大清早他就會來的吧?姐姐就不妨礙你掐他了。”說完輕輕一笑,翩然出房。   昭元尷尬一笑,推門進屋,紗帳中隱隱現出伊絲卡蒙頭假臥的身影,更顯得朦朧動人。他小心翼翼挨到伊絲卡床前,輕輕揭開紗帳,卻見伊絲卡依然蒙頭而臥,不肯見自己。   昭元大著膽子吸了吸氣,鼻間已滿是那少女紗帳間的芬芳,伸手想揭開錦被,卻又揭不開,隻好輕輕道:“我錯了,我真的不該昨天跟他們住在一起瞎吵,以至於忘了你。其實,我心中一直惦記著你的。這不,天還沒全亮我就驚醒了,要趕著來把這個送給你。你生氣了嗎?”他才說完,便聽輕輕一笑,伊絲卡已和被坐起,笑道:“我沒生氣啊。你要是不跟他們一起住,難道還想一個人住一間麽?”   昭元見她笑意盈盈,顯然並未生氣,先前阿茜婭所言八成是故意嚇自己,心中已大是放心。現在見她臉上紅白有致,燦爛美麗,自然更是愛意大起,大起膽子道:“當然是不敢想一個人住一間了,那樣他們還不得掐了我?不過就算能住,我也不肯的,一定要和一個人一起住才好。”說著笑嘻嘻地看著伊絲卡的勻紅嫩臉,並不說話。   伊絲卡大羞,臉上已是紅透,低下頭輕輕道:“你總是一見麵就不說好話,人家……人家……”昭元輕輕摟住她纖腰,接道:“人家好喜歡,是不是?”伊絲卡窘迫已極,伸手便想掐他。昭元把那個天盒正遞到她手中擋住,另一隻手卻輕輕捉住她小手撫摸,笑道:“我好心好意來送東西給你,你怎麽還要掐我?”   伊絲卡碰到那小盒,心知就是他要送給自己之物,芳心中一陣狂跳。她雖覺昭元又在趁機摸自己之手,卻也並不抽回,隻是低下頭輕輕道:“裏麵是什麽?”昭元道:“為什麽不打開它看看?”伊絲卡將頭貼在他胸前嗔道:“我要你打開給我看。”昭元笑道:“唉,看來老婆還是防我,怎麽都不肯讓我亂摸啊。”   伊絲卡嘻嘻一笑,卻趁他縮手之時,狠狠在他手上掐了一下,嗔道:“你亂摸本來就不對,還好意思說?”昭元忍住痛,輕笑道:“可我送這件禮物給你,就是要讓我能一生一世都這樣。”伊絲卡羞得閉上了眼睛,臉上紅雲越來越濃,心跳也越來越快,恨恨道:“你真是越來越壞了,老是拿這些話來欺負人家。”   昭元笑道:“你想看,可是又閉上眼睛,那可怎麽辦呢?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要我再跟上次一樣,親你一下,才肯睜開眼睛啊?”伊絲卡一驚,道:“你敢!”但卻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睛,臉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昭元將她摟得斜坐在自己身上,一手拿盒底,一手按盒蓋,笑道:“我忽然手沒有力氣了,要你幫我,才能打開。”   伊絲卡知他又想挨自己的手,心頭又是一陣亂跳。但那小盒本身就已是絕代的芳華,美麗非凡,那盒中的禮物可想而知,心頭自然又迫不及待地想看。她見昭元那一幅欲笑神氣,全無半點主動開盒的意思,顯是一定要體念溫柔才肯動手,無奈之下隻好伸出玉手搭在他手上,輕輕嗔道:“你……不能老是這樣欺負我。”   昭元一笑,打開了那個小盒。頓時,滿室中一片光華升起,配著薄薄的輕紗帳,便如在夢境一般。伊絲卡被那天鏈的美驚呆了,良久才喃喃道:“好美好美啊!它們看起來簡直就不象是在人間的珠寶,每一顆都象是包含了整個世界的靈氣。”昭元笑道:“要不是這樣美麗,又怎麽能配得上你?”   伊絲卡心中陣陣甜蜜湧起,幸福和羞澀圍繞著少女心房迭相潮起,幾乎令她無可自處。她覺出情郎已伸手拿起了一串項鏈,輕輕給自己戴上,然後又將自己身體輕輕扳得麵對他,心知他必又是看得發呆了,羞得緊緊閉上眼睛不敢看他。昭元看著這一串天鏈依她那溫軟柔美的脖子上,美玉般的肌光和寶石的光芒交相輝映,簡直就是美神中的美神,仙女中的仙女,一時間隻顧呆呆而望,全然說不出話來。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八回 當仁不讓勇士倫(四)      良久,昭元喃喃道:“我這還是在人間嗎?我是不是幾輩子才能看見這一次?”說著,已是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在伊絲卡那微微顫動著的櫻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伊絲卡全身都顫抖起來,隻覺就象是沐浴在愛之泉中,幸福的感覺潮水般湧起和擁抱著自己。她天鵝般的頭頸輕輕滑過昭元臉上,貼在他胸前,輕輕道:“隻要……隻要你願意,我每天都讓你這樣看。”昭元手情不自禁地越來越緊,二人都是緊閉雙眼,心胸相貼,臉兒相偎,彼此感受的都是對方的柔情蜜意,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伊絲卡“嗯”的一聲,推開了昭元,輕輕道:“他們……他們還在外麵,我們……”昭元笑道:“他們自己也說自己是透明物呀。現在在我眼中,就隻有你不是。”說著又要摟她。伊絲卡不讓他摟,昭元便順勢攬住了她的玉足。她纖美的足上已著上了潔白的菱襪,昭元隔著菱襪感受溫柔,卻是越發的朦朧和令人陶醉。   伊絲卡大羞,想抽回足,但昭元卻不肯放,笑道:“我就不信,你睡覺的時候也還是穿著菱襪的。定是你不想我對你好,故意這樣對我。”伊絲卡羞道:“誰讓你這麽壞,我當然要聽姐姐的話了。”昭元大笑道:“好哇,我好心好意封她做公主,說起來她便也可算是我的姐妹了。可她卻胳膊肘往外彎,居然不但不幫我這個兄弟,反而把我老婆給教壞了。”   伊絲卡紅暈滿臉,輕輕啐道:“人家……人家才是你老婆呢。”昭元笑道:“人家?這個人家是誰啊?”伊絲卡又羞又急,卻也毫無辦法,隻得又將頭埋入他懷裏,不讓他看見自己羞態。昭元輕輕附在她耳邊,柔聲道:“你還記得麽?你我初見麵時,你說過我是海神。這件天鏈,就是傳說中的海神應該送給他妻子的禮物。今天我把它送給你,就是要你真正做我的妻子,永遠讓我能對你好,也永遠讓你掐我。”   伊絲卡聽他說的深情款款,心頭更是鹿撞,全身發熱,既盼他不要再說下去,又盼望他能永遠這樣說下去。她覺出昭元說完這些話後,又輕輕撫摸自己纖手素足,臉也輕輕貼在了自己頭頂柔發上。現在的自己,耳邊已全都是他胸中強健而又有力的胸音,簡直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已在幸福的沐浴之下。不知不覺中,她已徹底地被幸福之洋吞沒了,心頭更湧起一股從來都羞於明確的念頭:“得郎如此,又複何求?”   良久,伊絲卡才輕輕道:“天已經全亮了,他們……一會就會來的。”昭元道:“他們來了我再放手。”伊絲卡臉上飛紅,但知道他現在神魂顛倒,真不放手自己實在也撐拒不開,隻得輕輕求道:“你先放手,好不好?成婚之後,你再……你再……”昭元笑道:“再怎樣?”伊絲卡大羞,無可回答,卻終於還是推開了他。二人正正相對,眼波交融在一起,忽然間都感到一陣害羞,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   伊絲卡輕輕拿起那個小天盒,道:“為什麽還有兩條呢?”昭元笑道:“它們是為我媽媽和我妹妹準備的,她們也都是我最愛的人。”伊絲卡展顏一笑,輕輕蓋上盒蓋,道:“你愛她們,和你愛我,到底……”說到這裏忽然住口不言,低下頭去隻是擺弄衣角,似乎自己也為自己而好笑:怎麽連自己,也忽然問出了這個總是令男人無法回答的問題?   昭元笑道:“當然是最愛你了。”伊絲卡臉上大紅,身體卻又慢慢偎入他懷中,輕輕道:“雖然……雖然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但我還是很開心很開心。我知道你也很愛很愛她們的,我……一點也不會生氣的。”   昭元見伊絲卡如此理解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其實無可真正回答,隻能見誰便說誰是最愛,心頭甚是感動,忍不住道:“其實我說的,也不見得就是騙你。隻是我在回答的時候,確實對她們深有愧心。這個世界上,母親對親生骨肉之愛,的確是無與倫比的。我很早的時候就曾想過這樣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總是自己的母親;可是自己最愛的,卻從來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永遠都是自己的丈夫、妻子或兒女。許多人都以為自己最愛的是丈夫妻子,因此便也是最愛他們的人,卻永遠也不明白,真正最愛他們的還不是自己,而是他們的母親。憑心而論,我也難免此俗。因此,每當我想起媽媽的時候,我就總是充滿愧疚;每當我看見這三條天鏈的時候,我也難免會想起母親和妹妹。當然了,也不知是不是我從小就沒見到媽媽,缺少親情,所以才特別想她愛她,也特別珍惜妹妹。”   昭元說著說著,心頭已漸漸浮現起那從未見過的母親的樣子,想著想著,眼中已不知不覺有了淚光。盡管總也看不清她的樣子,可是他卻從不懷疑,母親一定是世間一切美好、一切慈愛的化身。   伊絲卡與他心意相通,輕輕道:“我也相信你說的。很多人都因為小時候無法見到父母而恨父母,你卻仍然堅定地愛他們。你能這樣愛媽媽和妹妹,我……我很開心,也很放心。因為我知道,你愛我也必是真心的。”昭元歎了口氣,在她耳邊秀發上輕輕吻了一下,道:“謝謝你的理解。我知道我最愛的是你,所以總是想對她們的親情有所補償。”   忽聽伊絲卡吃吃笑道:“可是我卻覺得,最愛你的人現在就是我,而且你也這樣覺得。”昭元一怔,繼而笑道:“是啊,我媽媽已經過世了,當然就……”伊絲卡笑道:“我覺得你除了把我當成妻子,你還情不自禁地把我當成了媽媽,總是想在我身上撒嬌。你心目中的媽媽,也一定跟我很象。”   昭元一呆,想了片刻,禁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哇,原來你是這樣看我。”要知自己夢中的媽媽形象雖然從來沒有清晰過,可卻總是與自己無比的親近,似乎就在眼前。如此說來,那麽不是伊絲卡的影子所幻,又能是誰?自己一見到伊絲卡就情不自禁地想親近她,每次和她肌膚相觸,總是無比的安全和美好,難道就真的隻是情人之間的情至深處?   昭元曾聽杜宇說起過,說是對母親的依戀本是人之常情,乃是對母親愛自己的天然回報。可自己既然從來沒見過母親之麵,那麽自然也就無從談起母親對自己的關愛。但是,自己怎麽反而遠比一般人更加依戀母親?難道這對母親之依戀自遠古以來,經曆無數世代之後,早已先天就寫入了每一個兒女的血液之中,直伴永遠?   昭元忽然想起,自己當初對樊舜華也曾那樣地崇拜和依戀,甚至直至今日也依然難以完全釋懷。自己是不是把她對自己的愛護,也冥冥中幻作了母親的關愛,以至於無法自拔?   他呆了一呆,無法回答,卻又想起了冰靈。自己也是那樣地疼她,自己雖然自認乃是兄妹之情,可現在看來,依稀卻更象是父親對女兒的疼愛。她從小沒有父親,是不是心中也把自己的疼愛,當成了真正的父親式的愛,而且也比她後來相認的地藏王要親得多?   昭元想來想去,諸般往事全都一股腦地湧了上來。他甚至想起了很久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天昭公主,想起自己在這一路上最少想起她,可她卻是真正與自己相處時間最長的。她和自己吵鬧親呢,無所不有,彼此間反而不覺得需要形容有多麽親。顯然,自己肯定是潛意識裏,就把她當成了真正的妹妹。真正和自己關係無法確定的,隻有一個琴兒:既不是兄妹,也不是姐弟,既不象母子,也不象父女,當然更談不上象夫妻。自己離她們而去已有多年,她們現在是否也在懷念自己?   伊絲卡覺出他呆呆出神,知道自己的話又觸動了他很久以來的愁思,輕輕道:“你又想起了原來的傷心事了?”昭元回過神來,勉強笑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雖然懷念感傷,但也知道不能總是活在過去中。其實我現在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因為有了你的愛,我很難說還缺什麽。看來我離家萬裏,還真是離的無比正確,找到了我一生最愛的兩個人。”說到這裏,又笑道:“按照你的說法,隻怕就是三個人了。”   伊絲卡噗哧一笑,扳起臉道:“那你以後可就得對我老實一些,不能再象以前一樣放肆。”昭元一笑,一把摟緊她,臉緊緊貼在她小臉的耳垂之際,在她耳邊笑道:“你說反了。現在你就更不能對我推三阻四,要讓我也體念一下兩個人的溫柔美好,補補小時候的感覺。”伊絲卡大羞,一下要推開他:“你真壞,總是要占人家便宜。”昭元笑道:“誰讓這個人家什麽都要占呢?哼,她要當妻子還不夠,還要占我便宜,居然還裝模作樣拿出老媽的架子?”   伊絲卡推了幾推,卻反而被他越摟越緊。待耳邊聽他說的越來越不象話,心頭已是越來越後悔和羞急,忽道:“他們來了!”昭元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手上一鬆。伊絲卡立刻掙脫,一下鑽入被中偷偷而笑。   昭元看了四周,卻也並無人影,氣她騙自己嚇自己,就想揭開錦被跟她嗬鬧。不料伊絲卡卻拉緊了被,緊緊捂住了頭,怎麽也拉不開。昭元見她笑鬧之際,一雙素足卻還微微露在外麵,當下便笑道:“人藏起來了,可卻還有一樣藏不進去。”說著正待伸手去摸,忽聽一個聲音道:“什麽藏不進去啊?我來瞧瞧。”   昭元一驚,連忙抽手回立,便如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來人正是阿茜婭,再看伊絲卡時,卻見她全身上下都已縮得絲毫不見影了。阿茜婭笑道:“他們先前說你好色,我還替你辯護了幾句,不料他們還真是一點都沒冤枉你。外麵都已經吵翻天了,這麽大的動靜,你居然都不知道?”   昭元臉上大紅,側耳一聽,果然外麵正廳中,似乎正有無數人嘈雜的聲音傳來。說起這聲音來,還真是半點也不能說小,可自己居然真的一點都沒有覺察。他見阿茜婭滿臉不懷好意,知她又要取笑自己,忙故作吃驚道:“怎麽忽然來了這麽多人?都是要來喝你和愛德華的喜酒的嗎?”   阿茜婭臉色羞紅,啐道:“真是不改好色本行,三句不離本行。你們不是要出名嗎?現在那些人就是來聽你們揚名的。外麵現在就差你一個了,他們幾個已經在外麵大罵你好色了,連那位老人家都暗暗搖頭。要不是我,你隻怕已經被他們衝進來架出去了。”昭元想起自己等七人遠征伊沃島正是為了揚名立威,好去特洛伊調停的。現在外麵已是人聲鼎沸,自己卻還不現身,六缺一之下,那六位自然義憤填膺了。   昭元想到這裏,不免大是心虛,忙道:“我馬上就去。”他說完還想回頭看伊絲卡一眼,卻被阿茜婭一步過來擋住了視線。隻聽她笑道:“你的老婆我替你看好,好好去辦好正事才有老婆。不然的話,你就幹流口水吧。”   昭元無奈,隻好急步來到正屋,果見腓特烈等和那老船工都已在大廳中分發財寶。眾人一看到他到來,都是神情怪異,似乎就要出言挖苦。那老船工連忙拉著昭元對眾人道:“各位,現在人終於齊了。就是他們七人乘鯨去伊沃島,剿滅了海盜,把他們的寶藏都帶了回來。各位以後行海,就不必再提心吊膽了。各位英雄並不貪財,說這些財寶與大家共享。下麵大家可以繼續領金銀。”   下麵眾百姓一片歡呼,昭元也加入了給他們分發財寶的行列。他見那些金塊銀塊都已被分割成了很小的小塊,還預先換了十幾大筐的銀幣,知自己沒來之時他們已做了無數的事,心下越發窘迫。過了一會,他才悄悄問道:“他們沒有懷疑我們是冒犯神靈麽?”隻聽腓特烈笑道:“我們聽老人家的勸,天還沒亮就先送了一大筆錢給神廟和那主官的官府。現在已是整個島上人人都有銀子領,誰還來跟銀子作對?”   莫西幹低聲道:“那主官開始還橫眉怒眼,不肯理我們,可一見到那一筐子財寶,整個人都歡喜得說不出話來。後來他還專門把全島府庫中的金幣銀幣都拿了出來,要跟我們剩下的財寶換。我們也故意讓他們占了些便宜。現在這整個島上,簡直人人都已稱我們是財神了。”愛德華也道:“不出幾日,全愛琴海必然都知道我們的大名。這些小民百姓又喜歡添油加醋,最後的那個大名,隻怕我們自己都想不到呢。”   昭元一笑,知道此計既已得售,那麽前往特洛伊前線的事便多了幾分把握。眾人分發了一陣,覺出那老船工似乎有話要對自己等人說,便讓手下那些婦女代勞,自己等都回到內室。那些女子本來也有本島送的,因為不願被人認出,便都蒙上了頭臉。普通小民見她們麵蒙白紗,風姿嫣然,都覺她們一個個如天上的仙女一樣,越發對昭元等空手而去、卻能帶回大批美女財寶佩服無比。因此,這番回去之後,自然更要添油加醋,加倍吹噓。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八回 當仁不讓勇士倫(五)      眾人來到內室坐定,那老船工已笑道:“各位果然不出所料,成功回來,實在可喜可賀。既然有這麽多人添油加醋,這名聲肯定是足夠了。接下來便需商量一下,看看具體如何才能去調停此事。不過我可先說好,有了名聲不過是第一步,隻能保證說見到雙方統帥。真正說要調合這件事,可不是那樣容易。”莫西幹道:“我們也知道是這樣。既然已打了這麽長的時間,我們先前所想的那幾個辦法,如特洛伊交還海倫、道歉並承擔一筆罰金的辦法,肯定是有人明裏暗裏提過的。如果現在再來重提,肯定是行不通。”   那老船工歎道:“不錯。這戰爭打到了這個份上,已經是真正的仇恨糾纏了,這些辦法肯定不夠。這幾天又有戰報回來,說是特洛伊城外最後的一塊地也要被占領了,希臘已更占優勢。況且要說罰金,希臘一方已經大占優勢,隻待再堅持多些時日,特洛伊便是不攻自破。那時其國的所有財寶,不就都歸自己了嗎?而且到了現在,他們真正的目的,隻怕還不在財寶和麵子,而是要將特洛伊徹底滅絕才甘心。這才是真正的可怕之處。”   昭元想了想,道:“這次我們剿滅了海盜,其實是於希臘一方更為有利。我們若要行動,更需趕早。否則越到後來,希臘人便越不會聽和解之議。”威廉道:“趕早是要趕早。不過你們可記得,我們先前曾經懷疑過一件事,覺得希臘一方的達官貴人,其實未必願意這場戰爭過早結束?”   腓特烈笑道:“戰爭拖長一些,可以加強他們的地位,這是不錯。但是現在已經十年了,該鞏固的怎麽也都已經鞏固了。我看如果現在戰爭結束,對他們的反麵意義已不大,而且還可獲取大批財寶,也算是更實利和威望。因此,我覺得對希臘一方還是利大於弊。”   那老船工點了點頭,道:“不錯。”莫西幹卻道:“要說勸解,需要敵對雙方勢均力敵才好成功。可現在勝負其實已判,再來勸解肯定極難。我先說句不中聽的話:大家覺得如果我們全不參與的話,特洛伊最後會是個什麽結果?”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答話。過了一氣,愛德華緩緩道:“我看是殊死抵抗,城最後被破時被全部屠殺,或是有一些被賣為奴隸。”   支奴幹道:“我看隻怕多半是直接全部屠殺,連當奴隸都沒多少可能。這場大戰下來,希臘人對特洛伊人的戒心極強,隻怕不殺光他們,希臘人心中始終不安。當然,這隻是最壞的可能,未必一定如此。但我們既要好好設想形勢,那便不能過分樂觀。”   依維幹忽道:“以目前的形勢來看,我看隻怕希臘人就算想抓奴隸,也難得抓到。”昭元道:“你是說,城破後特洛伊人會全部拒絕投降,從而全部被殺?”   依維幹搖搖頭道:“不是。他們如此剛烈,我怕在城中太過危急時,他們甚至會人吃人以支撐。到得最後城破的時候,城中隻怕本來就已經沒多少人了。若是本來就沒幾人,又遇到強烈抵抗,希臘未必會有興趣抓奴隸。那個時候,八成會全部屠殺了事。”眾人麵麵相覷,雖都覺此事極度悲慘,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卻也不能說全無可能。特洛伊人顯然也知道對方實在是一定要滅絕自己,絕望之下確實有可能走此極端,造成人間慘劇。   眾人想來想去,都覺此事甚是悲慘,但又極難插手。先前大家都隻想著如何能讓那些統帥重視自己等的意見,都覺倘若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那麽一切都是白搭。因此,但是也就沒多去想,見了之後該如何辦。現在細想起來,卻都覺這後麵的事才真正大大棘手。   昭元沉吟道:“不管怎麽樣,我們不能放任不管。若說看著他們被賣為奴隸或者全部被殺,無論如何無法讓人接受。不過我想,希臘一方雖然占了優勢,但未必就全是如阿基琉斯那樣的嗜血之人。我記得我中土列國紛爭,無論多大仇恨,戰敗者的普通民眾不過換個主子,從來不會被大規模賣為奴隸或是屠殺。奴隸也多是由犯罪或是欠債難還而致,並非主要源於戰爭。希臘也是遠近聞名的文明之邦,難道現在就人人都隻想用這種野蠻的辦法麽?”   莫西幹搖頭道:“那是常理。中土從無一場大仗是連打十年、天天不停的,這個卻是不同。”那老船工道:“其實昭元所言也有道理。希臘諸國眾多,其中也有許多本來不想這樣不死不休的。但他們怕被別國視為異類,也就隻好大事上勉強一致。我的朋友奧德賽便是其中一例。此外還有我的國家雅典,本來態度也不甚堅決。其他還有一些國家,但不占多數。”   昭元道:“那奧德賽地位如何?”那老船工道:“也是高級將領,可說是聯軍的副統帥。”昭元看了那老船工一會,終於還是沒有問他的身份,隻是道:“依我看,這奧德賽若真如你所說,便我們不去勸他,他也會有類似的結束戰爭想法。隻是他自己也知道,別人既都覺得最後勝利就在眼前,他也就無法說服同伴。我們若要讓希臘一方能有更多人同意停戰,隻怕還得先暗中幫特洛伊人一把,讓希臘人覺得特洛伊並未力竭、全勝還遙遙無期才好。”   腓特烈搖頭道:“我們本是調停,若是自己也卷了進去,殺另一方的人,那便不好了。”昭元道:“不一定要殺人,還有許多的辦法可以做。比如說,我們給他們送些食物之類的,或是給他們一些威懾什麽的。”   愛德華忽然笑道:“你又想裝神弄鬼了?”昭元道:“實在沒有辦法的話,那也隻好試上一試。反正他們也知道特洛伊在求海神,我們自然便可扮演海神。”說著停了一聽,又若有所思道:“隻是這一次,可能光靠我一人是不行的。我想,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利用島上的那一領巨幅盔甲。”   依維幹一拍大腿,道:“你是說,我們每人扮一條胳膊或是大腿?”昭元點了點頭,道:“正是。比如說,四肢各需一人操控,頭和頸需一人,軀幹需兩人。若要說話,則我來發聲。”眾人麵麵相覷,都覺此一想法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但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昭元續道:“當然,這也隻是一個設想。若是此計得售,便可給一個大大的台階,好停戰收取贖金。”   那老船工道:“先已說過,他們現在已誌不在金。”昭元道:“這不過是一威懾和台階,方便讓他們下台。真正要讓他們願意下這個台階,當然還得有真正的利益驅動。”威廉忽道:“那麽我們便在後方鼓躁選舉?會有人聽我們的嗎?”   莫西幹道:“有錢還怕什麽?就算隻有極少之人同意,也比完全沒有呼聲來的好。”腓特烈道:“這是後方的鼓噪,效果未必很大,再說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前方要有直接的辦法,估計還是得昭元的那個辦法。大家一起裝神弄鬼,說不定能讓他們疼一下嚇一下。”   支奴幹搖了搖頭,道:“這些都是逼他們,效果嘛……若要成功希望再大些,還要有實質的誘惑來拉拉他們才好。大家不妨礙先列一下他們接受停戰的好處。”依維幹道:“一個個說。先是希臘一方可以少死好多人命。再就是名義上獲勝,自然也可早些吐氣揚眉,早早回來保住自己的位置。還有就是一大筆贖金。不管他們開口要多少,總比特洛伊人被全殺光的好。”他說到這裏,忽然一笑,道:“他們說出一個巨大的數後,沒準自己還以為占了便宜。其實我們隻要在伊沃島上隨便幫特洛伊出點,便能讓他們沒話說。”   昭元笑道:“不錯。其實特洛伊本來就已經損失慘重,已未必能付多少罰金。但看這情形,若不付一大筆罰金,希臘一方絕對不會同意罷手。幸好伊沃島上的財富,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不可想象的。這也是幸虧我們本錢巨大,財大氣粗,才能攬得此事。我們不妨可以勸他們定下一個巨大的數,而且還故意給他們留條借口,比如說特洛伊多少年內不能付清,就全部仍作奴隸或者被處決。這樣的話,他們既滿足了他們後方之人和我們的麵子,又大賺了眼前之錢,還能自以為得計,幻想幾下。隻要他們領取了第一筆財富,退了兵,那就一切都好半多了。那時候,我們總是替特洛伊把罰金全付,他們自然便人心渙散,急著內部爭奪,肯定難以再組織起遠征軍了。那時候特洛伊再恭順一點,忍忍氣不給他們借口,堅持個幾十年百把年,此事自然漸漸淡忘。新的事情總是在掩蓋舊的,那時候希臘內部矛盾肯定又會成為主導。這件事,不就可以順利過去了麽?”   愛德華一聽,覺似乎也有些道理,便也道:“看來這策也還算有幾分誘惑力。隻是這個數目不能由我們提,當由奧德賽等人來提,畢竟他們是希臘一方的人。數目也必須很大,遠超過一般各國紛爭的金額,一定要讓希臘一方多數人覺得驚人巨大。最好能夠讓他們有這樣的感覺:特洛伊要麽不能完全付清,到時候仍然有借口再算賬,要麽全力付清後,特洛伊已然窮得餓死,再也無法對希臘有威脅。這樣一來,也就等於白白給希臘當奴隸。”   昭元道:“還有,各國後方的神廟也要大送禮物,請他們眾口一詞說天神要戰爭停息、收取罰金。這也能加強這個台階。”腓特烈苦笑道:“我們本來做的都是光明正大之事,卻居然不得不用這等偷偷摸摸的辦法來做,實在是一大諷刺。那些前方統帥,都在眾軍之中,眾目睽睽之下,要暗送隻怕就難了。”   支奴幹道:“暗送不成就明送。我們想辦法讓奧德賽提出一個巨大的數目,而且我們都準備老老實實給。反正我們又不準備騙他們,這還不是明擺著的一份大禮?他們總不會不拿吧?”眾人也都是一笑,都覺有錢還真是好辦事。這辦法雖然未必便一定能行通,但到底也還多幾分可能。若是沒有大財在後,要救特洛伊,隻怕連半成把握都沒有。   忽聽那老船工道:“這是設想中最好的結局了。可要是他們死活就是不同意,必欲除之而後快,那可怎麽辦?”腓特烈一呆,道:“這麽好的條件,他們還會不同意?”   依維幹卻深有憂色,道:“我看倒還真的很有可能不同意。首先,那個數目如果太大,人家會覺得是在說笑話,根本便沒人理。要是能夠想象,隻怕又有人說既然能拿出這麽多,我們直接破城拿不就行了嗎?”昭元道:“我們開始就跟他們說,這筆錢不是一次能拿出這麽多,而是分很多年,一次次付。這就相當於特洛伊人實際上在做多年的奴隸。他們如果自己去拿,一次是拿不出來的。”   支奴幹道:“隻怕他們還是覺得,隻有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奴隸,才最安全。”愛德華想了許久,道:“平心而論,你們覺得,他們有多大的可能,會采納我們前麵說的罰金辦法?又有多大可能,會寧願選後麵的辦法?”昭元等麵麵相覷,都是無可回答,顯然都感到不能太過樂觀。   過了好一會,威廉道:“這事確實是難。又想讓特洛伊人活命,又怕他們做直接的奴隸。現在如果連間接的奴隸如果做不成的話,難道還奢望他們能去作希臘的公民不成?”昭元忽然眼前一亮道:“對呀,這也是一條好辦法,說不定還真可以解決呢。”   他一回頭,卻見人人都看著自己,眼中都是明顯不信的神色。昭元笑道:“我也知這對你們甚難理解,但是在我看來卻甚是平常。本來我中土便是這樣的,打敗了一國,滅了一國,不過是該國國君沒了位子,普通百姓並不被賣為奴隸,其實跟以前一樣生活。”   隻聽愛德華道:“可能是因為你們是同族各國吧。這裏的希臘人隻怕不認為他們和特洛伊人是同族。”昭元道:“語言風俗一樣,人長的也一樣,連信的神也一樣,我就實在看不出什麽差別來。這怎麽會不是同一民族?”   那老船工歎了口氣,道:“他們自己非要認為不同,誰能有什麽辦法?”昭元見他說的認真,知道實情可能還真是如此,便道:“他們怎麽這麽吃飽了撐的,不去努力融合,反而要強調差異,培養矛盾,硬把本來一件不那麽複雜的事搞成這樣?這不是自尋煩惱麽?”那老船工搖頭道:“其實也不隻是他們那樣。天下大都如此,又怎麽能隻怪他們?”   昭元無奈,隻得道:“我華夏本來也不是一族,也是好幾個大部族混來混去而成的,中間有融合,又有分化。差異也有,但卻大都習以為常,並不以為太大之事。我們中華向來認為,本來就算不是同部,隻要認同同一種文化,基本上同樣禮儀同樣習慣,那麽就是一族,如原來的炎帝、黃帝、蚩尤等。又比如我要是帶伊絲卡回了中土,那麽以後就不論子女長得多麽象她家鄉之人,也都是毫無疑問的華夏之人。即使本來是同一族,隻要有足夠大的文化分化,那便不是一族,如現在的塞內各國和匈奴、月氏等。他們本來係出同源,但現在也可認為不是。至於將來如何?我不知道,也懶得去想。如今希臘和特洛伊,明明都是愛琴文化,卻怎麽死活就是不肯同意是同一族,非要自尋煩惱?”   莫西幹道:“估計是他們自認為人種差異之類的事,是不能被文化改變的。”昭元搖頭道:“他們若老是如此,無論他們自己如何輝煌一時,終難有海納百川之精神,隻怕難以長久強大並保持文明的連續性。我看這其實不過是一觀念問題,隻需稍微改變一下,不要劃分什麽,鼓勵融合,便可消無數矛盾。這卻何樂而不為?對於少部分人來說,就正如我二師兄所曾說的,一滴水融入百川,不是這滴水消失,而是它永存。難道這也有很多人難以理解?”   腓特烈道:“我們幾個自然是能理解,隻怕他們卻很難理解,也懶得去理解。或許他們覺得自己人數雖少,卻是高等,分離出來可占些便宜吧。”昭元頹然道:“我這一法,若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那也就一切免談。”那老船工忽道:“那也未必。我看雅典人或許能容易理解一些。至於其他的人,也有許多是當世豪傑,未必都是頑固不化之徒。”   威廉道:“你是說,雅典或許願意收留他們?”那老船工點了點頭,道:“或許吧,但是可能無法太多。特洛伊是東岸各國之首,邦大人多,雅典肯定不能全納。”莫西幹點了點頭道:“不錯。若是要雅典全納,會導致突然間增加的公民數目過多,負擔過重。這樣的話,其本來的公民肯定會不滿。同時,還容易讓其他國家產生疑心,懷疑雅典不與其他國家一條心,懷疑雅典變質。他們甚至還可能恐懼,覺得雅典民口大增,國力過強,會導致霸權失控。”    萬王之王 第四十八回 當仁不讓勇士倫(六)      昭元想了想,道:“說來說去,還是要讓各國都分擔一些才行。都擠往少數幾個國家。肯定不是辦法。可是這樣一來,就還是要去說服那些難以說服的國家。我看光靠我們幾個臨陣一說,隻怕是太難太難。看來,給他們後方的禮還要大一些,要讓那些神廟中的人,也大致同意我們這個同族說法。這種觀念上的事,如果他們肯出麵出力,便會好許多。”   眾人都點頭同意,覺得先前之一法為上策,後來這一法為下策;做事應先求上策,實在不行再取下策。支奴幹忽道:“要是他們這兩個辦法都不同意呢?”愛德華歎了口氣,道:“要真是那樣,那誰也沒辦法了。”   依維幹笑道:“正是。一人為了避免風險,將財產分成一百份,放在不同的地方,可謂安全吧?可是這一百處財產同時沒了的可能性,也不能說沒有。隻是要是連這樣的可能性都出現了,那就是誰也沒有辦法了。成天去擔心和防範這樣的可能性,損耗的還不如得到的多。”   腓特烈道:“我們自覺此二策對他們雙方都有利,其實中間的關鍵,乃是我們通過特洛伊來最後付帳。說起來,這是一方麵占大便宜,另一方不受大虧,而我們雖然要出些錢,但我們本來不以此為虧。他們肯定還是明白這其中的關節,想來也不至於完全不考慮。隻要他們不是非想損人不利己,我看還是大有希望的。”   昭元點了點頭,忽道:“若是希臘一方不守信用麽?”眾人一怔,都是無語,將頭望向那老船工。那老船工閉目想了許久,終於道:“我看不會。愛琴海一地,最重信諾。曆來各國紛爭訂立條約,從來隻有在訂之前為條約內容互不相讓,千年以來,還從來沒有過公然撕毀條約的。否則的話,這個毀約的國家,從此便無法生存於列國之中。我看隻要條約能夠讓他們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而且條目足夠清楚,應該不至於公然毀約。”眾人默然不語,卻無一人回答回答。良久,那老船工又道:“我想,你們應該可以相信我。”   依維幹忽然欠了欠身,道:“老人家還請恕我們年輕人說話冒犯。我們自然相信你,隻是此事涉及利益過大,我怕他們終於還是難測。”那老船工目光迥迥,道:“可是現在除了相信他們之外,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呢?你們難道公然加入特洛伊,去跟希臘一方廝殺麽?”   眾人麵麵相覷,都是無言以對。昭元道:“我看確實也隻能先相信他們了。現在他們已有如此優勢,這樣做的話,或者還有一絲讓特洛伊活命的機會。要是不這樣,那麽特洛伊人可就連一絲機會都沒有了。我們畢竟是來調停的,不是來參戰的,總不能直接赤膊上陣吧?更何況這場戰爭本來就恩怨糾纏,難說一方全無過失。”   眾人相顧默然。支奴幹緩緩道:“就我們來看,這兩策中,似乎下策為他們接受的可能性大一點。畢竟那樣的話,他們便宜較多,又能直接控製特洛伊人。同時,多些可控製的公民,也能增強各國國力。但現在的問題是,假如希臘一方同意了,特洛伊一方會同意拿自己全國人的性命,來做這場豪賭嗎?”   腓特烈忽然看著昭元道:“別人且先不說,我先問你,你可有把握能說服伊絲卡?”昭元想了想道:“憑心而論,我的確沒把握。而且說實話,現在即使是我自己,也對我自己提出的這個本來很有把握的辦法,變得沒有把握了。拿全國人的性命來賭,我們是外人,自然可以笑談各種可能。可是對於他們,很多感覺卻完全不同,有些甚至是不能談可能性的。”   那老船工點頭道:“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不過我還是願意相信,如果希臘人答應了,那麽希臘一方便會遵守。到現在為止,這話的確隻是我個人的感覺。但是我想,不如趁這個時機,各位先到希臘本部列國去看上一看,親身體驗一下各國的民情和信用程度,好好衡量一番風險。估計這樣以後,再作結論的時候就好把握一些。”眾人齊聲點頭稱是。   那老船工看了看眾人,道:“到了現在,我想我和你們彼此也看清楚了各自的為人。既然沒有別人,我也不用再隱瞞我的身份了。我其實是一個遊吟詩人,名為荷馬,這次乃是……”   話未說完,眾人都已驚呼出聲。原來希臘遊吟詩人雖多,但真正大大有名、為各國尊崇的卻隻有荷馬一人,其盛名早已傳遍整個愛琴海。昭元還沒入愛琴海的時候,人人就都向他提過希臘的傑出人物,如最有勇力的阿基琉斯,最有智慧的奧德賽,大力士赫拉克勒斯等等,但非軍中的人物,卻隻有荷馬一人。他們當時提起荷馬的時候,臉上神情崇拜實在無法不令外鄉人從心底裏便油然生敬。也正因為如此,昭元在冒充阿茜婭的保護神時,特地要冒充這個大名鼎鼎的“荷馬老人”。   昭元自己,也曾在船中,向這名老船工請教有關荷馬的傳說,但卻總是得到模棱兩可的答複。他雖知這老船工絕非常人,卻還從來沒有想到過,他就是改扮了的荷馬。   眾人麵麵相覷、驚歎之餘,卻也都覺得,在這樣一個全希臘精銳傾巢出動的時候,後方確實也隻有荷馬,才最有可能有這樣的風度和見識。因此,驚歎歸驚歎,卻無一人懷疑。腓特烈道:“既然荷馬前輩也認為希臘人會守信,想來這個辦法就又多了不少把握。”   荷馬笑道:“一個人的想法自然很容易變,但是希臘各國雖然大都有國王,卻也都有許多機構牽製,很多國王其實不過是第一公民。我們若能曉以利害,說服大多數人,即使國王想要反悔,也不那麽容易。”他停了一停,忽又道:“再說,特洛伊雖然富甲一方,但我雅典卻也絲毫不差,不能算是他們降級。若是此事能成,特洛伊之民想也不至於受苦。”   昭元笑道:“即使希臘人真要反悔,卻也要考慮一下荷馬和奧德賽。倘若您老人家把他們反悔的醜事流傳後世,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愛德華等哈哈大笑。昭元待他們笑停,道:“當然這是笑話了,我們還是應該親自去看看,才好真正估算。畢竟若是人真的不要臉起來,誰也沒辦法。”眾人都是點頭稱是,各自回房去收拾行囊,準備啟程。   他們都心知肚明,覺得荷馬既然喬裝如此,自然是想於平凡中多吸取靈感,是以也不用他囑咐,都不把他真實身份告訴那些水手和店夥。這一天房間倒是空裕了好多,因為許多房客都願意為領十個金幣,而轉讓自己房間,搬到另外的客棧去住,因此房間終於不那麽擠了。但畢竟腓特烈和威廉的老婆還是太多,到最後分配下來,還是得兩三人一間。   昭元怕腓特烈和威廉晚上又要打架,加上自己心懷鬼胎,怕人嘲笑,便要和愛德華以及荷馬住一間房。荷馬年紀已大,對這等小兒女之事,自然不會有年輕人那樣的關注勁。但二人安全之下,卻又反而自己有些忍不住了,不一會便想去見未婚妻了。因此,也不待商量什麽,他們便都互相壯膽、悄悄前去。   阿茜婭本來一見昭元便想嘲笑,但忽見愛德華也在旁,立刻便靦腆了許多。昭元暗暗好笑,便拉著伊絲卡出了房間,任由他們在裏麵傾訴衷腸。   伊絲卡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島上後,日日都在盼昭元歸來,還從來沒有出去遊覽過。這一次她有昭元相伴遊覽,被關懷得無微不至,自然極是開心。昭元來到海邊,輕輕擁著她道:“我們明天要去希臘本土,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好麽?”   伊絲卡睜大了眼睛,道:“你……不去特洛伊了麽?”昭元道:“此去希臘,也是為去特洛伊作準備。”說著把自己等準備疏通希臘本土人脈的想法說了。伊絲卡聽得似懂非懂,但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輕輕道:“我雖然不想去希臘,但是我想你是對的。我……不想離開你,當然……當然是跟你去。”   昭元聽她說得幽怨,想起要她陪自己去敵國時心頭的委屈,也禁不住的深深愧疚。他將伊絲卡攬入懷裏,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她的柔發,讓她貼在自己胸前,緩緩道:“其實我想要你去,也不光是陪我去。更重要的,是要讓你親眼看一看希臘,特別是雅典。”伊絲卡體念到他的溫柔,閉上眼睛喃喃道:“為什麽呢?”昭元沒有回答,隻是遙目望向海天之間,似乎不經意地道:“你說,如果有一天特洛伊人都變成希臘人,你能不能接受呢?”   伊絲卡嬌軀一震,顫聲道:“你是說,要把我的國人都變成他們的奴隸?我……”話未說完,已是滿眼淚水。   昭元忙道:“不是奴隸,而是當他們的公民,也就是自由民。普通人可以跟以前在特洛伊一樣地過生活。”伊絲卡身體不住顫抖,顫聲道:“不可能的,他們一定會逼我們當奴隸,他們一定會壓迫我們的,還會殺死我們的。你……真是要這樣做嗎?”   昭元感覺到她內心的恐懼,歎了口氣,將她單薄的身體摟得更緊,道:“這隻是沒辦法的辦法。”說著便將自己等商量的辦法說了一遍,最後說:“如果他們能遵守信諾,特洛伊的普通人當可一樣的生活。隻是王族不能再為王族了。”   伊絲卡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良久才顫聲道:“你覺得他們會答應這樣嗎?我不怕沒有王族身份,可是我很怕他們會殺死我們。”   昭元幽幽道:“我也沒有把握。所以我們才要去希臘親眼看一看,然後再考慮該怎麽辦。我想讓你也去看看,也是因為這件事跟你最為密切相關,你才是最能決定一切的人。”   伊絲卡眼淚撲擻嗽地直落,哽咽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們。難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昭元微微一歎,但覺她的身體越來越涼,淒苦之意盡顯,隻得道:“也許還有別的辦法,我們會再想的。”   伊絲卡仰頭望著他的眼睛,眼淚卻是不住地流下,忽然失聲道:“你騙我,你在騙我!你們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你們要把我們的命運交給他們處置。那樣的話,我們寧願戰死!”   昭元幽幽道:“你冷靜一下,我們需要麵對現實。現實不是童話,形勢是冷漠的,戰爭是殘酷的,利益是無情的,但我們必須麵對它們。實力必須被反映在協議上,這樣的協議才能有最大的可能被遵守。我雖然自稱中立,可是論起來,我實在是偏向你的。我也想特洛伊最好,我也想特洛伊能和希臘直接停戰,甚至一分錢都不賠,一個歉都不道,一個人都不犧牲。可是麵對這樣的形勢,這些實在是沒有任何可能;然而特洛伊成為希臘平民,卻是有可能的。如果能夠成功,雖然不能留下悲壯,但隻要留有人在,特洛伊的文明和血脈就不會完全而絕。可若是什麽都不做,拚到最後,必然是如你父親所料的那樣,特洛伊完全滅絕。那樣的話,就永無希望再放輝煌了。兩相比較,你到底要哪一樣呢?”   伊絲卡眼淚潮水一般滾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忽然轉身撲倒在沙灘上失聲痛哭。昭元歎了口氣,輕輕坐在她旁邊,攬起她柔弱的身軀,輕輕撫慰。他見伊絲卡身體不住顫抖,嬌俏的櫻唇已是全無血色,整個人都木然的躺在他懷裏,美麗的大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心頭也是一陣陣地抽痛,輕輕道:“我也知道沒有把握,可是我們所有的人,無論是外鄉人還是他們本土的人,都會盡最大的力量,保護特洛伊的人民最基本的生命和尊嚴。你知道嗎?那位老船工,就是全愛琴海的第一遊吟詩人荷馬。他會幫我們的。”   伊絲卡眼中微現光彩,但卻也隻是一閃即逝。她呆呆地看著昭元,忽的淒然一笑,道:“特洛伊……難道就真的這樣命苦?難道就隻能將自己的命運,完全交給敵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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