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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三回 九鼎之魂怎稱重

(2007-09-08 15:21:19)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三回 九鼎之魂怎稱重

  第一百一十三回九鼎之魂怎稱重
  老子呆呆望著遠方,似乎在思考一件極為棘手、極令人難以取舍的事。星光月色映著他那鶴發童顏,更顯得飄飄然有神仙氣象。他思量良久,終於道:“老子說這麽一通的話,不光是說老子不好去,更重要的是希望你們也不要去。老子老了,見過了無數的事,對這些打殺爭雄、爭名奪利之類早已看得穿了。九鼎說到底,也還就是九隻鼎。即使真被毀掉一隻,難道天下人就會死一大片麽?可若是蓮伽葉不能順氣,極可能和孔任一起大施虐殺和挑撥,那天下精英可還真要死上大片大片。若說得庸俗些,這九鼎其實就象是女子處女膜一樣,一但看重,它的確可以重逾生命;可一但能換個想法看,它卻又什麽都不是。再說了,九鼎也不是本來就有的,也不可能永遠不磨損、永遠都存在。你們又何必看得這麽重呢?”

  昭元道:“但九鼎既成,這千百年來,實已成中華之一象征。若其忽然受創,便極可能造成極大心靈創傷。您的想法自然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世上多少人能如您這般高壽,如您這般開通?如果隻有您一人覺得這樣沒什麽,但其他所有人都覺無可容忍,那又怎麽算?雖然世上不可能有什麽東西真正永恒,九鼎也終會消逝,但也正因為如此,其在一日,便應寶貴一日,絕不能以它必將消逝而棄之不顧。我們既身為炎黃子孫,禹王後輩,那便人人有義務去珍惜它保護它,以讓它能盡量長期地傳承,給後代子孫少留遺憾。”

  老子歎道:“老子也不是說對九鼎沒有感情,而是說,現在的蓮伽葉,實在已將處於臨瘋臨死前最瘋狂最難測的階段。如果此時跟她硬碰,隻怕不但保護不了那鼎,還會死很多很多人,而且都會是精英。蓮伽葉反正也活不了幾年,她肯將冰靈放在你那裏,本來就是她自己也覺時日不多之象。她和孔任一但順氣,後麵自然便會更加收斂,死前未必需在別處求得發泄。因此,大家隻要忍得一時,便能熬過兩大實質禍害。兩相其害,你覺得其中誰輕誰重?”

  昭元想了想,忽道:“你覺得,若是不算您,我們天下英雄全力而去,能有幾成把握?”老子搖頭道:“首先,天下英雄大半失陷雪穀,不可能都去。再者,那裏不是平地,更不是普通幫會聚集之處。因此,真正能頂用的英雄,實在少得可憐。而且你們既要護鼎,就不得不打倒、甚至殺死蓮伽葉和孔任。否則的話,不但鼎保不住,無數性命更保不住。這個希望,說實在的,老子看最多不到一成。可你們大有傷亡的可能,卻至少有八九成。”

  昭元想了許久,忽然道:“能有一成把握,總也值得一拚。反正我也……”說到這裏忽然住口不言,改口道:“我覺得不止兩成。此次我們是衛鼎而戰,那便無所顧忌,什麽毒藥手段都可以用的。”

  老子久久望著他,道:“你真要為此事而冒險?”昭元慢慢道:“英雄就是敢於冒險的,不然而怎麽叫英雄?人生也難得衝動幾回,我為老婆都衝動了好幾次,為什麽不能為此事衝動一次?我犯過巨錯,罪孽深重,便死在那裏,也沒什麽可怨的。”

  伊絲卡忽然靠向昭元,輕輕依慰在他懷裏,抱住他脖頸,顫聲道:“你不要再提那些事,我真的不想再提。我……隻有和你在一起才能生存,你要和我永遠永遠在一起,一天也不要離開我。我也不許你亂提生死之事。你要是愛我,就不要輕易言死。”

  昭元心頭感動,摸了摸她頭,輕輕道:“別怕,我不會輕易言死的。我也知道希望不大,我早就做好了萬一鼎破,就立求全身而退的心理準備,隻是……反正我不會去在那個時候,去做不顧一切要報複的事情的。我會盡量安全地回來,用別的辦法,積蓄更多的力量,來讓他們付出真正的代價。”

  伊絲卡將頭輕輕貼在他頸中,緩緩閉上美目,長長的睫毛根根顫抖,慢慢道:“不論你是生是死,我都跟你在一起。”昭元咬了咬牙,道:“不,你要學我。如果鼎真毀了,所有活著的人都要盡量回來,不要當時去作無謂的拚命。剩下的人,應該堅持隱忍,盡量回來,和更多的人一起為死者報仇。”

  伊絲卡淚意盈然,道:“不,不。我太害怕忍受痛苦了,我不願意,我更承受不住。我是為了你才學劍的,沒有了你,我……”說著,嬌軀不住顫抖。昭元道:“不,你能的。你已經戰勝了這麽多痛苦,你早已經變堅強了,你一定能的。”伊絲卡珠淚滾滾滾落,哭道:“不,不,經過了這麽多的痛苦,我更脆弱更害怕痛苦了。你相信我,不要逼我。”

  昭元歎了口氣,慢慢吻幹她的眼淚,道:“好老婆別怕,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保重的。”伊絲卡輕輕嗯了一聲,道:“我相信你,你……別騙我。”昭元點了點頭,忽然勉強笑道:“怎麽舍得騙你呢?隻是到那個時候,你就不要逼我練無極神功了。”

  伊絲卡大羞,一下推開他,道:“你這人真壞。”昭元哈哈一笑,忽然轉頭對老子道:“那無極神功,能夠在蓮伽葉和孔任麵前保命麽?”

  老子似突然被從什麽沉思中拉了回來一樣,怔道:“這個……這個……我還沒試過。”他本來最開始總是喜歡用“老子”二字,但現在卻居然用了一個“我”字。

  昭元想了一想,苦笑道:“總之我盡力就是了。爭取最好的,準備最壞的,反正也就隻能這樣了。大不了去陰間再練無極神功,反正那裏也是歸夏瑤琴管。我求她開開恩,通融一下,沒準便又是一條小泥鰍了。”

  老子忽然道:“你們如果真的要去,準備如何對付蓮伽葉和孔任?蓮伽葉可跟那隻會揪你耳朵的夏瑤琴不同,人家可是硬練出來的。”昭元一怔,道:“想來也隻有圍攻了。她再厲害,估計也擋不住我和伊絲卡兩人全力罷。”老子道:“那孔任呢?那君萬壽呢?那雨仙露仙呢?她那許多冰宮之眾呢?”昭元勉強道:“再多也多不過天下英雄罷?反正最想毀鼎的是蓮伽葉,隻要她死,別人未必那麽想毀鼎。”老子目光閃動,忽道:“你們先來圍攻我看看。”

  昭元呆了一呆,和伊絲卡對望一眼,都是不知如何是好。老子忽然袍袖一拂,厲聲道:“如果你們連老子都打不過,那也就根本不用去了!客氣什麽?莫非是膽怯麽?”昭元看了看伊絲卡,彼此都點了點頭,伊絲卡飛身飄退,纖手一探,已取那軒轅神劍在手,道:“太師爺,小輩們得罪了。”老子點了點頭,道:“放馬過來。”

  昭元和伊絲卡忽然身形同時縱開,一左一右,直襲老子兩肋。老子袍袖一拂,將這兩股力道卸於無形,厲聲道:“要練生死相搏,豈能縮手縮腳?都給老子盡全力!”昭元臉上一紅,道:“請太爺小心。”說著陡然一拳正鼻梁擊出,威勢驚人,已是用了全身力道。

  老子笑道:“這才象樣!”他絲毫不避這一拳,隻是右手袍袖突然反卷,已將伊絲卡那刺來的一劍微微變了方向,而且揮灑之際絲毫沒有碰到伊絲卡的劍鋒。伊絲卡那一劍立刻嘶溜一下,貼著老子肚皮,直刺向昭元之腹。伊絲卡和昭元齊齊大驚。伊絲卡急忙抽劍,卻覺那從來刺人不帶血、沒有過任何阻滯的神劍,竟也似被粘了一下,居然無法趁回劍之時變招。昭元眼見她這一劍來向,也是急忙收拳,那拳鋒雖幾乎擦著了老子眉毛,卻已無力。

  老子啪地一下,點了昭元手腕一下。昭元頓時右臂一下酸麻,整個身體已是空門大開。老子忽然飄身退後,疏然又至原位,望著靜靜呆立的昭元和伊絲卡,默默不說話。

  過了一會,老子慢慢道:“剛才不算。你們再來。”說著,又是伸手作勢。

  昭元突然飛身而竄,左掌右劍,直取老子胸腹要穴。與此同時,伊絲卡人劍合一,猛然一下直刺老子眉心。二人來勢凶猛,顯然這一下不但完全不再怕有誤傷,還大顯配合之狀。

  老子讚道:“好!”這一次卻不敢來帶伊絲卡之劍,隻是突然間一矮身,整個身體已經迅疾捷倫地了一個方位;同時他已一指揮出,直戳昭元掌心,至於另外一手,卻是堪堪不動。隻聽波地一聲,昭元那劍氣已自老子背部穿過,將老子背後之衣撕開一道裂痕。老子那本來垂著的手卻趁這一瞬間,猛然淩空一抓,竟然將昭元抓得身形一突。昭元大驚,雖是急忙收住勢頭,卻已經大事不好。老子一指已戳中了昭元掌心,刹那間便又令他全臂酸麻。

  但此時伊絲卡卻已反手斜刺,直探老子臂上穴位。老子猛然一下反過手來,五指如鉤,竟然抓住了那劍鋒。伊絲卡吃了一驚,因為她簡直從來都沒想過,居然有人敢來這樣搶這柄神劍。她急忙纖手一抖,要借神劍本身威勢,震削老子手指,逼他撒手。

  老子果然不敢硬抗,那手立刻避開。伊絲卡突地劍交左手,正要飛身而刺老子腰肋時,忽然旁邊一下一個身影衝了過來,卻是老子已將昭元身體順勢一帶,朝她甩帶了過來。雖然昭元立刻穩住,卻還是阻了一阻伊絲卡的劍路。這一瞬間,老子又已是飛身跳出圈外,默默望著他倆。昭元和伊絲卡互望一眼,都是慚愧無比。

  老子疏然跳回,掃了他們一眼,沉聲道:“再來。”昭元歎道:“不用再來了……”老子突然一下欺身直探,五指騰伸,直拿昭元脖頸,竟似是用上了了十成十的力。昭元大吃一驚,連叫停都來不及叫,也根本不及閃,隻能一股少陽劍氣直襲他眼。老子這一下本是虛招,立刻雙手一帶,唰地一轉,已將劍氣轉帶得消散於無形。

  這時伊絲卡已騰身躍劍來攻,直刺老子後腿。老子那腿突然不知怎地,反過來一踢,竟然踢中了那劍的劍麵。伊絲卡頓覺一股大力而來,素手微顫,那劍一抖,已自消了力道。與此同時,她已極快地反手回劈老子之腿彎,其勢快極圓極,顯然變招時沒有受到粘力阻滯。

  老子淩空一個倒翻,身體就象陡然長了一截一樣,那邊堪堪躲過那一劍,這邊之手便已發出指力,直襲伊絲卡之臂上麻穴。昭元在這當兒突然一下雙手直伸,竟然十指平出,一下四道劍氣發出,直襲老子半空中的身體。這四道劍氣雖是三弱一強,但外表卻是完全一樣,讓人極難辨別。

  然老子竟然不去處處設防,依然維持那抓向伊絲卡的爪勢。他身體隻一下輕閃,便堪堪避開了那最淩厲的一指,至於其身體其它部分,雖然確實中招,卻顯然不能成害。伊絲卡急忙一個側翻,揮劍以擋,這才隔開了老子抓向她的指力。昭元更不停留,一把抓起地上一方石頭,猛然一下朝老子擲去;同時,另外一手五指再發,唰地一下,又是一強一弱。老子反手啪地一下,迎向那石,似乎要接入手中。

  那石頭在堪堪就要被老子接入手中時,突然一下炸開,直裂成七八塊小石,都是直襲其要害部位。老子哈哈一笑,那欲接之手猛然一旋,不知怎地已收攏了其中最具威脅的五塊,便如炸開的反過程一樣。但那兩路劍氣,卻終於都擦到了老子之胸,頓時胸前火光直冒。

  老子反手將那手中五石擲回,猛然低頭一吹,那火光頓時形散,但胸口外衣卻終於還是敞開了一半。伊絲卡在這當已是騰身反躍,才至半空,忽然連人帶劍筆直一線,直擊老子頭頂天靈蓋。老子猛然一下反身,一顆擊中其身的小石象觸著了什麽彈簧一樣彈起,正好擊中了那劍的劍麵。伊絲卡劍歪人歪,立刻側過身形,回劍反劈。這時昭元已是騰身而上,直直衝前,大喝一聲,一掌擊出,卻是昊陽真氣大盛,要逼老子硬碰硬。

  老子呼地一下,整個身體如鴻毛遇狂風一般突然飄開,卻又驟然反卷,反而抓向了伊絲卡的劍鋒。昭元唰地一下,化掌為劈,一下就要砍向他手。老子五指如鉤,立刻翻轉迎上。昭元忽然飄身退後,並不跟他硬碰,伊絲卡也劍勢一橫,退出一丈。隻聽又波地一聲,卻是昭元趁那回退之機又發一劍。雖然老子再次躲開,衣上卻又被劃開了一道口子,火星再起。

  老子哈哈笑道:“這個可不好!”身體忽然變得極為扁平寬大,便如魔鬼魚一樣突追過去,其勢竟比昭元有備之退還要快出許多。同時,他五指如鉤,已伸抓回拉,要將昭元身形帶歪。昭元本來偷襲得手,以為可以長期如此耗,卻不料老子應變如此神速,躲避不及,隻得出手跟他對抗那淩空拉力。然而老子這一抓的五指竟然突出指力,其中一股直刺昭元之臂上麻穴,雖然力道不大,卻是擊個正著。昭元立刻一個翻身,騰躍下來,抱臂而立。老子身如鬼魅,一下又自飄開複回,吹滅身上火星,靜靜望著他們。

  昭元揉了揉那麻木部位,忽道:“老子,再來一次!”老子卻忽然怒罵道:“他奶奶的,你都要燒人衣服了,還來個什麽?老子可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自然是不怕什麽羞的。隻是你在你老婆麵前,讓老子沒衣服,這成何體統?讓老子顏麵何在?你以為到時候,你也能這樣對付蓮伽葉麽?你以為投機取巧就能羞死她麽?她惱羞成怒之下,說不定立刻發作起來,那可就糟了。”

  

萬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三回 九鼎之魂怎稱重(二)

  
  昭元被他罵了一頓,臉上微紅,道:“老子教訓的是。”老子哼了一聲,道:“要圍攻老子,你們再練些年,估計是可以了。但要對付蓮伽葉,隻怕還要差上一些。為了避免刺激她,最忌諱的就是羞辱她。你這可怎麽行?”昭元歎了口氣,道:“是。我們到底還差多少?”

  老子搖了搖頭,道:“老子也不知道。也許並不多,也許差很多。她練的是魔功,又是後期階段,委實不好預測。”昭元和伊絲卡互望了一眼,都是深有憂色。老子慢慢道:“你們現在也明白了罷?兩人合力,其效未必是二者累加。開始攻我時,你小子縛手縛腳,盡擋你老婆劍路,便是一證。”昭元微覺尷尬,道:“論起近身之搏的靈活,確實沒人比得上伊絲卡。”

  老子歎道:“多人圍攻,若是配合得好,確實有威力倍增之效。但若是配合不好,彼此礙手礙腳,有時反而還不如一人來攻。什麽叫配合?配合就是要注意抑製過強的得勝欲望和閃避意念,要相信同伴能夠幫助自己。若是老子猜得不錯,你們是想纏住蓮伽葉,再來一批人纏住那幾大高手,剩下的人便可趁亂將鼎帶走。你們兩個小娃娃相親相愛,雖然沒練過什麽,畢竟也還算有些默契。可是那些前去的其他英雄豪傑,乃是盡多狂妄自負、喜歡獨來獨往之輩,要他們一窩蜂地上去對付孔任等人,那卻根本難以做到。孔任現在的武功,隻怕根本已不在蓮伽葉之下。蓮伽葉就算自己脫不開身,隻要使個暗示,令他瘋狂殺人就行了。那些人互相不知配合,又哪裏抵擋得住?隻怕三兩下便能屍橫遍野,卻還是什麽都撈不到。”

  昭元想起自己在天竺初逢強敵、籍機練功的情形,頗覺得老子說的都是至理明言。若不是當時天龍八部過於自負,沒從一開始就好好配合,自己隻怕早就被擒了。如此說來,那雪山之行的希望就更是渺茫。去的豪傑再多,又有何用?

  老子望著昭元的臉色,一字字道:“老子說不要去,不是沒有九鼎的感情,也不是沒有熱血,實在是擔心此行你們危險過大……”

  昭元忽然打斷老子的話,道:“不,我還是要去。我反正快……已經安排了後事,我也已經得到了這麽多人的愛和諒解,我……沒有太多遺憾了。沒有人是傻瓜,更沒有人不愛自己的生命。別的英雄更加沒有生還希望,也許更知道所能幫上的比我還微薄。但他們都還能去,我已經得到了這麽多,如果還不去冒這個險,實在沒臉對良心。如果不敢冒險,縱然英雄全都不死,也都會變成狗熊。如果敢於去冒險,縱然死傷大半,也依然能激勵出更多的英雄。蓮伽葉再狠辣,能殺得盡天下英雄麽?”

  老子久久看著昭元,終於還是歎了口氣,道:“看來還是那個丫頭看得準,知道你是一定要去的。唉,老子老了,完全白活了。”

  昭元慢慢道:“我若……若……不在了,月亮便送給老子。我的國政後宮不用擔心,那些群臣,還有樊舜華,他們會打理一切的。夏瑤琴和靈妹妹,煩你想辦法安慰安慰她們。世上少年英雄多的是,無論她們怎麽看,我自知必有更好的,也望她們有信心。”

  他說完,呆了一陣,輕輕拉起伊絲卡的小手,道:“老婆,對不起,要你去陪我冒險。”伊絲卡輕輕靠在他胸前,淚光盈然,卻笑道:“不,我是最幸運的。”昭元輕輕擁起她,道:“我們練習去吧。但需盡力,便是無悔。”伊絲卡輕輕道:“嗯。”忽然回頭道:“老子,謝謝你的指點。我們會盡力的,但也會珍重生命的。我們不會輕易言死,你不用太擔心。”

  老子怔怔望著昭元和伊絲卡,忽然怒道:“氣死老子了!你們這不還是在逼老子出馬麽?”昭元吃了一驚,回頭道:“你答應了?你答應去上山了?”老子怒道:“他奶奶的,誰說答應去上山了?隻不過你們非要送死,老子也隻好再教你們點本事了。混蛋,你過來!”

  昭元和伊絲卡互望一眼,不知他要做什麽,但卻終於還是慢慢走了過去。老子須發皆張,怒形於色,怒道:“跟你們這群年輕攪在一起,老子那苦苦費了百把年才看穿的道理,居然又都給變糊塗了。他奶奶的,這又要費老子多少時日修身養性?真是晦氣之極!”忽然大手一伸,一掌正正拍在昭元天靈蓋上,昭元居然沒能避開。

  伊絲卡大吃一驚,幾乎連劍都掉了下來,顫聲道:“你幹什麽?”老子怒道:“女娃子閉嘴!沒看見他還沒死嗎?老子正在傳功!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盡幹些吃虧還不討好的事!”

  昭元被老子一掌按住,頓時整個身體內外都如烈火猛炙,便如置身於火山熔岩中一樣。他隻覺一股巨大的洪流瘋狂從天靈蓋襲來,迅速壓垮了自己的那本能的內力反抗,飛速衝入了自己的丹田百骸。那種感覺雖萬分撐脹難受,但偏偏人還是清醒著。

  他已經知道,老子正在用另外一種灌頂大法強行給自己灌輸內力。他想要說話,請教順應之道,但那種極其劇烈的脹痛感,卻迅速在他四肢百骸丹田氣海蔓延起來。那種感覺雖非疼痛,卻實是比最劇烈的疼痛還要難受百倍,甚至都還有一種惡心想吐的感覺。這時的他已被直逼得麵色又青又紅,雙目瞪出,頭頂白氣絲絲蒸騰,渾身汗如雨下,哪還有力開口?

  老子恨昭元逼自己做賠本生意,這傳功更是絲毫不含溫柔,隻是一味地猛壓猛施。可以說,他除了不超越昭元能承受的極限外,別的真是怎麽能令昭元難受,便怎麽施為。

  伊絲卡知老子雖是不停地罵罵咧咧,似恨不能將昭元碎屍萬段,但卻也確實是在給情郎傳功,心下甚是感激。但昭元那簡直隻需再加一線就會支持不住、暴斃當場的痛苦模樣,卻又令她心疼如絞,憐惜萬分。但這是傳功的緊要關頭,她雖然心痛之下,卻也毫無辦法,隻能一下下地用絲巾為昭元臉上身上擦汗,鼓勵他支持下去。

  昭元才頂了一會,便放棄了引導的努力,幹脆任老子那一百多年的精深內力自行衝突。他這個時候已隻是咬牙苦撐,全身肌肉都繃得就象再緊一絲就會爆炸一般。過了許久許久,老子才終於鬆開那製住昭元頂門的手,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喘了幾口粗氣,怒道:“他奶奶的,豈有此理!賠本買賣,老子居然也還真做了?這見了那婆娘,不更得躲得遠遠的嗎?”

  這時的昭元其實根本就不待他踹,自己就要在地上軟成一灘爛泥。老子那一百多年的精純內力是何等的霸道?那實是將昭元本身的內力全數壓服,然後多餘的部分才能衝入他體中駐留。因此,其實老子最多也隻能將他變得跟自己差不太多;要想再高,卻是癡人說夢。

  昭元在地上喘息了一會,那些在長期的全力緊繃下,幾乎耗盡了一切精力的肌肉經脈,終於又恢複了一些。再加上伊絲卡的溫柔按摩,又過好一會,他才得以勉強坐了起來。他想起老子傳功的辛苦和大德,想說幾句感激的話,可卻還沒氣力說出口。

  老子怒氣不息,罵道:“他奶奶的,老子對你實在是恨之入骨,一見麵就騙老子做賠本買賣!”伊絲卡陪笑道:“太爺您別生氣……”老子怒吼道:“叫老子!他奶奶的,以後再敢不叫老子,老子非閹了他不可!”伊絲卡臉上一紅,道:“老子,謝謝您老人家傳功。”

  老子聽她溫言軟語,氣也勉強消了一點,但一想起這賠本買賣,頓時又是惱火萬分:“他奶奶的,你小子居然算計老子?明明老子說得去的話必死無疑,你還死活要去,這不是逼老子去嗎?老子怎麽能去?那一去不更加砸鍋?他奶奶的,還是你這小子自己替老子去吧!生死有命,老子發誓再也不救你了!他奶奶的,一見你就來氣,真是氣死老子了!”

  昭元漸漸恢複過來,耳中聽他還不住口地大罵自己,甚是尷尬,卻還是道:“老子您既然親自動了一把手,不如就命太師伯他們發發餘熱,也好為祖宗立些功德……”不料話沒說完,老子已是怒不可遏:“他奶奶的,這麽快就得寸進尺了?你知不知道他們的老婆也都還沒死啊?現在本門丟人還不夠?你是想老子滿門都當著天下人的麵,被攆得到處跑啊?”

  伊絲卡道:“既然現在都已經這麽丟人了……”老子怒極,喝道:“什麽?”伊絲卡嚇了一跳,急忙不敢再說。昭元愁眉苦臉道:“那……那不如就隻請太師父一人罷。”老子怒道:“你知不知道,當初他死活不理那個美人,導致那個美人多麽鬱悶?那個美人幾十年孤獨伶仃,全天宮的人現在都對你太師父恨之入骨呢,他還敢去?再說了,公孫賢雖然不爭氣,不敢對敵給老子爭麵子,可畢竟也沒給老子丟臉!怎麽說他也是老子最鍾愛的徒弟!你們兩個小娃娃還想毀掉老子這最後的希望?你自己墮落就算了,還想找人顛背?你還是不是人哪?他奶奶的,老子算是看透你們了,從今以後離你們遠些,再也不見便是最好。老子跑也!”

  老子越說越氣,話沒說完,已是身形一閃,踏波而去,一麵跑還一麵回頭怒罵:“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昭元和伊絲卡互望一眼,都既是尷尬,又是好笑。伊絲卡嗔道:“你聽著,以後可不許象他這樣。”昭元哈哈笑道:“放心,我都已經被你們給訓了一遍又一遍,哪還敢跑?我一見老婆,嚇得連跑都不敢跑了,渾身剩不下幾根骨頭,隻能任憑你們來踩。”說著趁勢摟了一下伊絲卡,啪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伊絲卡猝不及防,又羞又惱,狠狠掐了他脖子一下,道:“你簡直就是中山狼,才得了一點便宜就猖狂起來了!”

  昭元哈哈大笑,道:“不是中山狼,是色狼。”伊絲卡無可奈何,急道:“你越來越無恥了。我……我……”昭元嘿嘿笑道:“簡直恨不得嫁給我,是不是呀?”伊絲卡大恨,但被他摟得緊了,怎麽也脫不開他懷抱。

  要知絕代美神就在眼前,卻被逼得看得見摸不著那麽久,昭元早就已癢到了全身的每一根筋裏了。如今昭元終於又能得償所願,哪裏肯輕易放鬆?伊絲卡掙紮了幾下,卻是越掙紮越親密,越掙紮越羞人,直急得一頭紮入他懷中,生怕露出一絲臉兒給他。昭元心頭大樂,輕輕握起她小手,撫摸自己胸膛傷口,輕輕道:“你也已經在我胸中了。我時刻都已經在愛你,融你,親近你,你跑也跑不掉的。”

  伊絲卡氣道:“好哇,早知你這樣沒安好心,就不讓你那樣了。”昭元忽然深深歎了口氣,摟住她肩頭,道:“我沒安好心,安的是癡心。無論多麽久遠,都不能消逝愛琴海的記憶,更加不能忘卻那分離的痛苦。我真的好怕你會離開我,我再也承受不起你離開我了,所以我要不顧一切地讓你永遠融在我之中,再也無法分離。你答應麽?”伊絲卡心頭感動,輕輕道:“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我是你的妻子,永遠都跟你在一起的,哪裏也不去。”

  昭元心頭感慨,忽然掉下淚來,道:“當初我曾經想,我如果死了,希望你還是能堅持活下去。可是我卻又無法容忍不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藏下了那根秀發。”伊絲卡垂淚道:“隻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活下去。沒有了你的愛,我……實在比死還要難受。隻要跟你在一起,不論在陽間和陰間,我都是活著的,而且活得很快樂,誰也比不上。”

  昭元呆呆望著她,她也癡癡望著昭元,二人都是淚眼迷離。朦朧的淚光。似乎共同幻成了心海的波瀾,再也分不清是這個淩晨,還是愛琴海上的那個醉人淩晨。過了許久許久,伊絲卡才擦幹淚水,輕輕笑道:“你看你,比女孩子還要多愁善感,老是什麽死呀魂的。”昭元尷尬笑道:“這全拜老婆所賜。不是老婆費力摧折,我現在還隻知道跟你比誰更委屈呢。”

  伊絲卡閉上美目,輕輕靠在他頸處,羞道:“我真笨,真倒黴,居然喜歡上了你,還被你給粘上了,怎麽也甩不脫。”昭元笑道:“我真幸運,居然粘上了你,怎麽也沒被甩脫。隻是,我還有一點點遺憾。”伊絲卡道:“什麽遺憾?”昭元道:“就是老婆總不肯讓我粘得太近。”伊絲卡大羞,一下就要跳起,卻更加被他摟得動彈不得,隻得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們要成禮的。”

  昭元一笑,輕輕道:“你現在這樣對我,那我隻好把愛惜都積累到洞房那一天了。你說好不好?”伊絲卡恨極,狠狠戳了他胸前傷口一下,才終於跳脫出來,但一隻絲屐卻還是被昭元趁機帶下,還被他死死攬在了懷裏。伊絲卡待要去搶,昭元卻象是要保護生命中的唯一一樣,死死彎腰護住,說什麽也不放鬆。

  伊絲卡見他急態,更是滿臉紅暈,恨道:“你……真是沒治了。”昭元喃喃道:“你都搶走了我的一切,還不肯給我一點點安慰麽?你看看,我現在還剩下什麽?”

  伊絲卡又羞又惱,又喜又慚,慢慢低下臻首,輕輕道:“我要進去沐浴,你在外麵守著。”昭元笑道:“我也想去。”伊絲卡臉兒大紅,卻居然沒有罵他,隻是輕輕道:“我先去,完了之後你再來。你要是敢中間跑進來,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昭元聽她語氣,不敢再鬧,眼見她珊珊而去,卻帶不走懷中絲屐的溫柔,心頭更是沉醉萬千。

  過了好一會,昭元也終於輪到了沐浴的機會。等他沐浴完時,才發現那套擺在麵前的新換衣服有異。再一細看,見其雖然依舊色彩亮麗,處處紗綾,但樣式卻已是男裝了。昭元才換好出來,還沒來得及問起,伊絲卡便已搶先道:“你聽著,這就是最後一次。以後你自己裁衣服。”昭元道:“沒問題,但我裁的你要穿。”伊絲卡瞪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忽見遠處又是一人踏波而來。二人急忙看時,卻見來人是公孫賢。

  

萬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三回 九鼎之魂怎稱重(三)

  
  昭元忙躬身道:“師祖大駕,不知何事?”公孫賢看了看昭元,又看了看伊絲卡,笑道:“我也是想起幾件事,剛剛才來。”昭元和伊絲卡都是臉上通紅。公孫賢麵色漸漸轉為凝重,道:“你太師祖雖然幫了你一個大忙,但你們隻怕依然不是蓮伽葉的對手。”

  昭元心頭一跳,肅然道:“估計也是。不知師祖有何指點?”公孫賢歎了口氣,道:“指點談不上,真正上場,還是得你們自己隨機應變。我來隻是提醒你們一下,不可歡喜過了頭,忘卻了危險。”昭元赧然道:“師祖教訓的是。我當會有所分寸的,實在不行,那便還是保命要緊。”

  公孫賢歎道:“這功力灌頂,畢竟乃是外來,其融匯程度始終難及你自己苦苦修煉來的內力。因此,其實際效力其實是要打些折扣的,不可期望過高。這個女娃娃實可說是我們幾代人中劍術資質第一的,可畢竟真正最高的劍術境界,不是光靠聰明能堆出來的,也不是光靠說能說出來的,還需要長期苦練、長期體會。本來你們若能再多練些年,多加領悟融會,當可戰勝蓮伽葉。但問題是現在她一定要如此,而你們又一定要去,那就麻煩得多了。”

  昭元垂頭道:“我等看之不透,想之不通,一意孤行,讓太師祖和師祖失望了。”公孫賢歎道:“人生在世,總得有幾件事看不穿想不透,也總有幾件事情能激發激情。否則的話,那還能叫人麽?你太師祖想不透的東西,隻怕比你我還多,還不是照樣大罵你們想不透?祖宗之物就在眼前被人強行損毀以侮辱後人,便其物本身並無特殊意義,誰又能不覺憤怒?事事太過退讓隱忍,想要保全大局,最後也必然沒什麽東西可保了。世上若還應有衝冠一怒,這便當是其一。因此,你要去,為師很是理解。但為師真正擔心的,還是你們的安危。”

  昭元想了想,道:“我們不會太過迂腐或衝動的。徒兒忍受過很多屈辱,知道如何隱忍以圖將來。”公孫賢搖了搖頭,道:“你自以為不會衝動,其實真正到了重大關頭,你還是難以控製自己。你也不要小看了你小時候所受的那些骨氣之教。你現在其實不過就是假老成,真到了那個時候,未必那麽容易便能想開。我怕你到時候熱血上來,還是會不顧一切,甚至引發無數人跟你一樣。”

  昭元歎了口氣,道:“師祖教訓的是。徒兒謹尊所喻,凡事會盡量從大局著想。”公孫賢看了看伊絲卡,伊絲卡忙道:“我會好好勸他的。”公孫賢點了點頭,卻又深深歎了口氣,轉過頭來對昭元道:“你很看重九鼎,認為那是華夏傳承的一大象征,為師很是讚同。你認為人人有責去保護它,令其不被損毀,為師更是理解。但是你知不知道,真正的九鼎,其實並不是那九隻鼎?”

  伊絲卡吃了一驚,道:“九鼎是假的?”公孫賢搖了搖頭,慢慢道:“真正的九鼎,從來不落外物,乃是在於人心。隻要你們能堅持人心不倒,九鼎便是全毀,華夏也依然能更加昌盛。若是你們人心先頹,便九鼎一絲無損,中華亦等於行屍走肉。”

  昭元隻覺這幾句話就象是閃電一樣,一下子厘清了自己長久以來,那隱隱約約而又糊塗混亂的心思。似乎一刹那間,它已為自己的全身注滿了精氣神采,為苦苦追尋著大方向的自己,指明了真正的方向。

  公孫賢的眼睛燦燦生光,道:“當年夏禹聚九州金英,以鑄九鼎,象征天下。他難道就沒有鑄過別的古物麽?可為什麽就隻是這九鼎,得天下人如此之看重?其根源便在於夏禹率領九州英雄共同治水,眾豪傑鞠躬盡瘁之下,天下各部均受其利。萬部萬民同心感激,遂願聚為一體,共同傳承這份共同奮鬥、互相幫助之精神。於是各地之民各獻本地銅鐵之英,互相融合,以鑄九鼎。因此,獻的雖是銅華鐵英,代表的卻是萬民之心,融鑄於九鼎之內的更是那份傳承。九鼎雖然各有象征,但哪一鼎不是融九州之英?哪一鼎不是匯九州之心?”

  昭元想起王孫滿當時說的一番話,更是心頭感慨萬千,不覺歎道:“說的是。物本無神,神在人心。若無人心在彼,九鼎又有何可重?徒孫先前,還是太幼稚太淺薄了。”

  公孫賢點了點頭,道:“不錯,天下之重,莫過於人心。九鼎之重,非在道德,而是在於人心。鼎為禹所鑄,然天下人皆知鼎非禹所有,而是天下人所共有,沒有人能獨占這份精神。是以夏禹何等功德,其後代子孫夏桀無道,鼎遂為商湯所得,天下無人非議。商湯何等賢明,然商紂無道,鼎遷於周,亦是人心所向,無人指責周室不配保有。九鼎能為世人仰慕,不是因為它大它重它老它神,而是因為它象征了天下人天下為公、為國為民的精神。”

  伊絲卡感慨道:“看來,中土為國為民的思想也是源遠流長,起碼有鼎以來,便是不下千年。如此說來,九鼎益發寶貴了。”公孫賢點了點頭,道:“這鼎自然極是寶貴,但它之所以重,卻隻是因為它象征了人心。可它既然是象征人心之重,那麽它能比人心本身更重麽?一個象征,能比本體更重麽?”

  昭元一呆,喃喃道:“是啊,一個象征,能比本體更重麽?”公孫賢續道:“它之所以比別的東西重,是因為它象征著人心。它之所以比不上人心,也是因為它隻是象征著人心。它一旦形成,灌注了人們的期望,那麽就對人心有反過來的支持力量和鼓勵力量,是以值得你們去不惜冒險而去捍衛它。可是一旦人心的保存和捍衛九鼎之間,起了劇烈的衝突,那……”

  昭元忽道:“不,師祖,人心就是捍衛九鼎,捍衛九鼎就是捍衛人心自己。”公孫賢搖了搖頭,道:“為師不是要否認這個意思。真正的九鼎在於人心,那你可知道,真正的人心在於何處?”昭元一怔,道:“正氣天地本有,人心在於天理,在於世界本源。”

  公孫賢苦笑道:“你說的自然也是不錯。然而正氣需要由人來認識,才能真正成為人心。天地本有正氣,但天地也本有邪氣。邪氣也一樣可以被人認識,從而成為人心。人心所真正存在的地方,就是相比之下似乎俗不可耐的東西,也就是一個個的活人。”

  昭元雖然覺這話頗有些讓人失望喪氣,一時卻也不好反駁,隻得道:“隻要死得光烈,無愧人心,死人也可以傳承人心傳承精神。當年桀殺龍逢,紂剖比幹,他們雖然身死,可是千載之下,依然受萬世景仰,激勵無數英雄誌士。”

  公孫賢道:“不錯,他們可以傳承精神,他們可以激勵後人,但他們也還需要人去接受。如果後世人人都隻笑他們是白癡,以為自己才聰明,凡事隻求順應、不求據理力爭,那麽他們的這份堅持,又如何能夠真正傳承?”

  昭元一時啞口無言,隻得道:“總會有人能夠接受的。”公孫賢道:“不錯,總會有人能夠接受的。正如無論多麽惡劣的地方,總有大善人,無論多麽道德的地方,也總有大惡人。世上這麽多人,總會有人願意接受那些的,也總會有人拒絕、嘲笑那些的。可是,這其中卻有一個多與少的問題,更加有一個教化的問題。善人多,便是道德之地。惡人多,便是凶劣之地。二者截然不同,卻並非是因為有什麽東西沒有,而是因為什麽東西占了主體。”

  伊絲卡道:“不錯,少數服從多數,隻要善人多,便容易導致善風流行。”公孫賢續道:“世上有很多人知道善惡,可是世上還有很多人並不明白什麽是善,什麽是惡。這些人很需要人去教化,需要有人來告訴他們,什麽是善,什麽是惡,應該學習善,而不應該學習惡。應該說,這些處於中間、不太明善惡的人,遠遠比天生易向善和天生易向惡的人要多得多。另外,世上還有許多人,他們明知什麽是善,什麽是惡,但卻偏偏就是不做應該做的事。那麽這些人,就需要有人來懲戒,來壓製。通過引導和壓製,若有足夠多的人來傳承教化,便可能形成一種自持力,持續讓善人長久多下去。反之亦反。”

  昭元若有所思,沒有說話。公孫賢頓了一頓,又道:“因此,若要改變萬民精神的基本麵,並不需要去殺光某一麵的人,隻需要讓處於該麵的人少到一定程度就行了。你們能夠理解真正的九鼎在於人心,可是雖然所有的人都能夠勉強點頭,卻遠非所有的人都能真正理解。而且,這些並不能真正理解的人,其實永遠都是占多數。在他們的眼中,九鼎已經占有了過重的地位。九鼎若存,則他們的道義之心能夠受到支持,反之,九鼎若亡,則會導致他們道義之心受到劇烈打擊。那個時候,他們自暴自棄之下,便容易被惡劣之輩爭奪過去……”

  昭元點了點頭,歎息道:“莫說普通世人,便是我自己,這等信念又何嚐能說一絲都沒有?”公孫賢續道:“正是因為連你們都有這種信念,這隻鼎才需要你們去捍衛,去盡量避免它被損毀。可如果你以為,即使你們死了,也必會激發出更多的人來傳承義烈,這話卻是又對又不對。如果你們本身死得不太多,沒有太影響到那些跟你們類似的活人所占的比例,那麽你們便會受到稱讚,從而激發更多的人來跟從你們。可若是你們一次死得太多,導致活下來的跟你們類似的人之比例大受摧折,那麽便極可能導致民風驟變。那種情況下,你們便會被活著的人貶成抗拒“大勢”的白癡笨蛋,那還會有多少人肯來逆勢學習你們?長此以往,必然全民大都變得不懂抗爭。那個時候,便人數再多,又何能自強?”

  昭元歎道:“徒孫受教。此事雖當有力搏之誌,亦當有全命之想。徒孫定然會更加珍惜彼此生命,絕不輕易衝動拚死。”

  公孫賢點了點頭,道:“為師說這麽多,盼的就是這句話。鼎很重要,但是還有更重要的,那就是你們這些肯去之人的全體。當今天下,老人們既能去而又願去的實在不多,反而是你們這群年輕人還有些激情。這是很難得的,因為敢於冒險的精神,現在已經越來越少了。無論成功失敗,你們中必須有大部分人能夠活著回來,給周圍的普通人講述英雄的精神,讓他們仰慕,鼓勵他們傳承。同時,你們還要警戒宵小橫行,在宵小麵前捍衛英雄的名譽。”

  昭元垂頭道:“是。”公孫賢望著他,語重心長地道:“做事要有衝勁,但更要有長遠的韌力堅持。為師知道,你若是隻顧你自己或是個把幾個人,隻怕萬一頭腦發熱,衝動起來,便以為少了自己一兩個也沒什麽。為師今天要提醒你的是,你已是當今天下少有的青年英雄,你除了應該保重自己之外,更還負有保護別人之責。你也不要跟為師扯什麽別的理由,別人都可以頭腦衝動,你卻沒有資格。你顧不顧你自己、你想不想死,為師不都管。但你一定要盡一切可能,在危難之際,保得大部分人能活著回來。隻要你確信你死後大部分人一定能活著回來,你便再怎麽要拚命,為師都不攔你。”

  昭元心中感動,道:“太師父,您的苦心,徒孫明白。徒孫不敢說一定能做到,但卻敢說一定盡全力去做。請您,還有太師祖他們放心。”公孫賢見他神情,知道最多也確實隻能這樣了,歎了口氣,道:“你並不笨,能夠知道這也是你太師祖的話,為師很欣慰。望你將這些用到抉擇上麵,無論別人怎麽不理解你,甚至笑你罵你辱你,你也要顧全大局。太師父老了,恩怨糾纏太……多,隻怕不能幫你什麽,隻能用這些話為你送行了。”

  昭元道:“徒孫省得。萬一其鼎有損,徒孫能夠說服自己命由天定,更加努力去說服別人如此去想。但徒孫此番盡力前去時,抱的卻隻能是事在人為、寶鼎必存之想,也會堅定地以此來鼓舞大家。”公孫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伊絲卡,忽道:“你是個好姑娘,不比那些丫頭喜歡胡鬧。為師把他交給你了。萬一他要衝動,你要提醒他,不要忘記了他身上的責任。”

  伊絲卡輕輕道:“我是他的妻子,於公於私,我都不會讓他亂來的。”公孫賢歎了口氣,道:“我們這些老家夥們,無法明著幫你們,隻能靠你們自己去努力了。為師知道的還不多,隻知王孫滿等人奔走之下,似乎已經說動了魏頡,你要有心理準備。蓮伽葉和孔任現在極可能已魔功大成,功力通神,你們絕不能抱太多幻想。為師不是狠心腸之人,但還是一定要告戒你們,這可不是普通之事,要注意絕不可縛手縛腳、姑息容情。要注意,千萬不要輕易抱什麽感化、迷惑他們的想法,一有機會,該殺便殺,不可輕易因什麽可惜而縮手。同時,還要注意,絕不可輕易刺激他們。你們記住,過猶不及,一切要努力去把握。”

  公孫賢說完,意味深長地望了他們一眼,飛身而去。那些水麵上的樹枝在他踏過後,都排成一線,便如一隻箭,指向了前方。昭元和伊絲卡互望一眼,都是心頭極為沉重,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過了許久,昭元忽然一笑,道:“我們何必這樣呢?生死有命,但盡人力無悔便已。好老婆,快開心起來,讓我多看看你的笑容。”伊絲卡臉上羞紅,勉強一笑,道:“你真的不擔心?”

  昭元笑道:“真的不擔心。我隻擔心沒能多看你的笑容。”伊絲卡聽昭元口氣,反而疑他已悄悄喪失了能全身而退的信念,心下一酸,幾乎掉下淚來。

  

萬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三回 九鼎之魂怎稱重(四)

  
  她想起前方危險重重,確實也難有希望,昭元現在想多看看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可她雖極想努力笑一笑,卻終於還是沒能笑出來。昭元微微一伸手,她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一下衝到昭元懷裏,哭道:“你能不能不去?前麵真的沒有多少希望,真正的九鼎也不在那裏,又何必去冒這險?你能不能不去?”

  昭元輕輕撫摸她的秀發,輕輕道:“好老婆,乖老婆,我們應該堅強起來。事到如今,蓮伽葉毀鼎,為的就是要狠狠折辱列國英傑,摧毀華夏心氣,發泄她數十年鬱積的悲憤。因此,一定要有列國英傑在場,才能讓她平息心火。我已跟她幾度交手,勉強算是一個硬手,若是公然不去,她一定會覺得無法發泄,會另外再想更凶的辦法來逼我去的。這其實已經由不得我們退讓了。當今天下,任何人都可以不去,可是我,卻必須去。”

  伊絲卡咬著櫻唇,眼淚嘩嘩而流。昭元輕輕道:“別怕,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和你一起永遠相守的。”伊絲卡癡癡道:“真的?你不騙我?”昭元勉強一笑,道:“當然真的。大不了我一見她麵就逃,這樣總不會出事吧?就怕你罵我是膽小鬼。”

  伊絲卡噗哧一笑,眼淚卻更如洪水一般滾落。昭元鼻中也是越來越酸,幾乎忍不住也掉下淚來。當初老子初傳功後,是他最信心百倍的時候,甚至都以為勝算能到五成以上了。可是現在公孫賢來提醒自己之後,那勝算幾乎已經等於沒有。公孫賢的意思,自己不是不明白。然而自己還是不得不去,因為無論是麵對自己還是麵對別人,自己都必須得去。

  二人輕輕相依,都是默默無語。雖然明明離雪山之會還有個把月,可是兩人心頭卻都覺它簡直已迫不得已地來到了眼前,要逼迫自己去提前麵對一個生離死別的結果。

  星光漸漸隱去,天色卻漸漸亮了起來,因為太陽已經快要升起來了。昭元輕輕捧起伊絲卡的玉臉,笑道:“別怕,你看,太陽每天都會落下,但也每天都會升起的。我們那麽多的苦難和絕望,不都過來了麽?我們一定沒事的。大丈夫笑對生死……”

  伊絲卡點了點頭,那才勉強收住的淚水卻又立刻止不住地向外流。忽聽大老遠一個熟悉的聲音怒道:“兩個小娃娃剛剛還吵著要去,簡直都趕老子是膽小鬼一樣,怎麽這麽快就已經怕得哇哇大哭了?”昭元和伊絲卡急忙分開,擦幹淚水,勉強笑道:“老子。”卻見老子飛身上來,手邊拿著一襲衣服,哼道:“你這小子,還不快點換身衣服?成天穿老婆衣服還不夠,還想去蓮伽葉麵前丟人現眼?老子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昭元臉上一紅,接過那衣批上,果然是一套普通公子的裝束。老子瞧了他們一眼,嘿嘿冷笑道:“他奶奶的,知道怕了吧?哼哼,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奶奶的,為了免得你們中途開溜借故不去,老子打定主意,明天就叫你們給老子啟程滾蛋,一天也不許多賴。”

  伊絲卡奇道:“月亮……月亮的傷好了嗎?昭元,你的傷好象也還差一些啊。”要知若要月亮駝兩個人長途跋涉,那可不比馱一個人。伊絲卡心疼這跟自己相依為命的夥伴,不免有此一問。老子怒道:“月亮歸老子了,關你們什麽事?老子教了你那麽多次,卻還一次都沒騎著它,簡直豈有此理!”伊絲卡急道:“這怎麽行?我們怎麽去?”

  老子怒道:“怎麽不行?老子這趟又要做賠本買賣了,準備把老子千辛萬苦才偷來的坐騎借給你們幾天。你們兩個小娃娃居然還唧唧歪歪,大叫吃虧?”昭元一喜,道:“對了,老子有神鷹。”老子哼道:“要不是有鷹,當初你這老婆就真成別人老婆了。他奶奶的,月亮跑得那樣快,害老子差點追丟,老子若不騎上一騎,怎麽能消氣?”伊絲卡求道:“借你騎可以,但求你不要虐待它。”

  老子一聽,火冒三丈,一把揪過昭元,怒道:“老子幹嘛要虐待月亮?老子隻想虐待這個小子!他奶奶的,一見了他,不但累得老子那什麽修身養性的功夫全都玩完,居然還連做幾趟虧本買賣,甚至還被你們大罵!他奶奶的!”越說越氣之下,狠狠連踢了昭元幾腳。

  昭元甚是尷尬,道:“老子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不敢忘。”老子怒道:“你們都快點去死才是正經,省得老子一見你們就來氣。再跟你們攪在一起,老本都要賠光了!老子實在受不了你們了,你們明天就滾,早早去死,老子也好早早清靜。紅兒過來!”

  他話音已畢,卻不見什麽動靜。伊絲卡知他是在召喚坐騎,但先還以為是頭黑鷹,現在一聽卻叫“紅兒”,大覺奇怪,道:“不是黑鷹麽?怎麽……怎麽叫紅兒?”老子怒道:“因為老看見你們肉麻調情,它嫉妒得得了紅眼病。這樣總行了吧?”

  伊絲卡和昭元都甚是尷尬。老子不理他們,徑自又喊了幾聲。過了一氣,隱隱朝霞之間,一朵紅雲飄將過來,卻是一頭體型巨大的紅鷹。那紅鷹唰地一下,掠過潭旁,卻又朝遠處飛開。昭元和伊絲卡見這紅兒翼展竟達數丈,飛舞之際,通體上下每一寸羽翼都透出金紅之色,甚至都隱隱有晶瑩之意,簡直就象是一大塊活瑪瑙。說起來,這紅兒跟夏瑤琴抓自己的那頭紫兒,簡直可說是並排一對,一看就讓人覺得它們不可能是凡物。伊絲卡沒見過這麽大、這麽神駿的鷹,不由得讚道:“真是難得。我要是有這樣一頭該多好?”

  老子一聽,立刻得意起來,笑道:“知道羨慕了吧?哼哼,老子這頭鷹,除了神駿漂亮之外,還有一個大大優點,更是你們應該羨慕的。”伊絲卡奇道:“什麽優點?”老子嗬嗬笑道:“就是性情溫柔啦。要不然,哪能讓你們自己去騎它?”

  伊絲卡秀臉通紅,氣道:“你為老不尊。哼,明明偷來的坐騎,還說是自己的。”老子並不生氣,隻是嘿嘿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是選來的,怎麽叫偷來的?當初天宮還有一頭紫兒,卻是從小就被小丫頭教懷了,簡直都跟小丫頭一樣凶,老子是一點都不喜歡。當初……”伊絲卡道:“當初你想去偷,結果被紫兒啄得哇哇大哭,於是就隻好欺負紅兒了。”

  老子甚是尷尬,怒道:“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麽變得這麽凶了?知道為尊者諱這道理麽?那紫兒明明是誰都不啄,就專門被那死丫頭訓練得來啄老子的,你怎麽也一個樣,專門跟老子過不去?”伊絲卡臉兒一紅,道:“你再說,我把這頭紅兒也訓練來專門啄你。你信不信?”老子嚇了一跳,連忙陪笑道:“別,千萬別。你都已經把這小子糟蹋得專門啄老子了,老子哪敢不信?可憐老子門下幾根好苗,全被你們給糟蹋光了。”

  昭元臉上大紅,看了看伊絲卡,兩人都是窘迫萬分,極快地低下頭去。老子哼道:“又開始馴了?又開始馴了?注意一下場合好不好?這難道也是老子在偷看?”昭元窘極,忙道:“紅兒……紅兒怎麽又飛走了?”老子怒道:“不是說明天再叫你們滾蛋嗎?今天就想騎了?起碼也要一手交馬,一手交鷹。”

  昭元道:“那你今天讓它來幹嘛?故意讓我們羨慕嗎?”老子怒道:“不錯!還有就是你這小子心地奸詐,專門跟老子作對,老子不得不防。萬一你這小兔崽子以小人之心度老子之腹,懷疑起老子的話來,偷偷騎著月亮跑了,那可怎麽辦?現在就是告訴你,老子今天就把月亮帶走,你明天再來騎鷹。”

  昭元愁眉苦臉道:“那幹嘛不今天就走呢?一手交馬,一手交鷹……”老子怒道:“老子再也不相信小丫頭片子了!這世上除了紅兒之外,凡是母的東西都跟老子作對,老子都吃了這麽多虧了,還能不小心些?月亮是匹母馬,他奶奶的,老子一定要先騎一騎,先驗上一驗。要是你們敢暗地裏教它專門顛老子,不肯好好跑,老子就不跟你們換了!再說,這不也是多留上一天,給你好好練練那無極神功嗎?”

  昭元和伊絲卡頓時都麵紅過耳。老子哼了一聲,語重心長地道:“小子,不是老子說你,你也太不爭氣了。你這個衰樣,就算鼎搶回來又什麽用?你還不是被她們踩在腳下?你要是能早點覺悟,鼎會之後,老子這邊的一群單身漢隨時歡迎你加入,你從此永脫苦海……”伊絲卡急道:“閉嘴!”老子怒道:“幹嘛要閉嘴?老子自教徒孫,有甚麽不可以?”

  伊絲卡一急,忽然怒對昭元道:“你不許聽!”昭元嚇了一跳,隻好掩上耳朵,見伊絲卡狠狠瞪來,急忙又掩得更緊。老子氣得半死,怒道:“晦氣!晦氣!無恥!無恥!”一甩大袖,便是飛身而去。昭元卻還是不敢鬆開手。伊絲卡咯地一笑,正要轉身叫昭元放鬆,忽然旁邊滕索一響,急忙轉頭間,卻見老子居然又怒氣衝衝地折了回來。

  昭元看了看兩邊,見老子和伊絲卡都狠狠瞪著自己,麵色不善,心頭暗暗叫苦,更是說什麽也不敢放手。老子怒道:“混蛋,把手拿開,老子險些忘了大事!”昭元急忙鬆手道:“什麽大事?”老子怒道:“總比你怕老婆的事要大!你聽著,明天紅兒來後,你們騎上便是,它自會帶你們飛去應去之地。老子最擔心的就是你,不要自作聰明指手畫腳令它亂飛!你要是實在想亂碰亂摸什麽東西,就隻許碰你老婆摸你老婆,絕不準亂摸老子的紅兒!聽見沒有?”

  伊絲卡大羞,狠狠掐了昭元一下,似是在說:“你敢!”昭元大痛,既而便想起老子這趟前來,還確實就隻有這一件事真正重要。要知自己雖然知道那雪山之會的大致方位,但卻不甚明這裏的明確方位,無法直接取準方向。況且若是紅兒飛入雲海,立刻便會茫茫然一大片。自己不知禦鷹飛行之術,晃得幾晃後,肯定要糊塗。

  他正要答話道謝,老子卻已怒哼一聲,拂袖而去。昭元望了望他的背影,忽然覺得不對勁,立刻本能地將雙手又掩住雙耳,轉過身來耷拉著頭,便如鬥敗了的公雞一樣。伊絲卡哼道:“還掩手幹什麽?還不是能聽見?”昭元漲紅了臉,重重用力按緊,似乎生怕自己聽見了任何聲音;臉上卻是故意作出不大懂的神情,示意自己不知道伊絲卡在說什麽。

  伊絲卡又氣又惱,卻又想笑,輕輕歎了口氣,道:“算啦,算啦,這是正經事,確實是要聽的。你放手下來吧。”昭元大喜,急忙就要放手,卻忽然又自醒悟,反而更加加勁抵住,臉上急忙由那欲笑之神氣轉成困惑之象,居然還甚是圓滑自然。伊絲卡見他居然沒上當,還要死活裝下去圓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突地伸手作勢要嗬他癢。

  昭元正在雙手共舉,一見此勢,嚇了一跳,急忙縮手藏開。伊絲卡哼道:“叫你不聽他的話,你卻怎麽非要不聽我的話?”昭元忙道:“不是聽見的,是看見的。”伊絲卡一怔,既然又怒道:“能看見他口形,怎麽又裝作看不見我口形?”昭元一謊未已,破綻已露,心頭大是後悔,卻居然死活咬牙道:“就是能看清他的,卻看不清你的。”

  伊絲卡沒料道他居然敢這麽對自己說話,氣極之下,道:“你是不是要跟我頂啊?”昭元嘻嘻道:“我哪敢啊?隻是我本來是有讀唇語的本事的,可惜一看見你的櫻唇,便滿腦子隻想親一親,哪裏還能去讀什麽唇語?”伊絲卡大羞,心頭恨極,就要反手重重打他一個耳光。昭元一下躲開,哈哈大笑,道:“老婆說話最可愛,老婆打人就……就……就更可愛了。”

  伊絲卡見他身手果然比以前敏捷了些,心下更氣:“這老子真是豈有此理,居然非要教得他讓我打不著。”她粉臉嗔怒之下,卻是更增嬌美,看得昭元又有些發呆。伊絲卡發覺他又在走神,急忙一下將他抓住,氣道:“你還敢跑?”昭元忙笑道:“不跑,不跑,這不是讓老婆抓住了嗎?”說著忽然雙手一抱,就要反客為主。

  伊絲卡嚇了一跳,知道若被他摟住纖腰,那就又要被他狠狠輕薄一番了,因此急忙一下閃開,卻也不得不放開了抓住他的纖手。等她醒悟後悔,再抓時昭元卻已一下躲開,自己卻是身體微微失勢,險些又著了他道。

  昭元大笑道:“看來無極神功果然不錯,從今以後我要天天苦練了!”伊絲卡氣極,已摰劍在手,唰地一下刺出一劍。昭元得意忘形,竟然險些被這一劍刺著。他情急之下,顧不得姿勢,幹脆一下摔在地上,才要滾動翻身,便已被伊絲卡踩住。

  昭元一下掙紮不開,幹脆就要抱住伊絲卡的腿。伊絲卡氣道:“無賴!”卻也隻得避開他,讓他瞅空站起。她輕嗔薄怒之下玉臉飛霞,映著秋波粉頸,皓腕雪臂,美得讓人恨不得立刻暈倒。昭元心下更是麻癢難耐,不由自主就搓了搓手,想要好好實踐一下老子的辦法。不料伊絲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真敢動手?”

  昭元嚇了一跳,訕訕陪笑道:“不敢,不敢。”可是眼見這絕代美神看得見卻摸不著,心下不免大大痛罵自己:“既然要動手,卻還怎麽怕她瞪?我這未免也太不爭氣了吧?”想到這裏膽子漸大。但他才再想蠢蠢欲動,伊絲卡便又瞪了他一眼,他居然又給嚇得縮了回去。昭元氣極:“真是豈有此理!明明有了辦法,卻居然沒有膽子。唉,怪不得老子罵我。”

  伊絲卡見昭元那幅徘徊於賊心賊膽、兩邊不是人的衰樣,忍不住一笑,但想起他也確實是怪可憐的,不免又是一陣羞澀。她急忙定了定神,哼道:“你聽著,老子是壞的典型,你可不能學他。他叫你對付老婆,你怎麽能亂聽?”昭元垂頭喪氣道:“是。”伊絲卡哼道:“我要進去休息了,你在乖乖給我在外麵呆著,不許瞎想。”

  

萬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三回 九鼎之魂怎稱重(五)

  
  昭元歎了口氣,道:“是。”伊絲卡走到洞口,回頭看了他一眼,又道:“不許進來!”便閃身隱沒其中。昭元正自痛罵自己窩囊,忽然心頭一動:“莫非是暗示我進去?對呀,在外麵老是被人偷窺,我怎麽還不長記性?他奶奶的,我可也真笨!”

  昭元全沒注意到自己居然也已學會了一句“他奶奶的”,滿腦子都是歡喜若狂,竟然連邁步都顫抖了起來。他三步並作兩步朝裏麵趕,心神激動之下,忽被一處小小隆起給絆得連打了幾個滾,卻還是歡喜得不得了。內洞光線驟暗,等他適應的時候,果見玉人已自俏生生地坐在洞內一處小小拐角處的石桌旁,卻是完全背對著自己。

  昭元眼見玉人如此,更加堅信自己所猜是對的,想起自己馬上就又能一親芳澤,歡喜得連手腳都象是在抽筋。伊絲卡身上紅白飄舞的衣裙微微顫抖著,每一下顫抖都似乎會溢出許許多多的美麗,讓人遐想萬千。

  昭元輕輕從背後過去,想要摟住伊絲卡。伊絲卡嬌軀一顫,似乎她心頭小鹿受驚之下極其緊張,但卻終於沒有躲開。昭元輕輕貼著她,感念她粉彎雪股的美麗,想象她那背對自己的嬌羞,心頭簡直都象是要發狂一樣。他彎下身去輕輕貼著伊絲卡的玉頸,那幽幽的異香和刻骨的溫柔,早已經將他窒息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令他隻能大口大口地吸吮著伊人的美麗。他簡直覺得佳人的溫柔象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每當離開它就會發瘋,可是每當接觸到,也更加要發瘋。

  伊絲卡被昭元輕輕擁在懷中,感受到了他心頭的傾倒和愛慕,那一顆緊張之下瘋狂而跳的心,這才稍稍平複了些。她幾乎都無可理解自己為什麽要讓他這樣輕易地輕薄自己,因為那原因就象是一處羞人無限的所在,每當要輕輕掀起一角看一看,都會令她渾身羞軟。是昭元太可憐了嗎?不,他那樣壞,本來就該倒黴的,怎麽能值得憐憫?

  昭元輕輕將伊絲卡的嬌軀轉得跟自己對麵,卻發覺她那讓自己“無法讀唇語”的嬌俏櫻唇藏得很低很低,低得自己無論怎麽彎腰都親吻不到。昭元毫不猶豫地半跪了下來,輕輕攬住她纖腰,將臉一點一點地湊上去。伊人那美麗的眼睛更是不知道為什麽,怎麽也睜不開,完全發現不了這即將到來的褻瀆。昭元湊近得很慢很慢,摟抱也極輕極輕,可伊人卻完全無法擺脫他虔誠的束縛,終於被他吻到了那讓人無法自製的美麗之門。

  伊絲卡全身一震,一下抬起頭來,不給昭元繼續親近的機會。可是她那金帶束下的絲絲秀發,卻依然一下下拂在昭元的臉上唇上,似乎在撫慰著他的心靈,延續那醉人的餘韻。昭元似乎已經能感受到伊人臉上那越來越明顯的熱力,更感受到了她心頭那越來越無法抵擋的羞澀和恐懼。他慢慢又站了起來,一點一點地挪動身體,想要坐向那不大的石凳。

  伊絲卡本能地微微一讓,昭元的身軀立刻便挨了過去,不留任何一絲的縫隙。盡管那一絲和石凳的接觸根本不足以保持昭元身體的平衡,可他的整個身軀就象是淩空定住了一樣,半點也沒有費力支持的頹勢。

  昭元一點點地想要更貼近玉人的嬌軀,似乎那裏的接觸才能真正穩住自己的身形。伊絲卡一點一點地讓著,他也一點一點地進著。終於,伊絲卡那秀美絕倫的嬌軀,已經如昭元先前一般,快要淩空起來了。可是怎麽能讓伊人來受此之苦?這自然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於是,在昭元溫膩而又虔誠的相擁之下,那絕代美神終於漸漸坐入了他的懷中。

  昭元似乎忽然間才發現這個事實,伊絲卡也似乎忽然間才發現了自己的窘境。慌亂更加導致了慌亂,羞澀也更加導致了羞澀,然而它們卻共同編織了一幅最美也最奇異的圖卷,盡管那上麵的情形已經什麽都說不清。昭元輕輕地撫著她的小手,溫柔地乞求它們前來撫慰自己的身體,特別是那來自伊人的傷處,因為它總是那樣的如饑似渴。他的臉更已經歪倒在了伊絲卡的頸邊,似乎隻是不經意地經過,但又象是在偷偷地親吻。

  伊絲卡的美目越閉越來越緊,嬌軀更是越來越是顫抖。忽然,她似是鎮定下來,居然說出了一句話:“你……還聽不聽老子的話呀?”昭元一怔,道:“當然不聽。”伊絲卡一笑,既而又輕輕道:“不許你練那會耍賴的無極神功,更不許你欺負我。”昭元聞到她說話之際的口澤甜香,更是心曠神怡,輕輕道:“當然了,而且還不能讓他看見威力,讓他鬱悶死。”

  伊絲卡噗哧一笑,嬌軀卻似也被這一聲輕笑而帶得顫抖了起來,那股溫香軟玉處處緊貼顫動的感覺,幾乎都讓昭元不會呼吸。伊絲卡感受到了昭元的癡迷,更是羞澀無限。她輕輕咬了咬銀牙,羞澀道:“他不乖乖討好老婆,就隻好去跟猴子打架。你乖乖討好,就會有獎勵。”昭元心花怒放,笑道:“放心,好老婆,隻要能每天都有獎勵,打死我也不去跟他們混在一起。單身漢有什麽好?隻要我每天都能這樣親呢老婆,天天被老婆打也願意。”

  伊絲卡大羞,道:“你又笑人家了。”昭元嘻嘻道:“不是笑,是怕。要是老婆老長時間還不肯給鼓勵,那我也隻好去跟猴子打架了。我知道老婆疼我,我真的好怕那個時候。老婆這麽疼我,那就可憐可憐我膽子小,好不好?”伊絲卡羞道:“誰疼你呀?不害羞。”昭元嗬嗬笑道:“老婆老是想打我掐我,那還不是想打疼我?打了又疼,我最喜歡了。”

  伊絲卡秀臉上紅雲更濃,狠狠一下掐在他手上不放鬆,道:“讓你好好疼一疼。”昭元痛得半死,卻咬牙笑道:“好舒服好舒服啊。老婆就是疼我,我也來疼老婆。”伊絲卡一急,急道:“你敢!”卻還是連忙放開,生怕他真來掐。其實她自己也知道,無論自己對他多麽凶,他也是絕對舍不得來讓自己身上受一點點痛的,那又為什麽要害怕呢?

  昭元一笑,將她的嬌軀微微而轉,使她從背對自己變成慢慢側坐向自己腿上,伸嘴就想親她。伊絲卡含羞躲開,慢慢低下頭,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給你一點點獎勵,不許你胡來。”昭元心頭狂喜,眼前一片金光閃耀,卻居然還是故作極失望的口氣道:“隻是一點點?好老婆……”

  伊絲卡羞極恨極,急忙就要捂住他的嘴。昭元順從地讓嘴被她纖手捂住,含糊歎道:“不過老婆的一點點,就已經對我很多了。”伊絲卡察覺到他正大親自己小手,幾乎渾身羞軟。但她卻終於還是沒有縮回,隻是輕輕閉上美目,任他去享受那溫柔滋味。

  昭元呆呆望著她那嬌羞無限的神情,體念著她那雙美麗絕倫的玉腿傳來的溫柔,感受著她那一雙蕩人心魄的纖足輕輕依偎小腿的震顫,心頭簡直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一切都是那麽的搖人魂魄,然而昭元知道,這還遠不是真正的極樂。可是如果再放肆一些的話,那會不會被她罰入冰窖呢?難道自己就永遠也不敢越雷池一步?難道自己永遠也不敢去盡力探索她的美好,總是隻能止步於一線之差,留下無窮遺憾,無窮遐想?

  昭元想起了趁自己稀裏糊塗之際徹底馴服了自己的夏瑤琴,總覺得她和伊絲卡之間,除了那完全不同、而又完全相融的絕代美麗之外,還似有一樣非常非常大的不同。如果老子來看,當然一口就會說是一個溫柔一個凶。可是在自己看來,卻還有一樣根本最大最大的區別,那就是體現在自己對她們的感受上,更體現在自己親呢她們的膽量上。

  夏瑤琴,還有那一群似乎比她自己還要凶的丫頭,簡直就象天生就是為了馴服自己而生的一樣。她們從頭到尾,根本就是要來玩自己的,自己無論怎麽樣躲,都跑不掉、擋不住、也忘不了。在她們麵前,自己簡直就象真的上輩子欠了她們整個世界,必須永遠伺候償還。她們從一開始就透著神秘和模糊,自己從來就沒有能將她們看得很清楚,也根本就不敢去看得太清楚。自己本來應該對夏瑤琴她們很有敬畏感和神秘感的,可問題是,自己為什麽總是想對夏瑤琴大肆親呢,無所限製,即使她抵抗也不肯罷手?可對於伊絲卡,自己親呢的時候,卻總能被一個眼神、一句話給嚇退呢?這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現在是清醒的嗎?

  昭元一遍遍想著,越想越覺得這簡直就是“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的典型。夏瑤琴和宮雲兮那一夥,顯然就是要來踩自己,要把歡樂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說起來,自己實在是因此吃了無數的苦。那些攙雜著迷魂術的痛苦思念,每一次都簡直象要將自己逼瘋,令自己現在想起來還冷汗涔涔。雖然後來她顯然也喜歡上了自己,可這份手段卻是變本加厲。顯然,她是一定要將自己變成再老實不過的裙下之臣,處處都要強調“報恩”的必然性。

  自己在遇到她之前,是多麽的驕傲、多麽的自尊啊,連對伊絲卡的委屈都不肯太低頭。可是被夏瑤琴和宮雲兮攪了幾下之後,自己居然驚人迅速地就給變成了天下第一大無恥之徒,甚至有些本來寧死也不願屈的事、肉麻得自己都要先膩死的話,後來做起來說起來居然都已全無心理障。當然了,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能夠最終獲得伊絲卡的原諒。可是不管怎麽說,這其中心誌摧折的痛苦和扭曲,實在是讓人幾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打死都不願再試一絲一毫。

  夏瑤琴的風采實在無法讓人不攝服,可是自己對於她,除了九分愛慕傾倒之外,也許還偷偷摸摸藏有一點不忿和悲情。這是因為無論如何,自己的大丈夫意氣,終於是毀在了她們手中。那麽在鬼穀的時候,在巫山天宮的時候,自己除了神智有異、確實控製不住之外,是不是還暗藏有一點對被她戲弄後的報複心理呢?如果完全沒有那一分悲情,麵對她那無可相信是現實的美麗和風采,自己是不是還真能那樣輕易就做下去呢?

  如果說自己對夏瑤琴,是愛中還夾有一絲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的話,那麽對於伊絲卡,卻應該是十成十的愛慕和憐惜——最多也就是九成傾倒中夾一絲愧疚。而這一絲愧疚,更導致了自己對她加倍的疼惜。自己在心誌基本成熟後,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自己既想娶來當妻子,同時也答應嫁給自己的人。她雖然生長於並不太以溫柔為傳統的特洛伊,可是她天生的極度溫柔,卻實在是對男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而且正如老子說的那樣,這種極度溫柔和她的絕代美麗交織作用,令溫柔更加溫柔,令美麗更加美麗。

  當時,在愛琴海的花船上,自己一見她,就徹底地被她懾服了。當時簡直可以說,自己心裏的每一個念頭都是想把她變成妻子,想讓她享受到世上最美的生活,想讓她永遠不受任何傷害。可是自己不但沒能成功,反而本身給她帶來了最大的傷害,讓她傷心萬裏,幾死幾生。自己對她,可說是沒有任何的反抗,沒有任何的抵擋,隻有天經地義的喜歡和憐愛。

  正因為如此,當伊人希望將欹旎留到最重要的一夜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甚至連自身那似乎強大無比的欲望,也突然間顯得出奇的眇小。留下美好,留下矜持,這不但是她的心願,也是自己的心願,更還是自己對她的無限珍惜。她根本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無暇聖像,甚至都已經完全超越了自己對妻子的一切美好向往。

  可是夏瑤琴她們,給自己的是這種純粹妻子般的感覺嗎?不,她們更象妹妹,更象天生就是要來搶走並永遠占有自己童年的。夏瑤琴實在是太美太美了,她的美麗就象她自稱的操縱命運的能力,簡直能把整個世界都融化掉。人一站在她麵前,幾乎就已經不可能知道什麽叫感覺。而且她的美麗有一種神秘的感覺,就真的象是人類對於神秘莫測的命運所生的敬畏,甚至自己和她雲雨歡會之後,也依然不但沒有清楚那份神秘,反而更加被那神秘所攝服。

  老子說的其實一點都不錯,要不是她們就喜歡來鬧自己,這天下隻怕還真是要被她們挑成一鍋粥。隻是自己的這個美差,可實在也不好當啊。正如老子所說,她們那一群人雖然太美太美,可她們的凶勁也實在是讓人懼怕。比較起來,她們就象是一群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姑娘,永遠都需要自己去追她們,哄她們,逗她們,寵她們。她們隻會老變著方來跟自己胡鬧取樂,永遠也不要想她們能長大懂事、去真正做知道照顧丈夫的老婆。她們跟自己永遠都隻會象是在戀愛,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後,都根本不會有什麽分別。

  如果每天都被逼著去苦苦追求,每天都必須要變著方苦苦討好、委曲求全,同時還永遠望不到頭,那麽任誰都會不願意,甚至會厭倦。畢竟男人還是想娶老婆,想得到舒心和溫柔的,這種老是胡鬧、絲毫不懂溫柔的做法,無疑是在故意給自己拚命加缺陷。因此,如果是有缺陷的美女老來如此胡鬧,很容易讓人覺得其沒有自知之明,甚至感到惡心。而自己先前已經見過伊絲卡、冰靈、琴兒、天昭等一眾大美女,當然就更容易產生這種想法。

  可是麵對她們的時候,自己卻說什麽也無法有這等之想。無論自己如何一口咬定,硬覺得她們不但有缺陷、而且缺陷比全世界每一個姑娘都大,可她們隻要一鬧起來,自己卻總還是無可救藥地覺得很舒服很享受很喜歡,簡直全身上下連骨髓都覺得甜。當然了,過後自然又會覺得太過窩囊、大傷自尊,背地裏巴不得能大罵她們一頓,以找回那點尊嚴。

  

萬王之王  第一百一十三回 九鼎之魂怎稱重(六)

  
  盡管她們一個個說起都是膽子大得不得了,其實一個個都是比伊絲卡還害羞,生怕別人說她們喜歡自己。因此,對於她們那麽驕傲的人來說,這麽老跟自己胡鬧,自然正是她們偷偷喜歡自己的表現。這雖然是別人做夢都想不到的福氣,可作為男人,誰不希望能有一個溫柔體貼的老婆?她們那一群個個都是絕美,可也個個都凶,強烈失衡之下,更是增添了自己對溫柔的無限向往。她們要是能溫柔一點,懂事一點,哪怕隻是一點點,那可該多好、多完美?

  她們的確太美太可愛,太神秘又太高潔,可既然是要做老婆過日子,要那麽太神秘做什麽?那不是天生就是滋生怕老婆想法的溫床麽?那些神秘的吸引,又怎麽能夠比得上‘溫柔’這個對男人天生致命的武器?

  伊絲卡跟夏瑤琴完全不同,她甚至就在這平易近人之下,反而還蘊涵著一種隻有無比神秘才能襯托出的無比之美。也許,能存於平易近人之下的美,本身才是更大的神秘吧?自己老是忍不住想背地裏說夏瑤琴的壞話,甚至一聽到有人罵夏瑤琴,自己簡直比罵的人還要快意和舒服。可若是有人要罵伊絲卡,那自己隻能覺得無可理解,連氣都沒法生:伊絲卡怎麽可能有什麽缺點?罵她的人,除了是白癡之外,還怎麽可能是人?

  如果說夏瑤琴等都隻是永遠隻會胡鬧的小妹妹,伊絲卡雖也比自己小,卻居然還能有一點點姐姐氣象。可以說,那一群小姑娘都特別喜歡來鬧自己,而自己卻總是想鬧伊絲卡。但鬧也就隻歸鬧,自己怎麽忍心去做一絲可能讓這絕代美神傷心遺憾的事?自己又怎麽可能做得出來?自己甚至都不願意去設想,自己如果也處於半昏迷的情況,會怎麽樣對待伊絲卡,因為這簡直連隻想一想,都是對她的愧疚和虧欠。是自己欠她,而不是她一定要自己記住被施的“恩”,自己怎麽能去報複她?

  所有這一切就象是伊絲卡身上的一道神聖光環,總是在神秘地約束著昭元的欲念,提醒他無論什麽,都不應該讓這位絕代美神有一絲勉強。現在的自己,對伊絲卡隻能沉浮於崇拜的旋渦,根本無可自拔;而對夏瑤琴,更是打心底裏就盼望有人能大大說她壞話,幫自己出口惡氣。也許,對她們,隻有在自己糊塗的時候,才能勇往直前吧?可是麵對伊絲卡,這旋渦既已無法自拔,那麽又如何去糊塗?和夏瑤琴在一起,那份美麗,簡直就讓人不得不遠離清醒;可是和伊絲卡在一起,那份美好和依戀,卻更讓人無法去主動糊塗。

  伊人的美目依然閉著,似乎沒有感受到昭元心靈中的虔誠崇拜和獻祭。昭元心頭閃過一絲遺憾,可也閃過一絲慶幸,因為這本來就隻是自己的奉獻,她本來就沒有接受的義務。

  伊人秀美的長長睫毛輕輕顫動著,似乎就象是最敏感最羞澀的指示,告誡著昭元不應該再多越半步。可是每當昭元再大膽一點點的時候,那指示卻又是那樣的含糊和羞縮,似乎永遠都會錯過阻止昭元行動的最佳時機。

  然而,她其實根本就不用擔心什麽,因為她的安全,根本就不用在她自己身上,而已是深深植入了情郎的心中。不是麽?昭元太大膽了,可是他又太膽小了,因為自己的美麗實在已經讓他進退完全失據,以至於他自己都不能把握他自己。現在的自己,是不是應該為了撫慰情郎的渴望,給那皸裂的心田撒上一點點心雨呢?無論如何,總得讓他不要被自己的美麗和風采太過嚇退,能夠繼續勇敢地等待花露朦朧的那一天吧?

  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伊絲卡的臉兒更加羞紅了。然而這沒有關係,因為那一天肯定不是這一天。隻要不是這一天,那麽自己又怕什麽呢?她才勉強有了安慰自己的念頭,卻發現竟然不知什麽時候起,自己竟已被轉得快要正對昭元而坐了。她大羞之下,急忙就要逃跑,可是昭元卻緊緊地要摟住她,逼得她不得不趕快側過來,這才免除了被迫跨坐他腿上的命運。

  可是她依然沒有逃過被輕薄的命運,因為情郎契而不舍地輕輕扭過她的纖腰,依然在癡迷地想要親吻她的櫻唇。她想要反抗,可是她的纖腰實在是太柔弱了,根本就對抗不動任何一絲一毫的力。終於,那芳蘭香澤還是被昭元吻住了。她雖然無數次地遭遇這份輕薄,可是她單薄的嬌軀,卻還是抵抗不住那種羞澀和顫抖。多少次的輕薄都是昭元偷襲而得啊,可這一次的褻瀆,卻明明是自己默許的。這可如何讓自己去麵對少女的矜持和羞澀?

  昭元的唇深深吻接著她的櫻唇,可是那一向最具危險的舌,卻居然沒有來進攻她的貝齒。伊絲卡輕輕送了一口氣,知道情郎對自己是完全的不敢,也完全舍不得。自己在他心中被無限的珍愛和憐惜,那被珍愛的程度,甚至連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承受了。但她立刻就知道這其實是墮入危險的第一步,急忙又恢複了少女的矜持,堅定地指責這些本來就是昭元所該做的。……不,這已經超出了他所該做的。自己的嬌軀已經被他整個摟在懷裏,自己那雙最美最美的玉腿都被他貼得那樣緊,他隻能感激涕零的,還怎麽能如此地放肆?

  可是昭元卻依然在放肆,而且也絲毫沒有停止放肆的跡象。對他來說,時間是那麽的快,快得就象是一瞬間,讓他無法心安理得地親吻嬌柔美好,更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然而,玉人雖然秀臉暈紅,嬌怯羞縮,可是卻已無法有更進一步的反抗。這似乎讓他得到了另外一種欣慰:時間雖然過得飛快,可時間更是無窮無盡的。那麽,又怕什麽?

  過了很久很久,就象是過了幾百年那樣長,伊絲卡才終於輕輕“嗯”了一聲。昭元微一疏神,伊絲卡已逃脫了他唇的緊貼,也逃脫了他溫柔的摟抱,隻是還沒能逃脫內心的羞澀和慚愧。昭元如夢初醒,再看伊絲卡,隻見她彩衣微拂,滿臉紅暈,羞澀而立,心下更是悵惘。許久,伊絲卡才輕輕道:“你太壞了,以後不許你親我。”

  昭元一笑,道:“你太美了,我實在無法不親你。”伊絲卡又羞又惱,哼了一聲,嗔道:“你又來了。”昭元笑道:“我也是沒辦法。……嗯,現在已經天大亮了,該……該……該練習了。”伊絲卡臉上頓時又紅,怒道:“你自己去練。”昭元愁眉苦臉道:“不行啊。沒有你,我就沒辦法耍賴了。”伊絲卡道:“那你要保證你不起邪念。”

  昭元道:“好,我發誓,我不起邪念。”伊絲卡見他這麽容易便發了下來,知他肯定又會將“邪念”解釋成什麽“愛念”之類,氣得櫻唇不住顫抖,想要罵他,卻就是說不出話來。昭元本來先前說一看她櫻唇就暈倒之時,還隻是臨急狡辯,可現在看起伊人窘相來,居然也真的大是迷醉。伊絲卡見他如此,更是羞急,忽然靈機一動,找出那個青銅麵具便戴了起來。

  昭元忽見眼前猙獰威嚴,立刻嚇了一跳,清醒過來。伊絲卡吃吃一笑,道:“哼,我現在才明白,老祖宗的劍其實還不夠,真正最有效防你的就是這個麵具。”昭元甚是尷尬,道:“不,不,這個應該戴給別人看,怎麽能戴給老公看?”伊絲卡哼道:“別人不是色狼。”昭元輕輕笑道:“你隻要朝別人笑上幾笑,世上還有誰能不變成色狼?”

  伊絲卡臉上一熱,但幸好被麵具遮住,也就少窘許多。昭元望著那猙獰麵具,想象著麵具後的絕世容顏,忽道:“對了,你要是要跟人公平打架,非要戴這麵具不可,不然就是占了人家便宜。”伊絲卡一怔,道:“什麽?”但才一出口,立刻就明白他又沒好話,急忙收口,卻已是來不及。果聽昭元湊上來嘻嘻道:“你不戴這麵具,一打架之下,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還是亦男亦女、非男非女,都會不上三招便癱軟在地。那還打個什麽?”

  伊絲卡羞道:“胡說八道。跟你打架,你明明象是更受鼓勵一樣,色膽都快包天了,簡直硬氣得不得了,哪有軟的樣子?”昭元甚是尷尬,隻得道:“你隻要對我一笑,我還是立刻就會癱軟在地。不信你笑笑看看?”伊絲卡大羞,道:“你又想詐我,我才不上你當呢。”

  昭元無奈,隻好放棄投機取巧,歎道:“老婆太聰明了,現在這些辦法已經不靈了。唉,苦啊。”伊絲卡哼道:“你自己笨,還說人家聰明。”昭元眼珠一轉,笑道:“原來老婆是在鼓勵我再多想辦法,並不是不喜歡我這樣。”伊絲卡氣極,怕他又沒完沒了,一劍便是刺來。昭元沒想到她全無征兆邊直刺過來,嚇了一跳,急忙跳開,居然沒想到用那耍賴辦法。

  伊絲卡嘻嘻笑道:“看來不頂用啊。”昭元一笑,道:“那也未必。”說著將身一縱,已經竄至伊絲卡身側,作勢要搶她手中之劍。伊絲卡早有防備,橫劍反削,已是後發先至。昭元身進手退,一個粘字訣已小心翼翼地使了出去。伊絲卡雖有防備,無奈嬌軀太過柔弱輕盈,居然還是被他粘力帶得輕輕一顫,衣裙彩帶飄起時,更還被昭元撈著一根。

  伊絲卡大羞,唰地一劍就要砍斷,昭元卻已搶先放手笑道:“老婆就是好,身上的東西什麽都好。”伊絲卡見他那一副誇張的陶醉模樣,心頭更氣,哼了一聲,突然人劍合一,一劍直刺昭元說話的口,其勢竟然快得讓人難以置信。昭元嚇了一跳,眼見這一劍正正向自己正中線而來,絲毫都找不到偏差,竟然還無可本能地決定該往哪邊運那粘字訣。電光石火之際,那劍竟然已直抵他嘴,頓時嚇得他魂飛魄散。

  伊絲卡輕笑一聲,那劍之勢驟緩,卻還是照直刺入他嘴。昭元知此劍極利,急忙張開上下牙,生怕牙齒被削掉半截。伊絲卡見他口舌張張,動也不敢動,心下更是開心,那劍微微一偏,已自按住他舌麵。她輕輕一笑,道:“姑娘我隻要一震手,整個世界便都清靜了。”昭元嗯嗯連聲,不敢答話,隻能極力想要點頭奉承,卻又生怕點得太大,引她讓自己吃苦頭。

  伊絲卡見他立刻就難得的老實,心下歡喜,側過身體狠狠揪了揪他耳朵,道:“哼,你又不是娶老子做老婆,幹嘛要那麽聽他話?老子雖是你太師祖,可這大是大非問題卻不能糊塗。知道麽?”昭元愁眉苦臉,連連微微點頭,狀極可憐。

  伊絲卡噗哧一笑,道:“真乖。”慢慢就要將劍抽出,不料纖手動處,卻覺居然微有凝力。她再一看,竟然是昭元輕輕咬住了那劍,正在戀戀不舍地輕輕而舔,臉上又是一幅不爭氣的陶醉模樣。伊絲卡氣極,就想猛然收劍嚇昭元半死,可是眼見昭元那副該死的頹樣,卻又擔心真割傷了他。因此,她雖是氣得直跺腳,卻也隻能一點一點地慢慢回抽。

  昭元見自己這一大大冒險的無賴舉動居然又是得逞,心頭簡直就陶醉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那一柄本來冷冰冰鋒利無比,被伊絲卡用來專門“辟自己邪念”的寶劍,居然也象是變成了溫情款款的美神使者,正跟自己裏應外合,大偷特偷主人的美麗。

  要知道,雖說他對伊絲卡的冒險其實很少失敗過,可是這一次的感覺卻實是分外重大。這是因為,這一次已讓他完全擺脫了對這柄神劍的戒備,改而跟這神劍如兄弟分身般串通了起來。從此之後,這位美神還能控製得住自己麽?

  昭元大大放心之下,幹脆更加陶醉地含住那劍,完全不怕它割傷自己。伊絲卡見他居然如此得寸進尺,氣得粉臉煞白。她心頭簡直一萬個想將昭元碎屍萬段,卻怎麽也不忍心去真地抽動。那先前還能緩慢退出的劍勢,現在更已完全動不了了。她羞急之下,忽然一下甩開那劍,轉身就要含怒而去。昭元正在陶醉,忽見伊人如此,嚇了一大跳,急忙就喊:“對不起……”

  不料話還沒來得及喊出,伊絲卡嬌軀已是極快地一個回旋,趁他口舌微張之際,快疾絕倫地將劍抽了回來。伊絲卡一劍在手,立刻大大恢複了自我,唰地一下在昭元麵前虛劈了一招,將他嚇得眼皮一跳,接著便狠狠瞪向他。昭元痛失所劍,正自後悔,卻又安慰於伊人回旋而起的微微香風,居然硬是不理她瞪眼怒視,又大張旗鼓地呼吸起來。伊絲卡見他如此無恥,羞極無奈之下,知道越跟他糾纏他就越得意,還不知有什麽鬼點子來羞自己,隻好由他陶醉去。因此,她也隻能幹脆將臻首轉將過去,圖個眼不見為淨。

  昭元逃脫了她本來即將到來的訓斥,心頭大樂,笑道:“老婆,我們再來練練。”伊絲卡沒好氣地道:“還練什麽練?你一輸就耍賴裝可憐。”昭元哈哈笑道:“這本來就是耍賴的武功嘛,就是要把好老婆耍得累了,我才可以……”伊絲卡忽然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半截又縮了回去。伊絲卡嗔道:“你呀,也難怪老子說你,實在也是太不爭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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