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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三十五回 伐毛洗髓成奇經

(2005-12-16 19:12:58)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三十五回 伐毛洗髓成奇經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由於此網頁一般隻是周末更新,所以可能會延遲一兩個星期,請諒解.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第三十五回 伐毛洗髓成奇經 (1)   昭元望著這黑衣老人下指如飛,心下越來越是敬佩:“以此人功力身份,斷然不會隻是為了震懾我而敷衍了事。他能在這極短時間之內便將這麽一大篇讀通改完,難道還真的是有驚天動地之才,這經文偏偏就對上了他本來路數?若真是如此,那麽大梵天、孔雀明王隻怕還不能稱天竺武功第一。唉,這個世上當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又過半晌,那黑衣人忽然停手。地上那一大片文字都已是給改得大變,但字裏行間,卻似乎又與原來之文無大出入。那黑衣人道:“老夫這一番改動也隻是恣老夫之意,隨意而寫,你們也不可輕信。練習當循序漸進,不可冒進,一有不對,當立刻停止。天色已漸漸有天明之勢,老夫要離開了。你們好自為之。”   寶相夫人欲待挽留,但知他此行定然極是秘密,不可久待,當下便道:“師父明年還來麽?”那黑衣人不答,忽然又對她道:“這些修改本身甚是奇異,為師也未曾試過,卻是不可隨意傳於普通之人。否則的話,必是有害無益。你武功終是不行,從未能透真義,隻怕也不能輕易而學。倒是這個跟為師頂嘴的小子,或許還可修上一修。”   昭元笑道:“前輩不用特意提醒夫人。晚輩自知命不長久,自然便會去先行試驗,以警後人。”那黑衣人哼了一聲,忽然一伸手抓住那小舟,拔地而起,竟然全無半點風聲相隨。那小舟被他挾起,一人一船便如棉絮般輕輕飄落外麵水上,當真是輕如鴻毛,不驚一紋。三人登高而望時,一葉扁舟已疾疾而行,不多時便隱入黑暗不見。   昭元望著他遠去的舟影,喃喃道:“此人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見識也是非凡。想來得他之指點,定然大有助益。”寶相夫人輕輕歎道:“當年妾身若是能得他一半功夫,現在我部也不至落成這樣,更加不用去想再試這套未完武功了。唉,當初他說我已經得窺門徑,以後當靠自己修為,可是隨後我修為這麽多年,長進卻仍慚愧得很。”   昭元默然無語,忽道:“夫人可知他確切身份?夫人認為他是絕對可以信賴的麽?”說著又忽然壓低聲音傳音道:“他會不會就是那位死去了的濕婆?”   寶相夫人麵色大變,道:“我實在不知,也不敢去知道,以免自己哪天不慎連累了他。他是我授業恩師,況且已來了此地,對我等了如指掌。若是他要對我等不利,舉手之間,我們三人便已成亡魂,聖城也無可保全。”   昭元目光閃動,點了點頭,道:“我倒不是擔心這個。他既然能來,那麽拘魂使者們隻怕也是能找來,需早些防備。”寶相夫人點了點頭,臉上也是深有憂色。昭元道:“不管如何,我們且先將這些都記下來再說。這些字跡不可久留。”   當下二人各自強記,待得記熟,天已微亮。二人擦去字跡,回到城中才再默寫下來。細品之際,見改動雖多,但通篇比之原來卻也隻多了幾百字。其所長出的部分,大都是在第二段開始之處,乃是一大篇幫助活穴活脈、理開經脈之法。   昭元心中一動:“這整篇武功之本意,似乎都是要逆天而行,要創非常之人。而若要逆天而行,移經換脈,首先便要先把經脈都活動開來。這人在第二段前加了這麽一大段,自是要先幫人找到經脈活動開來的辦法。看來這或許還真是一個途徑,隻不知具體效果如何。”   昭元當下哄得冰靈入睡,自己依樣搬運周天。但他才一運內息,便覺若是依樣施展,自己內息還是非要通過那些被製之穴脈不可。   昭元心下立刻涼了半截:“看來我還是空歡喜一場。我要穴被製,練什麽都無法深入,卻又怎麽就偏偏以為這個可免?唉,看來我雖時時都告誡自己莫要抱太大希望,實際上卻還是總有僥幸之心。”他想到這裏,便再也不抱希望,沐浴之後回身便眠。他想起那黑衣人之神秘,覺他都已如此指點自己了,自己卻依然毫無助益,心頭更是莫名傷感。一時間,他簡直都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全然扶不起來的廢人。   半醒半睡中,昭元似覺得內息在不知不覺中伸展,而且竟然直朝那要穴中行去,自己居然還無可阻攔。但那內息撞至那些穴位,卻並不直入,反而是在外圍緩緩流動,慢慢便如滲沁一樣。漸漸的,內息似已透過了那幾個要穴,竟然也不甚疼痛,反覺一陣陣舒服。   昭元心中一動,頭腦驟然清醒,立刻盤膝坐起,拚命回想方才朦朧之中的內息運行。他心中似是隱有所悟:“這法子能夠不強行衝穴,可能確實對我這禁製有效。是了,須彌聖手再厲害,也不過是製住我經脈要穴。我若是能以此法化整為零,慢慢滲過要穴,雖然行功不能如先前那般快捷,但怎麽也應比現在這全然不能深入的樣子要好得多。唉,那黑衣人真是蓋世奇人,雖不知須彌聖手真正解法,卻能導我內力以不留行之方式滲過要穴。隻要不去強行觸動,那禁製不受強力內息催動,自然也就不會被激發,我也就不會被其傷害。這法雖是說起來容易,但如何做、如何把握力度,卻是極難。他這寥寥數百言,居然就能讓我內息化整為零化得恰到好處,可當真是蓋世奇才。”   昭元想到這裏,內息已是隨心而動,每遇大穴便化整為零,慢慢滲過。他初時還極是謹慎,每到要滲過之時,便催動得極是緩慢,生怕過快又引其勃發。但運行幾周天後,他發現那些要穴竟然漸漸滲得越來越快,這擔心便也越來越小。又運行得幾周天,那些地方已象是真的全無阻礙了。   昭元大是驚奇,慢慢加大催動,一穴一穴而試,發現竟果真已全無阻礙。那昊陽真氣受抑已久,這下突然釋放出來,周行全身,倍覺歡快。昭元簡直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暢快,心下狂喜,知這跟隨了自己數月之久的須彌禁製,多半已名存實亡。   昭元冷靜下來後想了想,終於明白其理。原來,這其實是和溫水煮青蛙一個道理。若是直接要將沸水潑於青蛙身上,想燙死之,其一吃痛,定然勃躍,後麵便難著力,反而燙之不死。可若是將其置於溫水中,慢慢加熱,青哇卻不覺有立即之危險,反而能漸漸適應熱水。待到其發覺不對,再要躍起時,卻已沒了力氣。這須彌禁製雖然厲害,但在慢慢滲透之下,卻也無從著力觸發。待到後來自己功力漸漸強,一遍遍周天運行的昊陽真氣滲透之下,那禁製自然便不知不覺消融於無形,想發作也沒了著力點。   但這也多虧昭元本身的修為基礎。要知昊陽真氣乃是天下至強至陽之內功,與大梵天所施的至陰至寒之禁製正好匹敵。雖然昭元功力尚不及梵天,但隻要運用對路,畢竟能源源不斷的細磨。那禁製再厲害,畢竟沒有後著持續,終還是會被慢慢消磨而盡。若是別種真氣,其不足以敵住須彌聖手,雖然也能讓昭元功行全身,但卻不能從根本上消除之。而若是不得解救,隻怕他終生運功,都需小心翼翼避免觸動。   昭元正自感慨,忽然耳邊嗯的一聲,卻是他練功全身大熱,將冰靈也熱醒了過來,正自驚奇地瞪著自己。昭元心中欣喜,一下抱起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道:“哥哥功力恢複了!”   冰靈臉上一紅,低下頭去。昭元立刻醒悟,微覺尷尬,但心中既知自己並無男女之意,卻也並不自責,道:“你該為哥哥高興啊。從這以後,哥哥就真能總是陪你了,你也就可以多賴在哥哥身上了。……你臉這樣紅,難道是不喜歡?”   冰靈嗔道:“可是……你身上好熱……”昭元醒悟過來,連忙收功,再運清涼功法,這才全身又漸漸清涼。他笑了笑道:“呀,哥哥忘了,要是身體不清涼,小妹就不喜歡哥哥了。看來這熱功卻需到冬天才能運。”   冰靈對他功力恢複與否似懂非懂,但聽他開自己玩笑,撲上來撒嬌嗬癢不依。昭元因為極是歡喜,不再象以前那樣一被她鬧就立刻認輸,這次直到與她鬧了許久,方才投降。到得晚間,寶相夫人也知道了昭元之事。她試了試昭元腕脈,但覺他脈息極強,內力充盈,遠非自己可及,也自極為高興。   當晚昭元又將那功法與昊陽神功並練,直到覺得功力確已全然恢複,方才再行翻看那第二段。這一看之下,立刻便覺那些被那黑衣人修改的地方極是難明,與這前麵一段的清楚明了大是不同。其有的地方,甚至比原來的原文還要晦澀難懂和不近情理。   昭元揣摩了幾句,雖勉強猜得意思,卻覺內息所動全無方向可言。幸虧他現在功力全複,禁製已除,勁力雖強,但收發之際大是隨心。因此,一有異象他便立刻能強行回複,是以也並無多大風險。但他如此足足練了一整夜,卻依然毫無進展,隻得又悶悶而睡。   昭元睡眠雖極是紊亂,但仗著昊陽神功和清涼功法,卻也全無疲憊之態。到了次日,他與寶相夫人說話的時候,自然又說起昨天那段全然將自己禁製擺脫的文字。但寶相夫人卻不以為然,說自己也一般地依言修為,化內息為細流,卻覺反而不如平常行功。   昭元初覺奇異,但轉念一想,卻又明白過來:此法可能是專為那禁製而來,本身隻怕並非什麽練功竅門。他想到這裏,便道:“如此說來,莫非夫人之師其實是知道解除之法,隻是不願意明說?”   寶相夫人也自疑惑,道:“那也未必。其實這一方法的基本道理我也聽說過,並非什麽秘密。這種辦法需全靠本身內力,若本身功力不夠,或是領悟不夠,恢複便是極慢。而若是滲透力度掌握不好,甚至還會有甚大凶險,遠不如外力相助來得快捷方便。因此這種方法雖有,卻從來也無什麽人敢真正去用它,自然也就不知具體如何去將內息化細。我師父他老人家雖然隱身婆羅門,但此等禁製非同小可,他未必是真知道解法的。隻不過他見你一幅絕不肯去求梵天的神氣,於是便用這一本來也不算什麽神秘之法,結合他的經驗和對力度的掌握,讓你碰碰運氣。不想你自身功力甚高,不過一日,便能全然解除。”   昭元一笑,道:“怪不得他當時故意顯露武功,原來是要讓我心存佩服之意。那樣的話,我即使覺這些話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些有背常理,也能去老老實實去遵循。嘿嘿,其實他既然是夫人的長輩,對我這小輩來說,直說便是,卻又何必如此?隻怕是將我看得太高了。”   寶相夫人道:“這麽說也有可能。若是如此的話,那麽他之本意可能就隻是如此而已。所謂看那門武功遺錄,隻怕不過是幌子。”昭元腦中靈光一閃,道:“不錯。他寫其他的,隻怕乃是為了遮掩而已。怪不得他其後連說不可輕易亂練。”   想到了這一點,昭元回到房中便將那黑衣人所改的部分收起,卻將原來自己所默寫後來又修改的文句翻將出來。這番通讀過來,果覺雖然也不甚通達,但到底還是好了不少。昭元現在神功初複,收發隨心,已然不甚慮真氣忽然不受控製之事,當下便依樣一句句修習。一但到實在不通過之處,三試不過,便或修改句文,或修改功路,整個思路一絲不亂。   昭元這時功力既高,控力極強。原來那些無可實行的語句,比如將內息強行偏離經脈等等,現在都已可輕易做到,而且全不費力。功行既久,他甚至覺得那並非經脈之路,竟似也有了經脈之感。內息順著那些“新”經脈運行時,一路感應環環而生,竟似比先前的經脈更是強勁。   昭元心頭又驚又喜,自然更加堅信自己所走的路子正確。他一句句邊回憶邊運行,但覺每練一句,那內息便又開創一截經脈之路;一句句下去,全身各處都是真氣流轉,竟然不需要再儲於特定大穴之內。待到停功之時,他隻覺既象是全身各處都是大穴,又象是全身各處無一處大穴。   昭元越來越是驚奇,忽然間伸指向自己腿上環跳穴戳去。雖然他還是感到一陣劇震,但那本為一腿總脈的穴道,竟然並無受製之象。他這下雖並未使用大力,但平時自己起碼會覺腿將行動有些不便的。這次既然並無不便,那自然是自己這新功夫的本事了。如此一來,那原來的經脈便已抗力大增,日後即使穴道被點,自行恢複的時間亦必大減。   而且更令昭元驚喜的是,現下全身都已宛如經脈,那麽依照“身上內力本由經脈而生”的道理,自己內力必然可大增。看來這雖本身不是什麽直接修煉內力之功,本身並不能產生內力,但對修煉之人修習其他內力,卻有脫胎換骨之助。   昭元想通了此中道理,便一麵按此調息,一麵默運昊陽神功,立刻便覺本來自己已覺碰上了坎的昊陽神功,又有大進一層之勢。 萬王之王 第三十五回 伐毛洗髓成奇經(二)      他這時搬運周天卻不敢過快,因為縱然那移脈之功本身已無甚凶險,這昊陽神功卻還有無數凶險。要知昊陽神功本身就是奪天地之造化的奇功,幾乎可說是天下正派武功中陽剛一路之祖宗之輩,越到上麵便越是緩慢艱難,也越是危險。先前昊陽秘笈雖言此功當可有十層境界,但其本身對這六層之後便是含糊不清。這種含糊明眼人一看便知,肯定是著書者本人也未能親身體驗之故。昊陽神功威力極大,自己還不到六層,便能力敗天龍八部和左右脅侍,內息若是一個引導不慎,後果必不堪設想。自己現在並無旁人能救助,雖有清涼功法救命,但若不小心而行,仍有可能全功盡棄,轉眼間便成為廢人。   昭元心中既有此念,自絲毫不敢貪功冒進;一遇奇詭之處,若是連衝數次還不能衝過,那便不再硬衝。足足過了兩個多時辰,他才勉強搬運了一個周天,中間還有好幾處大穴不敢硬衝。他收功結束後,人並無精神之象,反而極是疲倦。但他知這是修習上乘內功即將有突破時應有之象,越是到上麵,練習便越累,效果也是越微,是以也毫不氣餒。自己既然已不被梵天催命,那麽來日自然極長,卻也不用忙在這一時。昭元想起這裏,晚上便坦然而臥,可說是身體雖倦,心中輕鬆到了極點。   一連幾日,寶相夫人見昭元雖然疲憊,但眼神之中並無反複之相,而且雙目中神光漸漸隱藏,知他內力已漸由鋒芒外露開始轉向精華內斂,乃是武功大大精進之前兆。但無論她自己如何去練那武功,揣摩其意,卻總還是無有進展。   如此既久,寶相夫人終於懷疑,這門武功現在其實還極是粗糙,本身之理都還含糊不清,便創造者本人也隻是隱隱約約。若要現在修煉,修煉之人本身便需有極高造詣,以及具備許多高妙處的本能和直覺,否則根本不能把握方向、理解奧妙。   自己這等之人若要修習,隻怕是要等能人將此功融會貫通,從頭到尾好好寫下一個從無到有、循序漸進之法,自己才能放心修習。否則,要麽便是不敢放手修為,毫無進展,要麽便易走火入魔,焚心而死。寶相夫人既然懷疑到了這些,幹脆便不再練,每日隻是在與昭元會麵之時,幫他探討那些語句中的天竺隱義。   如此過了月餘,昭元每日都是如此。他進境看起來雖是極慢,但他卻深知,這其實已是非同小可。昊陽神功博大精深,乃是數十代英才嘔心瀝血而成,自己便有這等天竺修經換脈之奇功相助,窮自己一生之力,也未必能達至十層。況且曆來都是學無止境,便若真是到了那種境地,或許眼前突然又是一片開朗,發覺自己前麵還有無窮進境呢?   昭元心中本通此理,是以對這甚慢之進境全不在意。他每日隻是早上探討其意,下午和晚上便一心一意去潛心修煉他幾個時辰,絕不貪功冒進。稍有閑暇,便逗冰靈開心,自己也能有輕鬆之感。   昭元存的這分心念,正是創續這等神功之最佳神思。要知這神功本身並非修煉內功之徑,但卻是逆天而行,要拓展人體本身之經脈,甚或顛而倒之。其一句一語,都有與天理相背之勢,本來便極是凶險。而且更要命的是,創造者雖然從此途入手,但終其幾十代,卻始終連其一半都沒能體驗設想到。便完成的那一部分,也大都是恍恍惚惚,往往是自己覺得該是如此為最佳,但到底是否該如此、是否能如此,卻也未能完全通達。是以在這些完成了的部分裏麵,也常常是每到關鍵精微部分便語焉不詳,必須要靠修煉者自己猜測。   昭元神功在身,收發之隨心遠非普通高手所及,又有清涼功法護住根本心脈,可說是得天獨厚。可饒是這樣,而且還每次適可而止,尚且迭遇凶險,若稍微貪心,隻怕早就死了十七八次了。那樣的話,這集無數人心血的曠世之作,隻怕就更是沒人敢問津了。   昭元每練過一處,都覺似乎與所說不甚相同,而且偏差還越來越大。因此,他每日除了練功外,還要細細思索,與寶相夫人探討,再將其原文作些改動。久而久之,他所新錄的已與原文相差越遠,許多甚至和原文中的描述完全相反。   昭元之所改,都是自己親身冒險實踐而得,而且迄今為止仍無心魔之相,正確度自然應比原文遠來得高。但他每每思及自己不過是一人之力,凡事容易有局限或是容易走極端,加上對原來那些智者的惋惜與崇敬,所以每次要修改時都是權衡再三,與寶相夫人論了又論,可說是字斟句酌。總之,他務求要無論是天竺還是中土各地之人,縱不能輕易修行,也要先能勉強理解正確。   同時,昭元還特意將原文都與改文對照,一一注釋對比。這樣的目的,自是以備後人若覺新文有所不透,便能輕易回溯原文,不致全為自己所影響,導致眼界受製。寶相夫人見他極是認真,往往自己許多都沒想到之事都被他提了出來,不免大感自己越來越難以插話。她嘴上雖然還是極力時時提醒,防他過於自我,但心下也已越來越放心。   昭元知這些經脈之法都是玄妙之學,每一段都需要仔細體會,若說要窮其精微,便費一生一世也不為過。但現在寶相夫人部中人人自危,雖然那些拘魂使者未必會真來,但畢竟是一大隱憂。自己若是拘於小處,不盡力早日將其主幹通達,隻怕幾輩子也不能將其真正整理得出來。當前既然時間緊迫,自己便隻有極盡所能先抓大要。待通達全功之後,自己便可再完全重寫此功,集自己之武功悟力,由簡入繁,給世人搭上通達階梯。那樣的話,普通高手便也能入練了,還會少許多走火入魔之可能。至於其中的精微之處,那便隻有待日後世人中聰明才智之士慢慢參詳,再行改進了。   昭元每日都要先試一段,改而複寫,前後文對照,每日都需費絹數尺。若將這些時日所用的絹冊都堆積起來,已然滿滿一大箱了。雖然當時行世,細絹甚貴,但昭元本身來此時便資用甚是豐厚,再加上寶相夫人知此武功秘本乃是曠世之學,自然也是極力供應,是以也絲毫不缺。到得後來,寶相夫人命人裁小成冊,一本本藏起,自然便是其鎮國之寶。   昭元一天天度自己內息之況,盡力前行,不上一月,便已改過了全文。他回神細想,但覺這些時日裏,自己內功雖似遠不如先前那樣突飛猛進,但其實已是脫胎換骨了。最起碼的是,昊陽神功那些精微之處已一一顯現,內息運轉漸漸感覺甚微,所需催動之力也愈來愈微。這已是略有練至高處返本歸元之象了,而這一步正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境界。   千百年來,能通此者寥寥無幾。自己能有此種感覺,那麽無論通於不通,本身便是極大榮幸。他自度此時功力,再加上對瑜珈術有了防備,若是再與梵天對敵,雖然最後可能還是落敗,但卻怎麽也能支持半個時辰。梵天若還想在數招之內便擒自己,那是絕無可能。   昭元此時內息全由心動,洶湧時可如海潮噴湃,細微時卻又可比蒙蒙雨霧,收發隨心,自然信心大增。接下來他便將那經文再行重過一遍,默默沉思,想要重寫,但卻又總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麽。先前他隨這功法移經換脈,初時也覺不能隨心,可練至深處。已然全身大半經脈穴位都能隨意而動。可現在自己已然通達全經,卻反而又覺全身本來的經脈,似乎又有些不聽使喚。有的時候,本來之穴竟能在睡夢中自行偏移,甚至穴位相疊。若非自己立時驚覺,立刻強運昊陽真力逼其分離返位,隻怕立刻便要成癱瘓之局。   昭元暗暗心驚,知必是自己所練時缺失了某種極重要、極關鍵的法門。開始時,自己半通未通、其短不顯,況且當時也極為興奮,自然未加注意。現在全功既已大略通達,短處自然漸漸顯現。再加上自己神思也能從全局而觀,感觸自然越來越深。   昭元甚至心疑,這便是那些前輩們練到後來,之所以一個個走火入魔的原因。人若平日練功之時,雖能令經脈遊走,但卻都知絕不可讓它們太近或是重疊。可若不是在練功之時,經穴如果擅自重疊,若不能及時驚覺,那便肯定會走火入魔。   昭元回響起寶相夫人先前所言:“……前輩們有的極寒而死,有的極熱入魔……”,不禁警惕之意更深:“這功法本身不過調節經脈,並非什麽神功,自無冷熱之屬。但穴位自動,若是冷熱忽然移位,碰上人體本身精氣神三位交界,那便既有可能現冷相,又可能現出熱相。因此,他們雖然練同一門奇功,死因卻出現巨大差別。唉,我本以為我找到了真正門徑,不會有那種凶險,卻不料還隻是在重複前麵所走過的死路,還是沒能真正超越他們的局限。”   昭元確認了這些,自然沮喪無比:“我本以為須彌禁製已然解除,自己便再無生命之險,可現在卻又麵臨另外一種危險。唉,若是當初我隻完那一段便不再行,又何致於這樣?這下終究還是要蹈前人覆轍,豈非天大的愚蠢?”   其實,前輩那些人之走火入魔,卻並非是跟他一般練通之後才出現的,而是還沒練到一半便已那樣。要知昭元此時功力之強罕有其匹,又同時具備清涼功法可以護心,有婆羅門內息清流之法可以輕易切入,最後又有昊陽神功這樣的強勁內息為內持,其一日之境隻怕遠勝前人摸索一年。便是功力還略高過他的大梵天來親自修為,也難有此等進境。那些前輩探索之人三者全無,又怎麽可能在十幾年時間裏,便能通達此功?   這功法本是逆天而行,通達之後其壞處漸顯,自然會有此相。可若是不得其門,胡亂瞎練,卻會更容易展現此相。其實那些人後來所錄之句已與此功大半不搭界,若非昭元之改正,根本便無法讀下去。說起來,這本身亦是他們根本未通之證。否則的話,又怎會逼得昭元做如此大之改動,老想完全重寫全文?   這道理昭元卻不願去想,因他總是時時告誡自己不可過於狂妄,是以始終不願去細想自己一人能蓋過無數智者之力的可能。這道理自然不錯,然而他卻不知他現在所想其實已非他一人之力,而是集了他自己、那黑衣老人、寶相夫人和前麵那無數人的心血之大成,本身便已包含了原來的精華。在這基礎上若說超越前人,乃是理所當然,半點也算不得狂妄。   而且人多的時候,還可能會有一個重大的問題,就是彼此暗示。往往人多了之後,一人的思維反而會受其他人思維的過多影響,甚至彼此之間產生種種“權威”、“隨大流”的心理暗示。這種暗示有可能互相限製彼此的行動,常常造成某種莫名其妙的成見和偏執。而且更糟的是,這種偏見往往能夠抑製旁邊人和後來人的思維,比單個人偶爾產生的偏差要嚴重得多,長遠得多,也難糾正、難破除得多。   這個道理昭元卻不敢多想,因為他實在是被弄怕了。無論是身在洛陽還是臥眉,還是一路萬裏西行,他所見都是當今世上一等一的人物。既然人人之智之力都絕不在他之下,他潛意識裏,便對這等自負極具警惕。因此,他寧願將這些人的集合都看成是一個極厲害、肯定比自己強的人,也不願意多考慮他們可能確實不行的可能。   昭元思前想後,終於還是找不到什麽後悔藥,回不到先前那剛剛解除禁製、恢複昊陽功力、卻又沒有開始練後麵功法的狀態。於是他也就隻好歎了口氣,先來個隨遇而安。   昭元回頭看了看熟睡中的冰靈的小臉,隻覺她的睡姿清清玉蘭般嬌美純潔,宛如對世上的一切都充滿了美好的希望。昭元不禁暗暗感慨:“我與梵天一戰,雖然幾招便被擒住,但卻名動天竺。現在在各國武人中,我取的‘彌陀’這個化名,隻怕早已是如日中天。但是名聲既大,煩惱便也多,連寶相夫人都來找我,要我去冒險。而靈兒身為賤民,從來便是深深而藏,從無多少人去知道或是關心她的名字,自然便是全無煩惱。唉,世人拚命想名聲大,可名聲大了之後,究竟又有多少好處?”   他輕輕地撫摸冰靈的小臉,便如在撫摸一顆玉石般純潔的心一般,腦中忽然又升起一股失落:“我欲念多,苦難多,苦惱也多,簡直無窮無盡,就如宿命安排好了一樣,怎麽也無法擺脫。先還以為這是我沒有能力去擺脫,所以才有那麽多苦惱,可現在我雖已功力極高,卻又得到了什麽?我現在可以滿足以前很多無可達到的願望了,可煩惱卻更多十倍還不止,全沒什麽預想的好處。她一心一意隻有一個念頭,便是有我陪在她身邊,別的欲念可說沒有。那麽便再多的困難,也都是我來扛了。我既不忍讓她失望,總是老實去扛,她自然也就全無煩惱可言。唉,說起來我可真笨,她才是真聰明。……難道這世界上一切的煩惱,都是源自欲望?可是若是人人都全然沒了欲望,雖然那些陰謀害人者沒了著落,可是要為世人謀福者,不也一樣沒了心中驅使?那一切豈非全無變化?那樣的世界又還怎麽稱是世界?何況人既生而有欲,又怎麽可能全然無欲?便苦苦修煉想要無欲,這個‘想要無欲’本身是不是欲?”   昭元想來想去,越想越是糊塗,終於自嘲一笑:“這等問題過於基本,隻怕本來便沒什麽可解答的。不如日後再和師尊和兩位師兄們探討罷。說不定它本來便是無聊之想,我過於糾纏,不又是為欲念所驅、自尋煩惱嗎?”當下輕輕臥在冰靈之旁,悄悄將她攬在自己懷裏,一切都輕得隻象是在心中所為一樣,安然入眠。 萬王之王 第三十五回 伐毛洗髓成奇經(三)      此後數日,昭元還是一籌莫展。他想起人在將入魔未入魔之際,頭腦往往還能勉強清醒的。那麽多前輩入魔,難道便無一人能在臨入魔之際,想出什麽有助於克製、延緩入魔之法?便無此法,便是具體描述一下入魔時內息之象,也是能大大有助於後人啊。   昭元特意翻出原來那些未經修改的原文,專門思考原來抄時覺得甚是零亂的文字。他懷疑它們便是臨入魔時的彌留之言,想好好對比改前和改後,找出前人是否有甚麽能有助於消除後患的描述,看看自己前麵所翻改的是不是有錯有漏。但仔細比來比去,卻又實在覺得原來的太過粗糙,太過前言不答後語,確實不得不改。而且無論怎麽比較,都覺得並無什麽大的錯漏當補之處。   昭元無奈之下,隻好繼續思索。每日功行全身之際,前幾日所覺出的脈象異動雖並未越來越頻繁,但一夜之間仍是驚醒數次,昊陽神功也漸漸停滯不前。昭元雖然並未明說這些,但寶相夫人見他神情又轉憂鬱,而且始終不提動筆重寫的事,知道定是有了某種極大的缺漏。但她知自己自己實在幫不上忙,卻也是隻能幹著急。昭元苦苦思了幾日,全無進展,便想再去那聖城秘室中,看看是否有什麽遺漏。   寶相夫人自然是大力讚成。這一次昭元抱定不放過一絲一毫的信念,將內室中裏裏外外都翻了個遍,卻實在沒能再發現什麽啟發性的文字或圖示。他甚至還將許多石棺的棺蓋都移了開來,仔細審視那些遺蛻的身形骨形。那些前輩屍身雖然都已年代久遠,但保護極好,並未全然朽壞,依稀仍能看出那些人臨死時的症狀。那些症狀雖是各有差別,但卻又都與自己所想大致相合,並無什麽能提醒自己之處。   這一行不但全無所獲,反而還大大打擊了信心,自然令昭元極為沮喪。寶相夫人知他已盡全力,見他大喜大悲,當下也是一個勁地從旁勸慰。昭元居此已久,與她禍福與共,共研武功,雖仍不肯改口稱她伯母阿姨,但說話間語氣卻已大是恭敬。   這日昭元再次明燈獨坐,腦海中那些梵文翻翻滾滾,都是驅之不去,卻又全無頭緒。他心頭一煩,暗道:“難道我一生便隻能依循別人而動?一旦前麵失了指引,自己便寸步難行、隻能原地踏步?這些前輩們不惜試法,走了這麽些路,雖然其中有錯誤,但怎麽說也是另辟了一大途經。我自己便隻能修修補補、小打小鬧麽?此功缺陷極大,若不做根本改變,隻怕永遠也就隻能是一門腦海中的武功。上次我雖然探索失敗,但畢竟還是當時內力還未能恢複,不好自控之故。這次全然不同,我小心一些,全力保持清醒,當會好上許多。”   當下他靜下心來,將那功法細細默想一遍,便從頭開始又搬運周天。既然這次本來便準備冒險,遇到原來必須要回避的一些禁忌時,他便不再一味回避改換經脈,而是再運原來那神秘黑衣人所傳之法,以細流慢慢浸潤。   磨了半個多時辰,果然被昭元磨開了曲池之穴。他心下頓時大喜,暗想:“原來這法子不但入門有用,練至精微處卻也一樣有用。”他想起身上還有太陽、檀中、丹田等大穴未過,便緩緩催動內力,向那幾處大穴緩緩而進。   漸漸地,他內力慢慢滲透時遇到的阻力越來越強,越來越難再滲了。他心有不甘,慢慢添加催動之力,與那抵抗之力相抗;而身上卻也別無異狀。待他小心翼翼運足了昊陽真力時,那內息終於似是被擠開了一絲阻擋。   昭元正自大喜,忽覺胸中飽漲欲裂,那內息竟突如泉噴般洶湧而入,完全無可遏製。他心頭大驚,急忙要運清涼功法,忽然腦中轟的一聲,便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待昭元醒來之時,卻覺自己似是躺在了床上,眼前正是冰靈那一對哭紅了的眼睛。冰靈一見他醒來,立刻便撲至他胸前又哭又笑:“哥哥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昭元向她勉強笑了笑,道:“哥哥當然要醒了,不然我的寶貝妹妹可怎麽辦?”   冰靈聽他聲音虛弱,更是撲倒在他身上傷心大哭。昭元轉過頭去,見寶相夫人也坐在自己床前,身後一大幫仆婦女端著各樣碗碟,都是悲喜交加。昭元知自己被她們及時發現,終於還是檢了條命回來,待要向她們點頭表示感謝,卻連頭也難得仰起來。   昭元一驚之下,忽覺全身都驚人地無力,便連動動手指也甚是費力。那千辛萬苦練來的昊陽神功內息,更早已是全然無影無蹤。昭元頓如被人用大錘重重砸了一計,一時間傷心、悔恨和痛惜全都交織在一起,兩眼發黑,金星亂冒,腦中完全暈眩空白。   寶相夫人歎道:“孩子,你昨天練功入魔,幸虧倒地時驚醒了靈兒,不然真是不堪設想。隻是你這一身功力……唉,說起來這都是我的錯。”昭元見她也是滿臉愁苦,知道她已從脈象中確認了自己功力盡失,心中更是冰涼。   寶相夫人對自己的稱呼雖更顯親密,但昭元見她滿臉都是痛心之色,便如母親對孩兒一樣,而且這一聲“孩子”聽來更是直沁心間,也不忍去抗辯什麽,隻勉強道:“闖功之事本來便危險重重,無數前輩都曾為此獻身,夫人不必太過自責。我今天雖然武功全失,但終於還是能撿回條性命。最起碼,我還能讓後人知道我是如何入魔的。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看了看冰靈,歎道:“隻是……隻是我再也沒能力保護她了。”   冰靈將臉貼在他臉上哭道:“不,不,哥哥還是能保護我,我也能保護哥哥……”昭元幽幽道:“我原來就總是擔心,擔心我不能一輩子愛護你,可卻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唉,哥哥說的話,終於還是不能算數,你恨哥哥麽?”   冰靈流淚道:“不,不,我一點也不恨,我愛哥哥,我疼哥哥。從前哥哥愛護我,現在我來愛護哥哥,一輩子都愛護,真的。”昭元歎了口氣,不再說話。寶相夫人道:“你隻被灌了點藥,還沒有怎麽進食。度母,你過來。”冰靈卻伸手接過度母手中粥碗,一點點慢慢喂昭元。寶相夫人搖了搖頭,回身出了房門,一眾仆婦也跟了出去。   昭元喝了幾口,輕輕道:“當初哥哥這樣喂你,後來又說要照顧你,心中總以為自己真的能那樣一生一世的。沒想到現在……現在居然是哥哥被你喂。”冰靈擦了擦眼淚,秀發絲絲垂在昭元臉上,柔聲道:“今天妹妹也要這樣喂哥哥,也一樣能喂一生一世的。”   昭元心中一痛,道:“哥哥先前總覺得,隻要自己陪你,就能讓你一輩子快樂,不擔心,也不受欺負。可是現在,卻反而成了你的擔心和累贅。”冰靈掩住他口,輕輕道:“不,不,哥哥不是妹妹的累贅。隻要哥哥還疼妹妹,在妹妹心中,哥哥就永遠是妹妹的保護神。妹妹要一生一世當哥哥的累贅,隻盼哥哥不要不喜歡。”   昭元見她說話漸漸變得沉穩了起來,和她稚嫩的年紀全然不相稱,心頭又是一陣難過:“我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本是想將她卵翼身下,讓她開心快樂無憂無慮,可今天卻反要累她這樣的纖纖弱質去照顧。難道我就這樣早早地讓她去承擔擔心照顧之苦麽?我這樣活著,還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昭元想著想著,情不自禁地呆呆望著冰靈。但見她一手掩住自己之口,另外一手也如自己當初輕輕愛撫她一般,輕輕撫摸自己頭頂,眼中全是關切和憂愁之色,已全無平日看自己時的那種無憂無慮的歡快。昭元看到這些,感到這些,既陣陣心動,又陣陣痛心。   這日冰靈就這樣默默照顧著他,陪他說話,給他換衣服,喂他吃飯,甚至還如哄布娃娃般來哄他,一切竟都極是自然。昭元見她滿是真心關切,自也無法笑她那些童稚之語,心中充滿了溫馨和慚愧。待到下午,昭元手腳略略能動,想要起來寫下自己入魔之感。但他才一動手,便被冰靈溫柔按住。昭元不忍掙脫,便依舊那般躺著,任由冰靈照顧。   到了晚間,冰靈終於睡了。昭元心頭萬念縱橫,想起自己武功終於全無,心中充滿了悲涼想死之意。可是想起在這之後冰靈對自己的照顧,卻又莫名其妙地覺得無比的舒服,竟然又覺現在的自己反而是最幸福之人,甚至都想永遠這樣。   昭元歎了口氣,終於還是悄悄爬了起來。他慢慢攤開那絹冊,默默想了一氣,將自己入魔的情形感受盡行記了下來。待得記述完畢,擲筆之後,心頭忽然說不出的失落,便如自己的人生價值已經完全完成,自己活著已經真正正式的毫無疑義了。   他呆呆望著那微弱的燭火,忽然一念起來,頓時又覺自己似還有些價值。別人入魔即死,從無例外,自己卻還能活命,本身便說明自己還是有優勢。況且既然是自己親曆這走火入魔,那麽自己才對其中的一切感受最真最切,自然也當由自己來親自想出解法,才最可能。自己雖然武功全失,但眼光尚在,況且那些內息導引之法,自己再清楚不過。現在自己若不來做這等事,難道便任由後來無數傑出之士再重複此過程,再來白送性命?   昭元想到這裏,心中又自泰然。當下他又收拾功法,回想自己幼小時,爹爹教自己的消乏之法,平心靜氣從頭而練。這一運氣之下,他發現自己那清涼功法居然還在,不免大是欣慰。平心想來,定是當初自己是身處玄冰洞中時,年年月月日也練夜也練的,這功法隻怕早已是自己的一部分了。因此,即使功力已失,清涼之意卻還殘存。   這樣一來,自然便好了許多。昭元隻修這清涼心法,全然不懼心神岔路,全力施為,一切順其自然。不知不覺中,他已越搬越快,竟在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裏便全功四趟,而且全無疲憊之象。更令人稱奇的是,那胸口檀中穴一帶隱隱還有奇異的衝動之勢,很象是內力受製之象。   昭元心中忽然一動:記得自己入魔之時,乃是真力猛泄於檀中之穴,控製不住才暈倒的。難道自己的功力其實並未失去,不過是潛於其中?   昭元一有此念,立刻便是繼續運功,善加導引,想將那股衝動之勢引出來。他已知內力若是突然奔湧,便會極是凶險,是以隻極慢極慢地在檀中穴周圍遊走,怕它突然噴出。   過不多時,其內果然突有內力瘋狂迸出,那些生怕它一下湧出的努力完全沒有效果。但這一次畢竟是從一穴而出至全身經脈,乃是由緊至鬆,雖然也是煩惡欲吐、難受之極,但卻居然沒有令他暈倒。過不多時,昭元全身上下竟然已是功力全複,甚至比之先前更為強勁。而且真氣運轉全身之際,連那些本來不敢衝的大穴禁忌,竟也有些相容了起來。   昭元狂喜之下,禁不住仰天長歎,隻覺這一切簡直就如同一場人生大夢。誰能想到一日之間功力又失又複,大喜大悲,而且還全都是隻在一念之間?他知自己隱隱已是摸到了門徑,當下又將此寫在絹上,便又要再練。他心念動際,又將一個瓷瓶置於身旁,才再依前回那樣,催動功力來滲檀中穴。這樣的話,隻要自己一倒,定能確保驚醒冰靈。隻要能發現及時,那麽自己大不了再來一次昨天的重複。   這一次昭元更是謹慎,內力一絲一絲加得極慢。終於,那內力突然又是一湧而入,他胸中又是飽漲欲裂,但還是沒有暈倒。那飽漲之感不一會便又慢慢消失,全身又如先前一般沒了勁力,恢複到了那種功力全失的狀態。   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次昭元自是毫不驚慌。當下他又循恢複之法施為,果然不多時便又將那真氣引了出來,而且過程中的不適感較先前的那次還大為減輕。昭元大喜,知道自己經脈已有漸漸熟習內力充貫之象,當下便來回施為。果然,無論內力是進是出,身上惡感都是越來越輕。而且那內力每進出一次,便覺精純了一些,便如鐵匠鍛打刀劍之物一樣;其精純內力之效果,似比先前搬運周天吐納常法要明顯不少。   昭元越來越是興奮,待得檀中穴已全不成危險,又慢慢去闖其它大穴。現在他身體既已適應,那些穴道自然而然便也易貫通,不過數次,便已全身上下再無阻滯之穴。這個時候,他的功力集散已更如意了,比之原來第一次衝穴之前,幾有一層的差別。   昭元心頭狂喜,自然趕快把這些都記錄下來,生怕自己有一天會忘記。待得錄完,看看天色,已是將亮,便先回身睡覺。待得一覺而醒,果見冰靈又在輕輕撫摸自己照顧自己。昭元正想把這好消息告訴她,忽然心中一動,又裝作前麵全身無力的樣子。但他畢竟心頭歡喜得意,終還是忍不住臉上笑意連連,怎麽也捂之不住。   冰靈甚是奇怪,但還是跟昨天一樣悉哄他撫他服侍他,令他極為受用。不料在給他去拿擦臉水時,一瞥眼間,忽見桌上那絹書上後麵有“……便複全功……”字樣,不免心中一動。再回過來仔細看,更見他神氣充足,全無昨天萎靡模樣,立刻便知他定是已複了功力,隻不過故意裝作沒有恢複,想讓自己來好好照顧他。   冰靈想到這裏,不由得又羞又急,立刻跳起來狠狠掐他咬他,委屈之極。昭元一麵笑著抵擋,一麵戲道:“哥哥本來功力是恢複了,可是一看到妹妹照顧自己,一撫摸之下,功力就又都全沒了。現在想起來,還是沒有功力的好。”冰靈麵紅過耳,眼見掐他不住,忽然掩麵哭了起來。昭元嚇了一跳,忙湊前細看,冰靈卻一把抱住他頸,狠狠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昭元不敢再行躲避,隻得任由她抓咬,二人鬧作一團。    萬王之王 第三十五回 伐毛洗髓成奇經(四)      過不多時,忽然聽寶相夫人推門進來道:“你們兩個怎麽啦?”冰靈慌忙放手,背手而立,頭低得抬不起來,便如小孩子做錯了事一樣。寶相夫人見二人喜氣洋洋,昭元神光雖充足,臉上卻有幾排小小牙印,心中已猜到了大半。但她卻也故意不問昭元,隻是對冰靈道:“靈兒怎麽欺負起沒力氣的哥哥了?”   冰靈臉上通紅,急道:“是他明明已經恢複了,還要騙人家……騙人家……”說著又狠很掐了昭元一下,頭卻又低了下去,扭身躲到寶相夫人背後不肯出來。昭元甚是尷尬,怕寶相夫人再問,連忙打岔道:“夫人,我已經找出了破解後患之法。此法不但可免後患,還可使修行者功力大增。”   寶相夫人知他急於轉移話題,當下也不點破,笑道:“果真如此,那便是一等一的大事了。”當下昭元便取出自己昨晚所錄的部分給寶相夫人看,又大略解釋了一通。寶相夫人聽得連連點頭,末了卻又臉有憂色,沉吟道:“依公子所說,這法子還是極是凶險。即便是公子,第一次也是暈死過去。當時若非及早發覺,妾身得以早早召集內衛,共同以內功給公子度息順氣,隻怕早已生死難測。依我看,隻怕天底下也隻有公子一人能經受那開始的幾次衝擊而不死,別人隻怕不行。這練法危險實在過大,我看便傳得下來,也是沒人敢練。”   昭元一呆,覺得此話甚是有理。自己天賦異稟,得普天之下無數高人指點,還險些難以生還,那麽普通武人怎能指望?這正如自己在與梵天相鬥前,力敵人天龍八部的情形一樣。那個時候,自己時時刻刻都在生死一線,雙方都是舍生忘死,這才終於連悟兩層功力。論起來,那自是天下最佳之練功之際法。可是普天之下,誰又敢去主動到自己生死之敵麵前博命練功?那樣根本便不是練功,乃是九死一生的玩命,能練功根本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千古幸事。莫說別人,便是現在要自己再去找大梵天來逼自己練功,也是說什麽都不敢。如果一門武功隻有僥幸才可練成,那這門武功跟沒有又有什麽兩樣?   寶相夫人見他愁眉深鎖,怕他又去鑽牛角尖,惹出新的大險,忙道:“無論如何,公子現在畢竟已通達此功,親身證明了此功大有可為。至於日後精深之處,慢慢再修也是不遲。”   昭元知她是在開導自己,道:“夫人不必太擔心。此功已然貫通,並無阻礙。現在我隻需再回過頭來,將其凶險霸道之處重寫便是。這事雖難則難矣,但想來已無多少風險。再說我禁製早除,當然也無強迫自己之因,不會急於求成。夫人放心。”   冰靈忽然從寶相夫人背後探出頭來,眨了眨眼睛,拍手笑道:“那哥哥以後可以每天多陪我玩了!”昭元一愕,莞爾笑道:“那是當然。先前哥哥天天急於練功,日夜腦中都是在自覺不自覺地思索,便陪小妹的時候也多半心不在焉,確實該打。以後當然要多多補償了。”冰靈眉花眼笑,當即要拉他出去,寶相夫人笑她她也不放。昭元推之不過,隻好又交代了那些絹冊幾句,便被她拉了出去。   由於先前那許多煩惱都已解決,自己壓力大減,這一場遊玩便是分外有興。因此,這一日實可說是昭元自來沙漠見聖城後,最為輕鬆快樂的一天。二人從城中轉出,策馬四遊,一日之間便將外麵大小沙丘泉眼,以及那些小片的草地樹林都轉了個夠。   這一帶雖仍是幹燥難奈,但比起大漠別處來,確實已可算是一片風水寶地了。也正因為因此,當初的達羅比荼人才要將聖城築於此地。而且每當西風之時,呼吸間便能覺出還有隱隱的水意鹹意,顯是西麵還有大海。昭元暗暗點頭:“他們現在還在此地,隻怕也是有所準備,萬一有了危險,便浮海而遁。”   二人回到房中,冰靈雖然還很興奮,但到底一日之內所去之處甚多,精神甚倦之下,不多久就睡了。昭元待她睡熟,再依原來悄悄將枕頭代替自己讓她擁抱,自己則輕手輕腳到桌旁,靜心冥想,欲思良策。不料他功運全身,每遇大穴都聚散自如,並無多少阻礙。因此,他始終也無法親身體會到要將某處改平和的重要性。   昭元無奈之下,腦中忍不住暗罵自己:“看來人確實常常需要逼迫,才能有得動力。當初我死活不能通透其義,於是便廢寢忘食,死鑽不休,樣樣皆試,終於成功。可現在成功之後,再要回頭來看,卻因為自身全無緊迫之感,才想得一會,便覺無甚可再想的。現在我的努力程度,與先前往往通宵達旦的苦思對比起來,簡直就不可同日而語。不過這也沒辦法。若要將這篇改得能讓普通高手修煉,象我這等特質之人,反而不是什麽最佳之選。最好需得同樣是普通之人來修煉一下,才能深深體會其中所需。”   昭元真氣運行時不再顧忌,全身都是極熱,可說遠甚從前,心頭卻不覺甚熱。他知這新的經脈之術,不但有助於昊陽神功之修煉,連帶這清涼功法也是一般的受益。二功同時運行時,隻需一分心神的清涼功法,便已可保證九成心神昊陽真氣運行下經脈不受其傷。   昭元運行了一周天,收功之際,頗覺昊陽真氣又有進境。這進境雖然不大,但於這百尺竿頭,能再稍有進益,已是極為難得了。他心下甚是歡喜,知自己若是能再修上幾年,不到二十歲,便定能平於梵天之手。   次日冰靈吵著要去逛河中小島,卻又不要別人陪同,昭元隻好勉力親自蕩舟前往。那河雖不甚深,但河麵卻是極廣,每到一島都要費不少氣力。好在昭元雖然不熟舟楫,不甚知駕舟所需的波浪水性和風向,到底也還能勉強讓小舟隨自己所想而前。   當然,昭元畢竟身具神功,力氣甚大,是以小舟雖然搖搖晃晃,遠不如原來平穩,居然也還是其行如飛。每當他極力想要更快,可卻反而因舟方向不穩,導致反而更慢的時候,冰靈就忍不住格格嘻笑。昭元知她就是想看自己出醜,被笑得受不了,幹脆便不再去極力求快,轉而求穩。不料這麽一來卻是找對了路,不但費力大減,船行居然也並沒緩下多少。   二人一口氣轉了河中七八個小島,但凡冰靈覺得好看的,便要前往,也不管是否容易停靠。昭元不忍掃她興致,都是二話不說就奮力前往,反正隻要見冰靈快活,自己也就欣慰。   到了下午,冰靈卻又忽然說想去聖城。原來她既知昭元通達了其中武功,連帶著自己膽子似乎也大了不少,便想白天再去好好看看。昭元見她並不害怕,自然也並不阻攔。但二人真上了島,冰靈卻又隻肯在聖城外看看便罷,說什麽也不肯進到中間街道去,更別說那密室了。昭元心中暗笑,但想這幾日最大之事便是引她開心,自也不去點破。   玩得盡興,自然也就睡得踏實。昭元雖然又看了幾眼那功法,但倦意懶意齊齊上來,已是一看就心煩頭暈,壓根便不想再去折騰。於是他便隻是裝模作樣地勉強翻了一遍,騙騙自己,就要睡覺。不料湊近一看冰靈,卻見她小臉上忽然綻出笑意。   昭元頓時心下大虛,以為她在笑自己自欺欺人。但再看之際,卻又見她並未醒轉,這才知道她定是在夢中嘲笑自己劃船時的樣子,禁不住就又偷偷去刮她臉蛋。待回想起自己當時勉力而劃,但卻欲速則不達的情景,心中也自好笑。   昭元和衣而臥,睡至朦朧之際,忽然懷中冰靈又是一聲嘻笑,雖然其聲甚輕,卻依然將他驚醒。昭元心下苦笑:“看來把她弄得太開心也不好,連好好睡上一覺都還不行。”果然,其後冰靈總是在他朦朧之際或是輕笑,或是翻身,怎麽也讓他沒法去睡。   昭元無奈,隻好批衣爬起,又到那桌旁呆呆而坐。他腦袋陣陣發暈之際,心頭也大大後悔:今日若是自己便泛泛懶,不那麽用力劃船,今晚說不定便可安穩而眠。但自己本來便是要逗她開心,她既然現在連睡夢中都如此開心,自己那小醜模樣便也算是沒白做。   昭元想到這裏,臉上不禁又浮起了微笑。這功既然已成,自己又實在看不出哪裏需要改進,那麽便當由那些武功本已有些功底之人來慢慢體驗。寶相夫人身掌大權,不能輕易涉險,那便當由那些守衛聖城的幾名尊者來試了。   昭元想到這裏,忽然一念警覺:“我如此想,難道便是想讓他們這些衝撞過我的人,去涉險而死?度母武功也不在他們之下,我卻何以未想到她?難道我心胸便如此之狹窄麽?”   但轉念一想,卻又釋然:度母還不是一樣曾冒犯過自己?自己首想讓那些尊者來試,估計還是因為自己潛意識裏總對他們讚成挑撥不齒,是以才首先想到了他們。   論起來,他們挑撥征戰,當然不該。但他們一族既然已經如此淒慘淪落,那麽欺辱他們的,隻怕並不止是南方天竺腹地那些國家。其周圍的其他部落,八成也是連帶著對他們看不上眼。他們潛意識中,自然也就將這些部族都看成了自己的敵人,或者是潛在大敵人。對敵人施些反間之計,自然是中土常有之事,雖然不怎麽光明正大,卻實在也無人太過指責。既然這樣,自己卻又何必去如此要求他們?況且自己與寶相夫人有約在先,相約寶相夫人若能從那以後厲行約束,自己便不再追究先前之事,現在又怎能還耿耿耿於懷?難道隻憑他們今天在自己上島時,望向自己的那些不忿眼神?   昭元想到這裏,不禁暗暗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如此心胸不清不白。但此功對於普通高手來說,又委實過於危險,的確不能輕試。寶相夫人和度母便本來就願意去試,自己隻怕也該去勸阻攔一番,又怎麽能去推波助瀾?如此說來,還不是得由這些長老們去冒險?   昭元想來想去,終還是歎了口氣:“我雖然通達了這些,這責任還是未盡。看來這修改之事,我雖未必適合,別人卻隻怕更不適合。說不得,這事還是得著落在我身上。”   昭元心中既定此念,當即又翻出那原文和改後的副本,一句句地對照苦想,每想到一點,便提筆補上幾字,或是劃去幾字。但改來改去,卻始終覺得不過是小小的修補,於行功本質無大助益。他默然半晌,忽然心頭一陣煩惱,擲筆一邊,雙手支頭,呆呆回望床上熟睡的冰靈。他見冰靈小臉上淺笑殷然,更覺得自己之煩惱總是無窮無盡,還真是不如她什麽都不關心,反能天天快樂。   昭元呆呆地望著冰靈的微笑,忽然一個念頭爬上了腦海:“我今日在河中行舟,用力過急,反而欲速則不達。那我先前修那功法時,一日便練一段甚至幾段,會不會也有類似之短?”   一有此念,立刻便想:“人乃天生,本來便有局限之處,凡事當循序漸進為佳。過於逆天冒進,必有所害。自來練功,從來都是勤苦多年,方有大成,從沒聽說能暴發而成卻又能毫無後患的。當初那些前輩們,都是十幾乃至幾十年才觸入魔之境。可我卻幾十日便險遭不測,這急於求成肯定亦是其中一因。隻不過我體製異常,運氣亦佳,才得活命。這樣說來,若是能從修行快慢入手,或許便能大減風險。”他想到這裏,忽然又想起自己練那昊陽神功:自己修這昊陽神功,不也是一般地在數月之內,便窮了前輩們數十載之功?會不會其中也暗中有風險深藏,隻不過自己還未發覺?   昭元想到這裏,不禁冷汗直冒,暗暗警惕:“以後萬萬不可隻憑一時之想便冒進,凡事當求堅實基礎以為上,時時反省,吹毛求疵。這樣才能免得暗弊積少成多,終成大患。”他稍稍定了定神,低頭再看那些文字,結合自己所親身感觸,越來越覺不但自己修煉過於迅速,便是這功法本身,也是過於求速了。想起來,八成是因為當初那些前輩們心態急切,深信萬事都無極限所致,過於苦求創出曠世之學,遂導致所習之道都偏於一味猛衝猛突。   昭元想到這裏,便覺自己應在所改之新文上加上一些,比如對應各段的大致修煉年限,以及每段成後之相。這樣一來,後人便能夠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完全通達前麵,也就不至於稀裏糊塗地就過早去修煉後麵的。   想到這裏,他自是立刻親身而行。但這道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著實紛繁困難。要做此事,首先便要將其功分成不同層次,如同昊陽神功那樣。而且更不好掌握的是,其每一層都既要進展深淺適中,同時還要能讓各層區別明顯,以便識別。   可自己當初乃是極快修行,便如囫圇吞棗一般,根本便沒太去管其中不同境界體驗。現在自己已然功成,再要光靠回憶去細分,那可實在是大費周章。當然現在乃是無奈,他也就隻好勉為其難,先窮自己之思勉強細分一下。至於其中的不甚至清楚之處,便隻好多加注解,以待日後才智之士再改進。 萬王之王 第三十五回 伐毛洗髓成奇經(五)      除了分層之外,修煉年限就更難捉摸了。修習武功的進境,除了有武功本身難易所導致的時間差異外,修煉之人的資質、修煉勤苦程度、是否方法對路也都有莫大之關係。因此,同一門武功若由不同之人來練,所需時間便差上好幾倍也毫不希奇。而且這顯然不能一概就說,快者一定是貪心冒進。因此,要列大致年限,首先便要考慮各色人等大致的資質。   然而昭元年紀太輕,一路所見能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多是絕世大高手。因此,這些人本身便都象是例外一樣,並無多少參考價值。要僅憑這些閱曆,就想如昊陽神功那樣,將夠資格練這種神功的人的資質分為上中下三等,每等都還要有具體描述,也都有對應大致年限,半點不亂,簡直就是不可能。   但現在既然乃是初創,旁人又幫不上忙,昭元便也隻好勉強先來個粗略劃分了。他將創此功的那些長老前輩、天龍八部、十殿拘魂使者、聖城十八尊者等人都定為下等,大致估計了一下年限。而後,以梵天左右脅侍、冰泉離宮的僵屍、沙漠中救自己的黑衣人等列為中等。而自己師祖公孫賢、大梵天、孔雀明王、寶相夫人之師和自己便被列為上等。   至於望帝,以他死前武功,似乎不能被列為上等。但昭元對他欽佩無及,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將他排在別人之下的。再說了,依君萬壽所言,當時望帝還帶有積年內傷,是以也不好估計其具體武功,便幹脆不列入。   昭元列這些等級時,其實也特意將資質要求都列得偏高。這是因為他考慮到現在神功還屬初創,風險甚大,當由高手來見識武功,才能少出些差錯。因此,便以天龍八部,也隻被他列為下等。至於天龍八部以下,是否還有人能夠修習,他便沒功夫去猜了。   昭元窮己神思,等終於勉強將此功分為七層,各自注些大致年限,天都已快亮了。待做完此事,回頭通讀一遍,隻覺自己所分都極為粗糙,不免大覺心虛。其前後幾層勉強還算清楚,中間幾層卻實在是含糊不清。這中間幾層的描述之象,可說一大半是全憑想象,簡直連自己都難說服自己。至於那些年限,就更是好笑。   歸根結底,現在才他一人練成過。他體質和機緣都異常,練得過速,自是全無參考意義。他之所以能說那麽多,其實都是將此功法與昊陽神功對比起來,一覺其難度大致相當,便抄上其對應年限;不確定之下,便再適當前後放寬些。當然,有時心太虛之下,這個放寬就往往寬得快沒邊了。比如對第一層,他便一口咬定,說什麽“資質下者約五至十二年可成” ,隻差沒說“一至一百年可成了”。這上下限差別既如此之大,在外人看來,簡直就跟沒說差不多。   昭元看來看去,連連搖頭,自己也禁不住苦笑。現在他才知道,創一門武功是多麽的不容易,簡直跟學一門武功的難度不能同日而語。昊陽神功需幾十上百代先賢、無數聰明才智堅毅之士代代添磚加瓦,去糙存精,降低危險,才得如此。那麽這門武功在自己之後,也隻怕還得許多代,才能真算是完成。不過不管怎麽說,自己現在雖還甚是稀裏糊塗,但怎麽也可算是此功的一代集大成者了,這還當真是一大諷刺。   昭元苦笑了幾下,將那些絹冊又都裁好,擺放整齊。他覺自己還甚是興奮,無可入眠,便索性又執筆將新文抄了幾段。這事本來不是他做的,但現在反正無可入眠,又不想練功,卻也好過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抄了幾段,待抄到那後麵的資質年限中的“上質者……”時,腦中忽然有一個極老的念頭現了出來:沒受傷的望帝,應該能稱上質吧。但那紅衣人居然能打敗他,而且似乎功力還要遠高於他,那麽那紅衣人當稱什麽質?   昭元想到這裏,不自主地停筆出神。當初那紅衣人殺望帝時,自己雖然還小,但情景卻是清清楚楚記得。現在自己神功已成,那許多當時隻記其形不知其神的招式效果,便都一一解了開來。昭元想了很多遍,總覺即使以自己此時功力,依然不是那紅衣人之對手。   自己乃是天賦異秉,又得如此多高手指點,可說是當世再無第二人有此運氣。那紅衣人年紀也並不很老,聲名更是絲毫不顯,卻怎麽也能有如此之高的武功?自己三次見到紅衣人,似乎其前後武功差異甚大。若是其隻在數年間便突飛猛進,那麽比起自己來,隻怕更要驚世駭俗。難道天地間還真有更厲害的武功麽?   昭元歎了口氣,暗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雖然幸運,焉知別人不能比我更幸運、更有毅力?……唉呀,我現在已身在萬裏之外,與中土全不答扛,管這些做甚?”但既如此想了一大通,畢竟已是心境全壞,當下擲筆不寫,上床而眠。   次日昭元努力不去再想此事,居然還當真是一天盡興。寶相夫人聽他說加上了年限和層次,喜不自禁,拿了一套副本便要去給屬下觀看。昭元隻告誡了她幾句,提醒這些還極為粗糙,卻也不加阻止。   當晚昭元靜靜默坐,不自覺地又胡思亂想起來。他雖屢次提醒自己不可鑽牛角尖,又運清涼功法來製心神,卻還是不盡如人意。到得後來,也就隻得由它去,腦中暗自警惕:“我雖然未因武功本身入魔,但如此狂想以至難以自製,可莫要因此而入魔才好。”   昭元初來幾日,腦中心中全是為了這套武功,全然沒有想到原來自己所經曆的那些事。這一下忽然想起原來之事,便又想起莫西幹等和彌勒、悉達多等人,心道:“不知他們怎麽樣?彌勒、悉達多等當可無事。莫西幹等雖然大半可能應該沒有危險,但為人囚禁,豈符他們大漠勇士本性?我還是應當勤練武功,早一日能敵住梵天,也就早一日去救他們。”   昭元想到這裏,果然全身振奮,端坐起來便搬運周天。但心急之下,卻又犯了練武之大忌,一周天下來,反而不如前幾日之效。當下他隻好努力不讓自己去多想那些事,這才好了些。   昭元回頭看了看冰靈,一個念頭又悄然升起:“寶相夫人當日曾說,我不怕梵天,卻怕冰靈。當時我隻是連忙搪塞過去,不願去細想。現在想起來,確實也還真是奇怪啊。她什麽都不會,卻能讓我如受製一般;梵天功高蓋世,卻終於還是製不住我。難道世間真正極大之偉力,就在於極平和極普通之中麽?”又想:“燃燈、彌勒和悉達多三人,無論哪一位,論資質都不在我之下。他們身邊也都有當世高手可以調教,但卻都於武功一道不長,也並不追求,這是為什麽?難道是因為他們早早就看透了這一道理?”   昭元歎了口氣,心想:“也許我年紀尚輕,還不明白這道理。但既然尚無感觸,那便也不必去太過追求,否則那便不是悟道,反成虛偽了。當今世界強力橫行,別的不說,單是想要去救他們,難道還能去憑道理救?不管怎麽樣,我現在還是要練功為上。”   昭元心念已定,便再行搬運一周天,卻依然覺得無甚進境。他歎了口氣,腦中雜念又起,莫名其妙的鬱悶感又塞滿了心頭。   忽然間他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從來沒有想過的方法浮現於腦海:“這武功之所以讓那些多前人和我如此頭疼,便是因為它一心要創絕世神功,處處逆天而行。它的根本宗旨乃是要改換經脈,導引真氣時也偏於猛衝猛撞,很容易讓人覺得與原來的偏離越多就越好。可天生為人,自有極限。若定要強行超越,定要違背杜先生以大祭師眼光所總結出來的‘不喜極端’之天理,積成大患。再說世間最大之偉力,也許根本就還是蘊於普通之中。若是日日隻求換脈,增長內力,而不求歸位,是不是本身就已是一種走火入魔?”   昭元想到這裏,腦中更是思緒萬千:“我若於每次移動經脈吸取功力後,再強行反其道而行之,而是主動快速使它複位,逆天之害或許會小得多。這樣的話,人體無須承受太多逆天之事,也不會無意識地自己去胡亂歸位,危險也就應該會小得多。”   這念一起,他立刻便是內息流轉,開始運行。他按照剛才所想,先行移換經脈,而後便立刻又強力使它返回。果然,他雖然每次都要使兩遍力、費兩遍神,但卻全無疲憊之相,反而精神倍長。其全身經脈也甚放鬆,全無先前的那種勞損後需要恢複之象。那一移一複,就象是天然的圓通之意一樣,彼此的結合竟出奇的完美無缺。   他昭元喜之下,忽然又是一個更大的念頭闖入腦海:“天生經脈,可以行功,自然是有它的道理在內。別的硬造出來的經脈,哪裏能比得上本來生成的經脈順當?此功似是覺得內力生於經脈穴位,人身隻有幾處大穴,有些不夠,於是便苦苦想將軀體其餘部位,也全都擬為經脈穴位,從中激發更多真力。可它一個勁地覺得人本身之經脈不夠,卻沒想過在人本來之經脈中另辟蹊徑,將原來的大穴變得更深更大,將原來諸多小穴都擬成大穴。這樣一來,或許還能獲得更大之潛力,擢升更高境界。而且此道為順天而行,風險肯定甚小。……若是能通而貫之,二者並用,以本脈為幹,以新脈為枝,那麽這二者便可結合起來,必成曠世奇功。”   昭元想到這些,便驅使內息隻依常路而行,卻又時時在原來從來不甚停留的各處小穴處細細停留,以過大穴之法來過小穴。良久之後,他果然覺得那些小穴內外,也生出了極細微的類似大穴般的內力。   昭元心頭一陣狂喜,幾乎都要叫將起來。此內力還極微小,極不易覺察,而且所費之力比生出之力還多。可昭元卻堅信其很可能是一極高深功法之門徑,毫不氣餒,堅持重複。他內力極強,失去一些自也並不在意,反複而試之下,那些小穴生出的真力也果然越來越強。連續幾個周天之後,小穴內力已漸漸能趕上所費的導引真力了,而且大有源源不斷、全無衰竭之象。   以前,昭元每有所悟就提筆先寫,然後再去深入,以免自己突然入魔後,旁人不知是哪裏導致的入魔。可現在昭元心頭狂喜,竟然一改自己先前的習慣,專心先全力運功。漸漸的,他心地越來越是空明,已入了空前的物我兩忘之境界。   待昭元功行圓滿睜開眼睛,卻見冰靈從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端端正正坐在自己對麵的椅子上,還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一見他醒來,冰靈便問道:“哥哥,你又練成什麽新功了?”   昭元奇道:“是啊,你怎麽知道?”冰靈跳過來伸手刮他臉,笑道:“你臉上露出那種笑容,跟……跟……那天一樣,我就知道了。”昭元笑道:“怪不得小妹要早早起來瞪著我,原來是怕我又學上次。”冰靈小臉羞紅,又是不依。昭元隻好連忙投降,保證自己雖然還要探索,但白天還是陪她玩為主,這才將她又哄好。   寶相夫人聞昭元說起昨晚所悟,卻也是似懂非懂。昭元知這等道理雖是人人都能理解,但若說要真有深悟,卻還是需親身體會才好。寶相夫人連前麵那些部分都無可練得,後麵的這法子雖然看起來比原來簡單,卻也是要在原來的基礎上才會覺得簡單。沒有根本的爛熟體驗,她又怎麽可能深入一層去理解?   真正前麵都不會的人,根本便無從去體會,真氣過大穴和小穴能有什麽本質不同。他們平時都是一樣地在搬運周天,隻想拚命去以小力引出大力,對小穴避之惟恐不及,誰會象昭元這樣,堅持去做出了大力,卻隻引出小力的虧本生意?   那等極其微細的小力漸強之勢,隻有在已然身具極高內功,同時又修了前麵基礎後,才能真正體會到。而體會到之後,更還需有大祭師般的眼光來審視全局大勢,融合圓通本意,才能堅信小穴也可能有無窮潛力。自己即使說的眉飛色舞,聽者沒有基礎,沒有發自內心的深刻體會,那便隻能是雲山霧繞,聽了也是白聽。   不過寶相夫人倒是知這乃是武學中極高境界的突破,當下也力勸冰靈不要太多占據時間。終於,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昭元多了些時間來整理細化,遂將心得一條條列於文字,精淺深微都條目分明。他自明白了這更深境界,再回過頭來看前麵自己所改,便大有不同感受。現在的所錄,雖於年限等依然是稀裏糊塗不能全定,可是於不同層次方麵,卻比原來清晰許多。再經幾日修改後,他心中實已有了八成自信。   數日之後,昭元終於下了決心,要將自己所寫文字,包括前麵一部分的前輩們所寫自己所改的文字,以及後來自己全新而寫的新一層境界,分別整理成一冊的上下二篇。他正整理間,忽然心中一動,又將自己的清涼功法之要訣,列於第一篇之篇首。這自是考慮到,後來修煉之人雖無寒冰洞之幸,但若能依此行內息,還是可能有清靜身心、鎮壓心魔之效。   接著昭元又將那神秘老人所留的真氣化整為零之法,列在清涼功法之後、骷髏城前輩們所留的文字之前,因為這乃是入門之最安全、最保險、也是最快捷的方法。同時,它所蘊涵的不硬衝硬撞、柔性滲透亦能有大成的道理,更是貫穿始終,也是極基本的要義。若要好好修煉此經,這自然也是不可缺少。   最後,昭元將自己所全新而寫的全新境界完整地編為下篇,在開頭注明後篇道理雖然並不複雜,但定要先明通前篇,通達之後才可修行後篇。否則的話,難以體會其中真義,修的時候便最多也隻是似懂非懂。同時還注明,這下篇大半乃是順天而行,雖不會有什麽太大風險,但其基本之義乃是與上篇相悖。若纏雜不清之下,很可能會影響對前麵基礎的貫通。   這日昭元又細細看完了全篇,改了幾字,便想終稿。他怕自己解釋的終還是不太詳細,恐誤後人,又專門加上了許多話,諸如“後人千萬不可拘泥於此,當以己為準,時刻不忘拓展;而且本文也是錯誤難免,須敢於糾正,不可迷信”等語,甚至還加上了不少圖形來說明。   但這畫圖卻非昭元所長,反而是冰靈畫得極有天賦,往往幾筆勾勒便極是傳神。於是這大多數圖其實都是昭元苦苦哄好她之後,自己擺好姿勢,又指點經脈由她繪出。到得最後,這成本絹冊比起純文字的那一個副本來,已厚了一倍還有餘。   寶相夫人見神功終成,想起原來無數先輩為此嘔心瀝血,不免大是激動和感慨。若不是她有所顧念,不好在小輩麵前失禮,幾乎都想大哭一場。昭元想請她命個梵文名,她也是思緒極亂,思量許久,依然是全無主張。於是她便以自己本來對這就不甚了了為名,叫昭元自己先想。昭元本覺雖然自己所做其實是占了大半,但究其源頭,卻本是從天竺智士而起。再說了,寶相夫人亦是長輩。因此,他想先請寶相夫人先命個天竺之名,自己再對應翻譯成華夏之文,以示不忘前人之義。可現在寶相夫人確實不好下口,那就隻好自己先來。   昭元沉吟良久,終於道:“這法門本身其實並非武功,本意是移經換脈,激發潛力。不論是這些,還是後來更高境界的穴位倒換,都不外一個變字、易字或是換字。依我看,這經書中文之名不如便叫《易筋經》,天竺之名自然也對應。”    萬王之王 第三十五回 伐毛洗髓成奇經(六)      寶相夫人想了想,道:“不錯,不錯。這名字既簡單,又點出了其最重要的真義。”她頓了頓,又道:“你這書的前後兩部分雖然實為一體,但思路卻又大有不同,不如便也來想幾個名字。”昭元想了一氣,道:“上篇多講移動經脈穴位,偏重於剛猛侵伐本來肌體,不如就稱《伐毛》。下篇乃是極盡其義後,又更深一層,回歸天理。其所強調的乃是重新激發自身固有之經脈穴位,可說是脫胎換骨之精髓,不如就稱為《洗髓》。”   寶相夫人念了幾遍,笑道:“不錯,名字果然是好,無論論音論意,在天竺中土都是好名。既然如此,那便從此定下了。我當找人抄寫,讓部下都試試,看他們是否有這個福氣資質來練。你先前那些沒完成的想怎麽辦?”   昭元笑道:“那些雖然未成,但都是此書的台階。而且或許我後來改的某些部分,還未必比前麵正確。那些自然不可輕棄。夫人若是不辭辛苦,那便將其收藏,日後也好做回溯。隻是夫人屬下能識此功的隻怕不多,能安然修為的,就更不會多。”寶相夫人道:“那是自然。我自會叫他們小心為上,讓他們量力而為。”   昭元忽覺自己頭頸又被抱住,知冰靈好不容易等自己二人說完,又在撒嬌。隻聽她道:“好啦,好啦,這該死的什麽經終於完了,哥哥終於又歸我了。”寶相夫人見昭元甚是尷尬,笑道:“又是孩子話,你哥哥什麽時候不是順著你的意?在他眼中,你的麵子簡直比大梵天好要大呢。”冰靈大喜,將臉貼在在昭元頸中嬌笑道:“真的這樣嗎?哥哥在我眼中,也比大梵天要大!”寶相夫人忽然板起臉道:“那比媽媽呢?”冰靈一臉羞紅,嗔道:“媽媽!”扔下昭元就鑽到寶相夫人懷中撒嬌,惹得二人都是哈哈大笑。   這日許多人都知道了此事,想起千百年來前輩們的心血終於成篇,城中處處一片喜氣。雖然他們也都知道,自己未必能有福氣去修煉,但還是人人感奮,處處歡快。   此事乃千秋未有之大事,寶相夫人準備在半月後年祭之期,請昭元同上聖城主持祭拜前人,告慰前輩們在天之靈。昭元本來想要回天竺腹地打探情形,以謀救護的,但見她們甚是迫切,隻好答允。   昭元知若隻論內力,現在自己的武功說不定已不在大梵天之下,所差者多是對敵招式和臨敵經驗。因此,自己現在肯定還不是其對手。通常來說,內功若是相差太大,則招式難起作用。這正如一招精妙之招出去,原是逼人躲開以解其他之圍,可若是敵人力大無比,卻可不躲開,硬然承受,那麽自己這招便全無所用。這說起來,也是與兩軍對敵兵力相差如過於懸殊,那麽便再好的奇謀也難奏效,乃是一個道理。但現在二人既是相差不太大,招式之威便會大顯,絕然不可輕視。而這些偏偏一時又急之不來,隻能長期體驗。   現在算起來,自己禁製若是未除,當在一月之內將發作,梵天必然已回宮,正在那裏等著自己呢。自己若是貿然潛入其宮搜尋,其它侍衛固不足慮,卻不可不防梵天和他的左右脅侍。寶相夫人之師雖然可能隱身在陀寶利,但卻未必肯出手幫自己。因此,這些也促成了他答應先多留些天,順便多知些招式精髓。   這幾日裏,昭元除了跟度母等切磋招式外,還要聽她們講解些天竺武功常見路數,還要問些近來外麵的情況,倒也絲毫不鬆。度母雖然這些日子並未親身出去,但手下耳目在外,還是知之不少。說起外麵近來情勢,似乎也無甚大變化。度母派駐各地的乞丐賤民暗中都無所察,但就隻是降龍、伏虎二尊者久久不歸,疑已被發現而躲起來了。   昭元早已知道那打鐵之匠並非寶相夫人派駐,但一直沒問。此時問起,度母也是一樣含糊不清,隻說前半月還有人看見他和平常一樣在打鐵。但這大漠之中與外麵消息不易,雖然也有信鴿來往,但大都寫不了幾個字,隻是緊急時才用。因此,來來回回的大事、詳細之事,往往還是需靠人身親自來回。但這樣的話,又要小心謹慎,不可過於頻繁引人生疑。如此一來,這時間間隔便常常要至十天半月才能來回一趟了。   昭元一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聖城與外麵雖然相隔近千裏,又是沙漠,似乎是行走不便。但若真給人注意了,一路急行軍,不上五六日仍可抵達。若敵人全是騎兵,則可能更快。這樣的消息傳遞,自然也沒多少安全可言。   昭元先前一心精研武學,各事都沒放在心上,現在忽然知道了這個巨大的時間之差,不免甚是擔心。要知中土列國征戰,無不以奇兵奔襲以求出奇不易。遠的不說,光是幾十年前齊桓公救燕,管仲便曾以步兵深入沙漠數百裏,克敵製勝。如今聖城附近壯丁不過千人,若是敵人大軍來襲,自己縱然武功蓋世,又怎麽能抵擋得住?   昭元很是擔心,度母等卻很是習慣,頗不以為然。再到後來,見他如此擔心,度母便請示了寶相夫人,告訴他外麵雖然消息甚慢,但沿途沙漠中總有遊騎巡邏,幾乎日日有回報,這才令他勉強放心。不料昭元放心了還沒半天,當晚就傳來了驚人的消息,說是大梵天和孔雀明王親自巡訪北疆各國,而且已經到沙漠邊緣的那座小鎮了。   這消息傳來,但凡能有資格知道此消息的,人人都是麵上變色。大梵天巡視列國弘法,本來也是常事。可他駕幸這小得不能在小的小鎮,而且居然還有孔雀明王同行,這目的可就複雜了。難道是他們已猜測到了什麽?   如果他們已經發現了聖城所在,或是已經知道了大致方位,那自須立刻準備搬遷逃離,絕不能存任何僥幸心理。可若是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麽,或者隻是偶有懷疑這一帶,想借這次弘法來威懾本地的話,那麽搬遷顯然又損失太大,沒有必要。   寶相夫人等商量大半夜,仍然是無法決斷,待淩晨時,才來告訴昭元此事詳情。昭元知道寶相夫人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去探一探。他想起自己也正想早去探探大梵天和孔雀明王的情形,也就一口答應了下來。冰靈一聽說他要離開好幾天,自然極不願意。雖然她也知這是有關聖城生死存亡的大事,自己跟著隻能壞事,但總是無法離開他。昭元無奈,隻好趁她睡著的時候偷偷出發。   昭元化了妝,備了好幾匹馬和許多幹糧、飲水,仔細看好記好方位,還準備了幾捆泄了氣的皮人和許多繩索,這才揚鞭出發。先前那些遊騎暗探武功都不高,根本不敢湊近,是以根本探不到什麽。自己這次去,自然是要好好地湊近一些。無論是去聽其下屬的也好,還是直接偷聽大梵天、孔雀明王的話也好,總之危險性都是大增。這些自都是為防萬一。   昭元一路換馬飛馳,不上四天,便已到了那小鎮附近的沙漠中。極目望去,甚至都遠遠看見了小鎮旁邊許多頂新搭的帳篷。他偷看了許久,終於確定下來,這些應該就是大梵天和孔雀明王的法駕所在。但他心頭卻還有些疑惑:“他們怎麽不住鎮裏?”但轉念一想,便已明白:那小鎮又小又窮,便最好的地方,也根本配不上這兩位最尊之人的大駕。這樣說來,還不如幹脆住在禦用帳篷中舒適。   昭元雖已完全是那小鎮裏的人的樣貌裝扮,但還是不肯直接靠近,而是先在沙漠中休息了一天多。等他看好風向環境,到傍晚後,才一點點地施展輕功,徒步靠近。之所以選這一天,乃是因為他覺得這一天可能會刮比較大的風。結合沙漠地形,這等大風很有可能會發出比較明顯的怪聲,卷起比較大的風沙,有利於掩護自己的行進聲音和足跡。另外,如果有些風沙,也會大幅度地減少他們了望、巡邏的人數和質量。   果然,那風沙之大小頗如他所願,既沒大得難以掌握,又沒小到全無用處。昭元悄悄爬到離那邊帳篷等處還有百把丈的地方,便將鼻端套上一個特製的銅製容器,運起神功鑽入浮沙之中,如鑽地沙鼠一般匍伏前進。有了這容器相助,他可以在下麵多換差不多三口氣的樣子,能夠慢慢堅持行近四五十丈才需要露頭換一次氣。而且,那物嘴部微尖,要換氣的話,隻需將那物露出一點,自己頭部也不用鑽出來。如此一來,自然危險性會大為減少。   昭元對孔雀明王、大梵天及其左右脅侍都甚為忌憚,自然先隻朝外圍一座最為喧鬧的帳篷潛去。他小心翼翼之下,那幾個正被風沙所苦的守望人完全沒有發覺,被他輕輕巧巧地就摸到了一處帳篷所在。這時他已不需要運動,在沙中潛伏的時間,自然便可更長了。然而他聽了好一會,卻隻是聽到一大群人賭錢爭吵的聲音,自己最關注的什麽“重大目的”完全沒有半點影子。   昭元心想:“看他們這麽輕鬆,似乎沒什麽特別重大的任務。”但畢竟這些都不是太高等之人,難以與聞什麽機秘,自然還是令他有些不放心。他細細想了一想,覺得如果沒什麽大事,自然大梵天等不會太警覺,自己去去也無妨。如是真有什麽大事,那自然是再危險也要去偷聽了。他觀察了許久,終於朝其中兩座最大的金頂帳篷潛去。   昭元才潛了不一會,便已知離自己近一點的這座是孔雀明王的,心下暗喜。雖然他並不能很確定,大梵天和孔雀明王的武功究竟誰高誰低,但大梵天畢竟還有兩個極不好惹的脅侍,自是更令昭元忌憚。在潛沙之前,他就曾經觀望好了這些帳篷的布局,仔細思量過,除了幾座黑漆漆的帳篷,和這兩座最大的帳篷不知是什麽之外,別的帳蓬都能大致猜出主人。   昭元小心翼翼地潛到了那帳篷邊,果聽孔雀明王似正在指著一幅地圖,跟別人談論什麽。昭元大聽特聽,卻覺隻是在談論這一帶的刹帝利、婆羅門的情況,以及什麽時候再往哪裏去。他正自覺得欣慰,忽聽孔雀明王提及了沙漠深處的事,問手下沙漠深處是不是還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事。昭元自是大吃一驚,急忙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生怕漏掉孔雀明王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同時,他腦中更是極快飛轉,要從許多不經意中語氣中多多推測。   忽然間,昭元陡覺得有些不對。但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體周圍的沙土便已完全被從四麵掀了起來,就象是將他這一大塊整個從地麵挖起來了一般。昭元心知自己已被發現,立刻便是借勢而起,直衝帳篷之頂,要將帳篷帶倒,好趁亂逃走。   然而昭元還沒來得及躍起三尺,便忽覺四股極強的勁風四麵八方壓了過來,登時心頭劇震:“他們四個都在這裏?”他慌忙之中急忙就要出手抵禦,但四大高手同時攻其不意,其勢哪裏還能容他有半點反抗?電光石火間,他身體已被四支手掌夾懸在半空中,另外還有兩隻手臂驚人迅速地翻將上來,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雙臂。昭元正要怒喝,身上忽然一麻,已是完完全全動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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