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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之王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終無悔

(2005-10-29 06:49:26) 下一個
萬王之王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終無悔 萬王之王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終無悔 (如未能看全貼出的全部回目,本書在起點中文網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頭鳥自己的網頁http://www.ece.osu.edu/~weim/,然後選"中文版",進去後選"本莊莊文",也可以看其匯合版.此網頁更新可能有延遲,請諒解.信件請發至supernineheadbird@yahoo.com.)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終無悔   昭元默默看著她蘋果般的小臉,隻覺得自己還從未這樣近、這樣認真地看過她睡時的樣子。她睡著時,臉上反而比白天時略顯紅潤,長長的睫毛時而微微顫動,似乎正在做著美夢。昭元心想:“她白天清醒時渾渾噩噩,無可體會快樂,睡夢之中反而可能是她真正的清醒之時。能在睡夢中體會到快樂,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昭元想來想去,終於還是決定讓這小姑娘好好體會美夢的感覺,便輕輕抽回右手,躡手躡腳退開,生怕驚醒了她。退開之時,忽見她睫毛一動,似乎還無意識地輕輕嗯了一聲,。昭元刻便覺自己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見她依然安臥,顯然並未被驚醒,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卻聽門口一聲響,莫西幹等三人進來了。依維幹正要張口欲言,昭元搖手致意,又指了指床上的那小姑娘。支奴幹會意,回手似想輕輕掩上房門,卻又遲疑道:“我們是不是到旁邊房間說話?”莫西幹搖搖頭道:“不必。最好不要讓她一個人單獨而處。我們離她遠一些,輕一點說話,也就是了。”   昭元見他們臉色都甚是沮喪,知道不妙,還沒待眾人在門口邊的椅子上坐下,便問道:“莫非沒有追上?”依維幹道:“想起來便生氣。那人跑得雖然快,但我們倒也沒那麽容易被甩的。本來都已經快追上了,不料在城外二裏多的一個小山岡處卻偏偏被一大群蛇攔住了。後來我們還發現,那些蛇竟然是被人驅使的。”昭元道:“怪不得去了這麽長時間,原來都追出城外了。那人能逃這麽遠還沒被你們追上,那便絕不是普通小賊了。”   莫西幹臉上深有憂色,道:“我也是這樣想。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些後悔沒有騎馬去追。若是有我們那幾匹神駒,那小子肯定跑不到接應之處便會被我們生擒。”支奴幹道:“那是沒辦法的事。當時眼見賊人要跑,誰還能顧得上去拉馬呀。再說,那人先前也不是很快,可是後來我們追急了的時候,他才也越來越快,好象是能加力一般。”   昭元道:“如此說來,那人甚是詭異,黑夜之中若是太過窮追,隻怕還會中了他們奸計。反正現在我們都沒出事,這就是很好了。你們雖然生長大漠,但見我那龍兒時,別人都是大為鎮靜,你們卻安如泰山,顯非怕蛇之人。可這次你們怎麽會怕那些蛇呢?”   依維幹道:“你不知道啊。你那龍兒一看便知是無毒之蟒,不過是大一些而已。可是那些蛇的樣子都很是奇怪,幾百條幾千條都是一個個豎起半截朝我們吐信。這也就罷了,它們還一個個頸部都扁扁平平,還張得很大,很是駭異。而且它們偶一晃身,那背後竟然也還都有兩個更大、更凶狠的眼睛,實是詭異非常。我們沒有把握,便隻好先退回來。”昭元很是吃了一驚,忙道:“你們做的對,正該如此!”   他一聽之下,便知那些蛇定是某種“眼睛蛇”。由於類蛇的頸部後麵有兩個大圈,遠看起來便如富人們用水晶磨成的鏡片一般,且甚是凶猛,是以又被稱為“眼鏡王蛇”。當初杜宇也曾養了這麽幾條蛇,曾特地說極為寶貴,世上根本難以見到的。若論起毒來,其尚在金環蛇、銀環蛇之上,僅居於幾種奇特海蛇之下,乃是除了那些特異蛇王之外,最毒的陸上毒蛇。自己雖然不懼,莫西幹等卻無抗力,而且又少捕蛇之經驗。萬一他們不慎被咬,立刻便會有生命之險。自己不在現場,加上又無專門針對它們的藥,隻怕還無法解救。   莫西幹等聽了昭元解釋,都是心有餘悸。支奴幹道:“看來此蛇乃是原產天竺,是以中原大漠雖然都少見,這裏卻是成群結隊。有這等人跟我們為敵,萬一他忽然驅些毒蛇進來,我等如何防備?”昭元道:“我們有了準備便好了,小心一些便是。蛇類都怕雄黃之類,這裏這麽多蛇,自然也有很多克蛇之藥賣。我們去買些帶在身上撒在屋裏,那些蛇便不願進來。我明日去看看本地藥鋪,再請教些養蛇人,應該能配得些專門針對它們的解毒之藥。”   莫西幹等人點了點頭,便要出去。昭元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麽,又追出去拉回他們,道:“此蛇畢竟凶猛,還是要多加小心,不可太過相信雄黃和蛇藥之類。別的毒蛇多半見到人就先想逃,這種蛇卻會主動想攻擊人畜,可不是好惹的。而且若是同時被幾條咬住,受毒太多,那便有藥也難以解救。我想,除了蛇藥之外,還是教你們一些捕蛇之法、避蛇之道才更保險一些。總之,日後見蛇少便可捕,但是如果蛇多,還是該以逃為上策。”   當晚昭元便教了他們木叉捕蛇等法和一些基本的趨避之術。這蛇雖然凶猛,畢竟乃是蠢物,隻要人眼夠敏捷,手夠快捷,即使不用什麽工具也能捉得死死的。莫西幹等人本聰明,又有武功根底,幾下便都學會。   次日一早,昭元自是要出去看買藥材。他想起那小姑娘身體嬌弱,隻怕不耐久走,但又不可被單獨留下,便想隻帶支奴幹和依維幹一同去,順便也給他們講些要理,讓老成持重些的莫西幹在客棧留守。不料那小姑娘似是明白要由別人來保護自己,嚇得連連依到昭元旁邊,任昭元如何解釋比劃,說是此去辛苦、怕她身體不勝,也仍是不肯離開。   莫西幹笑道:“看來這個小姑娘膽子太小,一見我長了這麽一叢胡子,便嚇成這樣。日後你到了我這年紀,若是也留上這麽一蓬胡子,不知她可還會這樣要你保護麽?”支奴幹也勸道:“這下姑娘自癡呆後一直由昭元照顧,已經心中習慣了,隻怕心目中把昭元當成了親爹媽都說不定。既然這樣,不如就全都去吧。大家走慢些,就權當逛街罷了。”   昭元見那小姑娘兩隻大眼睛裏麵滿是害怕和乞求之色,身體又是單薄,拉住自己之時,眼淚便如一碰就會掉下來一般,可憐之極。他無奈之下,隻好又拉過她,柔聲道:“一起去也好,但是要聽話。累了就要回來,不可以硬撐的。”他連比帶說下,那小姑娘似乎是明白了,立刻眼中又露出笑意。她雖然仍有癡呆之象,但這一笑之下,仍是令百花失色。   既然有了這個小姑娘不便行路,眾人便隻能擠上輛大馬車出門。街上人潮洶湧,自然便走得更是緩慢。好在四人都是眼尖之輩,加上不時向周圍行人請問,不費多久,便大致找齊了自己所需藥物。昭元還怕不放心,又找了兩個分居城之南北的耍蛇人,特意花了大批銀兩,終於買得他們秘方。但真正買到後一對比,卻見也與自己心中所想大同小異。   莫西幹笑道:“兄弟果是毒中奇才,隻是太過膽小了,被別人騙了這麽大一筆錢。”依維幹道:“異域他鄉,還是小心一些的好。我等本來不是什麽奢侈之輩,每筆花用,自然有他的道理。反正此地銀價甚高,我們盤纏又多,怕個什麽?再說了,就算錢再貴,難道還能比我們的性命更寶貴?”   找齊了藥物,人人都是輕鬆了不少,眼見天色還早,便一時還不想回去。支奴幹眼尖之下,見一側似有賭場,便要拉眾人同去見識一下。昭元本來不願,但那賭場甚是高大整潔,裝飾很是華麗好看,這位小姑娘居然也很是喜歡。昭元便也隻好陪她進去,心道:“這賭之一項,還真是萬國通行,雖然遠隔萬裏,仍是一眼便能認出。看來人確實是有好賭之劣根,為此也不知壞了多少家庭,成了多少悲劇。不過這賭坊既如此氣派,想來不至於賴賬動手。”   支奴幹見昭元頗有不情不願之色,便道:“兄弟,賭這一項,對於普通無自製力之人來說,自然是萬惡之源。但對於我等來說,卻不過隻是休閑而已。何況賭場中各色人等眾多,賭心濃烈之下,說話便少有防備,也容易打探消息。就算什麽也探不到,她既然如此高興,見識一下也好。若是能練點賭藝,日後萬一盤纏有失,也好能救救急。”   昭元點了點頭,便取出幾十兩銀子買了些籌碼,找了個賭注中等的局進去坐了。那些賭徒們見他衣衫華貴,身邊又跟了個既驚人美麗又驚人癡迷的少女,都甚是奇怪。但賭徒賭癮發作之下,便天仙也比不上銀子可愛,自然也都更注意昭元的銀錢賭注。   昭元雖然隻賭過一次,但自練昊陽神功後耳力聰敏,手勁也已能隔物傳功。他先跟著眾人輸贏了十幾局,漸漸看出了骰子的轉動點數規律,於是也去搖了幾搖。果然,他手勁動處,已漸漸能感應那骰子因六麵點數不同所產生的極微差異,隨心所欲擲出想要的點數。   昭元不喜賭博,隨便猜擲了幾把,把自己先輸的都贏了回來,便拉著那小姑娘離開。這時見莫西幹等三人也都退了出來,隻聽支奴幹笑道:“不光是全世界賭場神似,便全世界賭法也都是大同小異。嘿嘿,今天我不用作弊便贏了一倍有餘,看來今後便盤費全完也不怕了。”莫西幹道:“昭元,你第一次賭,是不是全都輸了個精光?”   昭元揚了揚手,笑道:“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賭功已是學到了,不過保本而已。”眾人都是哈哈大笑。依維幹忽道:“天色還早,這些錢也沒什麽用,要不要再去幹脆輸掉?”   支奴幹拍了拍他肩膀,道:“這賭局中人人衣衫不惡,都非窮人,乃是好逸惡勞之徒,讓我們贏了一點,也是小小之罰。我們再輸給他們,那是啥都沒有了。還不如日後給點到什麽法司,讓他們災年能施點粥給窮人吧。”   昭元道:“既然這些賤民在這裏生活如此困苦,何不給他們點錢,讓他們另擇家園?那時他們有錢了,有氣派了,應該就不會被別人再看不起吧?”說著朝那小姑娘看了一眼,但見她雖然年紀幼小,但亭亭玉立,風采照人,全然看不出賤民的樣子來。   莫西幹正自手癢,忙道:“既然這樣,那我們還等什麽?不如就再進去多贏些,也是多替他們積些功德。”眾人點了點頭,便又到場中贏了些。他們想起若是當街給那些賤民,自己恐怕又會受到人群圍毆,便隻看好了幾處賤民聚居之處便回去。等到了晚間,他們才將那些銀兩悄悄扔在了那幾處居處附近。   次日一早,眾人配藥已是準備妥當,便準備再去去問問風土人情,好好完成一下離開大漠來此的真實目的。不料才走到街心,便聽得人們都在轟傳,說是賤民居處死了好多人。昭元一驚,找了個行人問起,卻聽說昨天那些賤民所居之處忽然出現了好多銀錢,那些人便開始爭搶,乃至相互殺戮。後來吵鬧聲驚動官府,見賤民們忽然有這許多銀兩,便說乃是偷盜而來,幹脆將那些剩下未死的也都殺了個幹幹淨淨。   四人聽後全都目瞪口呆,便連那小姑娘都似是略略顯出了激動之色。昭元歎道:“想不到我這一建議又害了這麽多人。我……”依維幹皺眉道:“此事雖可悲,但你也不要過分難過。所謂世事難料,這好心辦壞事,實在是誰也沒辦法。一個人犯了錯,雖然別人可以也有些教化之過,但歸根到底還是以他自己的錯為主,不能混淆責任。我們昨天四處而撒,家家都有,本來便有防他們爭搶之想。他們若是能有些基本的道德和友愛觀念,也不至於這樣。”   昭元點了點頭。四人都是心情不佳,這一日便都懶得出遊,早早便回了來。昭元回到房中,見那小姑娘還是那幅酣癡模樣,心中更是難過。他呆呆立了一會,心頭翻滾起伏:“下層所受痛苦雖多,但道德也確實需要提高。不然別人即使好心幫忙,也有可能好事變成壞事。”   但他轉念一想,卻又是另外一番想法:“這些人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又如何能要求他們懂什麽禮節?一夜之見忽見巨金,首先第一個本能的念頭便是想據為己有,又怎麽能怪他們?隻是此事也說明,要救他們,光是施舍巨金隻怕不夠。看來,還需從心中就讓他們認識到自己也能有自尊,而且也應該有自尊。”   昭元想著想著,忽覺那小姑娘不知何時已挨到了自己身邊,而且還正呆呆地望著自己,兩眼中都是淚水。昭元一歎,知她雖然尚未恢複神智,但畢竟此事關乎她先前之生活,或許仍能有所感受。當下昭元努力作出笑容,比劃道:“你莫要傷心,我們已經想到了救他們的好辦法。你要先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才能跟我們一起去看他們得救之後的歡喜情形,對不對?”那小姑娘眼淚掉了下來,但卻似還是聽懂了他的話,臉上也慢慢現出輕鬆神色。   昭元輕輕撫摸她頭,把她又哄得睡下,心道:“此事積重難返,我口上說有好辦法,可卻又能有什麽辦法是好辦法?”他心頭翻來覆去,都是在想此事。雖然他竭力不讓自己滾動,也潛意識在努力平靜,但躺在地上褥中的身體雖未輾轉反側,心頭卻是卻一片亂麻。   正在朦朧之際,昭元忽然聽到房頂上一聲輕響。他心中立刻就清醒了起來,幾乎立刻就想跳起來追將出去。但他馬上又想起那人現在仍在房外,自己可不能離開這小姑娘,而若是馬上出聲叫莫西幹等人,那人肯定又會逃得沒影。當下他便仍是假作睡著不動,要引那人進到屋中來,然後再動手。   但接下來卻是毫無聲息。又過了好一會,房外那人似乎覺得室中之人確實已經睡熟,夜行聲音才又漸漸連續起來。昭元聽聲辨形,覺出外麵竟至少有六七人之多,絕非隻是開始自己所想的一人。他微微將眼睛張開一條縫,但見那些人揭開屋頂之蓋,一個個手持刀劍,攀著房柱爬了下來。他們行動之際,都是聲音極微,顯然武功雖不甚高,卻也還有中下等。昭元暗自戒備,隻要他們一朝那小姑娘床邊走去,立刻便先行發動。   那些人全都下來後停了停,卻是照直朝昭元走了過來。昭元心想:“看來還是賊的可能性大。”他暗暗運勁手上,身體大半已然微微離地半寸,暗暗思考如何一把將這七人同時製服,同時又不至於驚醒那個小姑娘。那七人不急不緩,慢慢走來圍住昭元,各自舉起手中兵刃,也不見誰發令,忽然間同時將刀劈下。   昭元見已然發動,連忙身體一側,右手已將身下褥子抽出,猛然朝上揮去。那些人收勢不及,這一下便都砍在了那褥子上。但他們卻都甚是鎮定,竟然無一人驚呼作聲,全都齊刷刷地要將刀抽出來改勢再劈。昭元褥子一卷,真力收發之際,已將他們的兵刃全都無聲無息地奪了下來,緊接著出手如電,已趁他們驚異之際點了他們穴道。那些人連叫都沒叫出來,便一個個呆呆立著,動彈不得。   昭元爬了起來,先走到床前看了看,見那小姑娘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呼吸均勻,知道她並未被驚醒,這才放下心來。他眼睛轉了幾轉,走到那些人麵前,將他們的麵巾都扯下,卻覺一個個都甚是陌生。昭元一想之下,也覺失笑:自己來這裏本來便不認識幾個人,自然是人人都陌生了。那些人都是眼光流動,眼中透著害怕的目光,但也夾雜著些鄙夷。昭元一見這神情,心中已猜到大半,知道定是與自己那日相助賤民有關。隻是他們是不是已經知道,這個小姑娘就是當初自己所救的那名小丐呢?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終無悔(2)      昭元點開一人唖穴,輕聲喝道:“你們究竟為何而來?受何人主使?”那人一張大口,正要回答,昭元忙按住他嘴巴,又點了他穴道,心想:“我卻怎麽這麽大意?這些粗人一叫,還不把那小姑娘嚇得更癡?”當下便道:“我問你們話,你們需要好好低聲回答,不然我就讓你們變得比賤民還慘。”他知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是以說此話時故意作出凶狠之態。同時,他聲音雖低,但輔以內力,卻是如刀鉸一般直鑽他們雙耳。那些人臉上果然露出懼色。   昭元一笑,正待解開他們問話,忽又停手,覺得還是應先把莫西幹等叫醒,將這些人都拉到他們房中去審,那樣才能無所顧忌地好好審問。他推開房門,朝那兩邊叫輕輕喊了幾聲,回頭一看,卻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何時,一個黑衣人竟已將一把刀架在了那小姑娘脖子上,而且正自冷冷瞪著自己。那小姑娘已然被驚醒,身體不住顫抖,大眼睛裏露出恐懼之色。顯然,她也已感受到了危險,隻是太過害怕之下,竟然不敢出聲。   昭元心中大悔:自己怎麽沒料到,那些黑衣人竟然還有同夥在房頂?隻聽那黑衣人冷聲道:“放開他們,不然我就殺了這個小賤民。”昭元見他目光冷然,知他雖然武功未必很高,下手卻是絕對不會有任何顧忌。可自己若是放走這些人,他難道便真會放過這小姑娘麽?這時莫西幹等也已過來,看到此情形,彼此互望一眼,都是深有憂色。   那黑衣人見他猶豫不動,忽然手腕一抖,那小姑娘玉般的頸中立刻現出一條細細血痕。那小姑娘疼得眼淚直轉,卻仍是不敢哭出來。昭元心頭痛極,咬牙道:“你若再敢動一下手,我定讓你們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那人冷笑道:“不過是一賤民,你卻也如此看重?我知道便是我們合起來,也不是你對手;但你既然如此看重她,那便隻好乖乖地放開他們。待我們離開後,或許大爺我發發慈悲,放了這個賤民也說不定。你還不動手,莫非是要我砍下她一條胳膊?”   昭元無奈,隻得快步走到哪些黑衣人身邊,伸手解穴。那架刀之人眼睛死死盯住他的雙手,架刀之手更是絲毫不鬆。昭元一個個解穴,等解到離那人最近的倒數第二人時,已離那人不過數尺。那人手上忽然一緊,喝道:“你一手到腰後貼緊,隻用一手解穴。”顯是已防到了昭元暗施偷襲。   昭元口中答應一聲,手下運功,手頭這人的衣服忽然著起火來。那架刀之人怒道:“你……”忽然手腕劇痛,原來昭元猛地一口氣朝那人手腕處吹去。他這口氣蓄了昊陽真力,自然是不惜自己口舌燙傷,也要令那人手腕忽如沸水燒燙。那人手腕一痛之下,本能地一鬆,待帶驚覺不對、又要再握緊時已然不及。昭元啪的一聲拍中了他麻穴,莫西幹等也是循聲而動,將那些被放開的人再次製服。   昭元不及管這些人,一把攬過那小姑娘之肩頭,急切地道:“你怎麽樣了?”那小姑娘看了看他,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倒在她懷裏。昭元輕輕拍她肩頭,道:“別怕,不用怕了,不用怕了,壞人已經被打跑了。”那小姑娘仍是哭個不住。   那小姑娘終於稍微平複,抬起了頭。昭元略鬆了口氣,見她頸中血痕殷然,不假思索便湊上去伸舌舔了兩下。不料一舔之下,他卻忽然覺得自己舌頭也是劇痛。他這才知道自己方才危急之下將功力逼至口中,雖是偷襲成功,但口舌不比手掌,自己其實也已被燙傷。隻是當時救人要緊,自己全然不覺;現在一切已定,疼痛才大發特發。   昭元連忙縮回頭來,卻見那小姑娘雙目緊閉,睫毛抖動,掛滿淚痕的小臉上已是爬滿紅暈。昭元一怔一奇,忽然也是頗為尷尬,幸好莫西幹等並未注意。他連忙輕輕放平那小姑娘身軀,蓋上涼被,哄她休息。這時昭元已不敢再看她神色,隻轉過身來朝莫西幹等三人道:“這些人不知是何來曆?反正她已醒了,不如我們就在這裏審問罷。”   莫西幹點了點頭,一把扯過那威脅小姑娘之人,喝道:“你等現下遭擒,想來也是自知處境。我們也不想傷你們性命,隻要你們將指使之人說出,我們自然放你們走路。不然的話,你們可能便要吃些苦頭了。”說罷微一示意。   依維幹隨手從背後抽出一支箭,晃了幾晃,忽然拋向空中,雙手連錯。那箭杆頓時被斬為數段,而且每段都前前後後分射桌麵,深入半寸有餘。這箭本是木杆,要齊齊截斷自然不難,但難的卻是能以一切之勢,而令其都紮入同為木質之桌麵。要說起來,這份功力實在已可上得中土二流高手的台麵了。   原來這些時日裏,昭元每日自己行功之餘,便以抵掌背療之法,以自身清涼之氣助他三人練功。三人人本聰明,加上親眼見了這幾百年無人問津的神功確實有用,心頭早已是去掉了些對近身搏鬥之術的偏見。這時又有昭元相助和講解示範,時日雖短,進境卻是甚快。因此,他們現在雖是隨手出掌,也都已頗有些威勢。   周圍那些黑衣人見他指掌如此厲害,臉上都露出了害怕之色。但那領頭之人卻是毫不變色,隻冷冷地道:“你們雖然本無我等傳統,但既來我天竺,便當客隨主便,應該遵我天竺規矩。然而你們卻為了一賤民而傷刹帝利之尊體,那便是我全天竺所有人之敵人,乃是人人得而誅之,還用談什麽指使?說到指使之人,那便是我們的創造萬物之主神梵天。說到行使之人,那便是他的萬千子民。”說罷怒目回視,全無懼色。   莫西幹見他神色凜然,心頭也壯其誌,便放鬆了手,道:“你有如此氣魄,我等便也不難為你。你既說不可冒犯刹帝利,想來你等也便是刹帝利了。你等如此歧視他們,那麽你們想過沒有,你們上麵還有婆羅門?他們若是歧視你們,且問你們有何感受?”   那人傲然道:“人之行事,心腦雖然為意,卻需雙手去行。我等乃是大神之手,萬事皆是這雙手親自而做,卻是並不比婆羅門的人低。那些婆羅門之人雖然自稱在上,卻也從不敢對我們不敬。”   這些時日裏,昭元等已知道了許多關於這無孔不入的種姓製度的事,本來以為他們尊奉大神、各奉等級,千百年來已各自安於現狀的。可眼下聽這人之口氣,似乎這刹帝利之驕傲,也絲毫不在婆羅門之下,說不定還暗有不服之意。當然,他們這些不服應該也不會很大,而且隻要一和另外的等級對比起來,那便立刻會合而為一,都極力貶斥下麵之等級。   昭元正沉吟間,依唯奇已道:“若按照你們所說,我也可以來推一推。大神要行事,雖有心腦手臂之需,然若無腿腳之便,亦難至所需去之地。那樣豈非隻能困守某地,終生孤困?如此看來,似乎這腿腳之屬,也是並不比你們低?”   那人從來沒有聽聞有人敢這樣說其大神,頓時大大暴怒起來,厲聲喝道:“大神無所不能,且創世之時本來無世,又何來‘某地’‘他地’之說?再說大神所幻化之身體乃神氣所現,想現什麽便現什麽。腿腳之形,不過是化身外形而已,又豈能限製得了大神自己?”支奴幹笑道:“如此說來,頭手腿腳皆是大神精氣神意所化,又需分什麽貴賤?”   那人哼了一聲,道:“清高之氣自然是化為頭手,低濁之氣自然成為腿腳。”昭元笑道:“如此說來,莫非你們的大神之精氣神意中,居然也有低濁可鄙之成分?”那人一時口結,答不出話。莫西幹等大笑了起來。那人見眾人無禮,心頭憤怒之極,忽然一聲怒喝,一口濃痰吐向正狂笑中的四人。   四人閃身躲過,卻也並不生氣。莫西幹道:“你不用如此憤怒。我等並不是故意要跟你為難,隻不過是要說明人人既然都是人,那麽也就不必如此太過強分。縱然懾於形勢,使人地位有別,卻也不必援引什麽起源之類,來作如此貴賤分別之根據。你先前威脅一弱女子,其行實在令人不齒,但你現在既已被擒,仍能不為威逼所懾,卻也是我等敬佩之氣。我等也不難為你們,這下便都放了你們。你們回去後,有空便好生想上一想我們今天所說的話。”   他說著伸手一拍,解開了那人之穴道。但他正要轉身拍開別人穴道,卻聽那先被解開的人忽然虎吼一聲,已朝他撲了過來。莫西幹連忙側身回避,正要還擊,卻見那人之拳已被支奴幹架開。當下莫西幹便也不再上前,隻是留神看那人武功。那人吼聲連連,拳拳帶風;支奴幹要讓他知道武功與自己四人相差過多,隻是隨手招架,全不費力。偶爾之際,支奴幹還夾上一些大漠中的摔跤之術的招數,故意逼那人回救,惹得旁觀諸人微微而笑。   那人攻了數十招,見全不能傷敵分毫,心中越來越是絕望。他忽然退後一步,暴喝一聲,一拳朝自己太陽穴上猛擊過去。昭元大驚之下,飛身躍上,指力發處,已中他右手腕脈。那拳雖然還是擊中,卻已無甚勁力。依維幹如影隨行,也立時點了他麻穴。   隻聽那人悲聲道:“大神啊大神,今天你的子民不能維護你的尊嚴,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大神啊大神,我願意做你的犧牲,投於你的懷抱,再受你地火水風的磨練。望你來生賜我無上神力,將冒犯你的人全都收服!”   眾人見他呼喊之際滿麵憤怒悲涼,雙目中虔誠無限,想起方才他忽然自殺的烈性,都是心驚不已。昭元也沒想到他竟然虔誠至此,微感歉意,抱拳一禮,道:“你其實也是誤解了我等之意。我等並無冒犯你們大神之意,不過是想說大神身上一切皆好,那麽所生之萬人萬物,自然也應該都好。”   莫西幹也歉然道:“不錯。我等本來之意乃是如此,隻是卻沒想到你們都如此虔誠。既然如此,我們也自知一時無可勸服你們,那便送你們離開便了。你們若要報仇,我們倒也不怕。隻是還望你們對待他人時,能存一分慈悲之心。”說著便又拍開了他穴道,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昭元等運指如風,其餘諸人之穴道也解了開來。   那人見他四人先後表達歉意,雖未認輸,但語意甚誠,已無冒犯之意。他雖然仍是惱怒難息,但心中卻也再難起自殺之念,便望了眾人一眼,冷冷地道:“你們放我,我自然便走,但卻不會承你們的情。你們喬裝改扮,以為能瞞得了別人,卻是瞞不了我等梵天衛士。我武功低微,不能勝你,此去自然便會請我們上麵之人出山,說什麽也要讓你等也如今日一般,嚐嚐被我等製伏的滋味。那雜種不過是一小小賤民,於我等眼中根本非人。你們說不齒我威脅她之事,我卻更不齒你等把她當寶。若非是為了救我之同伴,便隻靠近近她身,也是侮辱了我!你們既然不殺我等,我等自然也不會來暗自偷襲,必然會明刀明槍地打得你們心服。哼哼,我天竺男兒,豈遜於你們這些外邦之人?”   他說完,扭頭瞪了他手下一眼,冷笑道:“你們剛才好象都怕得很哪?”那些人都露出慚愧之色。這領頭之人哼了一聲,再不看他們,朝昭元等掃了一眼,一躍出房。那些手下遲疑片刻,也紛紛躍了出去。眾人望著他們遠去,都是感慨不已。   過了一氣,再看門外時,卻見已多了好些膽大要看熱鬧之人,隻不過開始時他們沒敢靠得太近,也就沒有聽清昭元等袒護賤民的話。房東也被驚起,見自己房子頂上破了個大洞,立刻便哭天哭地罵起強盜來。昭元等先還擔心他知道自己帶了個賤民,待見他隻是哭這損失,立刻便大是放心。莫西幹拿出幾塊銀子遞於他,說是剛才有強盜來打劫,幸虧已被自己等打跑,這些銀子便算賠其損失。   本地確實也有強盜出沒,隻是曆來打劫到客棧時,若是房間有損,從來都隻能是店主自認倒黴。這一次居然有客人願意幫忙賠償,且出手豪闊,這店主自然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稱謝。他久做生意,察言觀色之下,知道此事隻怕另有隱密,但隻要自己能不問,那便不會波及自己。是以他道謝之後便立刻退回,趕快將此銀入帳,好讓昭元等即使後悔,也不好意思再要回去。那些旁觀之人見已無熱鬧可看,也就漸漸散去。   眾人關上房門,相互一望,都是深有憂色。莫西幹歎道:“想不到這種姓之分竟然如此深入人心。先前我們還隻道普通吠舍和首陀羅人受的教化少,市井中欺善怕惡之氣重些,所以才會那樣對待賤民。我甚至還曾因此而推,覺得上麵兩個階層或許好些,縱然有當日那小官之醜,但也許還不影響大體。可如今看來,他們卻好象更是普遍地鄙視下麵之人。我們原先的那點改變他們之幻想,隻怕永遠隻是幻想了。”   昭元道:“他們上麵兩階層之人心質未必不高,比如剛剛那人被俘後全無懼色,剛烈之氣溢於言表,無論如何也能算個人物。可惜他的這些卻乃是用來對付我們,毫無惠及下層之意。”依維幹搖頭道:“這千百年傳統,一時便要改起來,隻怕還真是難死了。他們怎麽真的就這樣相信?他們難道還真能是這麽樣分化而來的?真是豈有此理!”   昭元望了那小姑娘一眼,見她已從床上倚坐起來,而且還正微微偏頭望向自己,眼中滿是哀怨無助之意。昭元心下更是難過:“也幸好她還沒完全恢複神智,不然被她聽到方才那人‘賤民根本不是人’的話來,卻不知還要如何傷心?”   昭元想到這裏,不覺歎道:“不管他們當初是怎麽樣劃分階層的,可如今既已如此深入人心,若隻憑我們幾人之力,要改起來可要到何年何月?嘿嘿,這偏見可還真是可怕。連這樣一個花朵般的小姑娘,我們都捧之如寶還來不及,竟也能被他們如此仇視和厭惡。”   眾人望了望那小姑娘,又想起剛才那人發自內心的鄙視和厭惡,都是搖頭不已。昭元慢慢道:“我們先前還想,若是能找到這小姑娘的家人,讓他們帶她回去,將來還可能有快樂。可是現下看來,即便他們帶她回去,甚至還能恢複些神智,隻怕也還是盼不到不受侮辱的那一天了。……我們難道真的要帶她回月氏,讓她一生都跟我們這些陌生人萬裏飄泊?”   莫西幹等看了看那小姑娘,見她年紀幼小,身體嬌怯若不勝物,都是暗暗歎氣搖頭。支奴幹道:“當今之計,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們且盡量待她好一些,便算盡了人事。正如你所說,依剛才那人的表現來看,她便恢複神智,隻要處身天竺,反而更是終生受苦。她現在無甚知覺,於你雖然內疚,但於她來說,也未必便是一件壞事。”   昭元點了點頭,卻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莫西幹拍了拍他肩,道:“你也莫要想的太多。我們此來,雖然是有任務在身,但看這情勢,隻怕是等不到探得什麽消息便要回去了。你若是怕她日後再回不來,那便趁現在還在天竺的時候,讓她多多開心一些。”   支奴幹道:“那人想來也不是奸惡之人。他既跟我們卯上了,要比英雄氣概,那便不大會暗中來襲擊。我看以後我們很可能會比現在還安全得多。隻是他說要請厲害人物來對付我們,我們卻要有所準備。據我所知,這一國的婆羅門勢力很大,光是頂層的,便有五個絕頂人物。當初大神分身,三位一體,分別為創造神梵天,保護神毗濕奴,和毀滅神濕婆。這三位每一代都有繼承人,合稱‘婆羅三聖’。這一國的梵天是列國梵天之首,稱大梵天。大梵天同時其還領有兩位戰神,分別稱為拉瑪和哈奴曼。這三個人,有時又被單獨稱為‘梵天三尊’。這五個最貴稱號,都是世代相傳的尊位,肯定武功都不會差。至於下麵那些級別的婆羅門高手,那更是不計其數。別國的婆羅門,如摩揭陀國等,也是威名顯赫,無人敢輕視。刹帝利雖然名為在婆羅門之下,但近幾百年來卻是人才極為鼎盛,據說這一國的孔雀明王便是一位大高手。我們幾個,看樣子最後還是會被打敗的。”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終無悔(3)      昭元皺了皺眉,低聲道:“學武之人,勝敗乃是常事,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還真有絕對不敗的人?隻要敗得光明正大,那便沒什麽。我們若是確實敗了,他們高興之下,未必會再多難為我們什麽。隻是我們若敗,這個小姑娘可怎麽辦?他們會不會一定要逼她留下?或是幹出別的什麽來?”   眾人一聽,都是深覺可慮,但想來想去,卻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折騰了一氣,依維幹道:“算了,想不出來就別想了。反正到時肯定有路,難不成還憋死不成?再說了,我曾聽人偷偷說他們的毀滅神甚是平庸,說不定其他的也都隻是聽著嚇人而已。”   眾人雖都知他是在給大家壯膽,但實在也沒辦法,便也都是隨意笑笑,準備散夥休息。莫西幹道:“昭元,那人威脅的比武之事雖然仍要防備,但畢竟你也要把多些心力放在照顧她身上。還有一點,你要注意,那就是你其實也並不欠她太多。你千萬不可自責得太過分,乃至做出傻事。”見昭元點了點頭,又拍了幾拍他肩,便推門出去。   室中又是隻剩下昭元和那小姑娘二人。昭元見那小姑娘呆呆地望著自己,便慢慢湊近,坐上床沿,微一張開右臂,那小姑娘便慢慢倚在他胸前。昭元輕輕撫摸了她頭上細發,見她頸中血痕已成了一條細線,已結有微痂。昭元知道已無需用藥,幾日內便可全然愈合,心中稍慰。但想起自己當時情急之下舔她傷處,雖然當時確實並無雜念,現在卻仍是心跳砰砰。   昭元定了定神,悄悄安慰自己:“她如此之小,神智癡呆,卻已與我如此親近,便是琴兒天昭也無此親近感。爹爹媽媽沒能給我生一個小妹妹,難道我自己便不能找一個麽?她現下神智便如幼兒,若是我日後能讓她恢複,那便如同是我養大一般,和我親妹妹、親女兒一樣。兄妹父女之間,情乃天成。隻要不存邪念,莫說療傷,便是親吻她額臉,也是無礙。”   昭元看到那小姑娘勻紅的小臉依偎在自己懷中,忽然很想真的親她一下,可是想了幾想,卻終是不敢。他呆了一呆,心頭傷感,感慨如潮:“我幾歲時見到小夥伴們的母親親他們,挨他們的臉頰,總是羨慕無限。媽媽我是沒有了,爹爹也是從來這樣過。如今我自己也有這樣一個小妹妹,可是我卻依然不敢。難道我這一家族中,便根本不能有這等溫情麽?”   他想來想去,無可解脫,禁不住歎了口氣。那小姑娘本來正自體會他的嗬護,忽然聽到他歎氣,便仰起頭來呆呆望著他。昭元見她仰臉望著自己,想起自己方才心頭齷齪,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怎麽了?好些了麽?”那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忽然臉上微紅,又俯下臉去。   昭元心頭忽然微微一動,忖道:“苦痛歡樂,乃是人感覺之本,便是瘋子也能感到。但若是能感覺到羞意,想必還不是全瘋,或許還有回複之望。”他想到這裏,頓時精神一振,忽然又想起先前自己舔她頸項時,她也是這般羞意殷然,甚至還導致自己當時也心慌意亂,不暇細想之下給當成了正常少女的反應。   昭元忽然又呆呆看著那小姑娘,看著她的眼睛,隻覺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象是正常的少女。若是不知她先前情形,任何人一見之下,都絕對不會想到她竟然已是癡呆,連話都已不會說。   昭元正自歎息這一個巨大的遺憾,忽然一個念頭起來:“難道她本來就沒有全癡?” 又想:“可若是沒有全癡,怎麽就偏偏留下了臉紅之性?這是為我麽?”但轉念一想,自己能臉紅,何以她便不能?昭元想到這裏,大起膽子,右手輕輕扳過她頭,正正細看她臉色。   那小姑娘雙目緊閉,似乎知道昭元在細看她,但臉上神情卻仍是九分癡迷中夾一分羞澀。昭元心中一沉:“杜先生不是說過麽?不同的人瘋後會有很大的不同,是以有人刺激之後便要殺人,有人刺激之後卻隻會撞牆。這位小姑娘天性溫婉柔弱,被自己刺激至此,也仍然隻是顯得癡呆,那麽保有一兩分原來害羞習性,也是常事。她現下雖然有一分情感,卻還有九分癡迷,看來她的恢複還隻是我一廂情願。”   昭元一邊想一邊歎息,不知不覺已到了睡覺時間,卻依然是心頭酸楚翻滾,全無睡意。他也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也隻有輕輕撫摸那小姑娘的柔發,才能讓自己心氣平和,也就更加不願意就此離開她而自去入睡。那小姑娘半身依偎在他懷中,每一呼吸,身體都輕輕而動。雖然隔了好幾層衣物,可她身體的柔弱和溫柔,卻還是直透昭元心中。昭元神思漸漸平和,覺她呼吸漸漸平和細長,竟然已是在他撫摸下睡著了。昭元不忍移開身體,惟恐驚醒了她,隻得還是依舊任她依偎,手也一遍遍地撫她柔發。朦朦朧朧中,自己也不覺沉沉睡去。   醒來之際,已是日上三竿。昭元安頓好那小姑娘洗浴飲食之後,正待推門,卻見莫西幹也正要推門進來。二人一笑,莫西幹扳起臉道:“我先前其實已經進來,隻是當時她和你都還是在太虛夢境。你們哪,雖然看起來還勉強是坐著,卻全然沒察覺我之進來。這要是賊人進來,那可如何是好?”昭元尷尬一笑,道:“一來是兄長輕功漸高,二來也確實是我不小心。我直到現在才起來,耽誤了大家上街時間,確實該罵。”   莫西幹笑道:“我倒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先前說要當她是親妹妹,但看你這情形,似乎不隻是如此。我是以特地先來提醒一下你,以免日後萬一出事,你自己還懵然不覺。”昭元臉上頓時飛紅,道:“這可玩笑不得。我說日後待她如妹妹,那便不會有他想。隻不過她現在心智不熟,便如三歲小兒一般,睡覺喜人陪伴,是以我才會如此。……唉,其實她身世奇異,我們尚未探訪清楚,說不定日後我便想拿她當妹妹,都還不可能。”   莫西幹點了點頭,道:“我也不過是開玩笑而已,你是什麽人我還不清楚麽?她身世神秘,絕非普通之賤民,我們隻怕不能說想帶她走便能帶她走。”昭元點頭道:“正是。不過我們來此已久,那挑撥之事卻仍是全無頭緒,久拖也不是辦法。我看不如早一點回去,反正來此一趟,也算長了見識,不算全然白來。我想,若是一兩月還無消息,那時候便直接回去。她自然也是能帶走便帶走。你看如何?”   莫西幹道:“我們也正有此意。既然如此,我們便可日日出去探上一番,隨心所欲,也就是了。那人說找頭麵人物來,想來不會暗中偷襲,總要有個什麽書信通知什麽的。隻要是在明處,我們便無需害怕。再說,我們本來與他們也無深仇大恨,不過是他們想爭一口氣罷了。咱們小心應對,注意些姿態,起碼當可自保。”   眾人洗嗽完畢,一如平常去逛街市,可是每每問及與極北沙漠有聯係的部族,便無一人知曉。如此一連幾天,仍是毫無頭緒,眾人心頭也就慢慢懈怠了下來。而那黑衣人臨去時說的要找人來的話,也是全然沒有聲息,反而讓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各人甚至都已開始懷疑那人是不是隻虛張聲勢,好讓自己佩服他威勢剛烈,從而不難為於他。   雖然沒有進展終是煩惱之事,但那小姑娘每天一旦出遊,便會和小娃娃學會走路一樣歡笑連連。眾人雖然毫無進展,但見她如此開心快樂,心下也自被帶得高興了些。   這日晚間,那小姑娘又要沐浴更衣,昭元便在浴堂門外等候。然而過了很久,那小姑娘卻還是不出來。昭元心頭微疑,但想今天大家給她買了好些新衣飾,她開心之下在裏麵一件件試穿,多一會時間卻也屬平常。何況這裏麵隻有一個門,自己也是曾經親自進去看過其結構,才放心讓她這些天用這個浴堂的。再說了,自己一直都是守在門口,可還真是半點盹都沒打。這進進出出的,也隻有幾個加水換水的仆婦,實在確實不可能有什麽事。   但又過一會,卻還是不見出來。昭元心下微急,便朝裏麵叫了幾聲,隱約卻也有人答應,隻是聲音又似乎有些朦朧。昭元心下起疑,但卻也不好直接入內,正在沉吟猶豫,忽見又有兩個仆婦從裏麵抬著一隻大水桶出來,便趕忙問道:“姑娘在裏麵可好?”那兩仆婦連連點頭道:“很好,很好,馬上便會出來了。”   昭元心中一寬,揮手讓過。但見她們急急忙忙前行,心下忽然一動,突又躍至她們前麵,喝道:“我剛剛看見你們六人一起進去加水,卻怎麽隔這麽久,還分幾次出來?”那仆婦慌忙搖手道:“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忽然間扔下水桶便逃。昭元心知不對,顧不得追趕,一下撞開房門。隻見水霧繚繞間,兩個仆婦被綁在地上,其中一個已然暈撅,另外一個則滿臉恐懼望著自己。至於那個小姑娘,卻已全無蹤跡。   昭元急怒萬分,知道剛才回應自己聲音的定是這仆婦無疑,一把揪住她喝道:“快說,姑娘去哪裏了?”那仆婦被他揪住,又見他神情激動,不敢隱瞞,抽抽泣泣將原委說了。原來她們本來是四人抬兩隻桶進來加水的,可是忽然被一群人劫持,其中兩個女人也抬著一捅熱水,要跟她們一起進去加水。   進去後那倆人忽然把自己四人都打暈了,待到醒來時,那小姑娘已經不見了。那兩人把自己中的兩人綁了起來,要自己在門外叫話的時候,便模仿那小姑娘的聲音含糊答應。同時,她們還逼另外兩人在他們先出去之後一盞茶的工夫後,才能出去,還說再過一個時辰後,先出去的兩位姐妹才能再進來解我們的繩子。而且那兩名硬進來的婦人還威脅,說這事不能泄露半句,否則以後再來暗查的時候,便要一個個砍掉腦袋。   昭元越聽越怒,知那小姑娘定是被最先出來的那兩人裝在大木桶中帶走了。枉自己先前見那兩人步伐沉穩有力,還以為是本地仆婦果然訓練有素,現在看來卻是身有武功。自己所曾許下的要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受半點痛苦的話言猶在耳,可她卻就在自己眼睜睜下被人劫走,這卻如何讓自己去麵對?若是她落在那些要懲罰賤民者的手中,那可如何是好?那小姑娘纖纖幼質,可比不得彪形大漢,隻需稍加折磨,便定會有死無生。   昭元想到這裏,憂心如焚,暴喝道:“她們往哪裏去了?她們先來劫持你們的時候,是在哪裏?”那仆婦眼中滿是驚恐之色,顯是全然不知。昭元定了定神,想起她們肯定是確實不知那些人的去向,一把甩開她們便衝出門外。依維幹聞聲衝了過來,一見他神色,立刻便知那小姑娘失蹤,道:“莫急,她們想來跑不遠。我們騎馬去追!”   三人正自朝馬廄跑去,卻見莫西幹氣急敗壞從馬廄中出來,口中嚷道:“有人盜馬!”昭元等忙奔進馬廄一看,卻見自己四人那四匹漢血寶馬全然不見蹤影,此外還少了幾匹好馬;但駱駝卻一匹不少。依維幹氣道:“定是那些人早有預謀,怕我們追及,才事先將我們的寶馬都偷走了!”昭元道:“現在事情緊急,便沒好馬卻也得追。我們快走!”   莫西幹等點了點頭,四人分乘四匹馬,也顧不得還在庭院之內,便即策馬急奔。到了門口,昭元一把抓起名夥計逼問,果然說是有人威逼他們,牽了四匹馬跑了。昭元等雖也不知道具體路徑,但事態緊急之下,卻也來不及多想,隻能順著那店夥順手一指的方向猛追下去。不多時候,他們便已追出城去,又見遠處林邊棄置著一隻大木桶,正是昭元所見之那一類。四人知並未追錯,更加拚命打馬,加勁急追。   才追了一氣,四人所乘之馬便漸漸口噴白沫,已有不堪之狀。這幾匹馬都是負重之好馬,不擅疾馳,但昭元等心中急切,卻已是顧不得這麽許多。又追了少許,前麵極遠處的黑暗中轉出一片園林,竟然隱約見前麵幾條岔路一帶,露出了一小群乘馬之人的背影。遠遠望去,後麵的兩人,似乎還正是那兩個先出來之仆婦。原來那些人雖然也是馬道好手,看出那幾匹好馬,搶了便走,但那幾匹馬有些認主,不甚肯聽其騎乘。雖然諸馬終於還是被她們騎上,但還是不甚肯全力奔跑,所以在昭元等死命追來之下,居然也還能夠追及。   昭元大喜道:“我們追到了!”忽聽身邊莫西幹座下之馬一個躐趄,竟然當場倒斃。莫西幹急道:“莫要管我!你們快追去!”昭元點了點頭,正待先追,自己身體忽然也是一沉,自己之馬竟然也支持不住了。再看支努幹和依維齊,坐騎也都是渾身汗浸,顯然也已體力透支過巨,即將力竭。情急之下,昭元忽然想起自己當日在大漠中,以嘯聲喚來金駝銀駝之事,連忙一麵提氣急奔,一麵發聲長嘯。前麵那幾匹馬一聽,果然扭頭便往回跑。   那些馬上之人似是極為驚恐,一鞭鞭朝那些坐騎狠狠抽去。但那幾匹馬都是烈性寶馬良駒,如今聽得主人嘶喚,雖在如此鞭打之下,也仍是別著頭極力回奔。那些人隊形頓時大是散亂,遠方也開始有些嘈雜聲了。昭元甚至都看見了自己的月亮上騎的是一個中年仆婦,而且其手中還緊緊抱著一個嬌小身軀,正是那無力軟倒著的小姑娘。同時其旁邊的人中,有幾個人似乎還膚色微紫,有些象是那天在沙漠中屠殺婦女的人。   那馬上仆婦見情勢危急,忽然猛力一撥馬頭,狠狠一刀插向月亮的屁股。月亮抵受不住,終於屈服,一聲長嘶,撒蹄狂奔。剩下之人也紛紛仿效,各馬吃痛,都是狂奔。莫西幹等三人和昭元都是愛馬之人,眼見愛馬受如此折磨,都是目齜欲裂,恨得咬牙切齒。那馬上之人看看近了樹林,忽然翻身自馬上滾落,立刻便隱身不見。剩下那幾人卻仍是帶馬狂奔,而且還不時大呼小叫,與先前大不相同。   昭元等顧不得追那些馬,瘋狂奔至那樹林處時,卻見眼前樹影重重,長草掩映,那些人早已全無蹤影。四人急紅了眼,顧不得遠處似是有人朝這邊趕將過來,立刻便撥草找尋。但黑暗籠罩,他們心情又急,既盼快快把整片都搜盡,又怕漏過任何一處,簡直完完全全方寸大亂。   四人心頭忙亂,搜索了幾下,仍是毫無線索。正待到更右邊一條小路兩邊再搜索時,忽然眼前一陣明亮刺目,一隻火把朝他們直飛了過來。昭元一掌將其擊飛,耳中已聽一人喝道:“何人敢夜闖梵天離宮?居然還敢如此大聲喧嘩?”   那人聲音甫落,眼前已是一片通明,原來不知何時起,前麵略高處竟然站了一群人,已半呈合圍之勢。他們人人手中舉著火把,當先二人更是服飾奇特,正居高臨下冷冷望著自己。昭元才要回躍,卻聽後麵也現出了陣陣人聲,好幾人已躍至近身,似乎結成了一座陣勢。同時,還有許多馬蹄聲在飛奔而來,顯然這些人還有大隊後援。   昭元沉聲道:“我等追蹤劫匪,深夜誤闖,確有得罪。還請各位行個方便,讓我們把劫匪找出來。”那當先一人對另一人哈哈笑道:“緊那羅,我沒有聽錯罷?居然有人要搜我們這梵天聖地?”那被稱為緊那羅的人冷笑道:“我們是沒聽錯,隻不過他們是說錯了。”那當先一人道:“不錯。而且他們不但是說錯了,更加來錯了。”緊那羅桀桀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用你的修羅刀法,讓他們醒悟到他們根本就生錯了?”   那先一人冷笑道:“那麽今天這四隻小羊便歸我了。賢弟你千萬莫來搶我生意,不然我們兄弟沒得做。嘿嘿,我若是不讓這幾個小子生不如死,我便不叫阿修羅!”緊那羅哈哈大笑中,已是退到一旁。阿修羅一言而罷,手中不知怎的已多了一對薄刃刀片,樣式頗似中土之柳葉雙刀,隻是要長大得多。他嘿嘿一笑,刀上忽然寒氣逼人,乃是運功之象。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終無悔(4)      正在這時,卻聽那緊那羅忽然叫道:“且慢!”阿修羅蓄勢停身,道:“怎麽?”隻聽那緊那羅問身旁一人道:“你說的可是此人?”那人道:“正是他們。”   昭元聞聽此聲,隻覺甚是熟悉;適應火光之亮後,連那人身形也覺甚熟。再一細看,卻見那人竟然便是那日被自己放走,同時聲言要找頭麵人物來報仇的領頭黑衣人。昭元心念電轉,正待答話,又自忍住。阿修羅見形勢有異,也扭頭過來看。   緊那羅眉頭微鎖,忽然向那阿修羅道:“兄弟,此數人隻怕武功不弱,兄弟不可太輕敵。”阿修羅哈哈大笑:“莫非賢弟還擔心,怕為兄的修羅血戰狂刀製不了他們幾個?”緊那羅道:“小弟不是這個意思。但他們就是那天擒下了波羅蜜之人。”阿修羅微微一怔,上下打量昭元等,忽然喝道:“那日是否你們對我教不敬?”   原來此事糾纏甚雜,波折更多。昭元在街上救那小姑娘之時,曾給那刹帝利小官以嚴懲。當時昭元雖未要他性命,但卻特意砍斷了他四肢大半經脈,令他痊愈後雖也還能勉強行走,但從此再無可能去飛揚跋扈。那小官自知不是昭元等之對手,自然要官府通緝。   不料此人本是驕橫慣了,搜掛從來全入自己私囊,便連請同仁吃飯也甚是吝嗇,是以即使在同僚中也甚不相得。如今見他遭此懲罰,許多人心中頗有幸災樂禍之意。再加上眾同僚聽說不過是行路商人,日後自然離開,且又武功高強,自然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後來雖然經他哀求不過,衙門主官草草發了通緝之令,卻是一無畫像,二少文字,三無賞金,完全就是為了應付應付。大家心領神會,自然也沒人肯去用心追捕。再加上那日昭元等早早有備,改裝繞道而行,確實也不好找。那些人勉強陪著那小官找了兩日,一絲蹤影也是不見,自然便也順水推舟,一口咬定是昭元等定是畏罪潛回了自己國境,自己也是無能為力雲雲。   那小官自然也知道同僚們不肯盡力,但平日幄齪已深,此時來不及彌補,也隻得自認倒黴。但既然行動不便,這小官自然是做不下去了。他怕人恥笑,便隻得也收拾私財,往別處而行。不料無巧不巧之下,居然還跟昭元他們來到一城,隻是並未見麵。後來聽說有人大撒銀子,卻致賤民自相爭鬥殘殺,心中便疑是他們,細查之下,雖然昭元等已改裝扮,卻終於還是給他認了出來。他大怒之下,便力邀原來所認得的一些狐朋狗友,要他們幫自己複仇。   不料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些人也大都是欺善怕惡之徒;一聽得敵人武功甚高,人人都推托不來。後來他終於巴結上一個梵天內衛,得以引見其中頭目波羅蜜,細細說了自己委屈。當然,他除了拚命哭訴自己之慘外,更大大形容敵人是如何如何侮辱種姓之製。   波羅蜜一聽果然大怒,探明昭元等住宿規律,便邀齊了手下一般兄弟,要去好好給他們幾個教訓。不料後來這一夥趁興而去,卻是刹羽而歸。這波羅蜜平日一向自視不低,自覺武功便在離宮中也還算得不俗,這一口氣卻如何咽得下?當下他便慫恿梵天八部神衛,想請他們為自己出頭。   不料那八大神衛卻也不笨。這人雖然要自己出頭,自己並無好處,何必去自找麻煩?再說從口風中,也知昭元等雖然不敬,卻也還曾有歉意,並非刻意侮辱,加上他們本是行路商人,來去無定,不好追尋。而且自己幾人這些日也是論值當班,閑下來便急著去耍子快活,幹嘛要幹這等事?於是便沒人肯去。波羅蜜吵得急了,八部內衛心煩,反而痛罵了他一頓。   波羅蜜見搬之不動,便也隻好強忍下了這口氣,本來也準備自認倒黴算了的。不料今日冤家路窄,昭元等竟然直闖梵天離宮,那可是送上門的好事。這下他認出後,自然是不失時機,趕快跟八部中的緊那羅說了,盼以挑起他們爭鬥之心。不料聽緊那羅口氣,卻似是對昭元等起了些忌憚之心,反要阿修羅小心,令波羅蜜頗覺失望。   這中間的情由,昭元雖然隱隱猜到一些,但那阿修羅揚刀逼問,咄咄逼人,卻是不容細想。他提氣戒備,道:“我等本來乃是外邦之人,確實不懂本地規矩。偶有失禮,言語誤解,那是有的,但實非有意冒犯。在下實有急事……”   波羅蜜急道:“不是的!他們盛氣淩人,那便不隻是冒犯,乃是欺我天竺無人。”依維幹怒道:“你且莫要血口噴人!我等什麽時候說過這話?”那波羅蜜為之一塞,勉強道:“雖然未曾明說,但當日你那言語意下顯然就是此意。你當我聽不出來麽?”   支奴幹大怒,隨手撿起一根枯枝便向他甩去,口中怒道:“豈有此理,如此挑撥?”他此時雖然未帶弓箭,但久習昊陽功法,這枯枝卻也頗有弓箭氣勢。那緊那羅隨手接住,擲在地上,冷笑道:“事要說明,卻是不能如此動手。你等武功雖高,要在這裏撒野,卻還差得太多。”波羅蜜叫道:“他們在兩位大人麵前還敢如此,難道還不是目中無人?”   阿修羅聽得心煩,心頭已越來越是認定對方確實是在侮辱本教。再說了,如今敵人直闖聖地,乃是大罪,便無那等之事,也是該當擒拿。況且自己手下這麽多人看著,波羅蜜又不住地說他們武功高強,若是任他們而去,豈非人人都要以為自己是怕了他們?日後自己可再怎麽統帥手下?阿修羅想到這裏,刀上寒氣大勝,忽然一刀直進,當頭便劈。黑暗之中,那刀光揮撒便如水銀泄地一般,端的是威風如虎。眾人都是識貨之人,自是一片叫好。   昭元凝神而備,見阿修羅刀勢已出,雖然威勢甚大,卻更多隻是在試探。當下昭元便待刀將至頭頂時,忽然身體微側,整個身體緊貼著刀側對衝而過。眾人本來覺得刀勢已然籠罩他上身,都道他已錯過躲閃時機,便要避開也是要受傷的,誰也沒想到他居然硬是能在間不容發之際擦刀而過。這一下險至極點,眾人心驚之下,也都是情不自禁地道了一聲好。   阿修羅這一刀本來是他血戰狂刀中的一個虛招,多是用來做遇敵的第一招使,大半用意乃是探測別人虛實功力,本來也就沒打算能傷到敵人。但昭元在開始時並不閃避,非要到最後關頭才閃開,卻明顯是早已看穿了這一刀的變化,成竹在胸才敢如此的。這一招雖然也不深奧,但即便看出,也沒幾個人敢真的一點不留餘地、以如此之險之法而過。這小子既然敢如此,那想來定然是他還能有應變之策,其功力之強實是自己平生罕遇。   阿修羅想及此處,當下收攝心神,絲毫不怒,也不再使虛招。他一刀刀血戰狂刀狂風暴雨般使將出來,刀勢雖然不再如先前那一招瀟灑漂亮,威力卻是越來越強。其刀口更時時發出勁力,便如刀刃能時時伸縮一般。周圍之人看不懂的都漸漸覺得糊塗起來,可是莫西幹等,還有緊那羅,以及那幾個中級統領卻都是看得分明,知道這才是血戰狂刀真正的威力所在。他們凝神而看之下,竟然也忘了喝彩。鬥得數十招後,地麵上已然悄悄凹陷了下去,那自是二人激鬥之際卷起塵土所致。但無論是激鬥的二人,還是圍觀的而人,誰也沒有在意。   昭元才一看情勢,便知若不好好打一架、徹底折服他們,要搜尋這裏是絕對不可能了。他越鬥越是感慨,隻覺這一路刀法確實威猛淩厲,配以那修羅刀半圓之形狀,的確是攻守兼備。而且這阿修羅刀光潑撒之際,簡直就象是隻以一人,便能抵擋七八個武功稍低之人的圍攻一般,這血戰狂刀的名字還真是貼切。若非自己來對敵,莫西幹他們來單獨和阿修羅對敵的話,很可能百招之內便會大輸。   昭元自出神陵以來,雖然內力日進,但招式畢竟不精。更糟糕的是,他後來所遇之人大多極差,自己舉手投足便能製服,全然用不上什麽招式,也不覺招式有何大用。可如今他親身遇到這樣一位高手施展,雖然明知他功力尚比自己差一大截,但要在徹底明其刀路前去製伏他,卻也很可能要冒生命之險。因此,現在的昭元心中已深深體會到招式之用,於是便一麵閃避,一麵用心看他刀路,隻盼他早日使完,便好製服於他。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瘴槁?5)      阿修羅突逢大敵,抖擻精神,已是潑雪般施展了一百餘招,而且其中有幾招還是他壓箱底的絕招,便平日八部神衛切磋之時,也沒怎麽使過的。如今他一股腦兒地使將出來,卻依然殺傷不了別人分毫,心中怎能不越來越驚?但現在他已是騎虎難下,對手既未罷手認輸,周圍又有這麽多人觀看,那怎麽能停手?論起身份麵子來,自己怎麽更怎麽可能去認輸?因此他也就隻好抖擻精神,精銳盡出,隻盼對方能快點露出破綻。   他刀勢翻滾之際,嘶嘶之氣大盛,自是不惜大耗真力隻求傷敵之法。旁人看他鬥得越來越是精神,勁風也是越來越逼人,叫好聲自然此起彼伏,卻不知阿修落自己心中已是在暗暗叫苦。又鬥得數十招,昭元見他刀勢雖然依舊不緩,但刀上寒氣卻是漸有衰竭之象。顯然,阿修羅激鬥之下總是透刀以氣,已然難以為繼。   昭元見他刀法變化漸漸不再多了,更多的乃是重複,心知自己和他這一趟激鬥已然逼他出了全身本領。其之所以不肯認輸,想來是跟中土之人的麵子一樣。自己等人既然擅闖別人之地,雖然並非故意,但亦可算是有錯在先。若是能在擊敗他時給他留些麵子,那便不但能威懾於他,說不定還能讓他同意自己搜尋;同時日後也能免些糾纏。   昭元想到這裏,忽然加快身法,不再是隻見刀來便避,而是開始主動進擊了。他一見空隙,便即飄身而上,但待見敵人回刀防守,便又立刻退開。阿修羅見敵人身法忽快,隻得強打精神,刀勢也跟著加快,但刀上勁力卻已不及收發隨心。旁人見二人忽然鬥得更快,便如兩團灰影一般忽離忽合,都是大聲喝彩。   又鬥幾招,昭元忽然身形略緩,身側空門微露。阿修羅苦苦等待的便是這個機會,這下豈能放過?雖然這空門甚小,自己內力也已不繼,已是無可借刃口之氣傷敵,但隻要能將昭元衣服劃開一縫,自己連忙退開,便已大有麵子了。機會稍縱即逝,這電光石火間,阿修羅已是駢刀斜進。   眼見昭元已經閃避不開,刀尖已將觸及他衣袂,阿修羅卻忽覺刀柄處一陣劇痛,便如火燙一般。阿修羅頓時情不自禁地肌肉一跳,那刀也竟然微微離手。他正在惶惑間,那刀忽然又碰著他手,但卻已不燙。阿修羅不假思索,連忙一把抓住。就在這當,他忽覺眼前一花,敵人已然不見,耳中已聽敵人道:“尊駕武功高強,在下已是敗了,幸好還能全身而退。”   阿修羅抬眼望去,卻見敵人正站在離自己一丈開外侃侃而言。顯然,自己方才其實乃是已被敵人奪去了一刀,隻是又立刻塞回,同時敵人還故意讓自己微微劃破了他衣服。阿修羅見敵人給自己留下了麵子,羞憤之餘,卻也微有感激之意,當下略平呼吸,道:“尊駕武功非凡,絕不在我之下。這一小敗,不過是一時疏神,卻又如何當得真?”   旁邊緊那羅、莫西幹等自是看得分明,但相互顧忌此事不好收場,自是誰也不肯說將出來。旁邊那些看不清楚之人,自都道自己統領確實是險勝對方,歡呼聲不絕於耳。昭元道:“今日之事,原本誤會,幸好大家都是大人大量,才沒更深一層。在下等因為追人之急,誤闖聖地,在此且向各位陪罪。”說著深深一揖。   阿修羅忙道:“方才交手之際,我等已知尊駕確非肖小之徒,想來當日說什麽侮辱本教之事,也是出於一時誤會。既是誤會,我們自然也是不會太過無聊,硬要深究。”莫西幹道:“如此甚好。在下等確實是為救人而來,如今誤會既釋,可否讓我等……”   緊那羅麵色一變道:“誤闖之事可以不究。但這處林子乃是我離宮聖地,若無大梵天尊之允許,任何人也不可入內。我看尊駕還是早早回去的好。”昭元懇求道:“我等並非是要隨意亂搜,隻是情況緊急,可說救人如救火。若遲一刻,隻怕便會抱撼終生。我聞貴地大梵天德高望重,恩澤萬民,想來定會體念我等心頭憂急。”   波羅蜜冷笑道:“我們大梵天恩澤普及萬民,卻是不及於賤民。”那阿修羅驚道:“你說什麽?有賤民在內?賤民怎麽敢藏到這裏來?”波羅蜜道:“屬下親眼看見的,絕無差錯。這幾個人當日好象收了一個小雜種賤民,一直都不離身的。這次既隻有他們四人來,想來是那賤民被人劫持,逃入了此間。”   緊那羅怒道:“豈有此理!梵天離宮,婆羅聖地,怎能容賤民玷汙?若是被梵天知道,我等可都吃罪不起。”阿修羅也是臉有憂色,道:“若真的有賤民在內,無論是主動潛入還是被人劫持,於我們可都是天大的壞事。但此事難辨真偽,若是隻因此一言就大搜特搜,驚動了大梵天,隻怕其罪也是非小。”   昭元這幾日間,已對那小姑娘有了深深的憐惜之情,這下在一旁聽他們對賤民也是深惡痛絕,心頭不免大怒。但他定了定神,想起現下自己雖然不懼怕他們,但若是大起衝突,打鬥糾纏,那搜尋也就無從找起了。當今之計,顯然是隻有先盡一切辦法搜著,然後才有可能搶得她便逃。當下昭元忍住心頭不快,道:“我等先前的確見他們進來,而後你們就出現,想來他們也無法逃遠。若是現在一搜,或許還來得及。我等見過那個人,若是我們同去,或許可以防他改扮。”阿修羅道:“這……”   莫西幹道:“若是我們再行猶豫,萬一那賤民驚擾了梵天,豈不是更加糟糕?”緊那羅沉吟道:“雖然如此,但若是讓你們也去搜查,也容易驚擾聖駕。這卻是一樣的不妥。”昭元見他尚不鬆口,心中更急,道:“事急當從權。我等皆是習武之人,自然懂得輕下腳步,那些人又如何能比?”緊那羅隻是不允。昭元又求了幾聲,可緊那羅根本不理,隻是揮手令手下衛士散開搜索。   昭元心頭狂怒,忽然什麽都顧不得了。他瞅準這些人略一疏神,忽然一躍而起,幾乎足不點地般直朝林草間躍去。他已打定主意,任憑後麵之人如何追趕,自己隻全力輕功衝前搜找,能不跟他們糾纏就絕不跟他們糾纏。莫西幹等人知他心意,也不顧阻攔躍上前去。   緊那羅和阿修羅齊齊變色,飛身要攔。昭元救人心切,根本不願跟他們糾纏,人在空中便已朝後拍出兩掌,自己卻更借這兩掌之勢衝前。不料就在這時,他忽見遠處似乎一個女子身影一晃,頓時心頭大震,大叫一聲,便飛身而躍。那女子身形忽動,竟立刻便到眼前,一掌迎麵劈來。   昭元本能地一下架開,見她身形阿娜,體態風流,雖甚是妖豔美麗,卻顯然絕非是那小姑娘,也不是那什麽劫持者。昭元大失所望,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掉轉身體再躍開搜找,身後已是勁風襲體,乃是阿修羅和緊那羅已然攻到。昭元不及細想,隻能回身禦敵,卻覺身後也是拳風直進,顯然是那女子也在向自己出手。轉眼之間,這三人已團團將他圍住。   昭元吞胸收腹,避開後麵一拳,右手一推一帶,阿修羅之刀已然偏向。昭元自己身體忽然往前一衝,直撞阿修羅之腹。阿修羅大驚,他是知道昭元之厲害的,自己雖然身軀粗大,內功也高,卻是說什麽也高不過此人。這一下若是被他挾勢撞中,自己還不得立受重傷?他心念點轉之下,顧不得變招傷敵,收身直退。但他見昭元來勢甚急,擔心自己還是免不了挨其餘力,百忙中修羅刀脫手前飛,自己卻也借那後坐之力堪堪避開了這一撞。   昭元這一撞不過是要脫身,見阿修羅果然退開,立刻飛身再向前行。眨眼之間,他便又已躍過前麵一坎,繼續搜林。隻聽身後那女子怒罵:“阿修羅,你不是向來稱刀不離手的嗎?怎麽忽然朝老娘飛來?要不是我躲得快……”卻聽緊那羅道:“乾達婆,這等形勢之下莫要計較,回去我們自然逼他向你謝罪。”那名為乾達婆的女子哼了一聲,便不再言。   昭元知自己雖不懼怕他們一個個來,但現下三人若是同時來與自己對敵的話,自己終還是難以對付。他心中一動,忽然朝莫西幹等微一示意,讓他們不要來拖這三人後腿,隻各自抓住機會散開找尋。他自己則與身後那三人不即不離,要引得他們都來追自己。這樣一來,既可以讓莫西幹等人減輕壓力,自己奔跑之際也還是能又跑又看。   昭元見莫西幹等已會意,正自心中一寬,忽見他們前麵也躍出了數人,而且各自手持奇門兵器。昭元心中一急,急忙奔至莫西幹身旁,要替他們引過這幾人。不料正當他發掌襲向一個手持火叉的怪人之時,忽然眼前一晃,兩條人影已是突然撲至自己麵前。那二人雙掌向他對麵襲來,掌風極為強勁,功力竟似還都在阿修羅之上。   昭元無奈,隻得舍了敵人,先求自保。他身後亦有追兵,身體還在空中,轉動不靈,隻得運起功力,雙掌各自硬接他們之掌。隻聽砰的一聲大響,那兩人被他震得翻了幾翻,直落在地上,卻是並未跌倒。昭元自己也是雙臂隱隱發麻,前進之勢被阻止了下來。 正文 第二十八回 力搏八部終無悔(6)      身後那三人見機不可失,立刻便圍了上來,各自拳刀交加。除了阿修羅之外,緊那羅使的乃是一把奇形無刃之兵器,先前卻也不見他帶在何處。他這兵器雖然無刃,但每每近身時,都有一股微微涼意傳來,顯然也是金鐵鑄成,威力不小。   昭元身法遊動,於三人間左右趨避,極力想要脫開糾纏。但那三人已吸取了方才教訓,並不將他圍得太緊,以防被他近身拚命。三人配合默契,都借兵刃吞吐之力來阻昭元去勢,每當一人受衝之時,另外兩人便從左右後方同時進攻,逼得昭元不得不回救。如此一來,他們雖隻是是鬆鬆圍住昭元,卻令他始終無法脫出。   昭元暗暗叫苦,知道這三人現在都已是不求傷己,但求先困住自己。他們這麽鬆鬆一圍,實際上比先前圍得緊的時候更難脫身。同時,他們既然隻圍而不攻擊,定然是要待更大之援。自己光應付這三人便已不易,又如何能應付得了那未到之大援?   昭元心中越想越急,耳中聽莫西幹等呼喝之聲不絕,更覺不妙。激鬥中他瞥眼望去,隻見莫西幹等三人雖還在努力支持,但卻已都被各自對手逼得步法散亂,險象環生,隻怕不出百招便要遭敗。昭元心下大悔:“早知如此,當讓他們帶看家本行的弓箭來。他們的箭法本已甚強,再合昊陽真力,若是三人合作,斷不會輸於那三人聯手。就算不能取勝,至少我卻也可免去分心。隻是當初本來便急忙,誰又能想到去樓上取什麽弓箭?”   昭元想到這裏,心中不免憂急悔恨。高手相搏,最忌心有旁騖,他這一分心,招式自然微現散亂。那三人均是一流高手,立時趁機進逼,頓時將昭元逼得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昭元連忙重新定下心神,一心應敵,心中隻想一個念頭:“看來今天是肯定救不了那小姑娘了,隻能是先求我們自己活下來,然後才能再圖辦法。若是分心照顧莫西幹他們,隻怕我自己便先被擒,他們自會更加沒指望。唉,還是得先想法子製伏一個。隻要有了俘虜,便算莫西幹等被擒,也可交換。”此念轉了幾轉,他頭腦漸漸冷靜下來,不再拚命左右衝突,而改以觀察他三人之配合。隻要他們早早重複招式,自己對比之下,便可能覺察出配合破綻。   那三人似也是窺知了昭元心意,所出之招紛繁雜亂,全然不及先前之精妙。顯然,他們不想讓昭元輕易窺知全貌,是以都隻是臨時拚湊。但昭元既然已不想拚力衝出,這些招數便也足以仍然困住他。而一旦昭元有想竭力衝出之象,那三人便又都奇招迭出,逼得他不得不後退自保。如此反複數次,仍是既沒看得幾招實在招數,又沒能衝得出去。   圍攻三人眼見自己計策對路,也都放下心來,絕不貪功冒進。他們配合之下,招招都是先有沉穩,再顯雄奇,翻翻滾滾鬥了二百餘招,彼此間竟連一句話也不用說。前麵那兩個跟昭元對掌之人,見這邊三人已經穩穩纏住了昭元,而一旁的莫西幹等三處拚鬥也是自己一方占了優勢,便隻站在一旁掠陣,並不說話。   昭元心中終於又憂急起來,隻覺敵人便象一隻大鐵籠,而自己便如一隻困獅在做垂死之鬥。他想起自己最終還是要被擒住,心頭忽然一陣氣餒,甚至都想不若早早束手就擒,或許還可少增他們惱怒,對自己等或許不過分難為。他心念動際,果然便想停手就擒。那三人看出他心誌已餒,臉上都露出得意和輕蔑之色。   昭元眼見那三人得色,心頭忽然一個念頭閃出:“現在那小姑娘在這裏的事已然被挑明了,我敗後他們肯定大舉搜索,其勢無可隱藏。我若未被擒,她被找出時或許還可被我救走;我若是被擒,她身為一賤民卻冒進這等梵天聖地,不管是有意無意、主動還是被挾持,都定然是有死無生之局。我自己頹廢、自己放棄不要緊,卻怎麽能不盡力去救她?”   想到這裏,昭元頓時全身一震,那束手就擒之念已被驅除得無影無蹤。他不住地告訴自己要冷靜,激鬥之中,竟然還是拚命抽出內力來行那清涼心法。幾招之後,他無論身心都已徹底冷了下來,便如同自己在與人練功拆招一般,居然還穩住了局勢。   如今昭元分清了輕重緩急,冷靜下來全力與敵冷靜相搏,那三人壓力頓增,都不得不都使出自己絕技來。昊陽之功初成之際,不過是渾金璞玉一塊,威力並不甚顯。通常來說,必需與高手交手,在全力交手之時、麵臨生死之險之際,才能將身體潛力盡數激發,進而內外互引,而致大成。這三人如此一來,自然是無形中幫了昭元大忙   數十招後,昭元但覺體內昊陽真氣奔流難遏,每一出掌,體內真氣便如萬馬奔騰一般鼓蕩欲出,脹得他非常難受。於是他幹脆不管什麽保存內力了,一掌掌都是掌風烈烈,令那三人越來越是吃力。昭元自己也不知這到底是內力精進之象,還是走火入魔之兆。但他現在既已火燒眉毛,也隻得先顧眼前,於是便也絲毫不行壓製那股感覺。他一掌掌發出,看似又越來越慢之勢,但掌中熱力卻是越來越猛。那三人已被他掌力逼得騰躍不靈,內力巨耗,兼且又被他昊陽熱力所逼,不多時便都是汗如雨下。   那旁觀二人見形勢不對,都是麵露異色。一人忽然道:“緊那羅和乾達婆退至一旁先行休息,我和大龍天代替你們。若是我等還不敵,便可演梵天魔音。”說著二人飛身一躍,便至昭元近前。緊拿羅和乾達婆飄身疾退,三人之陣依舊是全無縫隙。   昭元暗暗驚歎他們配合之密,但還沒來得及感歎,便覺這二人一加入內,自己壓力立刻大增。他先前與這二人對過掌,知道他們功力比阿修羅等三人要高出一些。此番由他們來圍攻自己,雖然未帶兵刃,但拳掌之間威力凝重,卻比先前之三人兵刃交加時還要厲害得多。   昭元想起阿修羅已戰兩場,乃是甚弱一環,因此便極力想先攻阿修羅。但那二人卻也知昭元用意,出招之際每每都能替阿修羅接下壓力。阿修羅咬牙苦撐之下,居然也始終未顯力竭之象。   正在這時,忽聽得旁邊啊的一聲,卻是依維幹的聲音,緊接著又是兩聲驚呼。昭元知莫西幹等苦戰至今,終於還是被擒,更是不敢朝那邊看。他更加努力地以清涼功法鎮住心神,逼自己隻全心全意去細細體驗那三人之破綻。   那邊鬥敗莫西幹等的三人,現在也都聚集到緊那羅和乾達婆身邊,共同看三人圍攻昭元。那手持火叉之人看了一氣,抹了抹自己方才激鬥莫西幹流下的汗水,道:“這小子可也真紮手。看起來他是最年輕的,不料卻居然能在帝釋天、大龍天和阿修羅三人聯手下,還堅持這麽長時間。他是什麽來路?”   昭元心道:“原來這兩人乃是帝釋天和大龍天,想來是他們中的領袖人物。”他先前鬥緊那羅三人,本似已經不敵的,但後來潛心揣摩後,居然漸漸占了上風。如今這三人配合雖然強於先前那三人,但他依樣揣摩,相鬥既久,於昊陽功法中的奧妙領會也越來越多,竟然漸漸又占了上風。   那五人見形勢不對,一名頭上有大鵬之飾的人叫道:“不好,大哥二哥三哥似乎也不行了。我們哥幾個看來還是一起先上,速速擒了那小子再作道理!”說著一挺手上鐵爪,揮身直上。那手持火叉之人和那蛇行拳法之人,本來還擔心大哥二哥心高氣傲,不願太多人相助。但現在既見昭元確實是越戰越勇,全無力竭之象,反是自己一方險象環生,他們便也顧不得那許多,欺身撲入戰團。   這三人一加入戰團,昭元立刻壓力倍增。先前他所麵對的都是三人之圍,現在突然變為六人,那卻是完全不一樣了。雖然新加入這三人武功略遜於先前三人,但卻也是在伯仲之間,而且他們六人合擊,竟然一樣天衣無縫,進退全不需調度,天然便是配合。如此一來,便比一位生了十幾隻手的大高手還要厲害。   果然,不到十招,昭元右臂便被那裝著鐵爪之人連抓三道血痕。昭元無奈之下,隻好收縮掌力之圈。那六人見他收縮,知他已難應對,更加加力圍攻。他們顯已不想與昭元耗費時間了,拳拳都似要立刻將他擒下,或是要將其立斃於掌底。   昭元知道已到了生死存亡之刻,咬牙將先前自己所見一切的招術,乃至自己先前與龍兒搏命時的那些招數,全都結合內力使了出來,這才勉強保住最要害的部位。但如此之下,他已無可進攻,隻得防禦,而且還不住地被敵人拳掌餘風掃著。   過不多時,昭元手上、腿上都已傷痛無數,好幾處紮傷刺傷都幾乎深及筋骨,鮮血不時滲出。昭元知自己現在隻要心神一亂一急,必然立刻就會被擒被殺。因此,他雖然時時挨打,心意卻仍然堅持不動,隻努力保住靈台空明,體會那昊陽神功中護體傷敵的法門。   但昭元苦鬥之際,偶爾看見莫西幹等昏倒在地,旁邊眾衛士正給其上鎖鏈,還是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前途命運。自己已然與這八人相敵已久,他們對自己肯定更是忌憚。自己如果輸了,就算不死,那還不得被捆上三四道鐵鏈?如果是那樣的話,隻怕自己等人從此便在此為奴,還談什麽救那小姑娘?昭元想到這裏,那本已快要耗竭的勁力竟然又是源源而生。雖然他仍隻能隻守不攻,甚是狼狽,卻居然總能勉強屹立不倒。天龍八衛見他竟然如此能耗,都是越來越驚疑不定。   原來,昭元現在其實正是處於千古難逢的機緣關口,若能真正堅持下去,一天的進境隻怕比十輩子的都多。要知那昊陽神功乃絕世絕學,修行本極是艱險,不然也不至於在曆代大祭師痛心疾首、苦心培育之下,仍然眼睜睜地失傳。而昭元本來便身具清涼奇功,在神陵中又有龍兒寶血相助,不過數月,便得成三層功力,那可是自有昊陽神功以來從來沒有之事。便是那神陵大祭師,也是苦修了十幾年才到的那境界。當然,雖然隻是三四成,但拿來力敵天龍八部這樣的高手中的任何一位,都已是綽綽有餘了。   但是,前麵基本上都還是拚積累的階段,等到了此境界之後,其後每一層級便都是一個巨大的坎,那可不是光靠長期積累便能突破的。若無更高的高手逼迫練功之人拚盡全力、苦苦支持,更深的奧妙便無法切身體會,那又談何進境和突破?   昭元這次碰上了天龍八部,那實在可說是撞上了絕好的練功機會。天龍八部初時自恃身份,不肯輕易齊上,昭元便先是與阿修羅一人獨鬥,已然略略熟了門徑。後來又有緊那羅和乾達婆加入,偏偏這兩位又是近身搏鬥略差的,而阿修羅又已先戰一場。是以昭元雖然開始危急,但強敵之下於昊陽神功領悟漸多,後來便占了上風。再後來帝釋天和大龍天換下緊那羅二人,再後來又是夜叉、迦樓羅等三人加入,都是一步步漸漸加強,每次也都先壓得昭元快要支持不住,偏偏卻又不能及時拿下他。   這其中若是壓力稍輕,那便於練功無補;但若是壓力再稍大一點,昭元立刻便要遭擒,亦是無可體會。由於雙方都是高手相搏,彼此全不留情,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全力施展,可比不得師傅教徒弟那般有話好商量,這就造成了雙方都在拚命遊移於這一騎線之點,又一直在漸漸加強對抗之激烈,才最能讓他盡力發揮一切。這等情境,對於激發人之潛能,實在是再好不過,實是一條萬千武人夢寐以求、但卻又從來沒人敢去親身實踐的練功路子。這時的長期遊移於生死之際的拚搏,無疑給了昭元體悟神功的絕代奇緣,終於令他在個把時辰內便能將神功多領悟了整整兩層。   那六人見敵人雖明顯處於下風,但這麽久仍無力竭之象,都是不免有些焦急起來。要知相鬥這麽久,不但沒有盼到敵人累死類倒,反而是他們自己漸漸有些體力不支之象,這可如何能堪忍受?尤其是阿修羅,雖然素以悍勇著稱,但此時實在早已是汗透重衣,幾乎都無可支持。要知他們先前見這少年已然無可還手,都覺不出百招便可擒下他。可是如今莫說百招,便三百招、五百招都過了,這少年卻依然是全無力盡之象。他拳掌之範圍雖然還在縮小,但那股隱隱約約的熱力反而更強,顯然絕非即將衰竭之象,反而是己方快要支持不住了。若是再耗下去,自己一方竟然敗了,日後自己八兄弟可如何再在聖教立足?   他梵天八衛雖然並非同族,但師出同門,皆是當世傑出弟子。早在十餘年前處師時,他們便已都是天竺列國的聞名高手,而且自從出師以來,又從未遇到過如此強敵。對於他們,人人都稱天龍八部,各贈稱號,大多是以他們本部之神而名,真名反而無人知曉,地位極是尊崇。因此,他們一個個的驕傲之心都是極強,可說很難將別人放在眼中的。可是今天,他們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硬被一個毛頭少年以一敵六,支持近千招而不敗,這人實是早已丟得盡了。但事既已至此,當今之際卻也隻有盡力先擒下他,再好好整治他,才有可能能稍微挽回點麵子,威懾一下眾人。   緊那羅和乾達婆目不轉睛地看著戰局,臉上大是陰晴不定。他二人武功稍低,加上六人圍攻之下,已然將昭元近身之處完全占滿,他倆上去難有助益,是以一直在旁掠陣。緊那羅見昭元雖然仍處劣勢,但已漸漸有還擊之象,心頭一動,對乾達婆道:“這小子居然是越戰越強,很可能是身負奇功一直未成。我們這與他激鬥,隻怕反而是給了他練習機會。”   乾達婆道:“不錯,若是不擒下他,難不成我們天龍八部竟然成了他的陪練?我們且也莫等功力恢複了。你我各奏梵天護法魔音,便拚受內傷,說什麽也要將這家夥擒下。”   緊拿羅點了點頭。他手上一錯,那奇形兵刃便疏地展開,上麵弦瑟根根,竟然還是一種樂器。乾達婆也接過手下抬來的一具豎形華美、形似琵琶之物,諍諍撥了兩聲,大聲道:“各位兄弟,隻困不攻,助我二人以護法魔音和天魔之舞擒他!”說著便輕攏玉手,聲聲發音,與緊那羅之琴音相和。   那些圍攻之人正在騎虎難下,忽見他二人肯彈魔音相助,都是大大鬆了一口氣。霎那之間,六人方位忽退得大鬆,變得隻求困住昭元,而不再想直接擒他。那手持火叉之人道:“多謝兄弟!待擒下這小子之後,我們定當助你們療傷!”   這六人忽然不再逼迫攻擊,昭元頓感壓力大減。但方才眾人對話聲聲入耳,他已隱隱猜到,那梵天護法魔音和天魔之舞定是一種極厲害的傷敵手段,因此仍是絲毫不敢大意。但他偷眼望去,卻見緊那羅和乾達婆隻是端坐肅穆,並無舞姿。而且二人雖都是指指殷然,那“魔音”傳入耳中卻實在是平平無奇,全無不適之感。   但昭元再看那圍定自己的六人,卻都是臉上一派平合,似乎是極確信這下定然能擒下自己。昭元心頭大大警惕,雖然還是猜不到其厲害在何處,但卻還是又加大了戒備。這六人忽然隻困不攻,耗力頓少,以他六人跟自己輪耗,定然是有長久相拚、再施暗算之打算。按照敵人不願的就當是自己願的來判斷,不管怎麽樣,自己還是應該趁其魔音未聚之時,就盡快衝出。   昭元想到這裏,昊陽神功已是盡集於掌,瞧準那阿修羅之方位,猛然一錯身,雙掌全力量朝阿修羅拍去。顯然,他是即使拚受那持火叉之人刺穿自己右腿之傷,也要衝開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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