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395-槍杆子裏幸存的隊伍

“寶貝，你真的能治好趙姐的病？”董九見女兒非常自信地開方子，好像治好她的子宮肌瘤不在話下，非常好奇地問道。

“趙姐、趙姐，什麽趙姐，她比你都小。她叫趙合德，真是恬不知恥，想跟曆史上的趙飛燕妹妹一樣。她有這麽漂亮又有福氣嗎，還想成為皇帝的老婆？”冰細思氣呼呼地叫道。她膩歪在董九懷裏，對他額外地揉捏趙姐的奶子，非常不滿，因為她發現這個趙合德非常享受幹爹的檢查，還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雖然故意壓抑著，但是一臉潮紅色，能騙得了誰？

董九俯身要吻女兒撅得高高的香唇，欲安撫她的不悅，想不到她一轉頭，根本不給他機會。董九正想解釋幾句，不讓女兒誤解，發現軍車突然停在路旁。

董九很快爬了下來，還沒抱女兒下車廂，看見王小勇和冰雙雙來到他的身邊，有點害怕地說：“樹林裏好像在殺人！”

“女兒，拿兩支步槍下來！”董九立刻吩咐道，同時接過王小勇手中的彈夾，給長槍上子彈，讓女兒拿住子彈上膛的長槍，讓王小勇帶他們去看看。

“小勇，你怎麽知道樹林裏在殺人？”冰雙雙非常害怕，因為她年輕的時候，被共產黨遊擊隊抓住並關在柴房，聽到她的親人被殺死在遊擊隊的槍下，非常害怕她也會被殺死。

王小勇立刻提起精神，很快就惴惴不安地說：“我在市革委會，天天接觸‘清階’死人的事件。按照文副主任的要求，下鄉去調查過，防止擴大化。有些黑五類的子女，被群專小組成員，拉到小樹林，挖好坑，一鐵鍬或者鐵鏟打下去，屍體扔在坑裏，就地埋葬。我看見右前方小樹林裏有一夥人，很像是這樣的情景，怎麽辦？”

董九發現王小勇雖然軍人出身，但是沒有經曆戰場洗禮，碰見真實的殺人事件，沒有任何經驗，不知如何處理。董九解放前，尤其在解放前夕，黃浦江市非常混亂，時常有打劫殺人越貨的事發生。董九跟著保安，就跟土匪真槍實彈地開火對射過。董九記得，他一個人就打死七八個強盜。董九深深體會到，狹路相逢，勇者勝。隻要膽大心細，槍法準，知己知彼，永遠都不會失敗。

現在的問題是，董九不知道不遠處的小樹林裏，到底在發生什麽。董九也看見有人在裏麵，但是沒有聽見什麽求救聲，估計那些要被處決的人，早就被捆綁和堵住嘴，甚至已經被殺害了。

董九指揮大家在小樹林不遠處隱蔽好，命令王小勇、冰細思持槍瞄準，他自己也開始瞄準。因為隻能在樹幹枝葉縫隙間，看見有人在挖土，好像有十幾二十個人，分不清誰是群專小組成員，誰是黑五類子女。

如果直接上前去打聽，他們也不可能把這些受害者帶走，董九甚至擔心有民兵在場，一旦火並，結局無法預測，場麵很可能失控，董九不想這樣做。

董九輕聲說道：“我先開槍，如果對方也開槍，就不要手下留情，一定要堅決徹底地把對方消滅！”董九說完，發現王小勇和冰雙雙非常害怕，隻有女兒看上去很興奮，覺得開槍殺人很有趣。

董九眼前，仿佛出現七八個群專小組成員，他們已經殺死了十二個人，隻有一個小女孩因為他們中斷殺人，後來說話給忘了，而這個小女孩嚇昏死過去了，所以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在挖一個大坑，準備集體掩埋13具屍體。

董九必須救下那個昏死的女孩，否則女孩就會被活埋，這是董九無法忍受的。

董九掌握了鋤頭上下的頻率，一槍下去，董九感覺鋤頭飛了出去。董九接著在那些亂作一團的人群中，不斷射擊，讓對方覺得很可怕，不逃跑，馬上就要被打成篩子一樣多的窟窿。

董九拿過王小勇手上的手槍，接著把8顆子彈全部打了出去，直到對麵的小樹林，再也沒有人影，因為他看見了，也聽到了那些劊子手倉皇逃竄的狼狽樣子和恐懼嚎叫。

每個人都拿了一支長槍或者一把手槍，小心翼翼地瞄準前方，一步一步朝前走到小樹林裏，很快看到一幅令人驚恐的現場：一口大坑，橫七豎八的屍體，已經變成褐色的被鮮血侵入的地麵。

董九跪在屍體前，發現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他們的頭顱早已經血肉模糊，還發現一顆頭顱上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失去生命跡象的雙眼，像一個盲人，讓董九鑽心地痛。董九把頭埋在雙腿，渾身像跳進冰窟裏，顫抖不已、嗚咽不出一點聲音。

“爸爸，別哭了。共十三個人，10個男的，三個女的。一個小女孩昏死了，其他都死了。趕緊走，他們很快就會反撲。”冰細思非常冷靜地說道，同時命令王小勇把小女孩抱到軍車上去，放在後車廂。

見幹爹還跪在地上，頭恨不得低到塵土裏，示意姑姑趕緊強行拖走這個老男人。群專小組一旦夥同民兵回來，他們四個人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

軍車還沒開出10米，就聽見槍聲和喊叫聲。

“不好！爸爸，他們趕來了！要不要反擊，爸爸，快過來呀！”冰細思看見遠遠有人影朝他們跑來，還有人朝他們開槍，令人十分害怕，情不自禁地問還在診斷小女孩的幹爹。此時他們都坐在軍車車廂裏。

軍車一拐彎，再也看不見也聽不到，追趕的人影和槍聲。直到天擦黑的時候，他們才回到魚米。冰細思召集一中院和公社大院的職工和住在宿舍的辦公人員一起動手，把軍車上1200斤大米，700斤麵粉一一卸車、分類堆放在一中院和公社食堂的儲糧間。

董九讓女兒安排小女孩在住院部一張病床上休息。經過身體檢查，董九發現女孩身體無大礙，並讓林晨安排給女孩打葡萄糖點滴，等她蘇醒過來。

董九跟王小勇、冰雙雙、冰細思三人商議，統一口徑，就說女孩是在路上撿到的，千萬不要提及群專小組殺人的事，尤其是小女孩的身份。

“爸爸，如果把小女孩留在魚米，遲早會暴露我們的身份。一旦知道是我們朝他們開槍，把小女孩救走，終究是一個禍害。不知道他們會怎樣上綱上線，必定會給一中院帶來無法預測的後患。怎麽辦，爸爸？”冰細思經曆了魚米公社群專部對於一中院的衝擊，再也不敢輕視這幫無知無畏的暴徒，立刻憂心忡忡地問道。

“這個？”董九還沒來得及想這個問題，因為現在是等孩子蘇醒過來再說，她也有七八歲的樣子，對事情的經過，應該說得清楚，“不行爸爸帶她回城，養在爸爸身邊！”冰細思頓時很羨慕這個還在呼呼大睡的小女孩，想不到“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真是此言不虛啊！

在集訓期間李大維軍代表回城了一趟，悄悄把小女孩帶回去了。她姓郭，名馥，小名雅芝。今年9歲。她的父母、他爺爺奶奶、哥哥和姐姐全部死了。董九覺得全家滅門的處罰，太令人齒寒和恐懼。

李大維帶回了一百份市革委會、市軍管會和市衛生廳三家蓋章的公函——關於黃浦江市江北郊縣下屬各公社基層醫務人員及其家屬清階工作通知。《通知》強調，接受軍訓和清階《通知》學習的各公社醫務黨員骨幹，全權負責指定人員清階工作。如果有必要，他們會要求所在公社“群專部”的支持。

在董九回城的前一天晚上，來了一夥人，說一中院裏藏了一個叫郭馥的小女孩，她是大將公社臭名昭著的郭惡霸的孫女，在正在進行的清階運動中，必須受到應有的處罰，卻被別有用心的人救走了，人就藏在一中院的別墅裏。

董九讓李大維帶走郭馥，除了他們兩個人，其他人誰也不知道。

董九問了李大維、冰雙雙和女兒，他們都不知道消息是怎麽泄漏的。董九沒有去問王小勇，估計是他不小心說漏嘴，讓李青島知道這件事，然後把消息故意泄露出去，而且把屎盆子，扣在女兒住的別墅上。

冰細思告訴幹爹，一定是李青島在報複她，因為她拒絕他的性騷擾。他不報複，那他就不是李青島。

想不到在來人中，董九發現趙合德。

看到董九和冰細思，趙姐也覺得很尷尬，她告訴他們父女，大將公社的群專部和他姐夫不聽她的，為了防止事態失控，所以跟了過來。

“董院長，你們見過郭馥嗎？”趙合德根本不想參與這件事，因為她的子宮肌瘤已經把她搞死了，對服藥後，症狀慢慢在緩解，心中越來越驚喜，所以這一次，一定要站在一中院一邊，不為別的，就為了以後可以找冰院長複診，最後把病根治。

當時董九為了防止留下證據和把柄，把所有的子彈殼都帶走了。他們隻是懷疑，因為這件事情，在時間、目擊的軍車以及他們有槍支幾方麵來說，是董九他們幾個人所為的嫌疑非常大。

“沒有！大將公社的群專部，是由郊佐縣造反派組成的。他們為了逃避對手的攻擊，逃竄到大將公社的群專部裏，拚命殺那些黑五類的子女。這種手段，很容易引起郊佐縣對頭造反派的注意，所以追到大將公社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也有可能！”董九解釋道，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耽誤明天回城的計劃。他還要給妹妹嘉麗複查，因為她術後康複半年的時間快到了。

此時，江北100個公社的基層醫務人員及其家屬的清階工作，基本結束。所有203個骨幹人員及家屬清階審查全部通過，其他輪訓學員及其家屬的清階工作，也沒有問題。在剩下來的醫務人員及其家屬中，隻有30多個受到清階的衝擊，死傷20多人，但是沒有醫務人員的死亡，都是一些成分不好的家屬受到很冷血的毒手和殺戮，而衛生員、接生員和赤腳醫生，因為受益者很多，所以隻批鬥和遊街他們，沒有直接下毒手。原因隻有一個，就是《通知》下達到各個公社時，他們已經被清階小組的審查和處理了。

在203個江北基層醫務骨幹及其家屬的清階結果中，隻有趙海霞的婆婆受到毒手迫害，其他人員和家屬，因為清階工作做得及時，又在金光輝、李大維、董九和203個武裝醫務骨幹的努力工作和保護下，才保住了江北的基層醫務人員這支隊伍，沒有受到太大的清階衝擊，使得江北的醫療工作， 在萬馬齊喑的清階運動中，依然保持強大的效率、作用和進步。

麵對氣勢洶洶的大將公社群眾，董九讓他們在甲樓、乙樓和丙樓搜查，結果讓他們很失望，叫囂著要把冰細思帶走，因為她是國民黨殘渣餘孽。

當李大維和冰雙雙，押著軍車，開進魚米公社大院，從軍車上跳下七八十個武裝的醫務骨幹時，麵對著黑烏烏的槍口，他們才灰溜溜被迫離開魚米鎮。

而此時在公社辦公室看熱鬧的幾個身影，對最後的結局感到很失望，忍不住發出無可奈何的歎息，內心對著離去的大將公社群眾背影說：“別得意，有你死在我手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