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221-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文昌閣看了龔曉慶寫的一紙建議，知道是時候發起進攻了。

龔曉慶在信中，沒有提及董九和李清照他們，怕今後市革委會找他們及其家人算賬，而是提醒“太陽升”和“工總司”趁“先聯司”幹部隊伍作用式微的時刻，主動進攻，一舉將他們拿下。否則夜長夢多，節外生枝，為將來的勝利徒添變數。

在信中最後一段，建議“工總司”控製衝突中“先聯司”成員的傷亡，才能避免仇恨和報複，也不會遺留隱患。

為了消除“先聯司”的聯絡站對《一封信》的造勢帶來的負麵影響，文昌閣讓朱鏢迅速反擊，依計而行。因為“先聯司”的支持者在全市範圍，宣傳“先聯司”鼓動大會上提出的口號——賊喊捉賊，殺死畢獲北的直接凶手是“太陽升”、“工總司”是幕後黑手。

朱鏢接到市革委會的命令，立刻調動“工總司”宣傳部門主管，邀請至少6個市革會代表，10個正在支左、支工、支農的現役軍人、正在市區實施軍事管製的軍管人員、正在中高等院校對學生進行軍訓的軍人教練組成的三軍代表、以及15個為兩報一刊、《浦江日報》、黃浦江電視台進行新聞報道和影像錄製的記者，乘宣傳車前往黃柴廠，進行攻心戰。

在“先聯司”五千人大會後不到24小時，黃柴廠大門口，黑壓壓的人群中，宣傳車上高音喇叭不斷傳來：“交出凶手、獲北無辜！誰是幕後策劃者，黃柴廠的群眾，你們的眼睛是雪亮的！打倒廖小魯——黃柴廠的造反派們，不要盲從，回到真正的革命陣營中來！”

“廠長，現在‘工總司’在逼我們出手，然後好對我們發起殲滅戰，我們該怎麽辦？”李清照收集了所有骨幹們的反映和建議，立刻向“先聯司”總司令廖小魯匯報。

廖小魯問了一下身邊的龔曉慶：“你有什麽建議？”

“你不是有軍事參謀董院長嗎？”龔曉慶一臉波瀾不驚地回答，因為今天的陣勢，正是她期待已久的時刻。龔曉慶憎恨兩派曠日持久的對峙，影響生產、耽誤革新，導致柴油機的質量和產量停滯不前。

從某種意義上講，黃柴廠的價值，隨著兩派衝突不斷，一直在縮水，減少了收入、降低了工人的福利。

龔曉慶認為，長痛不如短痛，盡快結束派係鬥爭，把工人的興趣、熱情和鬥誌，轉移到柴油機的生產和研發上，才有價值、才有意義，也是黃柴廠存在的目的。整天打打鬧鬧，成何體統啊！

“清照，盡快找到你的幹爹，請他到黃柴廠來一趟！找辦公室派車接人，快去快回，明白嗎？”廖小魯吩咐她道。他覺得現在的骨幹，沒有經驗。他們隻知道蠻幹，沒有什麽策略。而身邊的龔曉慶，老神在在，就像當年曹操身邊的徐庶，根本是一種旁觀者的心態，不願意出謀劃策。

董九在手術台被李清照拉走，隻好讓猴子、葛優秀和鄒夠夠他們接著做。董九發現，這個幹女兒簡直是他的夢魘，不知何時可以擺脫。

在董九的辦公室，李清照紮在董九的懷裏，哭哭啼啼半天，答應事成之後，要做他的女人，因為她也不想做清教徒、做尼姑、做修女，願意讓他董九把她當作女人而不是女兒對待。女兒的瘋話，把董九氣壞了，同時也知道廖小魯的迫切要求，希望他在今天的生死關頭，幫他一把。

“照照，你是爸爸的女兒，也是你幹娘的女兒。怎麽可以做令你父母擔心的事呢？好了，別哭了，爸爸答應跟你去不就得了嗎？”董九推開懷裏的女兒，覺得既然要幫廖小魯，就不能三心二意。更何況女兒身後有鄒夠夠和李青島，玩誰也不能玩李清照，何況現在也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而是分秒必爭的關頭。

見女兒衣衫不整，連半個奶子都露出文胸，趕緊幫女兒收拾，卻被李清照緊緊抓住他雙手，貼在她的奶子上，然後死死盯著董九說：“想嚐嚐女兒的風騷嗎？”

董九立刻麵紅耳赤，知道女兒的性格——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更是死攪蠻纏，隻好將計就計地說：“你幹娘一分鍾以後就會過來，趕緊穿戴整齊，否則她會把你掃地出門！”

董九沒說謊，姚釧真的來了。

“董院長，我聽外科的人說，你有要事，不能做完手術，把做了一半的手術，交給猴子，到底怎麽回事？”姚釧沒有理睬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幹女兒，知道又是她來搬董九去救火，直接責問董九道。姚釧意識到，幹女兒的幹擾，已經影響到董九的正常工作，不得不出手製止。

李清照沒有等董九回答，立刻插話道：“媽媽，都是女兒不好，讓您擔心爸爸的安危，嗚嗚嗚！女兒的政治生命如今捏在爸爸的手裏。如果‘先聯司’活，女兒的職業生涯和政治前途才能存活；如果‘先聯司’死，女兒的未來就走到頭了！媽媽，救救女兒啊！”

李清照的哭聲，生動而充滿說服力，讓姚釧聽著聽著，心就聽軟了，也讓她聽得心煩意亂，不知道如何處理董九的事情，滿心身都被幹女兒的爛事占據，隻好讓步道：“照照，不是幹娘對你有什麽看法，我是坐在新一院革委會主任這個位置上，不得不這樣做。否則，我沒法跟我的上司交代，也沒法跟病人本人和他們的家屬交代。

“雖然你的情況特殊，但是長期下去，不但把你的心身拖垮，也會讓你幹爹出事。一旦出現這些意外，無論於公於私，都無法承受，知道嗎？這是董院長最後一次幫助‘先聯司’，沒有下次，否則我不得不動用新一院的員工管理條例，希望你能理解幹娘的苦衷！”姚釧說完，把不知何時紮進她懷裏的李清照拉到董九身邊，示意他趕緊辦完這件爛事，回來工作。

李清照想不到幹娘辦事幹脆利索，更是把壞事說在前麵，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在罰的時候，絕不會手下留情。李清照擦了一把殘淚，拉著幹爹，歸心似箭一般回到廠長辦公室，卻發現廖小魯不在，就問誤以為也要找廠長的龔曉慶：“老師，您等了多久？”

龔曉慶故意說，她才來不到五分鍾，估計廠長出去查看“太陽升”和“工總司”在做什麽妖，防止出現失控場麵，因為他反複重申，現在不是出手的時候。

李清照一聽急了，認為三軍統帥一定要靜觀其變，怎麽可以跟員工在一起起哄。見女兒 一句招呼沒打就出去了，讓董九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董院長，有何良策？”龔曉慶一見到董九，心裏隱隱發慌，怕他又出什麽鬼點子，讓廖小魯改變主意，讓“工總司”的計謀付之東流。董九不想跟龔曉慶白費口舌，起身就要出去，找到廖小魯才是當務之急。

“董院長，你去哪兒？”龔曉慶立刻來到董九跟前，拉住他的手，不讓他出去。董九覺得龔曉慶的手，像緞子一樣滑膩，濕潤而溫暖。一雙淡妝過後的桃花眼撲閃撲閃，魚尾紋不明顯，人老珠黃好像不來她的容顏打擾她的姿色。

眉毛明顯修剪過，不像原生那樣濃密，顯得細長而深淺疏密適宜。光潔的額頭，寬闊白皙，滿滿的智慧，令人膜拜而不敢生輕慢之心。

“上廁所，龔夫人願意同往嗎？”董九笑道，自然知道龔曉慶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不可能會幫廖小魯，所以必須擺脫她的掣肘。

“您想搞我嗎？我可是出了名的克男人囉，哈哈哈！董院長，坊間傳聞，您是憐香惜玉的老手。身邊幹女兒環繞不斷，連我最桀驁不馴的學生，都嬌滴滴地喊著幹爹幹爹，真是令人佩服啊！”龔曉慶輕輕拉著他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豐滿和克夫的風流。在龔曉慶的腦海裏回響著一個聲音——纏住他纏住他，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去找廖小魯。

董九被龔曉慶渾身散發的暗香，繚繞思緒，讓邏輯能力停擺，仿佛時光停滯。耳畔隻有從自己懷裏傳來的哼哼唧唧，那是一種非常舒適才會發出的聲音，讓董九身體酥軟。此時此刻，董九無法使喚四肢，它們好像罷工了，不再被他的頭腦奴役，因為它們跟全中國的造反派一樣，踢開黨委鬧革命。

“讓他們去鬧吧，董！鬧完了，心死了，天下太平了！人人才做正事，而不是做一隻無頭蒼蠅，做一頭盲從的綿羊，是吧董？你不喜歡老女人嗎？我的月事還沒停哦！海納百川的吞吐，雨打芭蕉的風騷，未曾止步！董，你的芭蕉，是粗短，還是細長，亦或又粗又長呀，嘻嘻嘻？”龔曉慶用夢幻般的語氣，迷亂對方的心智，而不是讓董九一步到位，進入肌膚之親。

董九的思緒落入叢林，周圍要麽是“林花謝了春紅”，要麽閃爍“夏花之絢爛，秋葉之靜美”，要麽“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廖小魯來到黃柴廠大門口時，黑壓壓的“先聯司”鬥士門，攔住要衝進廠裏的車輛。很多員工爬上宣傳車，把固定在車架上的高音喇叭砸了個粉碎。有的員工，搶了記者手上的攝影機，扔到地上，並把三軍代表乘坐的吉普車，扣下開走。

李清照來時，已經找不到廖小魯，隻好跟大家一起把“太陽升”和“工總司”的人手中高舉的公開信，奪走、撕成碎片，並付之一炬。憤怒的“先聯司”員工，對衝在最前麵的市革會代表、三軍代表、記者拳打腳踢，強行把二十多人打倒在地，捆綁拖走。

範酒糟立刻把現場的情況，報告給朱鏢。接到朱鏢的上報，文昌閣點點頭，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輕聲對著電話筒下令：“按計劃執行下一步，跟被擄走的人的家屬聯係一下。告訴他們，幾天後他們就能回家，不會有任何危險。安排幾個人，帶點東西上門去看看他們。”

董九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董九看了看窗外，都是廠房的頂棚，無法直接看到廠子的大門。“我跟龔曉慶幹什麽了嗎？”董九很奇怪，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一個老妖婆，不知道她使了什麽妖法，讓他無法擺脫她的控製。現在可好，連她都人間蒸發了。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廖小魯和女兒一起回到辦公室。聽完他們的描述，董九分析了一番，最後建議道：“明後兩天，是‘工總司’出擊的高危期，叮囑‘先聯司’的成員，一定要戒驕戒躁，不要主動出擊，千萬別傷害他們的人。

“現在的情形，進攻對‘工總司’有利，守城對‘先聯司’有利。對手采用激怒的策略，讓你們犯錯，搶占道德製高點，然後進攻黃柴廠，達到他們的戰略意圖——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

“目前的事態，跟上次一樣，他們會利用假象，激怒‘太陽升’和‘工總司’的勇士們。以前我擔心‘先聯司’高層有內奸，現在我憂慮‘先聯司’的戰士中，有內奸。這些內奸會主動出擊，製造事端，把借口和把柄，遞到‘工總司’他們的口中和手中，讓你們防不勝防。

“要防患於未來，必須控製手下的人，控製聯絡站的人，要統一行動，不能出現個人英雄主義行為，否則這個險局很難破啊！”

廖小魯讓李清照送董九回家。在路上，董九對女兒說，這幾天必有一場惡鬥，讓她不要再回黃柴廠上班。李清照聽完，默默無語，偷偷落淚，覺得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