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110)
第二天上午，萬山紅到了中午才來。聽完王吉利敘述，才知道市一院董刀大駕光臨，更是對他臨危不懼、鎮定自若解難產於未發、救無助於轉瞬而佩服之至。
“董大夫，聽大家說，姚護士長把我們仙台打入另冊，好不公平喲！”萬山紅一邊抱怨，一邊把王家新生兒的疫苗計劃卡填好，交給王吉利，讓他自己填寫孩子姓名。
王吉利看了看，共有五種疫苗要打——牛痘苗、卡介疫苗、脊髓灰質炎糖丸疫苗（口服）、百白破疫苗、麻疹疫苗。還有一個可選項——乙腦疫苗。接種時間和期限也都一一標注，並且今日就要接種卡介苗，預防結核病。
“誰跟我回衛生院去取卡介苗？”萬山紅一門心思也想上市一院接受輪訓，覺得在仙台醫術一天天下來，就剩下打針、量體溫、吊鹽水，眼界也是越來越窄。心想如果昨晚是她接生，不知道後果是什麽。這裏離縣城那麽遠，更是山路盤旋起伏，等把孕婦送到縣城，估計大人都奄奄一息了，更不要說孩子了。
“我去吧！”董九想看看仙台衛生院現狀，同時問問她朱瑪瑙的近況。
有董九陪著，萬山紅心情大悅，一邊走，一邊雀躍著。“董大夫，我也要學動手術。你在我們仙台待幾天，給我們講講人體外科手術的知識，再做一兩個手術，好不好？”萬山紅大專畢業，隻在衛生廳下屬的一家區醫院實習三個月，就被分在仙台衛生院，專管接生，打針送藥。另外一個衛生員，雖然報了名，但是一直未露真身，聽說上麵有人，人早在縣城醫院上班。
董九搖搖頭，又不忍心拒絕，隻好說道：“下次輪訓的時候，我爭取讓你進外科培訓好不好？”萬山紅突然停下腳步，拉住董九，抬起一張青春笑臉看著他說：“不許你騙人！”
董九有點神情恍惚，覺得萬山紅如同一支山茶花，美麗嫵媚，獨自在這片山野籠罩的一隅，孤獨地芬芳，突然心生憐香惜玉之情，呼喊了一聲：“山紅，不騙你！你成家了嗎？”董九不想把情感泛濫灑落在這裏，趕緊換了一個話題。
“董大夫幫我尋覓一個才比子健，貌若潘安的檀郎如何？”萬山紅覺得董大夫是自己的長輩，興奮地問道，“譬如在一院外科的青年才俊什麽的，有嗎？”
董九還認真想了想，外科組有近三十個大夫，他們又在不同的科室兼職，譬如在肖新妍的婦產科就有六七個男男女女外科大夫，但是都結婚了或者有了戀愛對象，沒有聽說誰還是單身，就對萬山紅說：“回去，我幫你問問。”
“董大夫，一言為定哦！不會回市一院，就把今天一席諾言置之腦後吧？”萬山紅見快到衛生院，就拉著董九匆匆進了一排三間房的衛生院，同時激將了一下董九。
這裏的衛生院還算比較奢侈，有病房，診所和手術間。在診所的藥櫃裏，各種常用西藥，竟然琳琅滿目，甚至比魚米鎮的公社衛生院，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還有雪花牌冰箱，分保險和冷藏兩部分，讓董九覺得不可思議。
“山紅，你們這裏的設備怎麽這麽好？”董九好奇地問，因為看見她從保鮮層取出卡介苗。“我們這裏的農民收入都不錯，隊上的提留也比較可觀，所以對衛生院的花費，還蠻大方。這也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我們回去吧！”萬山紅把疫苗放進保溫壺中，取好注射用具，背上醫箱，對在衛生院的一個臨時工吩咐了幾句，就往回王家的來路走去。
“山紅，你知道朱瑪瑙家在哪兒嗎？”董九一直惦記這件事，劉田田的事情定下來，必須把朱瑪瑙的事情，也落實下來。
“我們回王家路上，繞道去一下她家唄！”萬山紅回答，“董大夫，您怎麽認識朱瑪瑙？”對於這個傳奇女子，萬山紅也是充滿好奇。仙台人知道她的丈夫是一個遊擊隊隊長，江北解放後，參加了南下的部隊，最後上了朝鮮，打擊美帝國主義在東北亞發起的侵略和霸權。
縣武裝部的部長，來過仙台幾次，大家才知道，王大胖在部隊是團長。在長津湖戰役中，因為受命擔任穿插任務，成為急行軍，後勤禦寒物質跟不上，最後整團隻剩下不到十人被救活，王團長懷裏抱著一個通訊兵。通訊兵救活了，而他永遠留在白山黑水間。朱瑪瑙一直沒改嫁，而是為王大胖帶大一兒一女。
“認識就認識唄！聽說當時武裝部部長問過朱瑪瑙，要不要把王團長的屍骨運回，你知道她是怎麽回答的嗎？“董九雖然一生痛恨共產黨把他董家產業沒收、良田充公，但是對這場抗美援朝還是持肯定態度，因為這是中國向蘇聯組建的華約和領導的東方陣營交的投名狀，從此中國以英勇善戰、熱愛和平的形象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識人。
“不知道呀！”萬山紅好奇地回答，“團一級軍官的屍骨可以運回國，為什麽不運回來啊？至少清明節還可以祭奠一番，對吧？”
董九低頭無言，因為他難以理解朱瑪瑙當時的想法，最後還是抬起頭對萬山紅說：“當時他對武裝部的部長說，光複會的革命先驅都知道，‘隻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堂堂新中國的軍人，自然也是青山處處埋忠骨！”說完董九不能自己，雙眼充滿熱淚，仿佛聽見萬馬齊喑之後的誌願軍，在異國他鄉，心中占滿保家衛國的熱血，衝鋒陷陣，殺死侵略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