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不知道棲霞姐姐和栗雯是怎麽進來的,因為大門剛剛才拴上,也不見有人去開門,更沒有聽見敲門聲。汗青一下子被女兒栗雯拉住:“累死人了,爹爹,師傅說……”棲霞嫗清了清嗓子,栗雯隻好停下話頭,懶懶地靠進汗青懷裏,把身旁的念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汗青,我們師徒兩人剛剛從卞璞店鋪來,聽他說你在卞家宅院,所以我們奔這裏來了!”棲霞嫗風輕雲淡地吟哦道,“卞家的護店還在養傷,估計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完全康複,你放心吧,一切都還順利!”
汗青摟著栗雯來到念奴身邊,低聲請求道:“帶你妹妹去客廳,爹爹跟你的棲霞姨媽說幾句話,好嗎?”念奴見汗青一臉討好的神情,又見栗雯妹妹疲憊不堪的狼狽,就點點頭說:“好吧!爹爹何不一起上客廳呀?”念奴邊說邊看了看汗青身後的棲霞嫗。汗青搖搖頭,沒有多說,使眼色讓念奴按計行事。見兩個女兒走了,汗青才來到棲霞嫗跟前,深情地看著她說:“姐姐,幸苦了!累不累,坐下來說話好不好?”
棲霞嫗凝視了汗青片刻,才欣然點頭說:“你這次沒有做虧心事,不過手腳還是不幹淨對不對?”汗青驚訝半天,不知如何回答。“汗青,坐啊?”棲霞嫗見汗青發呆,拉著他來到長椅旁,叮了一句。坐下了很久,汗青才回過神來,見棲霞姐姐一直在等自己,汗青惶恐不安地說:“姐姐,這次翠屏峰剿兵匪也算順利。不知道斷玉和修貢他們在宋州城的職務安排順利嗎?”
“這件事都是你秀姑姐姐……哼,汗青,你是不是有問題?她是我的徒弟,你怎麽會喊她姐姐?”棲霞嫗氣呼呼地責問,“她把什麽都安排好了,才把你的信函叫侍衛轉交給我,有什麽用?你準備如何安置斷玉的妹妹?”汗青有點慌亂地說:“哪個……哪個斷玉的妹妹?哦,姐姐是說清清嗎?”棲霞嫗見汗青這麽心虛,一生氣,起身就向大門走去。
汗青嚇了一跳,趕緊跟了上去,緊緊拉住棲霞嫗的衣袖說:“姐姐,你……你這是幹什麽嘛?”棲霞突然停下腳步,讓汗青一下子把棲霞嫗抱進懷裏。汗青見棲霞嫗把頭埋進汗青懷裏,一聲不吭,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神情表達的含義,就和風細雨地說:“姐姐,我沒有做對不住姐姐的事,不信你可以去問玉真,或者龍泉春鶯或者小花雙喜他們!”棲霞嫗被這一大串新人名氣得哭笑不得,低聲責備道:“如果玉真跟你說的不一樣,我再也不要你了!好了,帶姐姐去見見宅院主人。她是不是剛才那個你女兒的母親,叫東方倩?”
汗青鬆開懷裏的棲霞姐姐,拉著她的小手說:“姐姐叫她巧笑就可以了!”棲霞不想多問,跟著汗青過長廊、度小橋,穿甬道,臨荷塘,繞假山,避翠柳,七拐八轉,才來到宅院的大廳外的院落。棲霞見抄手遊廊小巧別致,碧瓦粉牆醒目誘人,鵝卵石鑲嵌的甬道,平整不失優雅,恍若來到一處世外桃源。未進正房堂屋,就聽見有人說話:“汗青,是不是有貴客來了?”話音未落,就見念奴和栗雯掀開青緞暖簾,一個中年模樣的貴婦人,信步走了出來,拾階而下。棲霞嫗見她梳著後墜元寶發髻,一側戴著一朵西瓜紅絹綢花,襯托得麵容姣妍、雍容大方。一身黑底彩蘭祥雲織錦緞旗袍,高領、低開衩而圓襟帶菊花扣,古樸典雅、又風韻優雅,一雙玉手纖纖地伸到棲霞嫗跟前說:“棲霞大師,真是幸會!”棲霞嫗也是笑逐顏開地說:“叨擾卞府,慚愧慚愧!”
汗青見雙方寒暄完畢,就來到兩位姐姐身旁笑道:“棲霞姐姐,我的巧笑姐姐是桃花塢桃家的當家人,管著上千畝良田的家業,有上百佃戶幫著耕種。我的這位姐姐,還要管糧食銷售,所以跟我以前就認識,在晉城遼城和宋州城,都有銷售米糧往來。”棲霞嫗靜靜地聽著,臉帶驚喜的笑意,不時地跟巧笑目光交流,讓棲霞嫗感覺出,這是一位精明強幹的女子,可以把汗青輕易俘虜,讓棲霞嫗暗暗擔憂。
汗青介紹完畢東方倩,棲霞嫗以傾慕的口吻說:“早就聽栗雯提及她巧笑姨媽的故事。姐姐治家有方,使得兒女出息、富甲一方,更是談吐不凡、行事果敢,連汗青都處處得益於姐姐的耳提麵命,真是讓妹妹敬佩不已!”巧笑內心對棲霞大師的明褒實貶大為不悅,因為棲霞嫗易容不徹底,臉型輪廓如同真容,其國色天香的仙姿玉質讓巧笑自歎弗如,心生不平怨恨,但是表情依然平和溫婉地說:“大師過獎了!倩隻是一位鄉野村婦,偶然間汗青為了遼晉交戰之事,在寒舍查訪,見過一麵。這次因為王家堡民國新政落實,與小婿卞璞有些來往,才頓足小宅。這不,因為汗青,跟大師有緣相識,真是因緣際會,有朋遠來,乃人生快事。今日正逢王姑娘和汗青的親人在此,大家相聚在一起,真是不易。大師,請到屋裏說話吧!”說著話,巧笑領著棲霞嫗,在念奴、栗雯和汗青的陪同下,進了堂屋。
王澈跟著龍泉、春鶯、小花和雙喜,站在大門兩邊,迎接棲霞嫗進屋。王澈一見棲霞嫗進來,立刻對其神采和美貌,驚歎了半天,覺得她真是人間仙子、紫府神姑。栗雯來到師傅跟前,把她一一介紹給了幾位跟師傅未曾謀麵的親朋。不知為什麽,棲霞嫗發覺小花和雙喜,不是一般的女子,身上仿佛飄逸著仙氣神采,也對春鶯端莊、知書達理、賢淑和貌美大加讚揚。龍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奇人物,立刻跟她交談甚歡,問了許多有關江湖的軼事,讓栗雯不勝其煩,氣得把龍泉拉開,同時抱怨道:“龍泉哥哥,爹爹都是老江湖,你不去問,我師傅剛進屋,連一杯茶水都沒來得及喝,你就一籮筐的問題扣在她頭上,還讓人活啵?”
棲霞嫗見龍泉,氣質芝蘭玉樹,體態風神秀雅,綽約有汗青的玉樹臨風,眉眼含衛玠的麵如冠玉,已經先喜三分,又見他侃侃而談而旁征博引,瀟灑自如而幽默風趣,惹得自己禁不住開懷大笑,見栗雯不滿抱怨,就拉著愛徒的手對龍泉說:“瞧你,連妹妹都沒有擺平,還來煩擾她師傅,怎麽不受挫折呢?你爹爹可是無人不打點,誰都被封口,所以天下都傳頌你爹爹的好,無人知道他的苦,是嗎龍泉?”
未等龍泉搭話,身邊的春鶯戲謔道:“棲霞姨媽,爹爹的為人自然是我等晚輩的楷模,但是爹爹對栗雯妹妹可以是偏愛有加,其他李家小姐無人可媲美,是不是妹妹呀?更何況,妹妹花容月貌、玲瓏心思,機靈精巧,更是讓我們這幫爹爹的兒女,望塵莫及。今次又有姨媽一旁協助,一個憨厚的龍泉,如何不被妹妹的蘭花指點著額頭,嬌訓娥斥,說著‘孺子不可教也’的嗔語呢,是吧姨媽?”
棲霞嫗拉著春鶯的小手,拍著她桃花嬌容、新荔雪腮說:“姨媽伶牙俐齒的聰明鶯兒,還沒有吟誦‘畫眉深淺入時無’,就怕龍泉吃虧啊?你妹妹跟你一樣,不成了針尖對麥芒,那李家小姐天天吵吵鬧鬧,怎麽辦?”
擠在一邊看熱鬧的小花笑嘻嘻地插話道:“姨媽啊,有爹爹在,李家小姐個個娉婷嫋娜、仙姿玉質,如百花園裏的萬紫千紅,在爹爹的辛勤嗬護澆灌下,隻會爭奇鬥豔、吐露芬芳。何況爹爹還……”雙喜擔心妹妹說錯話,就拉著念奴姐姐來到人群中,插話打斷小花的話頭說:“爹爹呀認我們這些人作李家小姐,可不是爭奇鬥豔,是吧念奴姐姐?”
念奴走到棲霞嫗身邊,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說:“姨媽,喜兒妹妹說得對,爹爹雖然溺愛他身邊每一個李家小姐,但是爹爹的心思,就像王勃在他的《滕王閣序》中寫的‘窮且愈堅,不墜青雲之誌;老當愈壯,寧移白首之心’。更是像魏武孟德在《龜雖壽》裏說的‘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爹爹人老心不老,我等青春年少,更應當響應爹爹的青雲之誌、遠大抱負,為即將來到的無論是和風細雨、還是電閃雷鳴一般的王家堡整頓治理,做好爹爹的助手,為民國新立、新政實施,貢獻每一個李家小姐的芬芳,建立爹爹心目中永遠萬紫千紅的春天,是不是棲霞姨媽?”
想不到念奴這段話,聽眾不止一眾李家小姐,更有汗青、巧笑和王澈。念奴話音剛落,汗青就帶頭鼓起掌來,邊擊掌邊讚歎起來:“我的念奴,洞察爹爹心思,真是爹爹的知己。”念奴見母親以讚賞的眼光,站在爹爹身旁看著自己,拉著雙喜妹妹來到他們跟前,雙喜也是讚美道:“念奴姐姐,看來是最得爹爹賞識了,是吧爹爹?”汗青拉著雙喜到自己的懷裏,念奴也緊靠著母親,大家都圍著汗青,就聽汗青說道:“你們都是民國的新主人,我呢,跟我的棲霞姐姐、巧笑姐姐,拖累你們的肌體筋骨、煩惱你們的心智,為民國的健全、為國民的安居樂業,一起努力,實現古人都夢寐以求的太平盛世,好不好?”
想不到沒有一個人吭聲,惹得栗雯咯咯地笑了起來:“爹爹,您的人緣也不怎麽地嘛!”汗青啞然失笑道:“一定是清清做的手腳!”雙喜很快離開汗青的懷抱,因為她看見院落有人進來,低聲對汗青說:“璞哥哥來了,是不是該吃午飯了?”巧笑接著話頭說:“喜兒提醒得對,該是鋪設筵席、添置酒宴的時候。”
巧笑話音未落,卞璞就在門外問道:“爹爹、母親,孩兒帶著酒菜來了,可否筵開堂屋?”等卞璞抬頭,就見汗青跟栗雯開門出來,栗雯見璞哥哥身後一列十幾個人,提著食盒,低眉頷首,都是金十字街大酒店的廚師,帶著做好的美食,送到卞家府邸。
“璞兒,何苦這般奢華?”汗青下台階拉著卞璞驚訝地問道,“就把酒菜直接擺放在堂屋的橢圓形長桌上便可!”卞璞恭敬地答道:“爹爹,龍泉弟弟和春鶯妹妹這對新人,初次光臨小宅,孩兒不敢馬虎!”見爹爹在說話,栗雯按照爹爹事先的吩咐,讓廚師依次把食盒裏的酒菜,進廳堂擺放在大桌上,又一一給每個前來送酒菜的廚師豐厚的賞錢,跟著小花雙喜,把他們送到大門口。等酒菜擺好,大家見卞璞帶進一位留著花白長須的老者進來。老者把背箱放下,汗青立刻過來跟他寒暄。
卞璞來到汗青身邊說:“爹爹,這位徐先生,是原晉城石紀照相館的攝影師,現在在王家堡定居,希望在這裏開一家照相館,幫著他的兒子做攝影生意。爹爹,今天特意邀請他來幫我們照一張全家福。”汗青欣然說道:“徐先生,太歡迎了!王家堡的日常交易,很快就要恢複往日的繁榮。如果在開館過程中有什麽麻煩,璞兒會幫助解決,請不要客氣!”
徐先生拱手答道:“李大人來到王家堡的消息,早已家喻戶曉,每家商店的店主都歡呼雀躍。更是看見卞家商鋪開店營業,領金十字街生意重生風氣之先,無不爭先恐後,擦拭櫥窗、整理鋪麵,充實貨物,開店迎客。李大人,徐某在此為王家堡每一個安分做生意的商人、為每個在王家堡公平采購交易的顧客,深深感激大人的恩德!”老人說完,就要跪地磕頭,被汗青及時攔住,禁不住感慨萬分地說:“徐先生,何苦行如此大禮?商業,不但繁榮市場,更是互通南北商品有無,極大地滿足國民生活所需,也為民國稅賦立下大功一件。因為戰爭和動亂,給你們帶來破壞損失,這是國家不統一、軍閥各自為政而連年混戰、法理失修、黑社會猖獗、歹人不被繩之以法導致的尾大不掉的沉屙痼疾。如今民國新立,新政初試,正需要你們商業中人,攜手合作,一起把生意做好。新政一定把商人的利益保護好,給你們日常交易提供一個安全公平的環境。讓所有破壞王家堡經濟繁榮的隱患和因素,完全徹底地根除,還王家堡一個五族平等的自由、公平和安全合法的市場。徐先生,璞兒是在下的幹兒子,勝似親生的李家長子。今天,王家堡商會會長聯袂商家店主在雲門客棧集會,已經把新政主張十點,進行了詳細的詮釋。徐先生,如果大家有任何異議和不解處,璞兒和清元,會一一耐心解答。”
徐姓老人雙手哆哆嗦嗦地緊握汗青說道:“謝謝李大人,謝謝李大人!”汗青不停地點著頭說:“徐先生,這是民國新政的義務,不必客氣!”卞璞隨後安排了照相。盡管極力挽留照相師一起就坐用餐,但是徐姓老人堅持辭行。
送走老人,汗青與卞璞一邊往廳堂走,一邊說道:“璞兒,今次商會會議開得順利嗎?”卞璞搖搖頭說:“不是很順暢。爹爹,我們先吃飯吧,否則一屋的人,都會牢騷滿腹,我們非被他們的口水淹沒了!”想不到卞璞話音未落,就聽到早早等在大門外的栗雯譏笑道:“何止淹沒,會像洪水一樣,把你們父子倆衝到東海龍宮。到時啊,也隻有小花妹妹雙喜妹妹救得了你們了!”說完栗雯跑到汗青卞璞身邊,佯裝怨恨難平地說:“送個照相的,好像十裏相送的梁山伯祝英台似的,都把所有的耐心等沒了,哼!”
卞璞被栗雯拉著手,隻好三人通通通地跑進了堂屋。巧笑早就起身,跟棲霞嫗等在大門口,見三個人喘著粗氣進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汗青,我看沒有雯兒作監督官,這頓飯啊非得吃成寒食節的冷飲冷食了!就等你們兩人,趕緊坐下!”汗青見滿屋都是親人,連一個下人都沒有,覺得很奇怪,就座時問卞璞:“怎麽沒有請幾個下人幫手呢,璞兒?”
卞璞欠身答道:“爹爹,還不是這場兵匪……”汗青假裝清了清嗓子,卞璞立刻意識到身邊的王澈,怕讓她感到尷尬,就馬上繞過敏感字詞,接著說道:“以前有幾個下人,因為家中有事,今天正好碰巧不在。過兩日都會回來,做飯沏茶清掃,收拾庭院花草。爹爹,我們開始吃飯吧!”王澈聽出卞璞的話中款曲,知道自己不起來說幾句,把這場因為自己和哥哥給王家堡帶來幾近滅頂之災的情由說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因為事實就是事實,躲是躲不開的。
王澈心裏沒有底,覺得不應該在大家未動筷子之前,說這些令人傷心掃興的話,就拉了拉汗青的手,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汗青點點頭,看了看自己身邊周圍,發覺棲霞姐姐坐在自己右手,王澈在左邊,卞璞在棲霞姐姐旁邊,巧笑在清清旁邊,看來璞兒這樣安排席位,自有他的道理。汗青看了看女兒念奴,見她搖搖頭,似笑非笑的模樣,讓汗青忍俊不禁地站起身來,戲謔起來:“大家現在開始吃菜喝酒,同時我說幾句話!”念奴頓時笑逐顏開地幫身邊的春鶯和龍泉夾菜,而栗雯也忙不迭地幫著雙喜和花夾菜,汗青接著說道:“今天呢,因為王家堡……”
“爹爹,吃飯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說公務啊?”念奴不滿地反對,一邊咀嚼,一邊含糊地說,“你們幾位大人不吃啊,都會被我們幾位晚輩風卷殘雲,到時後悔,也沒有地方告狀去!王姑姑,快吃啊,他們四人幫從來是墨守成規,還說民國新政要開移風易俗風氣之先,我看啊,是很難哦!”汗青見女兒一副嬉戲嘲弄的神情,忍不住笑道:“要論吃飯喝酒,女兒你不是個兒。等爹爹羅嗦完了,再來嚇唬你。今天,璞兒勞心破費,特意請來金十字街久負盛名的清真菜大廚掌勺,做了十道招牌菜。也彌補了我欠喜兒的一個承諾,就是這道清蒸鰣魚。念奴我兒,你幫著喜兒妹妹,多吃幾口鰣魚。不過鰣魚雖然好吃,但是有一個缺點,不知道巧笑姐姐能不能說說?”汗青說完,就坐了下來,分別幫著身邊的棲霞姐姐和清清夾菜,並讓卞璞給每個會喝酒的人,倒了半杯法國名酒——波爾多拉菲莊的出品。
巧笑在汗青的影響下,也喜歡上法國紅酒,接過汗青遞給自己的酒杯,起身對在座的各位說道:“聽璞兒說,這種紅酒,是西洋世界紅酒中最昂貴的品級,色彩呈玫瑰紅,顯得喜慶。今天因為賢侄龍泉和才貌雙全又是狀元村的佼佼學子鶯兒伉儷,首次大駕光臨卞家小宅,為了慶祝這對新人喜結良緣、美滿幸福,璞兒特意從王家堡酒廠的鎮廠紅酒中,精挑細選,最後選中拉菲莊,給龍泉春鶯祝賀。來,我這個鄉野村婦,借花獻佛,讓我們一起來為這對新人舉杯慶賀,幹杯!”
見大家紛紛站起身來,一一給龍泉春鶯碰杯之後,慢慢品嚐了一下世界名酒的滋味。想不到除了汗青、卞璞之外,誰都不喜歡,讓汗青大失所望,心疼不已,隻好對巧笑說:“姐姐,該臨到你說幾句,沒忘吧?”
巧笑白了汗青一眼,不悅地哼了一聲,才滿麵堆笑地對著雙喜說:“喜兒,你爹爹寵愛女兒,是沒有底線和邊際的。答應你的事兒,挖空心思都要滿足你的要求。這不,乘我沒注意,悄悄地拉著他幹兒子的手,想盡辦法也要把這江南的美味,擺到你的跟前。吃就吃吧,非要把一件差事交給你,讓我說說這長江三鮮之一的鰣魚,吃起來有什麽缺點。你們說說,美味之所以成為美味,就是數量少,加上肉質細嫩,味道鮮美,保鮮艱難。因為魚肉富含脂肪,口感嫩滑,烹飪時適合清蒸來吃。不過,喜兒啊,你爹爹還真沒說錯,這種鰣魚,小刺很多,有點像我們常見的鯽魚,刺也多,但是凡刺多的魚啊,好像味道都非常不錯。所以鰣魚雖然肥嫩好吃,因為細刺多,吃的時候大家要留神。說到這裏,想起一個古人來,汗青,就把這個古人與鰣魚的典留給你說了!”
王澈暗暗地笑著看了一眼汗青,一邊吃著他為自己夾的菜,悄悄地問:“汗青,你知道這個典嗎?”汗青對她點頭說道:“清清,你巧笑姐姐飽讀詩書之閑暇,也是興趣廣範、涉略頗豐。她說的這個典故,是指北宋時有新昌三奇之美譽的彭淵材,因為精通音律,做過朝廷的協律郎,官職很小,但是在京兆權貴中,頗負盛名。他的侄兒在一本書中提及,彭淵材平生有五恨,其中一恨就是‘恨鰣魚多骨’,是這個典嗎巧笑姐姐?”
巧笑瞥了汗青一眼,埋怨道:“誰還能難倒你這個大才子?你說這個典,除了耽誤大家吃菜喝酒,一不小心吞進一根鰣魚細刺外,還有什麽詼諧調侃的效果?”栗雯笑吟吟地插話道:“巧巧姨媽,當然有哦!我想啊,最大的詼諧效果就是,爹爹還沒來得及體味淵材五恨時,爹爹又生了第六恨呢!”棲霞嫗一直在慢慢品味著長江三鮮,見愛徒頑皮可愛,就把夾起來的一塊鰣魚放回白玉淺碟裏,好奇地問道:“何來汗青六恨呢雯兒?”說完棲霞嫗就想到了,忍不住低聲吃吃地笑了起來。
春鶯也立刻明白過來,並在龍泉耳邊細聲告訴了他,聽得龍泉忍不住嗬嗬嗬地笑了起來。汗青沒有理會大家交頭接耳、嬉笑歡鬧,而是按照自己的心思說道:“為了人間少怨恨,我們就要把一些誤會心結解釋清楚、及早解開。在這個世界上,金無足金、人無完人。就是這麽鮮美無比的鰣魚,也給我們的協律郎平添人生一恨。我們吃著河鮮喝著美酒的時候,請這位從日本留學歸來的王才女,給我們講幾句吧!”
王澈這時才明白汗青說鰣魚多骨之典的目的,感激地看了汗青一眼,讓身邊的棲霞嫗心裏動了一下,知道這位新潮的民國女性,將來會是自己的麻煩。王澈理了理自己精心梳理的發型,心裏覺得一切都完美無缺時才緩緩說道:“今天來到卞家宅院,就跟巧笑姐姐相談甚歡。姐姐的家學淵源、文韜武略,胸襟開闊、視野高遠,真是王澈一生學習追求的目標。難怪汗青對姐姐也是佩服敬重之至。剛才璞兒提及半句的王家堡兵匪之患之害,因為顧及王澈的情麵,沒有說下去。就像汗青說到,人無完人。當初王澈回國之時,來到晉城哥哥王剛身邊,雖然對北伐新軍早已知道,但是禁不住哥哥的挽留,以及堂兄王司令許與高位重祿,就跟著他們與新軍作對,更是因為一時執迷不悟,直到遇見汗青,很快被汗青因為理想的支持,麵對死亡鎮定自若,更是急中生智、臨危不懼的大家風範深深折服。讓王澈終於認識到,一個腐朽、落後阻礙曆史前進軌道的軍閥,一旦麵對失敗,隻會落下喪家之犬的失敗心理,因為沒有理想的光芒照耀,前途一片灰暗;沒有希望的牽引,心中充斥絕望和悲觀。看見汗青一身正氣,意氣風發、才氣過人,膽略兼人,讓王澈猛然醒悟,隻有民國新政,才是中國及其國民之未來。所以在成為汗青所代表的民國階下囚之前,已經心歸新軍和民國新政。在這裏,為自己及家兄的倒行逆施給卞家人身和財產的破壞和危害,王澈表示深深的道歉。希望璞兒、念奴夫婦、巧笑姐姐以及王家堡的每一個居民,給王澈及家兄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王澈一定不會讓民國讓汗青和卞家以及在座的每一位失望!”
汗青示意卞璞接著話頭說幾句,並帶頭鼓起掌來,大為讚賞道:“清清發自肺腑之言,令人信服。常言道,浪子回頭金不換,又言,知恥而後勇。我相信,清清已經認識到過去的荒謬和錯誤,現在已經走在正確的新政實施的道路上,憑著她的聰明才智,一定會不負眾望。”汗青立刻停了下來,看了看身旁的卞璞,才慢慢坐回座位。卞璞站了起來,對大家點點頭,看著妻子念奴一臉的憤怒和怨恨,轉過頭來才看著王澈說:“王姑姑,自古到今,都有一句話,大家都在講,就是不打不相識。通過這次與姑姑打的生死交道,認識到人的力量如果用在錯誤的地方,不正確的方向,不但給個人帶來痛苦,也會給國家和百姓,造成動亂和災難。常言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如今卞家不但與姑姑成為一家人,更要在爹爹的帶領指揮下,進行民國新政的實施。按照爹爹的教誨,就是要減少人禍,譬如戰爭、內亂和扯皮,讓國民同心協力,進步民國之經濟、科學和軍隊,不受他國欺淩,富裕國民強大國家,建立新民國三民主義規劃的太平盛世。王姑姑,一旦心結已解,我們就是一家人,無話不談,把眼光放在王家堡新政和治理上,協助爹爹實現後北伐戰爭的偉大目標。”
王澈抬起頭來,大家看見她一臉淚水,讓巧笑心疼不已,連忙接過汗青遞過來的袖帕,幫著擦拭著,同時安慰道:“清清,戰亂和匪患這些災禍都已過去,隻要我們知道戰爭給人帶來的噩夢和痛苦,就讓我們為新政努力做事。《司馬法》雲:‘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所以我們在治理好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度時,更要強大國家止戰能力。自古至今,隻有以戰止戰,才能達到阻止戰爭杜絕戰亂的目的,所以沒有銅牆鐵壁的國度,是不能長久的;其國民安居樂業的目的是不可能達到的。但願新政實施一帆風順,讓民國這個政權迅速強大起來。保護華夏、蔭庇龍的傳人。”
王澈認真地點點頭,語調哽咽地說:“姐姐教誨,王澈牢記在心!”汗青見恩怨已說開,就笑著站起身來,重舉酒杯說道:“這麽好的美酒,不多喝幾杯,太對不起久負盛名的法蘭西好酒!來,我倡議大家重把金樽,為今天大家因緣際會、歡聚一堂,曆經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再幹一杯!”大家見王澈因為王家堡浩劫而愧疚,淚流滿麵,又因為卞璞和巧笑海納百川、心胸開闊而解開心結,雖然不喜歡這種洋酒,也紛紛舉杯喝了一口半口的。
汗青喝完坐回,發現念奴還是心結未解而怨恨猶存的樣子,讓汗青心裏隱隱不安,知道世界上,恩愛易忘、仇恨難消。要讓遭受強烈心理煎熬的女兒,一下子清除心理陰影,心中變得晴空萬裏,是不現實的,就埋頭慢慢獨自飲起酒來,心想讓她們以後在一起共事,相互溝通了解,逐步建立信任,才能把這次的震撼和痛恨,慢慢化解在時間的長河裏。汗青抬起頭,正想伸筷子夾一些鰣魚吃,發現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看著汗青,讓他非常不解地問道:“真的一點都沒有了?”
栗雯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更是笑得花枝亂顫,整個人都歪倒在身旁的巧笑懷裏。巧笑也被這個氣氛弄得哈哈笑了起來。汗青見身旁的棲霞姐姐,隻是莞爾笑道:“現在才體會到汗青六恨,已經有點遲了!不過姐姐為了獎賞你剛才的辛勞,特意為你悄悄地留了幾塊鰣魚,給你,趕緊吃。你的幾個女兒都是屬貓的,一不小心,就沒了,嗬嗬嗬——!”棲霞嫗見汗青一臉委屈的神情,也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棲霞姨媽,喜兒對爹爹的寵愛,心生感激,也跟姨媽學習,偷偷為爹爹留了幾塊鰣魚。可不可以也給爹爹吃呢,因為喜兒不是屬貓的哦!”雙喜輕快地來到棲霞嫗和汗青中間,聲調甜甜地問道。栗雯見雙喜妹妹明目張膽地跟自己作對,就看了一眼小花妹妹,發現她還在不停地吃著碟子裏的珍饈佳肴,再看看念奴姐姐,隻是低著頭,細嚼慢咽,好像心事重重。再看看龍泉哥哥和春鶯姐姐,仿佛忘記了吃喝,聚精會神地看著爹爹。栗雯隻好從巧笑懷裏站起來,對巧笑說:“巧巧姨媽,看來要同心協力,真的很難哦,是不是?”巧笑拉著栗雯的手,讓她坐下才說:“你爹爹為什麽認這麽多女兒?就是要拉一批壓一批,讓他自己永遠都有支持者,你去問問你爹爹,是不是這樣?”
棲霞嫗見大家戲弄汗青的目的已經達到,就插話道:“巧笑姐姐,汗青啊,心思連女兒都比不過,他哪裏還有這樣縝密的考慮。”說完棲霞又對身邊的汗青說:“汗青,姐姐想明天就上晉城去,見見立群軍長,把我們計劃好的江南購糧,跟他複述一下,看他有無補充,你說呢?”汗青點點頭說:“姐姐言之有理。不過玉真和十裏香的天香姐姐等人還沒來,如果她們明天能趕回王家堡,那就明天動身吧!等一下,我跟璞兒上商會去一趟,順便到糧食交易處去看看,雇馬車,為明天動身做準備如何?”棲霞嫗沒吭聲,隻是點頭答應。
巧笑見狀,就問了一下大家酒是否喝好,得到肯定答複後,就跟栗雯幫著給大家上了米飯主食,一頓酒席很快吃完了。飯後大家忙著為明天上晉城準備,汗青、卞璞和棲霞嫗三人,乘坐馬車,朝商會設在金十字街的地址而去。在馬車上,汗青問卞璞:“今次討論結果有何異議?”卞璞歎息道:“很多店主認為新政規定的銷售稅太重,一旦商品貨物價格提高,生意就不好做。說以前隻是給黑鷹幫交點保護費,就萬事大吉。現在不管做不做生意,都得交稅,讓他們難於接受!他們還說,以前改朝換代,都是輕徭薄賦,誰知道民國這個新朝代,比軍閥混戰時,稅賦還重,怨氣很大。爹爹,您說民國新政為什把銷售稅設得這麽高?”
汗青歎息道:“百廢俱興,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不過飲鳩止渴,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在王家堡,我有決斷權。這樣吧,把稅率減半;如果店主停業一個月之久,就可以停止賦稅。璞兒,稅收是民國財政收入的大頭,但是我們又不能僅僅依靠稅收,還要創辦一些實業,可以直接掙錢創收,補充民國財政收入。在宋遼晉兩江三地,新軍的發展,是我們關心的重點。目前王家堡的酒廠,一直入不敷出,很快就要關閉。爹爹想把這家酒廠收購過來,作為官方的釀酒廠。在宋遼晉除了玉淵金樽和遼都雙溝之外,爹爹想在王家堡酒廠,釀製一款獨具風味的官辦名酒,不但能夠跟玉淵金樽分庭抗禮,還能夠成為政府宴請的指定用酒。”
卞璞好奇地問:“爹爹,王家堡酒廠之所以將要關門,主要是酒的銷售出問題,加上產量很低,熟練釀酒師和幫工,紛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尤其是這次兵匪之患,它是壓倒酒廠的最後一根稻草,估計酒廠很快就要關門。爹爹如果想收購,孩兒得趕緊動手,因為他們可能已經尋找到了買家。”汗青一聽,心裏擔心夜長夢多,就對卞璞說:“好吧,我們先上酒廠去看看!”
棲霞嫗見這對父子,說著話就把要去的地方改了,但是見汗青對酒廠這麽重視,也不好反對,就靜觀其變,隻是動了動身子,輕輕地撥開車廂小窗的窗簾,看著馬車奔馳而過的街市景色。王家堡經曆過這場匪患,確實行人寥寥,商鋪雖然在陸陸續續地開門,但是顧客並不多。雖然到處擁擠著春回大地、草木生長而呈現的欣欣向榮,但是諾大的街市,顯得空曠,讓棲霞嫗心情索然起來。馬車很快在王家堡酒廠大門口停了下來,卞璞讓汗青和棲霞嫗先在車廂裏等,獨自下了馬車,並對車夫說:“車上還有人,你在門口等我片刻,我進酒廠去看看!”見車夫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卞璞腳步匆匆地繞過大門,來到酒廠圍牆外的一個側門。卞璞知道,大門早就上鎖了,在酒廠,已經無人做事,隻有酒廠老板和幾個平時管銷售、 采購和帳目的人,在一起議事,商量如何處理這座酒廠。
敲門聲,讓一個守門的半百男子大吃一驚,不知道怎麽還會有人來酒廠,因為自從兵匪禍患之後,酒廠就停了業,再也沒有人來敲門。“耿師傅,你好啊!劉老板在嗎?”卞璞跟開門的耿姓男子寒暄之後,急切地問道。想不到對方搖搖頭說:“卞老板啊,今天他們都沒有來,我估摸著,酒廠的事情已經定了。”卞璞一聽,後悔不已,覺得自己動手晚了,因為昨天還來酒廠買紅酒,這怎麽轉眼就酒廠換了老板呢,這可如何跟爹爹交代?卞璞拉著耿師傅的手說:“你領我上劉老板家走一趟吧!”
耿師傅因為想上卞璞商鋪做事,立刻二話沒說,取下衣袍披上,還沒係好扣襻,就聽見門外傳來女人的哭聲,把卞璞嚇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拉著耿師傅就要推門出去看個究竟。
風風大詩人,咱給你出了口氣,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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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估計是看破了“文學城”,到別的城去玩了。不過都留了個
儀門,還是六根不淨,估計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