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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心》:第一章(五十一)

(2016-04-03 14:26:59) 下一個

    ?你的靜美,似曾相識。

(五十一)

常常聽人說,“世間事,迷一般”。誰又能說誰不是一個迷?誰又能說誰在生活際遇的改變下,不會不知不覺地從一個迷變成另外一個迷?

人與人相遇、相識、相知,需要一定的契機,人與人之間的緣注定了這種契機的存在。所以,無須刻意製造“機緣”,亦無須刻意回避“機緣”。既然大多數人認定,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孤單的,不如適時隨緣,締結善緣,讓孤單的人生多幾個相知的玩伴。當一個人走累了,想要停下腳步稍作休息之時,約上幾個玩伴,拋開所有的功利,盡情地玩耍一場,盡最大可能地放鬆自己。

看著快樂得像隻喳喳鳥的燕青,回想起她們小時候的事情,譚欣甚是恍惚。如果沒有今天的偶遇,或許她永遠也想不起來,自己也曾有過一顆超級溫暖的心。如果不是看到與小時候判若兩人的燕青,或許她永遠也想不起來,自己早已忘了年少時的誌向。

上小學的時候,瘦瘦弱弱的燕青頂著一頭焦黃的頭發,眼睛裏的目光總是怯怯的,嘴角永遠掛著欲說還休般的無奈。在不被人關注的時候還好,一旦被人關注,比如上課時被老師提問,比如有同學和她說話,她的臉騰地就燒成了紅太陽,連耳朵根都通紅通紅的。如果這種關注持續上一小會兒,她的額頭就開始冒汗,既而感到渾身都不自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隻會用雙手絞著衣角,低頭看地。

燕青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兄弟姐妹好幾個,物質生活幾乎與精神生活一樣貧窮。燕青性格內向,話語不多,平時是兄弟姐妹當中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個。她比較懂事,時常悄悄地做家務,比如收拾屋子、打掃院子什麽的,但她從不洗碗。

她隻對譚欣說過,她不是懶得洗碗,而是曾經不小心摔碎過一個碗。當時,她捧著碎碗片,心疼得直哭,又被媽媽大罵了一通。從那以後,就連吃飯時端著碗,她的心裏都不大安穩。尤其是當母親不知因為什麽事滿臉怒容,說話也滿是火藥味時,她端著碗的手就會不停地顫抖。她生怕再摔壞一個碗,惹母親生氣,給原本貧窮的家庭增加經濟負擔。

燕青的心思很細密,表達能力很弱,好多事壓在心裏,就是說不出來。久而久之,連她自己都懶得向任何人表達自己的心情了,別人也就更加容易忽略她的感受、忽略她的存在。在譚欣的記憶中,燕青在她的家裏,隻有被家長批評、被兄弟姐妹訓斥時,她才是他們關注的焦點。在此之外,她時常像個隱形人,在與不在,都不幹他們的事。

有時候,他們家已經開飯了,她還在慢慢騰騰地鼓搗在別人的眼裏根本算不得家務的活計。吃飯的時候,父母和兄弟姐妹誰也沒有發現她沒有上桌吃飯,直到大家都吃完飯了,姐姐才發現她沒有吃飯。她就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嘟噥道:“這個小青,越來越不像話了。為了偷懶不洗碗筷,連飯也不按時吃。”

燕青姐姐是他們家裏幾個孩子中的老大,特別懂事。父母忙著上班的時候,她幾乎包攬了家中的大小事宜。她的性格和燕青完全不同。她開朗、霸氣、武斷,想什麽說什麽,可說過就過了,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當她如此嘟噥妹妹偷懶的時候,若被母親聽到,便會大喊一聲:“小青,你連飯也不吃,是怕長大了幹活啊?”

聽到母親的喊聲,小青一個激靈,臉刷地就紅透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慢慢地跑到廚房裏,怯怯地對姐姐說:“我沒偷懶。我不偷懶。”

姐姐生氣地瞪她一眼,給她盛一碗米飯,再把盤子裏的剩菜都倒在她的飯碗裏,嗔怪道:“別整天一副受氣包的樣子,誰願意看啊!快吃吧,姐也不用你洗碗,以後用不著躲。”

燕青接過飯碗和筷子,欲說還休地抖了抖嘴角,悶頭吃起飯來。

燕青在家裏是這樣的狀態,在學校裏也是一樣。不論是誰欺負了她、冤枉了她,她從不為自己辯解,隻是紅著臉,低著頭,沉默。

那個時候的譚欣,潑辣、仗義、好打抱不平又非常溫暖。每當遇見誰欺負或冤枉燕青,她就會“拔刀相助”,拉著燕青好言好語地與人家評理,還溫柔地警告人家不許再欺負燕青,並在大獲全勝之後悄悄地對燕青說:“小青,你別這麽老實。以後誰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們。”

小青從臉一直紅到脖子,怯怯地說:“沒事,我習慣了。你可別為我打架,萬一傷了誰,多嚇人。”

“怕什麽?我們家的狗狗都咬不過我。我會怕他們?”譚欣大義凜然的樣子,逗得燕青怯怯地笑,臉也就更紅了。

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譚欣成了燕青唯一要好的朋友,也成了燕青唯一可以“欺負”的人,當然了,也隻有燕青才可以欺負她。

如果譚欣的母親沒有去世,如果她的繼母對她稍微好一點,如果她的父親和繼母沒有將她變相地掃地出門,她肯定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譚欣的母親去世後,在繼母的蠱惑下,譚欣被父親強行安排住進學校的宿舍,從此開始了獨立的生活,開始了性情“大魔移”。那之後的譚欣變得越來越沉默,不喜歡與人相處,更不願意與人交心。她竭盡全力地保護自己那顆脆弱的心,不允許任何人觸碰它,更不歡迎任何人走進它。

初中的時候,譚欣和燕青被分到了不同的學校,兩個人的聯係越來越少。待到高中的時候,譚欣考上了省重點高中——小城一中,燕青則上了普通高中,她們幾乎斷了聯係。偶爾在哪裏遇見了,燕青如先前一樣親密地叫譚欣“開心果”,譚欣則淡淡地一笑,不再言語。

燕青不知道譚欣都經曆了一些什麽事,她隻是覺得,連她最信賴的譚欣也冷落了她,不願意理睬她了。這讓她感到非常委屈。每當她們相遇又分手的時候,她就特別特別想拉過譚欣問一問,她哪裏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她就不理她了。可是,膽怯又自卑的特性阻止了她,並使她漸漸地遠離了譚欣。縱使兩個人在大街上遇見了,也隻是相視一笑,各自前行。

高中畢業後,譚欣上了大學,燕青則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驚愕的決定:隻身一人,跑到深圳去打工。

臨行的前一天,燕青找到譚欣,送給譚欣一副自己繡的漂亮的鞋墊。她強忍淚水,淡淡地對譚欣說:“小欣,對不起,我從來沒能關心過你。上大學之後,你要照顧好自己。我要出去打工了,這副鞋墊是我專門為你繡的,也是我自己繡的第一副鞋墊。我沒有什麽東西可送你,就讓這鞋墊伴你走上求學之路,伴你一路好運。我希望,從此之後,你每一天都快快樂樂的,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

看到鞋墊的時候,譚欣本是滿心欣喜的。燕青後麵的話仿佛揭了她的瘡疤,她刷地冷下臉來,自負地說:“從來也沒有人敢欺負過我。我倒是希望,以後不要再有人敢欺負你。”

燕青被譚欣嚇了一跳,臉騰地紅了,連忙結結巴巴地說:“譚欣,你別生氣。我要走了。再見。”

“你就不能活得硬氣一點?別整天跟個受氣包似的!”望著燕青的背影,譚欣恨恨地說著,淚水就模糊了她的視線。

燕青哭得更慘。但她頭也沒敢回,捂著臉跑掉了。從此以後,她們對對方的了解,完全來自無意中的“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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