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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心》:第一章(四十七)

(2016-03-17 13:29:11) 下一個

(四十七)

想起田笑光,譚欣霍地收回四處飄搖的思緒,定定地看洪亮。

幾個月前譚欣就霍然明白好些道理,清醒地告誡自己不能再陷入混沌的狀態,後來還是不知不覺地做回了“複仇者”。這個時候想起田笑光對她說過的話,想起洪亮對她態度上的無常變化,想起自己在過去半年中近乎瘋狂的狀態,譚欣不禁感到後怕,腦門上沁出了細細的冷汗。

上一次譚欣因身體虛弱,精神又特別亢奮,出了家門差點暈倒。若不是田笑光整整一夜都打不通她的電話,又到處找不到她不得不跑到她的家裏來“堵”她,還真不知道她要在門外暈上多久。那一天,田笑光帶她看醫生,帶她吃大餐,又陪她到夏閑雲茶莊喝茶。那一天,田笑光反複地對譚欣說:“小欣,如果一個人——不論這個人是誰,隻要在同樣一件事情上讓你傷心了兩次,你就再也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話。否則,你這一生都會陷在泥濘中,永遠也出不來。”

當時,譚欣不但沒有把田笑光的話放在心上,還在心裏嘀咕:生活不就是一天一天地周而複始地重複著嗎?照你這麽說,人隻要活上兩天就足夠了。否則,活著和死了也沒有什麽不同嘛。

此刻,看著洪亮一會兒大講自己的苦難經曆,一會兒含而不露地怪怨她,一會兒不停地懺悔,譚欣猛地真正地明白了田笑光所說的話,也真正地相信了田笑光說的另外一句話,“複雜的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遇見懷著這樣一顆心的人,你要麽遠離,要麽視而不見,切不可走近他或讓他走近你。”

回想剛才,就在洪亮講他的身世時,譚欣差一點被其感動,差一點重新回到過去那種滿懷愧疚感的狀態,繼續做他不潔的妻子,繼續忍受他的汙辱和傷害。好在,一切都要過去了!譚欣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睡了很久、混沌了很久、夢遊了很久的笨熊,終於在又一個清晨來臨之時醒來並笨拙地爬出洞穴,一步一步地走到陽光下。

陽光很暖,令譚欣的心也溫暖起來。她靜靜看著剛要開口說話的洪亮,靜靜地說:“洪亮,謝謝你,終於給我講了你的經曆和故事。但我想說,縱使生活愚弄了我們、傷害了我們,縱使我們是世界上最為不幸的那個人,我們也不可以理直氣壯地把痛苦和災難轉嫁到他人的身上。不論生活給了我們什麽,都不是我們卑鄙的理由。”

程洪亮怔怔地看著譚欣,眼裏裏浮起一層迷霧。他沒有想到,一向糊裏糊塗的譚欣一下子清醒過來。他不得不認同譚欣的說法,“不論生活給了我們什麽,都不是我們卑鄙的理由”,可他還是要為自己辯解一下,哪怕這種辯解毫無意義。

洪亮沉吟了一下,歎了口氣,誠摯地說:“譚欣,或許我的做事方法,或者說手段有些卑鄙,但我待你的心是真的。如果一定要說我哪裏做錯了,那就是我不該明知道你天生就是公主,而我天生就是小矮人,卻還是鬥膽娶了你。”

“你待我的心是真的——這話,我信。你待我好時、待我不好時都是真心的。”譚欣苦笑著說,“其實,現在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婚姻是兩個人的選擇,對也好,錯也好,都是兩個人的事。幸運的是,我們兩個都在徹底崩潰之前明白過來了。不論是誰的錯,就讓這個錯誤就此完結吧。這是對我們兩個的救贖,也是我們唯有的解脫方式。”

洪亮也苦笑一下,轉了話題,說:“你真地願意分給我一半的家產嗎?是心甘情願的嗎?你確定,我們不需要走法律程序嗎?”

過去,譚欣隻知道,一個女人可以為了她所愛的男人做很多事情,比如由柔弱變得剛強,由自我變得忘我,由驕傲變得卑微,由清醒變得糊塗……如果不是為了洪亮,如果不是為了彌補她和盛軍之間所發生過的事情給洪亮造成的傷害,如果沒有洪亮對金錢的欲望作為她的支撐,就憑當年的她,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在商場中沉浮自若,遊刃有餘。現在譚欣才知道,一個愛得沒有了自我的女人,她的人生該有多麽悲哀。她整天不辭勞苦地為她自以為的愛情當牛做馬,根本就無暇也無心觀望,那所謂的愛情到底是怎樣一副模樣。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此時此刻,譚欣像一個失敗的廚子,麵對著不歡而散的宴席,忽地感到疲憊。但她清醒地知道,她沒有必要立在殘局前,一廂情願地品評每一道菜肴的優劣,她隻須在徹底地休息好之後,為下一次盛宴做好充足的準備。

譚欣輕歎一聲,說道:“洪亮,以我對你的了解,如果你不想分得家產,不會費盡心力地為我上演一場長談式的表演。分給你一半財產,權當是付給你的演出費和利是。謝謝你讓我知道了,比金錢更加可貴的是自由的身心。從此後,你不需要再自卑,也不需要再賣戲。脫掉演出服和麵具,真正自我地活一回吧。”

“譚欣,我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你,但我還是要說,最初的愛和最後的不舍都是真真切切的!那中間的全部過程隻是一場誤會,一場你我都無力解除的誤會。謝謝你,雖然洞穿了一切,還是願意成全我。另外,我們的婚姻不僅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建議你去看一看你的生母。或許,你應該讓她知道,用錢財收買人心是多麽荒唐的事情。”

慢慢地癱倒在沙發中的同時,一種深深的絕望像黑洞一般攝住了譚欣的靈魂。她的身體如同落葉一般,慢慢地向下墜落,向下墜落……墜落中,她看到“黑洞”內壁上出現了一張又一張薑女士的臉——慘白的掛滿了淚水的臉。

譚欣從來沒有想過,當年在學府賓館相見之後,薑女士不但沒有如她期待的那樣銷聲匿跡,反而把手伸向了洪亮,既而又插進了他們的婚姻。不過,譚欣不會再像過去那樣被動地接受洪亮的暗示。不管薑女士有沒有用金錢收買洪亮的心,譚欣都不會將他們離婚的原因轉嫁到薑女士的頭上。

譚欣不但不會怪薑女士,連洪亮也不再怪。婚姻是她自己選擇的,是她自主經營的,也是她自己下定決心結束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與別人毫無關係。她不後悔曾經為洪亮做了那麽多,不後悔曾經為了保住他們的婚姻而低三下四。但是,今後的日子,她再也不會因為了愛任何人而作踐自己,更不會因為恨任何人而毀滅自己。

從母親去世到現在,譚欣恨得倦了,愛得累了,拚得乏了。而今,這讓人恨的、讓人愛的、讓人拚命的一切終於告一段落,她可以停下腳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她要卸下沉重的負累,還身心以自由、還大腦以清醒、還生活以輕鬆。她還要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幫她管理公司的事物,讓自己從頻繁的應酬和不停歇的角逐中脫離出來,好好地休養一下身心,並徹底地自我根治精神方麵的問題。

當譚欣做出以上的決定,雖然身心仍然疲憊,但已沒有了“空殼”的感覺。或許,那位旅居國外的心理專家說得對,“如果不把心裏的垃圾清理幹淨,你怎麽裝得進去藍天、白雲、紅花、綠草呢”?

想到那位心理專家,譚欣又想到了當年她和醉問他,未來的日子,我們應該怎樣治療時,他攤了攤雙手,笑著說的“快樂生活,不治而愈”。

“快樂生活”於譚欣來說,已經是相當遙遠的事情,遠得她已經記不清那是怎樣一種美好的狀態。於是,她抬起頭來,望向窗外,望向遠方。

這時,電話響起,田笑光用那充滿陽光味道的聲音說:“小欣,今天休息,放鬆一下吧。下午,我們夏閑雲茶莊見。我會帶給你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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