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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心》:第一章(十八)

(2016-01-26 19:23:09) 下一個

(十八)

盯著醉,回想濟民對他講過的那些話,胖子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拎著醉的包一邊向外走,一邊暗中嘀咕:“濟民真是老辣啊!他居然早就看透了醉。我這和醉還沒有什麽愛情糾葛呢,已經全麵地感受到了她的自我、決絕和冷酷。”

其實,濟民對胖子講那些話時,還下意識地留下半截話沒有說。那句話是,“除非,哪一個男人能真正地打動醉,讓她自願地為了那個男人而開始迷戀愛情。雖然這種事不是萬萬不可能發生的,但絕對是萬一的萬一才能發生。”

在胖子的心裏,濟民已經可謂“老辣”。這隻能說,在對待女孩子方麵,和濟民相比,胖子還是比較單純和“稚嫩”的。在他無意中領略了醉的自我、決絕和冷酷後,再次麵對溫柔、熱情又潑辣的濟坤時,頓時覺得,醉畢竟是哥們“出身”,和她在一起,怎麽都難以彼此“過電”,還是濟坤更加適合他,和他更合拍。

胖子陪醉去當模特的第二天,周濟民發現胖子和濟坤之間的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這讓他分外欣喜。他以為,胖子退出了“三人行”之後,他可以努力地向著那“萬一的萬一”而努力了。他想象不到,在愛情問題之外,醉更是一個完完全全獨立自主的人,哪怕遭遇不可想象的意外狀況,哪怕遇到在其他的女孩子看來是無法麵對更無法解決的問題,醉也不會向任何人申請援助。她會獨立麵對、獨立解決,並且會解決得比較完滿。

那是胖子陪醉去當模特的第三天上午,醉接到肖世誠的電話。在電話中,肖世誠懇切地說,前天的畫沒能讓醉滿意,他感到很愧疚,也很難過。那天醉走後,他憑借記憶投入到了新一輪的創作當中。他說,兩天來,他一直都在持續作畫,幾乎沒吃沒喝也沒有休息。就在剛才,他終於完成了這幅醉的肖像畫。他希望醉再給他一次機會,來看看畫,並為畫取個美麗的名字。

醉不是拖拖拉拉、出爾反爾的人,但是,因為她對畫的熱愛和對“午後的陽光”的好感,在聽完肖世誠的陳述後,還是答應了下午去看看畫。

那次去看畫的事,醉沒有告訴胖子,也沒有告訴濟民。醉不能讓他們知道,那次去看畫是一場她和肖世誠之間的“你死我活”的交鋒。那一場交鋒的結果,表麵上看,是醉輕而易舉地完勝。事實上,交鋒過後,醉心裏的溫度直接降到了零下,這讓她對人對事都更加冷漠和淡然了。

那天下午,去畫室看畫前,為了感謝肖世誠的誠意,醉特意買了一大抱太陽花。她覺得,不論肖世誠重新作畫的動機是為了挽留她這個業餘模特,還是純屬為了藝術,都值得她尊敬。

如果,肖世誠足夠了解醉的話,或許,那天下午的交鋒就不會發生了。可惜,這世上最難以抵達的地方就是“如果”。當看到醉抱著一大捧太陽花出現在門前的時候,肖世誠本能地向前跨了一步,他的身體剛好就堵在了門口。他先是向醉問好,接著誇讚太陽花的美麗,最後才暗中一咬牙,將醉讓進了畫室。在他堵住門口幾十秒鍾裏,他的大腦飛速地運轉。他想找個借口把醉擋在門外,想找個借口請醉和他到別處坐坐。可是,他再三努力也沒能找到借口,也就隻好作罷。

醉如上次來時一樣,身上煥發著美麗、寧靜和淡雅的氣息。她走進畫室,將太陽花遞到肖世誠的手中時,肖世誠的情緒已經低落到了極點。他木然地接過太陽花,緊緊地把花抱在懷裏,仿佛那些美麗的花兒能給他注入力量一樣。

“肖老師,謝謝您重新作畫。”醉靜靜地說著,一轉身,看到了上次掛著風景布景的牆壁下,擺著一張歐式的白色大床,床上淩亂地堆著的被子和枕頭。於是,醉轉換了話題,淡淡地說:“我以為肖老師鍾情於風景和人物畫呢。看來,我錯了。”

“哦。是的。是的。不過,這床隻是擺在這裏,還沒有合適的模特。”肖世誠吞吞吐吐地說。

醉猛地轉過頭來,盯著肖世誠看了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冷靜地說:“肖老師,今天的您與前兩次見到的您,有些不同啊。”

肖世誠支支吾吾地“哼哈”著,將太陽花放到茶幾上。當他再次轉過身與醉麵對的時候,尷尬地說:“醉,對,對不起。那肖像畫讓我畫壞了。要不,你回去再等兩天?待我畫好了再請你來審查。”

“哦。這樣啊。好吧。”醉似乎看透了肖世誠的內心,但她並沒有向肖世誠傳遞她心中的猜想,隻是淡淡地說,“不過,不管您什麽時候完成那畫,都不必再通知我了。隻要那畫不是用於商業用途,我想我不會前來維護我的肖像權。”

說罷,醉轉身向門口處走去。

看著醉決絕的步伐,肖世誠狠狠地抓了兩把頭發,突然喊道:“醉,你等一等。”

“怎麽?您打算讓我到那張大床上,再當一回模特嗎?”醉回過頭來對肖世誠說。“肖老師,您辜負了我對您的敬重。”

“我知道,我知道。”肖世誠向前邁了兩步,急切地說,“所以,我有些遲疑,是不是應該對你說實話。”

醉沒有說話,回轉身,繼續向門口走去。

肖世誠有些急了,抹著額頭上的汗水,大聲喊道:“醉,肖像畫畫好了,就在畫架上。我怕你不滿意,所以,有些緊張。”

醉再一次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直視肖世誠。此時的醉,眼睛越發幽深,目光也越發清冷。她感覺到了肖世誠心中有鬼,但她想象不到,肖世誠的心裏藏著一個怎樣的鬼,他又為她布置了怎樣一個圈套。

“醉,你原諒我吧。我原以為,你今天是不得已而來的,隻是為了應付我。而我,太想留住你了。所以……”肖世誠為難得說不下去了。

“什麽?”

醉的聲音又幽又冷又靜,令肖世誠不寒而栗。他覺得,除了坦白交待,自己已經沒有退路。隻好再一次說道:“醉,你原諒我吧。隻要你原諒我,我保證再也不犯這樣的錯誤。”

“什麽?”醉加重了語氣。

“我。我。”肖世誠慢慢地走向畫架,慢慢地轉動畫架。直到醉能夠看到畫架上的畫時,他才低低地說:“還是你自己過來看吧。”

醉不用過去看,她已經看明白了。雖然,她不能看清那幅畫的細節,但畫的主題已經清清楚楚地映進了她的眼眸中,也映進了她的心裏。

醉皺緊了眉頭,死死地盯著畫,臉色霍地變得通紅,繼而變得鐵青,最後變得慘白。肖世誠死死地盯著醉,他的麵部表情隨著醉臉色的變化而變化。直到最後,他原本糾結在一起的臉部肌肉已經舒展開來,滿臉愧疚的神情已經飄散而去,隨之浮上來的是一抹似釋然又似得意的讓人難以發覺的淺笑。

“醉,你不要生氣。我這樣做,絕對沒有絲毫惡意,我隻是想留住你。”肖世誠將雙手插進褲袋,聳了聳肩膀,無奈地說,“我是一個簡單的醉心於畫的男人,你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完美的模特。如果,我們兩個人真心合作,肯定會在小城乃至全國的書畫界掀起一股不小的浪潮。用不上一年的時間,我們就可以迎來屬於我們的新時代。到那個時候……”

醉沒有理睬肖世誠後麵的話,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突然出現的老霍吸引了。在醉被氣得麵色慘白的時候,她很想聲色俱厲地對肖世誠說上一句,“你真卑鄙!”但是,當肖世誠逐漸脫下偽飾並無恥地說他是一個簡單的醉心於畫的男人時,醉的情緒反而平複下來,整個人由氣急敗壞變得心平氣和,腦子裏也由一片混沌變得澄清起來。

能夠讓醉如此迅速地恢複常態的人當然是老霍。醉想起老霍曾對她說過,“這個世界上,隻有你的媽媽爸爸打你時,你可以死扛。換了另外的人欺負你,你要用自己的智慧和功夫對付他們,就像我以前說過的那樣,要在第一時間內掌控好自己的情緒,要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要以退為進、以柔克剛,待盯準對方的死穴後,再狠狠地出擊”。醉還想起老霍曾對她說過,“這就像武林高手對弈時一樣,最後獲勝的往往不是高大威猛的一方,而是靜柔、穩準的一方。老霍還說,花費心思預謀詭計來對待和陷害你的人,內心必定是懼你三分的,隻要你能冷靜地與之相對,足以破解對方那七分戾氣。到那個時候,束手就擒的就是對方了”。

見醉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說話,肖世誠的心裏越發地踏實起來。他微笑地盯著醉,心裏得意地暗想:看來,我這一招還真奏效了。沒想到,你和其他的女孩子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虧我差點把你想成了具有三頭六臂的女哪吒。

就在肖世誠暗中得意的時候,醉微微地笑了笑,淡淡地問道:“肖老師,您能告訴我,您這是什麽意思嗎?”醉如此發問,是要拖延時間,好讓自己想出最好的還擊肖世誠的辦法。

肖世誠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毫不隱諱地說:“醉,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我不解釋你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他向前走了幾步,繼續說道,“醉,我沒有任何惡意,隻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和我合作。如果你答應我,我保證這幅畫不會被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看到,我也保證我會像過去一樣尊重你,絕對不會做冒犯你的事。”肖世誠貌似痛苦地低下了頭,重重地歎息了一聲,猛地抬起頭來,現出一副無賴的嘴臉,拖著長音說道,“如果你不肯合作,那就不要怪我了。”

醉依舊淡淡地笑,笑得很安靜。她想到了對付肖世誠的辦法,但是,她並沒有急於說出來。

肖世誠被預想的勝利衝昏了頭腦,根本就沒有讀懂醉的笑。他一邊轉身走向畫架,一邊自顧自地說:“醉,我就知道你會同意合作。我馬上毀了這畫,以免它在我們之間投下陰影。”

“不必。”醉的聲音像武功高強的俠客擲出的一把利刃,帶著冷颼颼的風從肖世誠的身後射進了他的心髒,“這畫,您還是好好地保存吧。什麽時候您想讓人們看到它了,最好提前通知我一聲。我會公開發一條消息,邀請所有有興趣的畫家、準畫家和書畫愛好者一起參加一個集體為我畫裸像的活動,然後公開展覽、比賽。您呢,已經有畫了,不必參加繪畫,直接帶著作品參展就行了。”說罷,醉輕輕地轉過身,輕輕地走向房門,輕輕地走出房門,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醉用出的這一招式,別說肖世誠沒有想到,就連她自己在回想此事的時候都不大敢相信,這是她在幾秒鍾內想到的對付肖世誠的最好的辦法。

那一天,離開肖世誠的畫室,醉直奔不了情酒吧。當她和老霍連幹了三杯酒後,那個名叫“後怕”的恐慌倏地襲上她的心頭,她那僵直著的身體也就倏地癱軟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醉的手機收到了一條長長的短信。短信是肖世誠發來的。他對醉說他錯了,他是被對藝術的渴望衝昏了頭腦,希望醉能夠原諒他。他還說,他是敬重和愛護醉的,不會將那幅裸體畫像示於他人。

看罷短信,醉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對老霍說:“老霍,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肮髒的人和肮髒的事。除非遇到一個如您說過的那樣極特殊極特殊的人,這輩子我就隻與您同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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