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我按時起床，洗漱、焚香、泡茶後，居然趴在辦公桌上睡了一覺。待我睜開眼睛，茶水已經涼透，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我不是懶人，從來都不是。但是，今天我很懶，執執拗拗地就是不想寫字。直磨嘰到午飯過後，我破天荒地睡了一覺，這才逼迫自己坐下來。
殺手的人生，也有溫情
在遇見你之前，我是有些顧忌的。我知道你曾在那一世裏做過心狠手辣的打手，我還知道你曾在另一世裏做過霸氣衝天的山寨王，我不願意眼看著你做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壞事，更不願意眼看著你承受果報。
“神遊”以來，我沒少為主人公傷心和痛心，也沒少為主人公而感到疲憊，但在此之前，我沒有想過要放棄“神遊”。今天，我想要放棄了，我想好好地寫《溯源》，好好地寫我那些充滿“仙氣兒”的文字。為此，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時間，最終還是戰勝了自己，心平氣和地完成與你的遇見。
人要有契約精神，更要有辨別是非的能力。我是在說我自己，也是在說你。
（一）
你的身材高大、魁梧，你的動作敏捷、輕盈。你站在那裏像一座鐵塔，你行動起來像一股旋風。
你瞪著腥紅的眼睛，一步一步地向那個因為恐慌而顫抖不已的中年男人走去，你握緊的拳頭發出“嘎嘣嘎嘣”的響聲。恐懼從那個人的眼睛裏傾泄而出，但他並沒有向任何人求饒。他惶恐地盯著你，仿佛目睹著死神的降臨。這是我唯一一次親眼見到一個懦弱的人有著寧死不屈的果敢。
站在你身後的一群人中，有一個身材瘦小、麵容冷峻、目光凶殘的中年男人。當你距那個勇敢的懦夫還有三四步遠的時候，中年男人發出了陰森的聲音。
他對懦夫說：“你和死亡之間隻有三步的距離了。隻要你肯跪下來求我，我就饒你不死。”
懦夫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你聽到了他的牙齒相互碰撞的聲音。
霍地，他停止了顫抖。你皺了皺鼻子停下腳步，如鐵塔一般立在懦夫的麵前。
幾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懦夫身底下的土地，濕了一大片。
中年男人猖狂地大笑起來，滿懷惡意地說：“怎麽樣？想好了嗎？隻要你肯跪下來求我，隻要你肯像狗一樣忠實地跟著我，我不但可以饒你不死，還會扔一塊骨頭給你。”
那群人被中年男人說的話逗得哈哈大笑，你也被逗笑了。你回頭看了看中年男人，向他抱了一下拳，以表達你對他的崇敬之情。可是，就在你再次轉過頭來麵對懦夫的時候，你被驚呆了。
就在你一轉頭的工夫，懦夫已經站起身來。
此時此刻，他站在距你三步遠的地方，身體依舊在顫抖，眼睛裏卻沒有了恐慌。
“壯士，你和我一樣，都是受顧於人，受欺於人。如果要動手，拜托你給我一個痛快，來世我會報答你的恩情。”他輕輕地對你說罷，又提高了聲音對那中年男人說，“我跟你幹了近二十年，做了近二十年傷天害理之事，早已和你一樣惡貫滿盈。如果說，我這輩子隻做對了一件事，那就是放走了大善人一家老少，還親自把他們和他們的金銀財寶護送到你的勢力範圍之外。沒錯，我是一個懦弱的人。我懦弱了半輩子，昧著良心跟你做壞事，但是，現在我醒來了，我洗手不幹了，哪怕你要了我的命，我也要做一回自由的人，做一次屬於自己的決定。”
“壯士，如果動手，請給一個痛快。”懦夫平複了一下情緒，對你說，“如果你也能醒來，有一天，你會為幫助過我而內心坦然。”
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
誰也沒有想到，在命懸一線的危機時刻，這個遠近聞名的懦夫竟然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大義凜然地慷慨陳詞。
你張大了嘴巴，驚愕地看著懦夫，仿佛不是你即將結果他的性命，而是他即將結果你的性命。
“殺了他！”中年男人咆哮起來，那聲音像是被雷擊中的玻璃，破碎而又尖利。
你呆愣了一下，隨即一手抓住懦夫的脖子，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雙手一較勁，扭斷了他的脖子。
這是那一世，你最後一次殺人。
那一生中，你殺人無數。
大多的時候你隻是聽命令而動。你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死，也沒有想過對方為什麽要死。你隻知道，你是威武強壯又武藝高強的，你想讓誰死，誰肯定活不了。
在這最後一次殺人之時，你領教了懦夫強大的一麵，領教了自己弱小的一麵，並因此而膽怯，再也不敢動手殺人。
中年男人對你失望之極，但還是尊重了你的選擇，允許你退出江湖，回到家鄉去侍奉父母。
其實，在你離開的第二天，他也退出了江湖。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歸隱。
（二）
曆經了隱界之苦，經曆了輪回之苦，經曆了無數的時空之後，你終於又得以做人。
這是一個戰亂不斷、饑荒連年的時代。
為了活命，你聚焦了一些人，占山為王，殺富濟貧。
身為山寨王的你，在帶領眾人攔路搶劫和打家劫舍時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在麵對妻兒老小時卻是滿懷溫情，笑容可掬的。
你並不是惡毒之人，但你做盡惡毒之事。
你的內心時常惴惴不安，你害怕黑暗，仿佛黑暗中藏著不計其數的殺人高手，隨時可能要了你命。
在這種不安中，你的內心越來越脆弱，性情越來越暴躁，人卻越來越心狠手辣。
到了中年的時候，你開始頻繁地做噩夢。
你總是夢到血腥的殺人場麵，總是夢到自己站在血泊裏向人求饒。
如果你知道在那之前的時空裏你曾做過殺手，或許這些噩夢會起到救贖你的作用吧？可惜，你無法知道前世之事，你隻知道此生傷害了太多人，霸占了太多人的財產。噩夢之下，你一邊惶惶度日，不斷地增加護衛以加強防護，一邊變本加厲地製造恐怖事件，想以此嚇退妄圖侵犯和消滅你的人們。
直到那一世結束，你都沒能改變這樣的生命狀態。
你溫柔的、不設防的一麵似乎被雪藏了。時間久了，連你自己都忘記了它的存在。
（三）
這種生命狀態一直向前延續，它所產生的慣性力量持續地作用在你的生命中。
這種慣性力量破壞了你感知幸福的能力，時常喚醒你凶猛的一麵，以致你什麽人都不懼，什麽事也不怕，什麽氣也不能受。
這種慣性很容易就把你推進到防守狀態，因而忘了感受幸福，感知美好的一切。
是時候喚醒你的溫情，真切地享受一下幸福人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