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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遇見:(一)一場奢華之旅

(2015-01-06 12:40:13) 下一個

為了保護好自己的心髒,我選擇了悄悄地與你“遇見”。

我選擇以此時的我“遇見”彼時的你,也是想借機偷窺一下彼時的自己。

對於我自己的累生經世,我是有些無奈、有些耿耿於懷的。

我時常猶疑,為什麽大多時候我是男人,還是出家修行之人或隱士。

我變後半生,若活不出萬千華美,豈不辜負了我這難得的女兒身。

 

那個富麗堂皇又莊嚴肅穆的晨家宅邸,是你的煉獄也是你的天堂。

正如有些人的內心,一半是煉獄一半是天堂一樣。

在石界,你之後的數千年裏,你的故事和晨家的故事被人們演繹成各種版本。

人們無法知道,在故事的續集裏,你用無數個來世償還那一生所欠下的重債。

在我看來,你是神似妖魔的天使,亦是神似天使的妖魔。

 

你出生在富裕之家,從小養尊處優,通讀名卷,成人後更是出類拔萃,眾人矚目。

晨家宅邸是整個石界數一數二的富邸,是世人向往的珍寶奇物的匯聚地。

將女兒嫁入晨家,是很多商賈一步登天的夢想,也是你無法拒絕的噩夢。

你太驕傲、太自我、太聰明,又太工於心計。

這就注定了後麵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

 

那個溢滿蘭香的夜晚,你的父親小心翼翼地邁進你的花園。

在檸檬色的月光下,他顯得越發蒼老和疲憊。

聽到他的輕咳聲,你慢慢地收了招式,輕輕地放下手中的劍。

“女兒,晨家明天就要準信兒了。”他憂心忡忡地說,“不知道,你想好了沒有?”

你抬起頭注視父親,射向父親的目光裏夾雜著各種各樣的“利器”。

 

你早就對父親說過,你寧願嫁入普通人家,因為你必須過一手遮天的日子。

父親問你何謂一手遮天,何謂寧願,何謂必須。

你說,不論晨家擁有多少財富,你們家都比他們家多了一個名符其實的才女。

你從不向人炫耀你那無與倫比的容貌,你覺得那太淺薄。

你從不羞於向人展示自己的才學,你覺得你不必虛偽。

 

無可奈何的父親想了半天,低聲問道:“那,你想嫁給誰呢?”

你呆呆地看著父親,隨手從蘭花樹上摘下兩朵蘭花,放進嘴裏咀嚼。

父親知你,你沒有意中人,沒有中意的人,沒有夢想中的婆家。

“女孩子總是要嫁的,”父親艱難地說,“你總是要嫁的。”

你說:“好,我好好地考慮一下。到時,我會給您一個答案。”

 

你知道,今天你必須履行諾言,給父親一個答案。

你走近蘭花樹,猛地扯下一朵蘭花,塞進嘴裏咀嚼。

直到嘴裏的花瓣變成花泥,你終於拿定了主意:嫁!

你輕柔地對父親說:”嫁給晨家大少爺,現在我是大少奶奶、將來我是大太太……“

父親知道你在想什麽,所以他在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懷上了一個大大的心結。

 

做大少奶奶的日子,你管得大少爺服服帖帖,哄得老爺、太太心花怒放。

把晨家宅邸裏裏外外的人羨慕得眼睛直冒火星兒,心裏直長刺兒。

做大太太的日子,大老爺依然服服帖帖,老老爺、老太太對你言聽計從。

晨家上上下下的人對你惟命是從,回個話都要戰戰兢兢。

然後,你的故事和晨家的故事都走向了最高峰。

 

你重新立了很多規矩,包涵晨家各個方麵的大小事宜。

你規定,做晨家的媳婦,必須心甘情願,必須一心一意。

不論是誰家的姑娘,在嫁進晨家前都有機會麵見你一次。

被父母強迫嫁與晨家的,你會認作女兒,並送一些財寶,助其抗婚。

不過,這一條,你一生隻用了一次,且以失敗收場。

 

那個姑娘和你少時一樣,品貌皆為上品。

彼時,她的父親生意受挫,欠下高額債務,可謂生死一瞬。

姑娘大膽地對你說,嫁給晨家,隻是為了錢財,若晨家願意,她便無話可說。

你內心一陣不爽,但依照規矩認了她這個女兒,送她一些財寶,助她抗婚。

不巧的是,雖然她的父親處於生死關頭,仍然是仁義之人。

 

他將女兒和財寶都拒之門外,他說他寧可傾家蕩產,也不允許女兒做虧心之事。

你知道了這件事,心中敬重姑娘的父親,派人接回了欲尋短見的姑娘。

姑娘蒙你厚愛,心甘情願嫁到晨家做媳婦,心甘情願做你一輩子的侍女。

你表麵上滿心歡喜,心底卻被姑娘給擊中了。

你似乎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看到了比當年的自己更加可怕的“後來人”。

 

那之後,你對晨家所有的媳婦和下人都嚴加管教,相關的規矩更是層出不窮。

有人因私藏珍寶被剁了一隻手,有人因私下議論你被割了舌頭。

有人因鬥膽頂撞你淪為苦役,有人因伺機逃跑而終身穿著金屬囚服。

終於有一天,你截獲了“後來人”寫給情人的書信,還有帶給情人的信物。

你將早已備好的綢帶賜於她,結束了你想象中的她的虛妄大夢。

 

所有這些人,外界並不知情。

沒有人知道,晨家宅邸深處有一個五進的大牢房。

大牢房裏押著一個又一個活著的犯人,送走了一個又一個死去的罪人。

沒有人知道,他們或以遠行、或以出國、或以派往別處掌管晨家分舵事務為名,光彩地失蹤了。

我就是那個時候被你請進晨家宅邸,為你們誦念五福經,驅鬼、祈福的。

 

你高高在上地對我說,聽說我是修為了得的五福全,所以信得過我,請我為晨家的座上客。

你無限優越地對我說,晨家祖祖輩輩都是仁善之人,請我來誦經不過是為接濟五福院找個由頭。

你含沙射影地對我說,晨家雖是仁善之家,但也不會放過任何不義的小人。

我對著天空深施五福禮,悄悄地開始了法事,為你、為晨府內所有人默默祈禱。

因為,我已經嗅到了晨府裏濃重的血腥味,聽到了冤魂的哭泣聲。

 

我從你陰森而又晦暗的目光裏,讀到了你內心的惶恐。

我又從你堅定而又淩厲的目光裏,讀到了你內心的狠毒。

我指花說草地說:“世間事,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心若是天堂,何懼冤魂?”

我盯著你的眼睛說:“如果誰把想象中的煉獄變成了真正的煉獄,這煉獄裏最苦的就是誰。”

你並不回避我,直截了當地說道:“我要過我想過的日子,可我是晨家人,我要維護晨家的聲譽。”

 

我艱難地勸你:“有些事,貌似你知,我知,實際上天地皆知。”

你任性又自負地說:“有些事,我想我知就隻有我知,我想你知你才知。”

你又說:“天地知曉又如何?我給了每一個女人選擇進來或不進來的權利。怪,也怪她們。”

我歎息,道:“盡管你常年接濟窮苦之人,使他們能夠溫飽度日,但你殺氣太重,難得善終。”

我又歎道:“你是貧寒之門的大救星,亦是晨家人的女魔頭。依我看,你還是二選一吧。”

 

多日之後,你給我留下一封信,選擇了死亡——用“後來人”用過的綢帶。

你在信中說,你選擇停止殺戮,你選擇做天使,不論需要償還多久的陰債,你都願意。

 

你走了,貌似一切都結束了。

你的故事和晨家的故事,被寫成書,被編成段子。

有人誇讚你是女丈夫,說如果不是你,晨家早就敗落下去了。

有人痛罵你是女妖魔,說如果不是你,晨家會世世代代繁榮昌盛。

隻有我知道,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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