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遇見
(一)快意英雄,兒女情短
你為你的英雄大夢逞強了一生。
待到人生終了時,你握著生死樁老淚縱橫。
你那份不甘心啊,不知道拖累了自己多少生多少世。
這一場遇見,注定了又是一場痛苦的洗禮。
我且燃一炷烏沉,讓自己做一個局外之人。
我隻是在記錄一場遇見。
這遇見的人與遇見的事,都與我無關。
這是一個我之前沒有到過的時空。
或者,我曾經到過這裏,但隻是路過,所以對它沒有絲毫印象。
我對這裏的一切感到無奈,我被這裏的“勇義”鬱悶得幾近窒息。
這是一個怎樣的時空?這裏有一些怎樣的人?
我根本就無法用文字來總結和概括。
我隻能說,智慧越少、能量越低的人,越容易做出自私和野蠻的行徑。
越是野蠻、自私的人,能量和智慧的缺口也就越大,厄運也就越多。
眾所周知,野蠻、自私等劣性時常披著“道義”等華麗的外衣。
當大多數人把“惡”演繹成“華貴”的內涵時,我們隻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要麽超越大眾,要麽跟著蠶食弱者再等著被更惡者蠶食。
這樣一來,問題跟著就出來了。
如何讓自己具備分辨能力?怎樣才能透過浮華的表麵看到內裏的本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的腦子被痛苦阻塞了,不要問我這樣深奧的問題。
我隻知道,麵對浮華,人們很容易失去立場,甚至逐惡而去,最終成為炮灰。
所有的人都在夢遊中走向死穀。
我們若醒著,但沒有絲毫智慧,會在掙紮中被踏上無數隻腳,那會比其他人死得更慘。
我們貌似有幾分智慧,但終日耽於瑣事,還是會陷入混沌當中。
我們若醒著,還有幾分智慧,那就可以另辟蹊徑,超越“夢遊”對我們的影響。
由此可見,保持清醒並擁有智慧是多麽重要的事情。
在那個時空,你從小就認為自己是醒著的智者。
你承受過饑寒交迫、你體會過世態炎涼,你感受過世間大愛。
你說,雖然你是孤兒,但你並不可憐,因為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你對你的養父養母說,有幸收養你,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分。
你看,你看看你自己,就是這樣心高氣傲。
你無法知道,讓你成為孤兒又讓你經曆種種悲喜的人,正是你心目中的偶像。
你也無法知道,貌似最大程度地給了你自由的人,正是剝奪了你的自由的人。
在此前的某一世,你憑借武夫之勇逞一時之快,要了他的命,又要了他全家的命。
經過無數輪轉,他終於再一次來到人間。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他從小就滿懷仇恨,像把利刃一樣,挨上誰誰就得受點兒傷害。
偶爾,他也覺得這樣不好,可他根本就無法掙脫仇恨的力量對他的影響。
後來,他創建了“勇義”聯盟,一邊宣揚“勇義”之理,一邊悄悄地釋放仇恨的力量。
在世人的眼裏,他是一個敢愛敢恨、亦莊亦諧、敢正敢邪的大英雄。
光環之下,他殺人被叫做不畏強暴,他殺子被叫做大義滅親。
他侵吞富商的錢財被叫做劫富濟貧,他強娶貧民的女兒被叫做平易近人。
我說不清是那個混亂的時空造就了他這個惡魔,還是他這個惡魔造就了那個混亂的時空。
我隻知道,這一切都與你有關,你此生此世乃至許多生世都逃不掉他的“追蹤”。
他並不知道,你是他幾世前的仇人。
但第一次見到還在繈褓中的你時他就認定了,他要“吃”了你。
他弄不清楚,為什麽見到你就由衷地欣喜,又由衷地悲傷。
為了這莫名其妙的感覺,他做了縝密的計劃,讓你失去了親生父母。
然後,輾轉十幾年,就在你自認為已經看透世間的偽善之時,你走近了“義勇聯盟”。
你從小就有很重的英雄情結,並立誌成為萬古流芳的大英雄。
你是不怕死的。
你覺得在生身父母遺棄你的那一刻,你已經死了。
被父母遺棄,是他為了讓你了斷親情的羈絆,絞盡腦汁杜撰出來的。
與其說你對這“杜撰”深信不疑,不如說你寧願相信這“杜撰”是真的。
你沒想活多久,你不想被任何平地冒出來的牽掛所束縛。
你時刻準備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為著值得的事情英勇就義,死而後已。
走近“義勇聯盟”後,你徹底地墜落在他一手挖好的魔窟——你心中的天堂。
你第一次與他麵對時,激動得渾身顫抖,差點尿了褲子,連忙捂住了小腹。
他且喜且得意,哈哈大笑地調侃道:“兒子啊,我可喜歡你,看你憋尿都很喜慶。”
眾人狂笑不已,你滿心感激。
那個時候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無能生後,又忌恨別人家的男孩子。
他一旦認了誰做兒子,這小子的厄運也就不可避免地開始了。
有些“兒子”早早地看破了他的陰謀,想方設法迷惑他,再伺機逃走,遠走高飛。
你這個兒子當得心甘情願,服服帖帖,也就成了他這隻貓爪子下的老鼠。
他給你灌輸的全是謊言的“勇義”的道理,卻是你深以為然的“真理”。
為了避免你有朝一日認祖歸宗,他設計了連環計。
先讓你以維護他的聲譽為由,親手殺了你的生身父母。
又讓你以堅守勇義為名,親手殺了前來尋你的養父養母。
然後,在這條不歸路上,你越殺越勇,越殺越眼紅。
殺你親生父母的時候,你是膽怯過的。
你渾身顫抖,一頭冷汗,握著刀子的手幾次抽筋。
當你在他的目光的鼓勵下,終於將刀子紮入你生母的胸膛,魔性徹底地征服了你。
你失控一般,一刀一刀又一刀地紮下去。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生身父母什麽時候咽了氣,你隻覺得從此你真正地超越了生死。
如果那個時候我能遇到你,我會告訴你,你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啊!
可惜,你不相信任何人,你隻相信他,為此,你不願意見任何陌生人,尤其是出家人。
或許,冥冥中你記得你曾殺了他、殺了他全家?或許,冥冥中你必須以此還清他的債?
我如上設想過,但我很快就推翻了這個設想。
如果你能夠早日清醒過來,怎麽可能分辨不出他是正是邪,是真是假!
你一心想做英雄,最終還是因不堪“暖夢和噩夢”的折磨,選擇了刺殺自己。
那個時候,你已經老了,他比你更老。
有一天,他覺得他快不行了,便給你講起了他如何如何編導了你這一生的“故事”。
從那以後,每一天夜晚你都做同一個夢,你的生身父母、你的養父養母都衝著你笑。
他們捂著身上的傷口,抹著渾身的血跡,溫暖地衝著你笑。
你殺死的那些與你不相幹的人,即使在夢中對你也沒有你的親人對你客氣。
他們惡狠狠地瞪著你,咬牙切齒地掏出自己的內髒,拚命地將它們砸向你。
他們死命地抓住你,撕扯你的皮肉,啃噬你的骨頭,直痛得你死去活來。
終於有一天,你洗過澡後,換了幹淨的衣服。
坐在他的床頭,在他的睽睽之下,拔出了腰間的刀子。
你老淚縱橫地對他說:“這刀把就是我的生死樁,自從握上它那天起,我就已經死了。”
他老淚縱橫地對你說:“我早就活夠了,你殺了我吧。我知道遲早有一天,你會殺了我。”
你怒視他,冷冰冰地說:“不。你活著吧,我死。讓你一個人痛苦到最後。”
他像回光返照一樣撲向你,想要死在你的刀下。
你像殺別人一樣,幹淨利落地扭轉手腕,將刀子刺入自己的胸膛。
(二)醒來……
在你咽氣的前一瞬,你喃喃地說:“你不懂得愛,你隻懂得恨。”
在你咽氣的前一瞬,你聽到他喃喃地說:“我是真地當你為兒子的,你怎麽忍心不成全我?”
接下來的生生世世,不論在多麽低能量的空間,你們都頻頻相遇過。
或陰差陽錯,或陽錯陰差,你們怨式的恩,你們恩式的怨,終未了斷。
其結果,他的怨氣愈發深重,你的恐懼愈發強烈。
無數的時空過去了,你始終在懺悔與恐懼中惶惶度日。
你似乎什麽都知道,又似乎什麽也不懂。
事實上,你害怕清醒,害怕那些不知名的、不可言狀的痛苦,真實地呈現在眼前。
如今,你遠離了他所能及的時空。
隻要你願意,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該了了。一切的一和一切的切,終要了的,終會了的。
可惜,你仍然活在混沌當中,仍然深陷恐慌當中。
要知道,你的不了斷,會糾結著許許多多的冤魂,誰也不得超脫!
我們這一場遇見,也算是緣吧。
讓我這個冷血的“狠人兒”,告訴你久前的恩怨和因緣。
“遇見之後”,可以用白酒擦拭一下身體,再洗個熱水澡。
接下來的幾天,你可能會痛苦萬分,也可能會大病一場。
沒關係,很快就會過去的,一切都已過去。
為著過去的因緣,為了今生的擁有,為了今後的一切,你必須重新活過來了。
努力工作,好好生活,孝順父母,疼愛老婆,珍惜朋友,珍重自己。
隻要你肯踏踏實實地去努力,一切都將日新月異。
雖然時空沒有變,但世界已經煥然一新,你也不再是原來的你。
很簡單:人若醒來,時空輪轉皆虛幻;一念了時,腳下塵土亦生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