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在長安城的西大街上,我前行的速度慢到極致。
落寞於我心中,似暗夜裏盛開的花。
那數不盡的歌台舞榭,月殿雲堂,喚不起我的情致。
那數不盡的或美豔或瀟灑的女子,留不住我的腳步。
一步,兩步,三步……數著步子,憂傷已在我的腳下發芽。
我是愛酒的。
我聞得到酒肆飄出的酒香,聽得到酒肆傳出的酒令。
可我,用力地長歎一聲,呼出了所有的酒蟲。
登時,酒香於我,不過是溫潤的空氣裏,拂過的清風。
沒有什麽誘惑是無法抵禦的,隻要我們勇於拒絕。
你沒有抵禦任何誘惑。
不是你無能拒絕,而是你根本就不相信,你在被誘惑。
生生世世,怨恨的種子在你的生命裏茁壯成莫大的力量。
你在這力量的糾纏下逐漸萎靡,直到瘦弱成沒有結穗的高粱。
你孱弱得像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卻無意中傷害了許多女子。
你輕飄地說你不愛她們,她們也不可能愛你。
你還說你比李白有才華,隻是生不逢時,時運不濟。
有人冷冷地說,那就即興來一首詩,讓你的才華蓋蓋世。
你深吸一口氣,醞釀良久,猛地幹了杯中的酒。
你那可以蓋世的詩句就被酒衝刷而去,直到回歸土地。
你說人生的過程就像美食到糞土的過程。
香著香著就臭了,臭著臭著就沒有了味道。
萬世流芳和遺臭萬年都是別人的事,你的清白由大地作主。
灑脫一時的你,像一株熟透的了蒲公英,洋洋灑灑,無所顧忌。
你根本沒有想過,再生時,你會以怎樣的模樣,出現在哪裏。
我遊在大唐王朝最繁華最熱鬧的街道上。
我將要遇見的是風流、紈絝、奢華、無度的你。
我心裏念的,卻是那個高大、英俊、 的幾欲治服鴻河的大英雄。
我知道,這一世之後,你將化作女兒身,生生世世還情債,世世生生了怨氣。
我的憂傷像雨後長出的虹,橫跨長安城東西。
在這憂傷的虹下,你我遇見。
你抖著寬大的衣袖,作揖,道:仁兄,我夢到你變成了女兒身。
我還禮,道:賢弟啊,我也夢到你變成了女兒身。
兩個人同時哈哈大笑,笑出了不同的味道。
你對我耳語,道:今日與仁兄開懷暢飲後,我要隱了。
這世間的恩恩怨怨沒完沒了,太耗人命。
這世間的是是非非沒反沒正,太耗人心。
這塵世間花花綠綠、豔若桃李的女子,太耗子孫。
我要走了。從頭開始,一步一步地走起。
此一別怕是難得再見。仁兄,請多保重!
你的脊梁越挺越直,直把你彎曲的身軀挺成了高大的竹子。
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直把十方內外模糊成了一片虛無。
不論是誰,得此生不易,應當敝帚自珍,毫發盡洗。
這自然的力量,大不過我們一念的力量,悲喜由念定。
我們一念的力量,逃不過自然的力量,榮枯皆有形。
那之後,日暖月涼,星河靜謐。
你因及時省悟,寧用孤獨置換痛苦,故智慧尚存,靈氣尚在。
你因百念未絕,身、心、精神難以統合一體,故混沌、清靈時而有之。
你剃度,因你一無所求。你還俗,因你一無所有。
你的生生世世,來來去去,跌宕起伏,且待豁然清醒。
我要回了。
將你的故事帶給你,還有和你、和我一樣迷迷糊糊地、不停輪轉的人們。
一次遇見一場夢。一夢醒來,了無蹤影。
誰的盛世?誰的流殤?
誰的一念,誰的行止,光曜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