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上巳節,又是極好的踏青季。
上午,我穿著簡潔的中式便服、穿著輕便的繡花鞋,背著零食來到小城風景區的時候,天是瓦藍的,風是輕盈的,我是攜著青春而舞的。
由於小城春來晚,此時還是冰雪初消融、花草尚未生的時節,加之不是休息日,風景區裏的遊人寥寥無幾。這倒成全了我,讓我不用羞於表露心中的喜悅,也讓我敢 於向偶爾路遇的遊人大聲問好。讓我更加喜悅的是,每當我向對麵走來的遊人問好時,他們也都回我以燦爛的笑容,回我以美好的祝福。
春天,不就是播種的季節嗎?今天,我和他們一起,在這座山上播下了友好和快樂的種子。
(二)
一路上,除了問好路人,我還對那隻跟著我跑前跑後的瘦瘦的小小狗說:“謝謝你和我作伴。你的家在哪裏?你餓不餓?”然後,我鬥爭了好一會兒,才將書包裏的點心拿出來,喂給它吃。
前些日子,我們家的曉曉病了,屁屁上長了一個膿包。醫生說,它的病是我們給他喂食人類的食物所致。這讓我們很慚愧,也很後悔。有時,我們的愛會直接或間接地導致災害或災難的發生,這真讓人憂傷。
看著瘦瘦的小小狗叼著點心撒著歡地跑掉了,我安慰自己說:“沒事的,不會有事的。點心又不是肉,不會害它生病。”
就在這個時候,兩隻蝴蝶如同仙子一般,霍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驚喜地看著它們,輕呼道:“這樣的時節,小城是不會有蝴蝶的。你們是從哪裏穿越而來?”蝴蝶 並沒有像仙子一樣開口講話,隻是在我身前身後上下飛舞。我忽地有些恍惚,竟不知不覺地學著它們的樣子舞動起“翅膀”。待我停下來時,視線已經模糊。我不知 道為什麽說出了句:“你們是誰化蝶而來?又為了什麽而反季節飛舞?”
一隻蝴蝶停頓了一下,慢慢地轉變了方向,向遠方飛去。我凝望它的背影,幽幽地自語:“你的翅膀,載著多少感傷啊?”
這時,另一隻蝴蝶慢慢地降落,直到落在了地麵上。我連忙舉起傻瓜相機,給它拍了兩張照片。待我要拍第三張時,它慢慢地舞動了幾下翅膀,慢慢地起飛,慢慢地向遠方飛去。看著它的背影,我溫柔地說:“你把往事丟在了起落之間,卻把感懷種在了我的心田。”
回到家裏我才發現,那隻蝴蝶的旁邊有幾片枯葉。那是深秋落下後,雪藏了一冬,剛剛得以重見天日的落葉。那是有故事的落葉,那是有故事的蝴蝶,正如有故事的人。
(三)
如同迷宮一樣的玉佛寺裏,我誤打誤撞地闖進阿彌陀佛的大殿時,大殿門前被消融的冰雪“串”成了水簾,大殿前的地麵上更是水汪汪的一片。
我是學著芭蕾舞演員的樣子,踮著腳尖從那一汪水上“滑”過,又如孫猴子那樣,一竄一跳地闖過水簾,進入阿彌陀佛大殿的。
進入大殿後,我低著頭撣著頭發上的水珠,嘟嘟噥噥地說:“大殿外也不寫幾個字,誰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啊?”話音剛落,猛一抬頭,我看到了眼前“屏風”兩側的十八羅漢。
我一步一步地走,一個一個地看,又不住地說:“你們這些醜羅漢,一個個怪模怪樣的幹嗎?”我又回過頭,對坐在大殿門口處的著那個眼球全部凸出著,怎麽也看不到瞳孔的羅漢說:“你就是不用眼睛也能看遍十方的人啊?佛經裏提到你時,佛祖很讚你。現在,你能看到我在幹嗎?”
我一邊說一邊做鬼臉一邊向後倒著走,已經站在了一雙大腳和兩雙小一點的大腳下。我慢慢地抬頭向上看,驚訝地發現,高大的阿彌陀佛正莊嚴地審視我,他那兩個得意弟子半閉著眼睛,似乎在撿笑。
慚愧心如雨後春筍一樣,刷刷地生發起來,我連忙雙手合十,仰著頭向佛祖解釋道:“我是看他們幾個太寂寞了,和他們聊聊天。我可沒有挑釁和不敬的意思啊。”
佛祖也不說話,一直莊嚴地直視著我。我忽地感到委屈,眼淚就流了出來。我哭啊哭的,直到哭夠了,才坐在蒲團上自言自語地嘮叨起來。我嘮叨了好多與佛祖無關與我也無關的事情後,如釋重負地站起身,背起包,飛也似的逃走了。
誰知道是怎麽回事?當我轉了一大圈之後,又一次糊裏糊塗地來到了阿彌陀佛大殿前。我一不做,二不休,再一次踮著腳尖“滑”過那一汪水,一竄一跳地闖過水簾,三步兩步地轉過屏風和羅漢,來到了阿彌陀佛的麵前。
我對佛祖說:“是您把我引來的嗎?找我有事嗎?”
見佛祖還是那樣默默地莊嚴地看著我,我就自問道:“閑雲,你倒說說看,第一次到這玉佛寺來,有什麽感悟啊?”
玉佛寺?不說我都忘了,我還沒有看到玉佛在哪裏呢。可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說這個,我就拚命地想我讀過的佛經,想從中抽取一條當作答案。我還真找到了,佛 陀曾在《楞嚴經》裏說過,“世間一切可造作之物,都要變遷、滅壞”,“虛空是沒法被破壞的”。於是,我一本正經地答道:“我無故我在。我空故我在。”
這幾個字一出口,我覺得一盆涼水潑向了我。瞬間之後,我就從頭到腳都清爽起來了。
“好吧。我無故我在,我空故我在,就算是我悟到的一條佛理吧。”說完,我撒著歡地逃出了大殿,去找玉佛。跑著跑著,我就想起了那隻瘦瘦的小小狗……
——2013年4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