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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二》【第五章 寸心之內,十方之外】 (二)(2)

(2013-04-08 19:34:59) 下一個

估計是我的可憐相讓老者動了惻隱之心,他緩和了語氣,溫和地說:水兒,希望你能記住,擁有強大的能量卻沒有如如之心,這就好比擁有一身的武藝卻沒有德行一樣,人是被動的,是時刻被環境、被他人牽扯著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可能自然而然地偏離正軌,也可能毫無察覺地扮演惡魔。最可怕的是,這樣的情形下,極少有人能夠靜定下來反觀自己,而是想當然地認為自己做得都對。就說你吧,現階段,你的首要任務是和盤古一起養育小泥人。在生命的種子生根發芽之前,你想返回石界去帶回一些實用技術,我們且不說這樣的計劃可不可行,也不管帶回來的技術是否可用,我們隻須明確,你這樣的決定,已經給自己鋪就了一條岔路。接下來,你又要回溯土界的曆史,想回到幾千年前,這是你鋪就的第二條岔路。你根本沒有辨別時間和空間的方向就橫衝直撞地亂跑,結果自己都不知道此時置身何處,這已經踏上了第三條岔路。你撞到了這小子,瓦罐碎了,穀粒散了,於是你回轉身來勇於擔當責任,一粒粒地幫他撿穀粒。你既不記得可以運用智慧和能量來做事,也顧不得自己所謂的正事。可以說,至此,你已經完全迷路了。假使你繼續向前走,說不定還會接二連三地遇到意外之事,那麽你就會接二連三地鋪就岔路。試想一下,那樣的話,你最終會走到哪裏?幾時才能回還? 

聽罷老翁的教誨,我羞愧難當。可是,幾點疑慮又促使我幾欲硬著頭皮向他發問。首先,我已經與我的天魂合二為一,為什麽我擁有了強大的能量卻並不具足能力和智慧?其次,我曾運用神識穿越時空去提取信息,結果是迅捷而又準確的。就是說,我的一念之間就是一個來回,怎麽可能像老者說的那樣不知不覺中鋪就了一條又一條岔路,直到迷失方向呢?還有,這位老翁是誰?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肯定知道盤古此時的狀況,為什麽袖手旁觀?為什麽不幫上一把,以解除盤古的痛苦?

可是,當我的目光再次與老翁那剛柔相濟的目光相對之時,我閉緊了翕動了多次也沒能張開的嘴巴。其實,我的心裏明白:老翁不幫忙自有他不幫忙的道理,他為什麽知道我是水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給我提的醒兒是對我有益的。想到第二個問題,我忽然意識到,由神識單獨出行與神識、能量團同時出行是完全不同的情形。神識單獨出行,就像一念來去那樣,掌控權在能量團,所以神識的每一次出行都是由能量團到目的地,再原路返回,等於每次出行都是單一的路線。當神識和能量團同時出行的時候,就像老者說的那樣,一旦沒有如如之心,也就毫無秩序地橫衝直撞了。至於能量、能力與智慧,應該可以這樣比喻,能量是水,智慧是水桶,能力是把水裝進水桶的過程。我現在的情形是有水,有水桶,但是沒有試過如何把水裝進水桶。這個時候,水是泛濫的,水桶是空閑無用的,能力也就是蒼白的。 

想到這裏,我貌似真地明白了,可我的腦袋漲大了好幾圈,反倒有點懷疑自己把自己繞糊塗了。

老翁似乎一直在讀我的心,見我如此糾結,忍不住淡淡地笑了笑,滿意地說:好。自問自答比讓我來回答好,用心思考比開口要答案好,有所疑慮比自以為是好。好多事,親身經曆比憑空想象好,有人帶著比獨自闖蕩好。 

好多事,親身經曆比憑空想象好,有人帶著比獨自闖蕩好。我木然地重複著老者的話,半天才回過味來,不禁欣喜地問,您的意思是說,您願意帶著我去經曆一些事情嗎?

我有說嗎?老翁嚴肅地問。 

有啊,有啊。小男孩拎著已經紮得嚴嚴實實的裝著穀粒的口袋,興奮地說,我作證,我作證,我聽到師父說了啊。

老翁在小男孩的腦門上點了一下,笑著說:你就幫腔吧。等以後她欺負你的時候,可別找我評理啊。 

我和小男孩不約而同地做了個鬼臉,同時說道:您這叫挑撥離間。

跟我走。記著,一路上,讓嘴巴好好休息,隻用心看就是了。老者並不與我們理論,扔下這句話,如同白光一樣,倏地向前飛去。 

我和小男孩也不含糊,彼此對望了一眼,輕輕地一躍,緊緊地跟在老者的身後。

就在起步的同時,我不由自主地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老人家是誰,他也沒有說明要帶我們去往哪裏,我就這樣糊裏糊塗地跟著他穿行,算不算鋪就了又一條岔路呢?不過,猶豫歸猶豫,我並沒有打消與其同行的念頭。想來也是,知道我叫水兒的,不是水界裏五福俱全的前輩也是老者和長者的知交,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可是,飛行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發現,此次飛行的情形與以往的經曆完全不同。以往飛行時,我的能量團所過之地,大多空曠遼遠,寂寂無形,既不見山水草木,也不見半個人影。那樣的時候,我可以完全放下自我,或者說讓自己完全融於十方當中,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自然而然地走過某一段時空。此時,雖然也不見山峰林立,不見行人路者,雖然眼前也是茫茫的一片,看不到盡頭,但是我感到了擁堵和壓抑,非常明顯的擁堵和壓抑,這種異樣的感覺讓我莫名其妙地不安起來。

不安中,我盯著老者的背影,努力地感受他的氣息。但見他氣定神閑,身手矯健,白袍如雲,飄逸如風,不著丁點邪惡之氣。我又側目觀望小男孩,隻見他閉著雙眼仰臥而行,就像在水中遊泳那樣自由自在。那討人喜愛的姿態,可以用幾個字來概括:一臉童稚,幾分精靈,間或一點兒小頑皮。看著他,我忍不住暗自讚歎:這娃娃年齡不大,所具有的能量卻不可小覷,穿越時空的本領可見一斑。 

讚歎過後,我又茫然地舉目周遭。既然這一老一小的氣息都端端正正,幹幹淨淨,這一路上也不見任何阻礙,我這擁堵感和壓抑感又從何而來呢?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向小男孩問道:嘿,小娃娃,你沒睡著吧? 

嗯?小男孩把頭歪向我,嬉笑著說,半睡半醒吧。

我假裝漫不經心地問:唉,我問你啊,你叫什麽名字?你的師父又是哪一位高人啊? 

我的名字?小男孩歎了口氣,貌似委屈地說,那得問問我師父,什麽時候才能給我取個名字。

為什麽?我問。 

小男孩歎息道:師父說了,我定性不夠又頑劣成性。給我一個臭名吧,怕我越來越不像樣子,給我一個美名吧,又怕我糟蹋了名字。

那你就先要個臭名,再經過不懈的努力,改變人們對臭名的詮釋。我忍住笑,淡淡地說,那樣的話,臭名就變成美名了。 

小男孩撇了撇嘴,嘟噥道:我才不呢,我也不急著有名。等我努力到一定的時候,取得一定的成績了,就算師父不給我取名,我也會有一個與自己名符其實的好名字。

嗯,真有誌氣。我喜歡。誇讚過後,我忽地轉了話題,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師父到底是哪一位高人啊? 

小男孩猛地翻過身,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問:不是吧,姐姐,您真地不知道我的師父是誰?

是啊,真地不知道。我為什麽一定會知道呢?我也驚訝地問。 

當然啊,您是水兒姐姐啊。小男孩不容置疑地說。

你們兩個潑皮,一路上不好好地用心觀察,卻聊起閑話來了。出發前我說的話,你們隻當是耳旁風嗎?不等我細問,老者硬邦邦地扔過來一句話。 

我連忙閉上嘴,假裝若無其事地四處觀望。小男孩也翻過身去,一副假寐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小男孩轉向我,連比劃帶對口形地忙活了半天,我才猜出來,他是說他師父的名字叫作靈寶。 

靈寶?眼前這位老者就是靈寶上君嗎?小男孩不說還好,他這樣一說,我心中的狐疑越發加重了。

我的天魂在水界的時候,曾經聽鴻鈞老者講過他的三位弟子。那三位上君的故事非常傳奇也非常有趣,他們的性情各不相同,心性卻都如如如一,而且各個五福齊全,悲心滿懷。 

名為靈寶的上君以智著稱,為人處事一絲不苟卻並不拘泥,或將十方歸於一點,或將一點現於十方,大有既幽默又嚴謹的特點。與其他兩位上君比較而言,表麵上看靈寶上君的身材顯得更加高大魁梧,麵相上也更加英俊,性情上也更酷一些。

眼前這位老翁,雖有過人之處,雖也灑脫飄逸,可是我窮盡了想象也無法把他與靈寶上君聯係在一起。他們的不同究竟在哪裏呢?就在我疑慮重重的時候,老者的袍子隨風飄了起來,腰間掛著的那塊刻著花紋的青石清晰地映入了我的眼簾。 

刻著花紋的青石?看著這塊石頭,我忽地想起了鴻鈞老者曾經說過,當年他收下了三位弟子之後,曾與他們一起入定觀世,那一觀就是上萬年。在觀世的過程中,他的大弟子元始上君,始終兩手空空。他說人本來就空手而來,空手而去,即使修持圓滿了也還是空空如也。所以,人的一生,根本無須抓住什麽,無須擁有什麽。當真正入空之時,也就到了如如之境。既是如如之境,哪有空滿之說?他的三弟子道德上君則時常一隻手捧著一些黑土,一隻手捏著幾縷蒼髯,掂量來掂量去,不知應該舍棄其誰。在他看來,對於世人來說,土是生命之本,揚起的塵卻是生命之垢,頭發胡須是人體上的至美之物,可是一旦疏於打理再落滿了塵垢,便成了惱人的亂麻,所以,兩者同等重要且缺一不可。隻要理好了煩惱之絲,便可以以絲除塵,以土養命。他的二弟子靈寶上君,始終把玩著一塊石頭。待出定之時,那石頭已經被把玩得蛻去了外麵的粗糙的包層,露出了玉石潔白溫潤的本色。最為神奇的是,那塊玉石的上下兩麵,分別呈現出了日和月的影像。

鴻鈞老者對他的三位弟子分外滿意,分別褒獎道:元始證悟了空空如如,恰似我們鼻祖的一無之道。靈寶心懷日月,並無意中將其日月映照在了玉石之上,此乃靈寶之念與日月之能量共同作用的結果。日月乃眾生能量和智慧的源頭,心懷日月正是心懷眾生。道德證悟了理量知識的內涵,是為陰陽相生,抗衡方定。即,土可生人,亦可毀人,人在土上則生,人在土下則滅,十方事、物,莫不如此。故而,去煩惱,絲可除塵;得煩惱,塵可濁絲。

回憶著鴻鈞老者曾經給我講的故事,眼睛緊盯著前方老翁佩戴的那塊青石,我越來越能確定,此老翁絕對不是靈寶上君。可是,不是靈寶上君,他又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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