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因腦瘤被判死刑的我,熬過了整整一個月沒有進食沒有排便的日子之後,奇跡般地康複了。
感謝那段病重的日子,讓我走過了自己,走過了塵世,走在了一直向往卻找不到方向的路上。
那一年,病好後,非常偶然地,和幾位朋友一起去了普陀山。
普陀山歸來後,我改變了原有的人生方向,選擇了“別一種人生”。
我曾在一篇文字的末尾處,如此寫道,“這樣的人生,無須品評,隻須蓋棺定論”。
前幾天,眼前的世界,突然朦朧起來。
整個腦袋如同當年那樣,火山爆發一般,直燒得我滿臉火紅,滿眼火紅。
這讓我想起,從當年康複至今,已經整整三年過去了。
很慚愧,我雖努力,卻遠沒有達到自己的目標。
我在是非上耽擱了太多時間,在俗雜事上消耗了太多的精力。
這個時候,又是很偶然地,某同學安排我去了浙江,到了普陀山腳下。
原本,沒有任何念想,隻是想到山上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不曾想,這一行又一次惹得丫頭攜著夫君和妹妹,千裏迢迢地驅車趕來。
他們走在路上的時候,我努力地睡了一覺。我是真地害怕自己的狀態嚇著丫頭,或者是惹她傷心。
結果,僅僅兩個小時的熱烈交談之後,丫頭還是發現了,我的眼睛已經很難聚焦,精神也明顯恍惚。
後來,因第二天工作的需要,他們冒著雨,連夜回了上海。丫頭給我發來短信說,他們已經“OK”了。
因為分手時說好了他們去賓館,我想當然的把“OK”理解成了已經辦好入住手續。
想起已有身孕的丫頭,暴雨中連續往來行駛了七八個小時,三年前她伴著病危的我從石家莊坐到天津的情景,忽地再現眼前。再也止不住淚水的我,縮在被子裏,哭了個昏天黑地。哭罷之後,我木然地對自己說:“是不是真地不行了?怎地就如此脆弱了?”
決定三步一叩首地爬上佛頂山,隻是閃念間的事。
當我真地匍匐在地,三步一叩,三步一叩之時,心中閃現出了一句話:燃一炷心香,與天地等長,與日月同光。
登時,悲從心中來,淚於眼中湧。
匍匐在地的我,顫抖不已。《心經》的曲調,漫山飄蕩。我的淚水,漫山飄灑。
自此,每一步都如若踏碎了的自己,又蛻變成了新生兒一般,緩緩前行,慢慢長大。
每一個頭,都如若叩在了自己的心頭之上,又叩在了天地之間,十方之內外。
當跪在佛頂山的門前,叩完最後一個頭,已經陰霾了多日的天空,霍地出了太陽。
人們一陣歡呼,我卻越發地沉靜。
心中一拜,拜天,拜地,拜自然;心香一炷,敬佛,敬道,敬蒼生。
一念之後,我驀然轉身,在眾目睽睽之下,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山下走去。
有好心人大聲招喚:“女居士,一路磕頭上來,實在是不容易,怎麽也要上一炷香再下去。”
有好心人雙手合十,連連誦念:“阿彌陀佛,願菩薩保佑虔誠的你,願你一切順利。”
也有人說:“辛辛苦苦地磕頭上來,不進寺院拜拜,不上幾炷香,不許個願就下山,太可惜了。”
我沒有回頭,隻在心中默念:“五福,五福,五福。願所有的人五福,願天地太平,眾生安康。”
是啊,一切的形式,不過是形式。
我隻需,燃一炷心香,與天地等長,與日月同光。我隻需靜心淨意,銜指閑雲。
回到北京的我,心明眼亮,頭腦清醒。
想必,我已經走過了自己的那片沼澤,走向了又一次的新生。
我終於了悟:病與生死,完全可以用精神來掌控。這一了悟,且容我以後慢慢思量。
寫到這裏,想起自己對大海的執著和暈海的幾日,忽地發笑。
最好最好的感覺,應該是著眼即海,著眼都不是海;最美最美的邂逅,應該是今日隻是今日,今日不是今日。
——2010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