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客·客塵：十四、春天裏，第一首曲子

（一）

午後，合上厚得總也讀不完的《史記》，抬起頭，望著淡藍的天空發呆。
今天的天氣真好，好得如同中了大獎的農夫，沒有絲毫矯情，不著丁點兒偽飾。
我也就剝下經年的結痂，蛻去歲月的滄桑，仿佛枝頭那簇嫩綠的新芽，在陽光下陶醉。

經過漫長的等待，春天終於在我的睽睽之下，扭捏地走來。
我是急切的，並因了急切而有些不耐煩。
那些輕吟讚美春天的詩句、悠然地欣賞春天的人，大多是風雅的閑客。
於閑客而言，春天不過是養眼的景兒和賞景兒時發出的一聲慨歎。

（二）

這個春天到來之前，我一直沉睡在大紅的棺木裏。
在那場熱鬧的葬禮中，我用沉默熄滅了所有的語言。
我沒有掙紮，也不想抱怨。
我深信，所有的公與不公平，都是上蒼給予我的考驗。

在漫長的等待裏，我沒有停止聆聽，也沒有停止思考。
我從懦夫的歎息聲中，聽到了愚人的悲劇；也從智者的步伐裏，讀出了快樂的樂章。
終於有一天，我看到了風兒的舞蹈，聽到了花兒的歌唱。
於是，我預約了這個春天。

（三）

每個人，都是由許多個自己組合而成的。
有人在深夜裏，傾聽另一個自己哭泣；有人在晨風中，目送另一個自己遠行。
那些如亂麻一般的思緒、如兵刃一般的矛盾，正是不同的自己相互糾結的寫照。

記憶中，那個寒夜裏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個自己放棄了另一個自己。
我始終相信，這個春天遲早會來的；我也確信，我會如約而至。

（五）

讓茶香梳理我的心情，讓酒香溫暖我的笑容。

當我不再自相矛盾，當我嗅到了春的氣息，就是我該出發的時候了。
到那個時候，眾多的自己將完美相融，生成另一個我。
然後，我將沿著來時的路，從這個醒園，走向另一個醒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