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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二》【第三章 極樂之心,極樂之地】(四)(3)

(2013-02-21 19:48:41) 下一個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一個聲音在喊我的名字,“水兒,不要睡了,快醒醒。”

我努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依偎在一雙巨大的臂膀裏。我仰起頭,向上看去,朦朦朧朧中看到了一張黝黑的男人的麵孔。此時,他正用那雙深邃得如同江河一樣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我。順著他的五官向下看,我看到了他碩大而魁梧的身材,還有那件已經千瘡百孔的青色的長袍。

“水兒,你終於睡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個人輕輕地把我放到地上,高興地說。

“喂,你是誰呀?怎麽說話呢?我那不是睡覺,是昏迷哎。昏迷,你懂不懂?”我一邊不滿地說著,一邊試圖爬起來。無奈,我渾身疼痛,根本就動彈不得。

“都一樣,都一樣,隻要不耽擱造人大業就好。”他憨厚地笑了笑,一本正經地說,“你看看這座已經變形的土山,想當年,我剛剛來的時候,它可是一座石山。我在它的裏麵一睡就是上萬年,直把它睡成了土山。”

“什麽意思?你把石山睡成了土山?你到底是誰呀?”我揉著手臂上的傷口,不滿地問。

“我是盤古啊。我是說,都一樣。不管是石山還是土山,隻要能孕育人類的身體和生命,它就都一樣。”盤古抓了把頭發,略帶羞澀地說,“怎麽?你這麽笨嗎?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你才笨!”我指著他,不服氣地說,“你看看你這副模樣,一點也不像盤古。我見到過的盤古可是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兒。”

話一出口,我忽地想起,當年盤古是漂亮的小男孩之時,自己也隻是一個小男生而已。我不禁掩麵而笑,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對盤古說:“從石界到土界,到水界,再到土界,算起來應該有很多年了吧?為什麽,我剛剛發現,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盤古看了我一眼,又把頭轉向土山,得意地說:“天人大多超越了物質,所以,對他們來說,時間似乎可以忽略不記。你是一個普通人,當然會覺得,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了。”

我瞪了他一眼,嚴肅地說:“這話說的,好像你是天人似的。我提醒你啊,要努力地去做該做的事,而不是和我比口才。”

“我和你比口才?那我才傻呢。你的任務就是讀書寫字說話,我的任務就是開天辟地造人。一文一武,根本就沒有可比性。”盤古蹲下身來,平視我的眼睛,得意地說,“水兒,我是男人,我讓著你,不再和你爭論自身的強弱。不過,造人的時候,你得聽我的,要多造一些男人,少造一些女人。”

“為什麽要少造一些女人啊?”我的腦子裏畫了一個又一個問號,並且問號越來越多。因為,不等我找到前麵問題的答案,思路已經被盤古牽著,直到產生了新的問題。於是,我暗自不立下大誌:從現在開始,不論盤古說到什麽,隻要產生了問題,我一定要仔細地思考一番。如果我自己想不明白,就讓盤古給我解釋明白。如果盤古也解釋不明白,我就把問題記下來,將來有機會再繼續找答案。

“這還要問嗎?”盤古自豪地說,“說你笨,你還不服氣。看看你那單弱的身體,再看看我這強壯的體格,你這個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我們男人頂天立地,威武雄壯,我們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擔當很多重任,世界當然更需要男人啊。”

盤古的話,似乎很有道理,讓我無懈可擊。我隻得另辟蹊徑,揪著他身上的破袍子,嘲笑道:“請看看你那跟靶子一樣粗糙的大手,你們男人也能紡布織衣服嗎?還有,如果讓你來造人,這座土山裏的土,也就能捏成幾個人吧。要我用我這小巧玲瓏的手來造人,能比你多出多少倍呢。還有更多更多女人強過男人的例子,我就不一一例舉了。免得你食言,不知深淺地和我比口才。”

盤古看了看我,眨巴了幾下眼睛,似乎在搜羅能駁倒我的言詞。我哪能給他這個機會,連忙催促道:“該做正事了,別在這裏磨磨蹭蹭地耽擱時間。”

盤古看了看我,撇了下嘴,無辜地說:“你說我這人,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唄,和女人鬥什麽啊?就是鬥贏了,又能怎樣呢?”

“盤古,鬥不過呢,就乖乖地服輸,別硬撐著。你多厲害啊,能用能量,用時間,把這座石山變化土山,再把土山變成四處漏風的家園,在這裏養育土界裏的第一批人類。”我指著形狀活像雨棚的土山說,“還開天辟地呢,也不害羞。你所謂的開天辟地,隻不過是此時的天和此時的地。在你沒來土界之前,我就在這裏生活過。雖然那時,我一直沒有身體,但是我一直積極地參與土界的建設。和我比,你小著呢。”

盤古張了幾次嘴巴,終於擠出了一句話:“水兒,你不要伶牙俐齒地欺負人。我告訴你,你在水界看到的,隻是我的天魂。我在土界,在這座原本是石山的土山裏,已經睡了上萬年了。當年你在土界的時候,我已經是老人家了。”

盤古的話,讓我大為驚詫。上萬年,那是怎樣的概念呢?

我在冰河裏隻躺了一千多年,那期間,有老者在河邊陪伴著我,有藍天白雲在天空伴著我,即便這樣,那段時間裏所承受的身體上的疼痛、心靈上的灼痛和精神上的磨礪,都是我無法用語言複述、也不敢輕易回想的。盤古一個人在大山裏麵一躺就是上萬年,他要用自身的能量把石山化成土山,要從自己的身體裏分離出生命的種子,這是多麽艱難而又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人和他作伴,沒有人和他交談,沒有藍天白雲,隻有黑暗與死寂。我都不敢想象,在那一萬年裏,盤古是怎樣承受不盡的痛苦,怎樣消解不盡的孤獨的。

想到這裏,一絲敬意油然而生,我不禁為自己欺負盤古的作為感到羞慚。

“水兒,你生氣了?對不起,以後我什麽也不說了。”盤古盯著我,小心翼翼地說。

“不是了。”我真誠地對盤古說,“對不起,盤古老人家。那一萬多年,你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我不該欺負你。”

見我忽然改變了態度,並向他道歉,盤古愣了一下,隨即站起身,哈哈大笑著說:“別,別,別。水兒,你可別這麽一本正經的,我有點害怕。”

“我給你道歉,你怕什麽?”我仰起頭,瞪著眼睛問。

“我太了解你的脾性,也習慣了被你欺負。你隻要掌握好尺度,別欺我太甚就好,可不要這麽彬彬有禮的。否則的話,我這心總是不落地兒。”盤古再次蹲下身子,鄭重其事地說,“水兒,看來,一些事,你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也好,免得像我這樣,一邊拎著過去,一邊瞄著未來,卻忽略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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