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客·客塵：二十、從他人走向自己

發一篇舊文，以醒自己。出發，踏上回歸之路。

從他人走向自己(2009-03-27 00:22:00)

（一）

從兩三歲具有了獨立意識開始，絕大多數人都有意無意地強調著自己的存在和與眾不同。小孩子用哭鬧代替宣言，大孩子用沉默充當深沉，年輕人用著裝打扮突出自 己的別具一格，中年人用深邃的目光淹沒自己的浮躁不安，老年人則用淡定來粉飾自己一生的執著。隻有極少數人能夠真正放下我執，物我兩忘，來去由風。

或許，沒有人想過，自我意識如此強烈的人們，自從有獨立意識開始就遺棄了自己的歡樂園，闖進了他人的幽思地。我們站在他人的領地裏“設身處地”地冥思苦 想，我們指著他人身上的漏洞檢討著自身的紕漏，我們割裂他人的心肺剖析自身的健康指數。做這一切時，我們常常如虔誠的教徒一樣仰視蒼穹，信誓旦旦地說， “我是真地看透了這世間的紛雜，我是真地超越了自我的高度”。

當他人的幽思地血流成河，我們便頓悟一般迅速逃離，故作清醒地陷入了又一度的迷失。迷失的結果，往往不是找到真實的自己，而是讓心中讚慕的對象充當自己的替身，同時也就又一次闖入了他人的幽思地。

我們自己的快樂園呢？或荒蕪一片、雜草叢生，或被他人踐踏、血流成河。

（二）

幾乎所有的成年人都在感歎：世風日下，道德淪喪，黑白顛倒，陰陽不分。
幾乎所有的文學家都在呐喊：文學老了，死之將近，經典已矣，大師不存。

我們在對社會現狀深惡痛絕的同時，常常懷揣“事不關己，明哲保身”的遮羞布以便隨時救急。
我們往往難以靜下心來守好自己，在對現代文學百般挑剔的同時，常常捎帶著用自己的才華兌換惡俗之氣。

我們像洪水一樣，把自己流放到他人的河床裏。一邊耀武揚威地展示著自身的力量，一邊滿懷仁善地製造災難與悲劇。

我們自己的道德底線呢？早已淪陷到第十八層地獄以下。我們自己的河床呢？早已風化殘損或白骨成堆。

（三）

我們走在別人的生命裏卻不自知，甘願把軀體奉獻給貪婪的鼻祖，任由自己的靈魂成為他們的傀儡。
當我們心有餘悸地反省自己時，總是喜歡扯出鬼魅的臉譜恫嚇自己，再扯出聖賢的衣冠裝扮自己。

我們如此真誠地麵對著錯亂的自己，沒有絲毫做作，沒有點滴愧疚。因為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鬼魅是誰，聖賢是誰，我們隻是堅守著自己那所謂的真理：我們是潔白而又脆弱的雪，怎敵得墨汁的汙損。

雪是可以化成水的，水是可以滌淨墨的。道理我們都懂，隻是缺少化身為水的勇氣。

（四）

我們從出生開始，走過父母，走過家族，走過四書五經，走過五千年的漫漫長途。
我們一直不停地趕路，走過的越多，離自己越遠，直到徹底迷失。

當我們終於疲憊，一層一層褪去聖賢的外衣，一層一層撣去心靈的蒙塵，我們發現，我們仿佛初生的嬰孩，除了生來就會的號啕大哭之外，別無長處。

我們在他人的生命中走了太久，我們在他人的輝煌中走了太久，我們在他人的廢墟中走了太久，我們將自己的歡樂園遺失了太久。現在，是該找回來的時候了。倘若再遲，恐怕驀然回首時，已無歸路。

（五）

不再激昂，不再暴戾，不再將自己囚禁在他人的腐屍上啄食腐肉卻鴰噪內心的清高，也不再將自己寄養在他人的牧場裏卻臆想此般境遇是何等的殊勝。

讓自己於平靜中緩慢地轉身，再決絕地遠離他人的領地。

從他人走向自己，必然要經過的通道不是時間，不是道理，而是脫胎換骨、死而後已的煉獄。
從他人走回自己，必然要麵對的不是絕望的死寂，不是難耐的空虛，而是涅槃後再獲新生的欣喜。

（六）

我即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