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客·客塵：十、局

前幾天，我看到了一張圖片。圖片中有上下兩個看上去顏色不同的格子，圖片上的文字提示說，“這兩個格子的顏色其實是一樣的。不信？請把手指橫在兩個格子中間”。我乖乖地照辦了，將手指橫在了兩個格子中間。結果，正如文字所說的那樣，兩個格子的顏色確實是一樣的。

許 多年以前，我一直渴望那種大開大合、大慈大悲的生命狀態，或如同浪子一般背井離鄉，為了尋找人生的真諦而孤獨地行走；或背著酒菜尋找前人的墓地，祈望能夠 穿越時空的阻隔，與先人們來一場不醉不歸的暢飲；或立在夜空之下，任思緒追逐天空的雲朵，將思想寄於月光的空靈。如今想來，那些歲月中，我自以為的“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實際上是把自己阻隔在了塵世之外；那貌似灑脫、浪漫、脫離塵俗的生命狀態，實踐上是把自己囚禁在了自己設下的局中。

這讓我想起了《女人心》中的一段文字，大致意思是：

人性本來是沒有色彩、沒有好壞之分、沒有善惡界定的，它是自然的。自然是什麽？天上的雲，光下的影，花中的蜂蝶，草尖的露水……

萬能的人類在經過了漫長又漫長的時間之後，創造了萬般景象，並用萬般景象掩蓋了自然的真相。不但如此，人類還用物質的五光十色來假說精神的虛無，再用精神的似是而非、似有似無去抵擋五光十色的物質的虛無。

為什麽會這樣呢？當生命偏離自然之後，由於自然的力量，人類感到了不安。為了說服和安慰自己，一代一代的人們前赴後繼地創造出了許多對立的概念，比如好 壞、善惡、是非、高尚與卑劣、敵人與朋友、成功與失敗，等等，並用這些概念區分“你”、“我”，一廂情願地以此修築“我”內心的堡壘、搗毀“你”內心的防 線，並用勝者的喜悅掩蓋原本的不安。

看罷這張圖片，我大有醍醐灌頂，甘露灑心之感。仔細地想一想，生活中的事情大抵如此：當去除了邊界和阻隔之後才會發現，很多人、很多事，甚至是很多觀點原 本是“彼此彼此”的，並非“彼”和“此”。一個人或者是一個組織，越是對自己與他人加以界定、越是想用界線局囿他人，就會越發深入地陷在自己設定的“局” 中。當深陷自己所設的局中之時，自己與他人間的阻隔就會越來越強大，自己與他的不同就會越來越顯著，自己與他人的矛盾和衝突也就越來越嚴重。

界定是局、界線是局，是非是局、優劣是局，勝敗是局、得失是局……所有用來區別“彼”和“此”的概念都是局，是蠱惑人心的局，是戕害自性也戕害他人的局。如果按局不動，這個局就會像孫悟空戴著的緊箍咒一樣無限地縮小，直到變成死局，成為殘局。

想讓自己在前行中發展，在發展中前行，勢必要去除自我心中的界定、抹去自己劃出的界線，走出自己設下的局，不再刻意地區分“彼”和“此”，在“彼此彼此” 的相容中取長補短，攜手前行。這樣的生命狀態才是真正的大開大合、大慈大悲的生命狀態；這樣的社會狀態才是真正健康的、對人民有益對國家也有益的社會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