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二》【第二章 窮途末路，誰主升滅】（一）

【第二章 窮途末路，誰主升滅】

（一）

對於所有的生靈來說，最最悲哀的事情不是饑寒交迫，不是孤苦伶仃，不是病痛心痛情殤，而是被銷蝕或盜空了精神，被私欲利誘著走上萬劫不複的不歸之路卻還沾沾自喜地品味幸福。

從幽圓末期到渾圓初期，在渾圓同際的操控下，土界以及土界的廣大民眾經曆了一場又一場天災人禍，這些逐步升級的天災人禍把原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民眾推向了絕望的邊緣。與此同時，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傳言如同洪水一般，很快就淹沒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扼殺了人們心中原本就渺茫的與幸福相關的所有的希望。

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人們對生命品質的要求陡然下降，物欲卻空前高漲，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也被泛濫的私欲衝刷得越來越淡薄。冷漠不知不覺地占據了人們的心靈，充斥著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同時也不斷地消耗著人們的能量，摧毀著人們的智慧，縮短和延長著人類與其它生靈的距離（縮短的是能量大小的距離，延長的是自然本性間的距離）。

不論在哪一個時空，當人類對人類之外的生靈乃至對人類自身都不再懷有慈悲、敬畏和感恩，當人類開始肆無忌憚地向眾生靈施虐和施暴，表麵上看這是人類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寫照，實際上，這正是人類越來越無知、越來越無能並因無知無能而殘忍地戕害自性，逐步走向衰亡的過程。

細究起來，最先發現人類已經衰落和退化的，正是後來渾圓同際最最核心的人物徒丹和他的父親。徒丹的父親叫斯衛丹，是著名的生化學家，也是社會學家。他一生致力於“如何延長人類壽命”的研究，同時一直努力地試圖從生化的角度來解析人類與自然界之間相互依存、相互平等的關係。

斯衛丹一生坎坷，際遇出奇，加之智商過人、思維方式與眾不同、性情又相當古怪，致使他雖然在生化領域獨占鼇頭，卻沒能在社會學領域得到學者們的認同。因此，在他去世之前，他所倡導的“人類與自然界之間應該是相互依存、相互平等”的理念並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對於斯衛丹來說，他的兒子既是他的希望又是他的死穴，既是他的支持者又是他的勁敵。對於徒丹來說，他的父親既是不可複製的天才又是空前絕後的傻瓜，既是不可或缺的開拓者又是不折不扣的頑固派。基於這樣的前因，他們父子倆兒經常是好久不見，一旦見麵肯定是先親熱，再探討共同喜歡的話題，然後努力地遊說對方，試圖爭取對方，最後不歡而散。如此反複多次之後，兩父子在對對方感到失望的同時，都深深地感到了疲憊。他們都認為，有太多極為重要的事情等著自己去完成，必須日以繼夜地努力，如此無休止地相互消耗對方的時間、精力與耐性是極不明智的做法。於是，在又一次不歡而散的時候，他們痛苦地看著對方，萬般遺憾地同聲道：“好吧，好吧。至少三年之內，我們不會再吵了。”

在那之後整整三年的時間裏，他們果然沒有爭吵，因為他們壓根就沒有相見。正如外界傳說中的那樣，在這一對傳奇而又可愛的人身上，什麽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三年後，當他們再次相見的時候，年近八十的斯衛丹已經徹底攻克了努力多年的“全部生命精華的培育和組合”及“無間距采集大腦信息”兩項重大課題，年僅五十二歲的徒丹則勝利當選，成為了崘安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元首。

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樣，斯衛丹和徒丹這一次相見的境況與先前截然相反，他們不但沒有辯論和爭吵，連對待問題的看法也統一了起來。對此，斯衛丹感慨地說：“時間和親情有著無上的力量，感謝它們讓我們父子言歸於好。”

徒丹則緊緊地擁抱著父親，喜悅地說：“應該感謝父親才對。感謝您寬容待我，感謝您又一次促使我審視世界，審視自己。這三年的時間裏，我的收獲很大，不但重新認識了世界，還重新確定了人生的方向和目標。”

因為看到兒子的改變而歡喜得像個孩子一樣的斯衛丹怎麽也想象不到，在過去的三年中，他的兒子在當選元首的同時，還初步完成了《升滅計劃》。他更想象不到，在未來的時間裏，徒丹還將在他的密切配合下，進一步整理並實施《升滅計劃》，從而實現他的遠大理想。

在外人看來，斯衛丹是一個孤僻、古怪、神秘而又有趣的家夥，除了生化領域的專家經常撰文渲染他的成就、社會學領域的專家時常撰文駁論他之外，還有很多人喜歡把他和他的故事以及他的科研成果作為談資。

在徒丹的心裏，斯衛丹隻是一個年齡大一點的很特別的孩子。這個孩子具有所有孩子所具有的簡單和純淨，也具有很多成人所不具有的淵博和謙恭。雖然，在很多問題上，徒丹所持的觀點與斯衛丹所持的觀點是完全對立的，雖然他們兩個誰都無法說服對方，但是這並不妨礙徒丹敬仰、深愛和感激他的父親。同時，徒丹也深信，除了工作以外，自己是父親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內容。

斯衛丹知道他的兒子並不了解他，可是他從來沒有向徒丹提及過此事。他不想讓徒丹知道，在他的生命中，徒丹是最最重要的，他更不想讓徒丹知道，他工作的源動力恰恰來自於徒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