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之女瑪麗（14）

第三章   西伯利亞小鎮托波爾斯克

 

火車到達西伯利亞烏拉爾山脈以東的秋明市後，羅曼諾夫皇家和侍從再搭乘航行在圖爾河上的俄羅斯號輪船。

 

最後抵達目的地托波爾斯克。托波爾斯克是個靜謐冷僻的小鎮，西伯利亞的淩厲寒風呼嘯而過。鎮上有條路，名叫自由街，自由街上有棟房子，以前是當地的鎮長府，如今臨時政府把前沙皇的家人和仆從安置在那兒。

尤金·可彼林斯基上校肩負起臨時政府委托的任務，帶領著由三百個士兵組成的特派衛隊看守皇室囚犯。

尤金注視著列隊站立在走廊兩側的皇室囚犯，開口訓話：“尼古拉斯，我命令你，立即去除你外衣上的肩章！”

尼古拉斯木然，任憑士兵上前動手。接著眾多士兵一擁而上，開始搜查皇室囚犯，一個接著一個，有些士兵以禮相待，有些士兵態度粗暴。

 

前沙皇與家人隱居在西伯利亞小鎮與世隔絕時，俄國的命運正發生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一九一七年十月的夜晚，彼特格勒，奧羅拉巡洋艦停泊在冬宮前方的水麵上，彼特保羅城堡上的槍炮對準防守冬宮的臨時政府駐兵，裝備著大炮和裝甲車等武器的布爾什維克戰士集合在廣場上。

政委華西裏·雅科烏列夫，約莫三十歲，頭戴毛氈帽，身穿羊皮襖，站在大炮上居高臨下，指揮著屬下的眾多勇士。華西裏回頭，看見人頭攢動中浮現出維克多的臉，大力向他揮手。

維克多從人群中推推搡搡擠出來，跑到大炮前，“喂，華西裏表哥，有什麽事需要我效勞嗎？”

華西裏一聲令下：“快，維克多，轉動大炮！炮口直指冬宮！

維克多遵命：“是，政委！”

槍炮對準冬宮，開火！

潮水般的布爾什維克戰士咆哮，廝殺，闖進冬宮，捉拿臨時政府的部長和閣員，把他們與前沙皇的大臣關押在一起。霎時間，冬宮猶如淹沒在洪水猛獸之中，革命運動波濤洶湧，翻天覆地，氣勢磅礴，不可一世。

 

在位於彼特格勒的布爾什維克總部，列寧同誌從陽台上向廣大工農民眾揮臂致意。勞苦大眾高舉列寧的肖像，扛起紅旗和標語牌，歡欣雀躍，掌聲雷動，熱烈慶祝無產階級革命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維克多和他的同伴薩沙也在人群裏湊熱鬧。

薩沙是個精力充沛的小夥子，他的手向前方指引，“瞧！列寧同誌在陽台上，列寧同誌正在演講，他向我們揮手呢。那棟樓房原來是克什辛斯卡的住宅呀。”

維克多問：“克什辛斯卡？你說的是那個芭蕾舞女演員嗎？沙皇的情婦嗎？”

“是呀，那個芭蕾舞女演員已經出逃法國巴黎了，所以嘛……”

維克多接口：“所以嘛，她的住宅就被征用為布爾什維克的司令部了，對嗎？”

“是嘍，一切權力歸於蘇維埃！”薩沙趾高氣揚地舞動雙手。

此時此刻，參與者群情激奮，振臂高呼：“列寧萬歲！布爾什維克萬歲！打倒沙皇！打倒獨裁政府！推翻臨時政府！責令臨時政府把權力移交給蘇維埃政權！一切權力歸於蘇維埃！我們是主人翁！我們無產階級當家作主了！沿著嶄新的社會主義革命道路前進吧！”

 

在托波爾斯克小鎮，鎮長府的陽台上卻有著另一番景象。前皇室家眷正坐在陽台上消磨時光，對麵就是自由街。女仆安娜為女主人亞曆山大德拉撐起飾以蕾絲花邊的陽傘。

奧爾卡看著天空，“哇，這麽好的天氣！”

瑪麗歎息不已，“唉，真可惜，我們不能在河堤上散步。

阿納斯塔西婭嘟囔著：“如果能去樹林子裏，那就更好玩了。”

塔蒂阿娜安於現狀，不作非分之想，“在陽台上看看書，也不壞呀。”

尼古拉斯站在一旁聽女兒們嘰嘰喳喳說著話，心中的鬱悶稍稍排遣開來，忽地瞧見陽台對麵的自由街上人流如潮，紛至遝來，頓時神經緊繃，張皇失措。

來者不善，那是布爾什維克戰士的遊行隊伍，行進在自由街上，高呼革命口號，高唱俄羅斯軍歌。幾個軍官乘著三駕馬車，轆轆經過街道，在鎮長府前邊停住。軍官們手持槍械，抬頭眯眼細細察看這棟用於囚禁皇室的封閉場所。

尼古拉斯慌忙轉身對家人說：“奧爾卡，把你的妹妹們帶回臥室去！”

奧爾卡應道：“好的，爸爸。”

尼古拉斯隨即護送亞曆山德拉離開陽台。

亞曆山德拉哀怨，“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啊？他們到底要把我們怎麽樣啊？”

尼古拉斯別無良策，“唉，一切隻能聽憑上帝的安排吧，上帝是我們唯一的祈望了！”

 

尼古拉斯躲進書房，坐在壁爐旁，身邊的書信和文件堆積得亂七八糟。他把信件和文件投入壁爐，觀望著紙張的邊緣被火苗舔燃、卷燒、吞噬、化成灰燼。

老弱病殘的男仆特仁梯蹲在一邊捅戳著爐火，吃力地幫忙把一捆捆文件扔進火裏，沒注意到文件內夾雜著一本書。尼古拉斯眼尖手快，慌忙從火堆裏搶救出那本書，丟在地上，使勁跺腳，踩滅火舌，地麵上撒滿星星點點的餘燼。尼古拉斯拾起書，撣去灰，一看，原來是《戰爭與和平》。他以前忙於政事，從來未曾閱讀過此書，如今空閑，便專心閱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