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之女瑪麗（2）

第一章   彼特格勒，冬宮

時值一九一七年一月。彼得格勒中心的冬宮處於其他宏偉典雅的宮殿與雍容閃耀的教堂之中，占地壯觀，光彩奪目，裝潢奢華。

冬宮廳堂的牆上掛著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全家福。照片裏的沙皇尼古拉斯蓄著胡須，看上去祥和莊肅。皇後亞曆山德拉容貌端麗凝重，顯得僵滯冷豔。他們的四位女兒分別是奧爾加·尼古拉耶夫娜、塔蒂阿娜·尼古拉耶夫娜、瑪麗·尼古拉耶夫娜和阿納斯塔西婭·尼古拉耶夫娜，個個美麗可愛，純真誠摯。他們的獨子艾勒克斯·尼古拉耶維奇穿著藍色水手衣，呈現出病態的瘦弱和天使般的無邪。

大女兒奧爾加二十二歲，有著淡栗色的頭發和深藍色的眼睛。她正坐在窗戶旁邊為妹妹阿納斯塔西婭畫像。阿納斯塔西婭穿著粉紅色的芭蕾舞短裙和足尖鞋，正踮起腳尖擺出阿拉貝斯克舞姿。阿拉貝斯克數得上是芭蕾舞中最為美妙的舞姿之一。

機靈活潑的阿納斯塔西婭排行老四，是最小的女兒，十六歲，調皮淘氣，脾氣倔強，長有男孩子般的身子骨，赤褐色的直發披肩，藍瑩瑩的眼珠冷光四射。

奧爾加嘮叨著：“喂，阿納斯塔西婭，伸直你的腿，別彎曲著膝蓋。”

阿納斯塔西婭對姐姐很不耐煩：“畫快一點嘛，別讓我老擺這種舞姿，時間太長，我的腿可酸著呢。”

“別低著頭往前傾，瞧，你快把臉蛋兒埋在腋下了，嗬，我是不是在畫一隻醜小鴨啊？”奧爾加停住筆。

“哦，別，別，親愛的姐姐，拜托啦，把我畫成美麗的天鵝吧。”阿納斯塔西婭低聲下氣地懇求。

奧爾加回頭喊：“瑪麗，瑪麗，快來這兒，幫幫阿納塔西婭糾正一下阿拉貝斯克舞姿。”

三女兒瑪麗是四姐妹中長得最漂亮的一個，十八芳齡，體態婀娜，一頭濃密的金發，灼灼生輝的碧眼。她站在大鋼琴邊低著頭替二姐塔蒂阿娜翻樂譜，二姐正彈著巴赫的加伏特舞曲。

瑪麗抬頭看了一眼小妹阿納斯塔西婭滑稽的芭蕾動作，忍不住取笑嘲弄一番：“嘿，奧爾加，你是在畫怪異的小醜吧，這哪像是高雅優美的芭蕾舞女主角呀！”

瑪麗以腳尖旋轉幾圈，隨即騰躍而起，來到舞姿笨拙的阿納斯塔西婭麵前，把小妹高高舉起，旋風般地繞著房間瘋瘋癲癲飛步疾走。阿納斯塔西婭被逗得樂不可支，格格傻笑，不時模仿小醜的表情。皇家愛犬傑米也被招惹得興奮異常，活蹦亂跳，緊追不舍。

二女兒塔蒂阿娜二十歲，一向乖巧順從，身形修長雅麗，臉龐精致傲氣。她那正在鋼琴鍵盤上飛舞的十指忽地停住，對妹妹們的胡鬧非常惱火。

“大小姐們，請安靜些好嗎？我正練習著巴赫哪，別煩我！”塔蒂阿娜嗆聲。

瑪麗放下阿納斯塔西婭，兩人停止嬉鬧，互扮鬼臉逗趣。

塔蒂阿娜這才繼續彈琴。

瑪麗幫阿納斯塔西亞伸展耷拉的手臂、扳直彎曲的膝蓋、抬起低垂的下巴，動作大咧咧的，挺使勁。

阿納斯塔西婭抗議：“別硬邦邦地拉扯我的肌肉，你弄痛我了。”

瑪麗不理會：“少囉嗦，淘氣鬼，放鬆點，腿立直，站穩嘍，一臂前展，另一臂後伸。瞧這姿勢，有長進吧，大姐？”

奧爾加讚同地點點頭：“經你一番指點，美多了，謝謝，瑪麗。”

弟弟艾勒克斯有張輪廓分明的臉，容顏廋弱，晃著灰藍的大眼睛，頭發呈赤褐色。他蹲在角落裏玩他心愛的模型城堡、玩偶兵丁、上緊發條運作的艦船火車等等。

水手出身的男仆克勒門迪·納高尼二十八歲，黑發灰眼，高大強健，肩膀寬闊。他在一旁耐心細致地照料艾勒克斯，小心翼翼地守護著正在玩耍的小主人。

艾勒克斯向他的姐姐們瞥了一眼，“姐姐，請再來點搞笑作怪吧，我喜歡樂子。”

亞曆山德拉皇後正好走進來，緊隨她的是女仆安娜·德米朵娃，三十九歲，金發碧眼，高挑的身材如雕像般壯美。

亞曆山德拉聞聲喝問：“誰在搞笑作怪？我最討厭遊手好閑丟人現眼，我絕不容忍我的女兒們輕佻膚淺懶散無聊！”

阿納斯塔西婭討好地說：“媽媽，我們姐妹幹的全是正經事兒，毫不含糊呢。”

亞曆山德拉教訓道：“奧爾加，你是長女，必須做出榜樣，讓你的妹妹們瞧瞧，一個順從得體的淑女應該如何舉手投足。”

奧爾加的語氣有些衝撞：“媽媽，我們姐妹的行為舉止一向完美無瑕，我們都是教養一流的賢淑女子。”

亞曆山德拉衝著三女兒說：“瑪麗，你在幹嗎呢？你得勤快些，學點東西。”

瑪麗耍賴皮，“哎喲，媽媽，別讓我學什麽鋼琴或芭蕾舞之類的，我可沒一丁點兒藝術才氣。”

亞曆山德拉沉住氣，“噢，沒藝術天賦是吧？那好，就幹點針線活兒，怎麽樣？”

瑪麗嚇了一跳，“什麽？針線活？刺繡工？我行嗎？別嚇唬我了，我的媽呀！”

亞曆山德拉喚道：“安娜，請你教教瑪麗公主如何做針線活，一開始，先釘個紐扣吧。”

安娜遵命：“是，皇後陛下。”

瑪麗驚呼：“哦！上帝啊，饒恕我吧！”

瑪麗看著安娜穿針引線，把一粒紐扣釘在大衣上，也依樣畫葫蘆照著做。幾經反複操練，瑪麗居然學會了這一招。

瑪麗欣喜地說：“嗬，我學會啦！我會釘紐扣啦！謝謝你，安娜。”

“公主殿下，別客氣，您學得真棒！”安娜謙卑地討好。

亞曆山德拉皇後暗喜，“瞧你這般聰慧靈巧，隻要肯學，這天下可沒有你學不會的事兒。”

瑪麗難得聽到母親的誇獎，情不自禁感到親情的溫暖，“媽媽，我太愛你了！”

瑪麗緊挨著母後，親熱擁抱她，亞曆山德拉卻依然淡漠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