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錄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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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少年宮舞蹈組(十)

(2012-10-30 15:22:20) 下一個

董妮婭與賈惠馨手挽手,邊走邊說話。

“我剛才走過少年宮,鐵門鎖著,進不去,外牆上貼的標語是打倒宮主任和黨支書。不曉得盧指導員怎麽樣了。”

“宮主任和鄭支書是走資派,我爸爸也是走資派,他們違背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屬於被打倒的對象,活該!可是盧指導員真是冤枉,運動剛開始時,廖指導員就貼她大字報,說她滿腦子資產階級享樂思想,到少年宮上班時衣著樸素,而周末和丈夫孩子出外遊玩時卻穿奇裝異服尖頭皮鞋,說她在四清工作隊吃不慣農民家裏的玉米糊鹹蘿卜幹,自己從家裏帶炒米粉和肉鬆吃。後來運動深入開展了,矛頭指向黨內當權派,盧指導員是個普通群眾,總該沒事了吧,可是廖指導員組織起造反隊,奪了宮主任的權,把盧指導員誣蔑為宮主任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得力幹將,勒令她陪鬥。”

董妮婭驚訝地問:“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賈惠馨答:“我住得離少年宮近,經常去那裏看大字報,還碰到過接待外賓的邱指導員。聽邱指導員說,盧指導員的公婆屬於資產階級,所以在抄家後他們就被紅衛兵從花園洋房裏趕出來了。盧指導員現在住的地方隻有一個單間,不像從前的花園洋房裏有客廳、飯廳和書房等。”

董妮婭問:“李叔叔和兩個孩子還好嗎?”

“李叔叔被音樂學院附中的紅衛兵打傷後一直住在醫院裏,兩個上小學的孩子由他們的外婆照顧。”

“林指導員有消息嗎?”

“林指導員有曆史問題,她以前在天主教堂裏為唱詩班伴奏,信奉聖母瑪麗婭,也遭受批鬥。目前她和盧指導員一起在閘北的工廠裏下車間勞動。”

董妮婭看著賈惠馨消瘦的臉,“你怎麽瘦成猴子臉?”

賈惠馨閉著眼睛搖頭,“我沒事,我爸爸被揪出來批鬥,我在學校裏無顏見人,曾經想過要自殺,後來皮厚了,想穿了,就無所謂了。”

董妮婭愕然,“你小時候一向笑嗬嗬很樂觀,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你居然有過自殺的念頭,我倒是擔心梁淑芳,她是資產階級出身,料想會受到衝擊。”

“梁淑芳倒還好,她父母六二年去了香港,六五年時她沒考取高中,又不肯去新疆,就做了社會青年,目前在家吃爺娘從香港帶來的外匯。”

董妮亞問:“你和郭超超還有來往嗎?”

賈惠馨答:“我和郭超超上同一所中學,分在不同的班級裏,我很討厭她。她爸爸是中學教師,很早就病死了,她媽媽改嫁,繼父是工人階級,所以她變成是紅五類子女了,出身好,運動初期當了紅衛兵,神氣活現地批鬥老師校長、破四舊、抄家、搞打砸搶、參加文藝宣傳小分隊跳《白毛女》片斷,大出風頭。”

董妮婭突然想起謝祖敏,“大串聯前我看到謝祖敏在人民廣場臨時搭建的小分隊宣傳台上跳《紅色娘子軍》中吳清華的獨舞,有些高難度的動作她也可以做得很標準,實在不容易。我正打算等宣傳演出結束後去找她,不料突然冒出另外一個文藝小分隊,流氓一樣闖闖蕩蕩跳上宣傳台蠻不講理地搶地盤,霎時間兩個小分隊的成員互相推擠大打出手鬧得不可開交,台下的觀眾紛紛閃避逃散,我也被人群擠來擠去快快退走,結果沒辦法再去找謝祖敏了。”

“我最近在路上碰到過謝祖敏,她爸爸死了,她爸爸是國棉廠機修工,參加聯司保皇派,在武鬥中被造反派打死了。”

董妮婭急忙問:“謝祖敏住在哪裏?我們去找她好嗎?”

賈惠馨搖搖頭,“我已經去找過她了,她不在家。鄰居說造反派三日兩頭到她家打砸鬧事,所以她媽媽帶著幾個孩子到無錫鄉下外婆家去住了。”

兩人正勾肩搭背說著話,忽然聽得街上人聲鼎沸,抬頭一看,淮海中路那邊馬路上有大卡車和平板車徐徐開過來,鑼鼓喧天,紅旗迎風。車上的革命造反派押著各單位的批鬥對象威風凜凜高呼口號,批鬥對象戴高帽、掛牌、低頭、彎腰、口中念念有詞:“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

馬路兩旁看熱鬧的行人駐足不前,人頭攢動,董妮婭和賈惠馨被困在人群裏寸步難行,也在街沿站定。

隻見上海市委的批鬥車上站著市長曹荻秋,董妮婭想起小時候曾在少年宮裏看見他。當年陪同外賓到少年宮參觀的政界要人除了經常出現的曹荻秋和金仲華, 還有陳毅、張茜、王光美、郭沫若等。一九六一年周總理與幾內亞總統塞古杜爾訪問了少年宮。宋慶齡多次大駕光臨親自創立的中國福利會屬下機構少年宮。外國來賓中最著名的是蘇聯最高領導人伏洛西羅夫。

上海市少年宮的鼎盛景況已成過眼煙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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