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招數（一）

午夜時分，萬籟俱寂，葛文良躺在客廳的長沙發上看電視。他最常看的“迪斯”頻道專門播放美國好萊塢老電影，有曆史傳記經典片、西部蠻荒牛仔片、青春浪漫愛情片、希區考克懸疑片等等。那晚，他沉浸在一部名叫《巫術板（Witchboard）》的老電影裏。影片裏一群年輕男女為了與死去的朋友大衛人鬼陰陽相通，玩起了巫術板的遊戲。

電影裏的巫術板是塊普通的硬紙板，板麵的左上角和右上角分別寫著英文字“Yes”和“No”，代表“是”和“否”，板麵上按A-Z的順序寫著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字母下邊是一行0-9 的數字。巫術板的麵積與普通筆記型電腦的鍵盤差不多。另外有一個心形的小木塊，放置在巫術板上，小木塊中央鏤空，從鏤空的洞孔處可看見板麵上的字母和數字。

影片女主角的手指搭放在小木塊上，口中輕輕念叨，“嗨，大衛，你現在和我們在一起嗎？”

不一會兒，小木塊在巫術板麵上慢慢移動起來，意味著大衛的靈魂飄然駕到了。小木塊移到一處，突然停住，大家從小木塊中央鏤空處看進去，正好是個“Yes”字樣。年輕男女情緒激奮起來，哦，原來他們的朋友大衛真的應邀來與他們交流了。天地陰陽之間的迷陣竟然被這塊如筆記型電腦鍵盤般大小的巫術板疏通了。心形鏤空小木塊似乎發揮起“滑鼠”的作用，而操縱“滑鼠”的能量並非出於生命的活力，卻是來自亡靈的感應。

女主角的鑽戒早些時候遺失了，尋遍各處沒找著，無奈，隻得叩問神靈，“大衛，你知道我的鑽戒掉在哪裏嗎？”

小木塊移來移去，停在“是”上。

女主角驚喜，“哇，你知道！那麽，請快告訴我鑽戒掉在哪裏？”

小木塊在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中兜兜轉轉移來移去，在某個字母上停留片刻，接著移到下一個字母停留片刻，再移到另一個字母又停留片刻，……，待女主角把小木塊停留過的各個字母拚湊起來，得出了英文“排水管”這個字。

女主角問：“是廚房的排水管嗎？”

小木塊移動後停在“否”的字樣上。

女主角又問：“那麽，是浴室的排水管嗎？”

小木塊飛快地移動到“是”，停住。

女主角請來管子工忙碌一番，果然在淋浴間的排水管接縫處找到了她心愛的鑽戒。女主角就此一心癡迷巫術板遊戲，上了癮，墮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不能自拔。結果招致邪靈纏身，禍及朋友，連前來協助驅魔安魂的靈媒巫師也遭遇不測。電影的後半場不外乎是好萊塢驚悚片中常見的荒誕血腥場麵。

看罷電影，葛文良心情久久不能平複，打動他的並不是老套的妖魔鬼怪靈異情節，而是那塊巫術板鬼使神差的通靈功能，葛文良的長輩及其本人也確實親曆領教過。雖然當時在中國大陸所使用的器具與美國好萊塢電影裏的巫術板不同，但與往生亡魂通靈的功能卻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葛文良小時候聽祖母講過上海家裏請碟仙的情形。

一九四九年年初，葛文良剛出生，爸爸二十八歲，祖父五十歲。祖父在國民黨政府部門任職，眼見國民黨兵敗如山倒，氣數已盡，情勢所迫，隻得跟隨上司搭乘飛機倉猝撤退去台灣。祖母和爸爸等家屬於兵荒馬亂期間買不到機票船票，仍然滯留在上海。到了五月份，解放軍渡江進城了，上海成了共產黨的天下，與台灣斷絕了通訊往來。

祖父去台灣後杳無音信，生死未卜，祖母心急如焚。世道變遷，時局緊張，上海家人不敢輕舉妄動請求香港親友傳遞消息，生怕被共產黨新政權扣上私通蔣匪裏通外國的嫌疑犯罪名。

當時祖母娘家的遠親竇賢婆婆正好從寧波鄉下逃來上海，由於她在鄉下是地主身份，害怕被就地正法，隻得暫時躲藏在葛家。竇賢婆婆通曉巫術，說是能以請碟仙的方法，與亡故親人溝通來了解祖父的生死存亡狀況。她從箱底找出一隻寫滿字的盤子，放在八仙桌上，又拿出一隻瓷碟，碟麵朝下，倒置在字盤麵上。於夜深人靜時，點上香燭，先由竇賢婆婆打坐念經，再讓祖母呼喚亡故的姑婆，即祖父姐姐的名字。一會兒，果然有動靜了，瓷碟在祖母的手下慢慢移動起來。祖母的雙手並沒使力，移動瓷碟的能量分明來自靈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