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出國（四十五）

（四十五）

在開往好萊塢的巴士上，阿榮提醒，“小心藏好你的工資，別弄丟了辛苦錢。”

“我已把錢藏好，不會弄丟的。”吳曦應道。

“剛才羅小姐的女兒在後邊追你，你為什麽不理睬她？還拉著我逃竄。”

“我的朋友侯大哥叫我離她娘倆遠一點，不要惹事上身。”

“這倒也是，這種追著男人亂跑的女孩不會是好貨色，很令人倒胃口吧，而且她還未成年，萬一發生事情，很可能會惹火燒身，玩不得。可是我還是羨慕你行桃花運，左右逢源，豔福不淺哪。”

“阿榮哥，你要帶我去什麽地方？”吳曦扯開話題。

“是個成人可去的地方，等下你就知道了。”

 

太陽西下，暮色之中，巴士行駛在好萊塢市區的日落大道上。吳曦想到在上海辦理出國文件時，勞勃特為他注冊登記的商學院就在日落大道。抵達洛杉磯後，他忙於打工賺錢，一直沒去學校上課。既然已經到了好萊塢，就去看一眼，參觀一下也好，他就和阿榮一起下了車。兩人沿著日落大道走了幾個街區，就看到一棟灰蒙蒙半新不舊的二層樓房，外牆上打出商學院的招牌，進進出出的學生大部分是黑人子弟。

吳曦告訴阿榮，“我就是以這家商學院發給的入學許可證取得學生簽證的。可是到了美國，我沒有在這所學校念過一天書。”

“據我所知，拿學生簽證的人，沒去指定的學校讀書，就違反移民法了。”阿榮尋思著說。

“是呀，我已經違反移民法了，可是我沒辦法應付學費，也沒心思讀書，隻能混日子了，混一天算一天。”

“唉，大家都在混日子，人生苦短，還是及時行樂吧。我們現在就去尋找樂子。”

兩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中國戲院，在附近兜來兜去看星光大道上好萊塢著名電影明星的手印腳印，有些無聊。

“這就是你要帶我來的地方？”吳曦問。

“不是，不是這裏，這裏隻是隨便走走看看，我要帶你去個讓你開眼界的地方。”

他們走到好萊塢大道，不識英文的阿榮開始東張西望尋尋覓覓看路牌、看招貼、看廣告。馬路兩旁商店和戲院的霓虹燈閃閃亮亮五彩繽紛。三三兩兩或成群結夥的行人衣著怪異，發式奇形，舉止怵目，妝扮另類。還有穿著三點式泳裝的金發美女和黑膚俏妞在街頭搔首弄姿耍賣風騷，對著馬路上開來過去的車輛招手獻吻。

吳曦好奇，“這些洋女人穿著泳裝走在大馬路上要幹什麽？”

阿榮咯咯咯笑得嗆了嗓子，“嗬嗬嗬，這些是阻街女郎，有金絲貓，即金發美女、有烏骨雞，即黑膚俏妞，不瞞你說，我都玩過了。有的很便宜，有的價錢貴一些，但是都可以討價還價。”

“你不會講英語，怎麽個討價還價法？”

“嗬，我在英語課上學得講英文數字，再加上手勢比劃，不就可以講價錢啦？”

這時有幾輛高級轎車靠近街沿停下來，車裏的男人打開車窗探頭探腦，阻街女郎爭先恐後蜂擁而上，和車內的人搭訕一會兒，其中一女隨即坐進車內，揚長而去。其他女子作鳥獸散，又去招徠別的客人，玉臂擱在車窗旁，胸脯前傾，屁股後翹，紅塵滾滾，風情萬種。

阿榮征求意見，“要不要叫隻雞？”

“不要，不要！”吳曦慌亂阻止。

“你怕羞的話，我來替你叫，我皮厚，經驗足。”

阿榮正要穿過馬路搭訕上去，被吳曦一把抓住臂膀，“不要，不可以亂來。阿榮哥，你怎麽這樣糊塗啊，這些雞很可能是有病的，不衛生，碰不得。萬一中標染上性病，你要怎麽辦呢？你平時吝嗇節省，不舍得買健康保險，更不舍得花大筆醫療費治病，到了那時你就等死吧。”

“哦喲，小吳。你不要嚇唬人，我哪有這麽晦氣？”阿榮垂頭喪氣，嘟嘟噥噥。

“上次你說在賭場輸光了錢，今天又說有嫖妓的經驗，看你一付老實巴交的樣子，原來又是賭徒，又是嫖客，真是人不可貌相，原來你是這麽個壞胚子。”吳曦拉著阿榮走向巴士站。“走，我們回去吧。”

“哎呀，我還要去一個地方。”阿榮掙脫吳曦的拉扯。

“去哪裏？”

“喏，就在前邊，快到了。”阿榮從褲袋裏摸出一小片紙遞給吳曦。

“這是什麽？”吳曦接過小紙片，一看，原來是從中文報紙上撕下來的一段廣告，廣告內容是好萊塢噴火夜總會酬賓大減價，餐飲打八折，並可免費觀賞脫衣舞娘全裸熱辣表演。

“今天就聽你的，我們不嫖，但看看豔舞飽飽眼福總可以吧，不會中標，不傷身體，最要緊的是不用花錢，是免費看表演喔，是免費的啦！”阿榮得意洋洋地拍打著吳曦的肩膀。

走著走著，噴火夜總會就在眼前了。既然廣告詞說得明明白白，供客人免費看表演，不看白不看，吳曦在好奇心驅使下就跟著阿榮走進裏邊。

 

夜總會裏燈影搖曳朦朧晦暗，搖滾樂聲震耳欲聾，醉客吵架謾罵，煙鬼吞雲吐霧，一片烏煙瘴氣。前方的舞台上有披頭散發魔鬼身材的舞娘像蛇妖一般盤纏著一根豎直的鋼管，上躥下跳擺出各種性感姿態。舞畢，舞娘蹲在台邊，任由台下色迷迷的男客把鈔票一把一把塞進她的內褲和胸罩裏，並趁機毛手毛腳摸東摸西。

阿榮矮小，踮起腳跟往台上看，無奈眼前站著幾個老男客，他的視線被幾隻晃來晃去的禿腦袋瓜子遮掩住，看不清舞娘曲線扭動的光白身子。雖然是免費看，還是得看清楚了呀，否則就白跑一趟了。別人可以上前摸舞娘，他為什麽不能摸一把呢？阿榮不甘願，拉著吳曦朝前擠，盡管遭旁人白眼，總算擠到了台前，近水樓台先得月，可以眼目清亮看個夠了。阿榮看得心癢癢，也想上前摸一把，可是別人手裏都拿著鈔票，想必摸一把不是免費的。阿榮躍躍欲試，蠢蠢欲動，趁一批男客蜂擁而上時，順手牽羊摸到舞娘的腳趾，一陣欣喜，是免費的喔！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守在舞台旁邊擔當保安的彪形大漢接過侍應生遞上來的一杯橙黃色液體，對準阿榮的頭臉潑灑過去。阿榮登時成了落湯雞，站在旁邊的吳曦也連帶遭殃，頭發和衣服上沾滿濕漉漉的不明液體。兩個人慌裏慌張狼狽不堪地奔逃出夜總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