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錄周遭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人生是個大舞台，男女老少皆戲子！
（25）
一九四三年二月十八日那天，安娜和父母在客廳裏聽收音機。安娜調節了音量，新聞播報員的聲音變得響亮清晰。馬克停止在房裏踱步，艾密麗放下手中的毛線活，一家人屏息聽著最新消息：日本當局發布命令，上海全體猶太難民必須限定居住在虹口地帶的管製區域內。現時居住在管製區界線以外的猶太人必須依法於三個月內遷入限定的管製區域內，違者將受到嚴厲懲處。如有發現猶太男子未經許可遊離於虹口管製區以外的地點，立即拘捕，不予寬恕。
漢斯和拜爾醫生來訪安娜家。
漢斯拿出一份傳單，“瞧，這傳單，剛從馬路電線杆上揭下來的。”
拜爾醫生臉色凝重，“現在上海到處張貼著這個法令。”
漢斯神情慌張地解說，“這條法令規定全部猶太人遷入管製區，這下子又把我們趕回虹口去了。”
安娜接過傳單閱讀，“我們剛才正在聽新聞廣播，以為是謠傳，現在讀了傳單，看來這是事實了。”
艾密麗焦急揪心，“好可怕啊，這使我想起德國納粹政府發布的公告。”
馬克頓足怒罵，“可惡！德國人對日本人施加壓力，再要折磨我們，唉，虹口的猶太人區如同地獄般惡劣。”
拜爾醫生哀歎，“虹口的猶太人區將會是個被監守著的圈地，受限定、遭管製。真是畫地為牢，自由盡失呀。”
“狹小的虹口區早已住滿成千上萬的中國人，如何再容得下我們一萬七千多個猶太人擠進去啊？”漢斯憂慮不堪。
拜爾醫生氣急攻心，“不，我們不能再擠進虹口去。我不願拋下我的太太和孩子獨自離開法租界，也不願讓他們和我一起關禁在虹口圈地裏活受罪！”
“假如我們不遵照法令，不曉得會麵臨何等樣的處罰？”漢斯滿臉疑惑。
“米娜不是猶太人，也許孩子可以豁免。” 拜爾醫生存有一絲僥幸心理。
漢斯附和道：“但願可以。”
艾密麗慌忙打聽，“有沒有詳細說明如何在猶太人管製區尋找房子呀？”
漢斯搖頭，“沒有，沒詳細說明。我們隻能自行搜求房屋交換。”
“而且必須在三個月之內完成搬遷，時間這麽緊迫，要找合適的住房，真不容易。” 安娜感到惶恐。
馬克皺起眉頭發牢騷，“我們這下可被逼到絕境裏去了，要知道虹口是上海灘低檔的地方，而虹口的猶太人區更是凋敝不堪呢。”
虹口猶太人區入口處，幾個站崗的日本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槍，向猶太難民厲聲吆喝：“八格野鹿，八格野鹿。”
猶太難民背負著沉重的包袱行李，遊蕩在一些搖搖欲墜瀕臨倒塌的房舍處艱辛地尋找棲身之地。滿載家具、箱籠、包袱什物的卡車和手推車行進在石子路上，途經坍毀廢棄的陋屋。
雅各布把卡車停靠在一排髒兮兮的廉價公寓前，羅絲跳下卡車。雅各布幫她把行李箱和背囊從卡車上拿下來，搬進一間晦暗的房子裏。卡塔麗娜和彼特無精打采地坐在卡車裏，一臉失落。
雅各布看了一眼狹小的房間，搖頭歎息，“這房子裏有一股發黴的氣味，空氣流通太差勁了。”
羅絲張望一下公用廚房，“唉呀，好幾家租戶合用一個廚房呢。”
雅各布察看廁所，“唷，這廁所裏沒有抽水馬桶，也沒有自來水龍頭，情形實在太壞了。”
羅絲無奈地聳聳肩，“總之，虹口原本就是個不良地區，而猶太人區域內的狀況更爛，更糟！”
安娜和她的父母也在那一帶兜來兜去看房子，他們走近雅各布的卡車，和羅絲不期而遇。
羅絲問：“安娜，找到房子了嗎？”
安娜搖頭，“還沒呢。看來看去，到處一片髒亂潦倒。”
艾密麗上前搭話，“唉，這種貧民窟，叫人怎麽住啊？”
雅各布安慰她，“太太，將就點嘍，你沒得選擇，至少日本人沒把你趕到集中營裏去吧。”
馬克憤憤不平，“嗬，該死的日本人算什麽東西？我們就是不搬！愛住哪兒就住哪兒。祈求老天保佑，別找上咱們，這麽多猶太人，日本人總不至於挨家挨戶去偵查吧。”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