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出國（五十三）

（五十三）

移民助理陳小姐賺了手續費，卻沒辦成事情，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便好心提出要給吳曦介紹女朋友。陳小姐聲稱她的出發點是為吳曦謀取綠卡，所以對方必須是美籍女孩。如果初次約會相看順眼，就交往一段時期互相了解，先友後婚。如有幸締結良緣，也順勢解決身份問題，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陳小姐一番成人之美，吳曦哪能推諉得了，便一一前往赴約。

陳小姐介紹的第一人選是越南華僑阮美雲，長得嬌小廋弱，眼神水汪汪的，透著善良。她在美容美發店修指甲，是以難民身份取得美國永久居留權的。吳曦請她吃飯，她帶他去越南餐館吃魚露調味的菜式、喝椰奶、嚐榴蓮，他覺得不合口味。她與同鄉講越南話，有說有笑，吳曦站在旁邊一點也聽不懂，插不上嘴。

接著陳小姐又介紹了台灣留學生許瓊瑤，身材肥碩健壯，胖乎乎的圓臉上戴付近視眼鏡，一口台式國語十分柔和動聽。她有金融專業碩士學位，在股票交易公司當業務經理，第一次與吳曦約會，就要帶他去股票公司開賬號。吳曦推說不懂股市行情，婉言謝絕了她。

陳小姐不厭其煩，再接再厲又介紹了出生於美國本土的華裔ABC香蕉人女教師辛迪王，黃種皮膚，亞裔臉蛋，頭發卻染成與白皮膚金發女郎相似的金黃色。她在中學教數學，以英語為母語，隻能講少許國語。她性格豪放不羈，幾次三番性感挑逗撩撥之下，還不見欲念反應，對吳曦這類不解風情的木訥男子大失所望，不感興趣。吳曦得知這個為人師表的女子早在中學時代已是未婚媽媽時，驚呼上當，大倒胃口。

 

阿榮出謀獻策，“小吳，陳小姐介紹過來的人選，沒有一個是配得上你的。依我看，你不要再守株待兔等陳小姐介紹過來了，幹脆來個主動出擊，遍地開花。”

吳曦不解，“如何主動出擊？怎樣遍地開花？”

阿榮翻閱著中文報紙，把廣告頁遞給吳曦，“喏，你看看報紙上的征婚啟示專欄，大部分廣告是女性登的，男士居少，你也不妨登個征婚廣告，物以稀為貴，一定熱門。要麽由你主動出擊打電話給登廣告的征婚女士，要麽索性自己登個男士征婚啟示，以便招徠眾多誠意女士前來應征，讓你在遍地盛開的萬花叢中精挑細選一番，意下如何？”

吳曦隻覺得好笑，看了幾則廣告，“阿榮哥，你讀讀這些廣告詞，大多數女士開出的條件大同小異，都想找有經濟基礎的美籍男士，可見這些女人要的是金錢和綠卡呀，我才不去碰釘子呢。”

“小吳，你已經買了房子，並與侯台生合夥經營店鋪，也算是有經濟基礎的人了，你可不要小看自己呀。大家公平交易嘛，你也可以在自己登出的征婚廣告上表明條件，要求應征者必須是美籍公民女士，先友後婚。如果怕煩，再加上‘非誠勿擾’的字樣，就可以摒絕一幹本身沒有美籍身份或缺乏誠意的人，你覺得呢？”

阿榮把征婚說成是公平交易，使吳曦感到厭惡，不予理會。可是父親屢次來信催促他趕緊擇偶辦結婚綠卡，拖拖拉拉了好一陣子，這次就聽阿榮一句話吧，便登了征婚廣告。廣告內容簡單：體健有房有店上海男誠征美籍女士先友後婚。

廣告見報沒幾天，吳曦就收到一大堆信件，有的還附寄玉照。難道正如阿榮所說可以在遍地盛開的萬花叢中精挑細選一番嗎？吳曦拆開信件，一一閱讀，有的長相太差、有的年齡偏大、有的學曆稍高、有的寡居、有的離異、有的……，看來都不太合適。

 

秦翰林於法學院畢業後考取了律師執照，並進入一家美國人開辦的律師事務所工作，滿以為憑博士學曆辦理專業人士綠卡一定馬到成功，可是事情卻不順遂。美國老板出麵幫他申請到H-1專業勞工應聘簽證後，遲遲不為他辦綠卡。秦翰林整日心浮氣躁煩惱不堪，做事心不在焉誤了辦案，遭到解雇後連H-1簽證也連帶失效。接著進進出出換了好幾家小型律師樓，每次換雇主，就得重新申請H-1簽證。由於他情緒鬱悶，一會兒與老板不和，一會兒與同事交惡，或被炒魷魚，或自行辭職，就業、失業，做做停停，混了幾年，終究還是沒找到一個能為他辦妥身份的好心腸老板。

顧晉秀瞞著媽媽與秦翰林成婚後，一直指望秦翰林能辦成專業人士綠卡，憑著兩人的結婚證書，她作為配偶，專業人士家屬的綠卡自然而然也會有著落的。眼見秦翰林的職業不穩定，綠卡更是遙遙無期，她口頭上表示不急，其實心裏急得要命，卻一籌莫展，奈何不得。

 

時值一九八九年六月初，終日庸庸碌碌埋頭苦心經營生意的吳曦已經習慣於對國際政經世界時事不聞不問，忽然間，看到電視熒屏上出現北京天安門廣場上學生集會遊行的場麵，這就是後來載入史冊的“六四”運動。美國國務卿貝克先生的講話明確表示美國政府支持北京學生的態度和立場，接著總統老布什下達行政命令，給予近年從中國大陸來美的人士合法延期居留和工作許可證。

阿榮、吳曦、顧晉秀和秦翰林等人相約一起去移民局辦證件那天，有點猶豫不決，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大批中國大陸人士非法逾期居留美國多年，最怕被移民局的官員抓到，退避三舍還來不及呢。眼下為了取得延期居留和工作卡，不得不硬著頭皮邁進移民局的門檻。移民局按照規章製度，先對非法逾期居留者發出一份遞解出境的處罰文件，同時再根據總統發布的行政命令給予大陸人士延期居留和工作卡。

 

中國大陸非移民人士在老布什總統任期內隻拿到工作卡，到了一九九三年克林頓總統上台後，就更上一層樓，紛紛拿到了夢寐以求的綠卡，俗稱“六四”綠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