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出國（五十一）

（五十一）

倪雅致把兒子的信拿出來，“喏，小曦在信中提到秦先生對你女兒倒是真心真意的，至於突然向羅小姐示愛求婚，無非是看中她的美籍身份有利於辦綠卡罷了。”

顧媽媽接過信來，邊看邊罵，“哦唷，要死快啦，原來姓秦的小赤佬還是個吃軟飯的拆白黨，虧他想得出，與我女兒串通一氣來搞仙人跳，可憐羅小姐倒貼小白臉，差一點受騙上當人財兩空。姓秦的真勿要麵孔，這簡直是舊社會上海灘小流氓白相人的作風嘛。”

倪雅致拍拍顧媽媽的肩膀，“唉呀，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我們對美國那邊的情形還沒搞清楚，不可以隨隨便便瞎講一泡的，什麽吃軟飯、拆白黨、仙人跳、倒貼小白臉，難聽煞了。”

吳家駒問：“顧媽媽，你剛才說美籍小姐悔婚，理由是什麽呢？”

“理由嘛，那個女人離婚後，帶著個十五、六歲的女兒過日子，每個月可以從前夫那兒拿贍養費，如果再婚，贍養費就泡湯了，人家當然要三思而行啦。”顧媽媽站在素不相識的羅小姐一邊說話。

“哦，可見得人與人交往，感情是其次的，金錢的問題還得放在第一位呀。”史菊芬咂咂舌頭。

吳寅慶隻想談自己的孫子，對其他事情不感興趣。“好啦，人家的事別管了，還是言歸正傳，說說自己的孩子吧。剛才說到哪裏了？噢，我正在說我家小曦天性善良，誠實可靠，是個好孩子，可惜世風日下，做好人反而被譏諷為沒出息。”

顧媽媽拍掌同意，“是呀，是呀，吳家公公說得對，你家小曦品行端正，家教好，走正路，很讓人器重的。我女兒的來信也談到人家羅小姐早先看中意的是你家小曦，在車衣廠裏老是喜歡和他說說話，請他在外頭吃夜飯，還帶他到家裏做客呢。”

倪雅致聽得顧媽媽說羅小姐早先看中意的是自己的兒子，大吃一驚，心亂如麻，身子一陣熱一陣冷，慌了手腳，“什麽？顧媽媽，你說清楚一點，你說羅小姐看上小曦了？羅小姐要倒大小曦十多歲呢，怎麽可能？”

顧媽媽憋憋嘴，“哦唷，看你急得，人家羅小姐單相思有啥用場呢？你家小曦並不領情呀。小曦這孩子老實巴交的，一點也不解風情，不願與羅小姐做男女朋友，隻把她當阿姨看待，甚至於為了避免與羅小姐日常碰麵尷尬，幹脆辭去車衣廠的工作。”

吳家駒感到意外，居然有成熟女子倒追自己木訥的兒子？“哎喲，顧媽媽，這麽重大的事體，你怎麽不早一點告訴我們呀！我幾次三番寫信叫小曦不要隻顧賺錢，還要用點心思關注一下周圍有沒有合適的美籍女子，先友後婚，一舉拿下綠卡，搞定美國永久居留身份，這事關係重大喲。可是他一直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從來沒認真考慮過。我還以為他沒機遇呢，原來機遇倒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反而是他推三阻四的不想要，他怎麽這麽傻呀？我怎麽會生出他這種沒出息的兒子呀！”

“你講的什麽混賬話？哪能把兒子的終生大事當兒戲？我們的兒子堂堂正正的，怎麽可以與離過婚帶著拖油瓶的女人交往呢？”倪雅致氣急，拍響桌子責罵老公。

顧媽媽急忙勸阻，“好啦，好啦，吳家姆媽，別生氣了，這些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羅小姐倒追你兒子是一廂情願的事，並沒有結果，她被你兒子甩了，接著就與姓秦的小子勾搭上，過了一陣子，又把姓秦的一腳踢開。這種早朝三暮四的女人實在要不得。”

吳家駒另有看法，“喏，高尚好人家當然不會要這種汙糟女人做媳婦的啦。不過我認為，如果隻利用她辦綠卡，事後過河拆橋，與她老死不相往來，倒也有利無弊。”

顧媽媽心明眼亮看得穿，“這種女人隻想與眾多男人白相相，不願被婚姻束縛住，你要怎樣騙她結婚辦綠卡？她的門檻也是蠻精的喔，連姓秦的小白臉也罩不住她呢。”

倪雅致還是憂心忡忡，“唉，不曉得羅小姐會不會再回頭去找我兒子的麻煩？總算小曦有腦子，有識別能力，自覺避開這類禍水女子。看來他辭去車衣廠的工作是正確的，可以遠離是非之地。當時我們錯怪他了，還寫信去責問他為何不保住飯碗，無緣無故把工作辭掉。”

顧媽媽再三奉承，“吳曦人品好，運道也好，如今和侯先生合夥做生意，自己當老板，更上一層樓，這種小青年真是刮刮叫呀。”

吳寅慶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顧媽媽說得好，謝謝，謝謝。”

史菊芬沾沾自喜，“哦唷，阿拉吳曦確實是交上好運了，這好運道也是你顧媽媽帶來的呀。有你顧媽媽介紹，使他一到美國就與侯先生拉上關係，如今才能與侯先生合夥開店鋪做童裝生意嗬。”

“是呀，是呀，謝謝顧媽媽，都是托顧媽媽的福呢。”吳家駒和倪雅致齊聲道謝。

 

吳曦接二連三收到父親的來信，都是吳家駒瞞住老婆偷偷寄給兒子的，內容千篇一律，再三再四催促他趕快擇偶辦綠卡，不要因猶豫不決而錯過了像羅小姐那樣送上門來的現成貨。母親偶爾來信，總是囑咐他好自為之，交友慎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吳曦的學生簽證早已過期，目前連辦延期的資格也沒有了，禁不住悲從中來，感到茫然失措，惶恐不安。左顧右盼，周圍盡是一些同病相憐的人。阿榮哥的旅遊簽證失效，身份黑掉以來一直期盼著美國政府下達移民大赦法令，真是望眼欲穿。顧姐姐不惜花費辛苦打工錢交付學費，由旅遊簽證轉換成學生身份，但因忙於工作賺錢沒能去學校上課，還是觸犯移民法，換湯不換藥。秦翰林雖然是法學院全日製學生，保持著完整的課時和學分紀錄，可是他在餐館打黑工，沒繳稅，也屬於非法行為，好不到哪裏去。

非移民人士要在美國謀求生存就不得不觸法，所以吳曦沒辦法聽從母親的囑咐做個十全十美遵紀守法的人。他雖然很討厭父親的勸說，不願為達到利己目的而不擇手段，但迫於現實狀況，覺得父親的話也不是毫無道理。假如自己對羅小姐好一點，也許能得到她的幫助辦成結婚綠卡，就像莎莉娜幫助侯台生一樣，事成後好聚好散，有什麽壞處呢？這種邪念隻是一閃而過，吳曦是不會動真格的。有一次羅鳳嬌在吳曦的店鋪買童裝，說是要送給何老板的孫女當生日禮物。她又提出請他外出吃飯，他推托要照顧店鋪的生意，走不開，拒絕了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