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接下來的日子裏,羅鳳嬌和秦翰林頻繁約會打得火熱,快到了談論婚嫁的地步。耳聞目睹的衣廠同事中,有人替羅鳳嬌高興,誇讚她半老徐娘風韻猶存,梅開二度,帶著個拖油瓶女兒,還可嫁到青年才俊博士生老公。也有人為羅鳳嬌惶恐,生怕她遇人不淑羊入虎口,重蹈覆轍,感情路上再次受騙,與大陸窮學生結婚是要冒風險的呀。對方貪圖的是啥呢?騙色?騙財?還是騙綠卡?不得而知喔。
為了避人耳目,秦翰林和顧晉秀不得不斷了來往,顧晉秀隻在餐館打周末工時才有機會看到秦翰林。兩人趁著在餐廳服務,來回穿梭於食客之間的當口眉目傳情,偶爾說幾句悄悄話,越發濃情蜜意。
李汝英一開始就不看好顧晉秀與秦翰林配對交往,原由是這兩個人都沒有永久居留身份,如果漠視現實硬要湊合在一起,害己害人,有弊無利,將會對雙方的前途造成極大困擾。後來見秦翰林果然拋下顧晉秀,勾搭上常來店裏光顧生意的老吃客羅小姐,反倒覺得理所當然。李汝英認為顧晉秀太傻,會看上秦翰林這種讓女方無利可圖的男人。
李汝英雖然在大陸農村插隊落戶期間年少輕狂,與同病相憐的男知青共度寂寞青春,結果未婚生子,但到了美國就不得不向現實生活屈服,以清醒的頭腦打好算盤,眼珠子瞄準的目標絕對不可能是社會底層的窮小子,而是殷實富戶寶刀未老的朱老板。
朱老板五十開外,體格健壯,喪偶多年,膝下虛空,善良厚道,事業有成,對李汝英也有點意思,隻是無奈寡母朱阿婆從中作梗,堅決反對兒子娶個未婚媽媽做媳婦。朱阿婆尋思著自己百年之後,萬一兒子朱老板也撒手人寰,遺下曆盡千辛萬苦創辦的餐飲事業,難道要留給來路不明的異姓繼子接管?
李汝英才不管朱阿婆怎麽尋思呢,她心意已定,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她不但要為自己辦綠卡,還要把寄養在廣州姑媽家的九歲兒子小浩辦到美國來。事關重大,她豁出去了,破罐破摔,已經與朱老板上了床,更盼望能懷上孩子,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哪怕朱阿婆還要螳臂當車不成?可是,她與朱老板姘居多時一直沒有懷孕,少了逼迫朱阿婆就範的籌碼。孝子朱老板不敢違背寡母的意願,事情就這麽拖著沒有結局,修不成正果。李汝英恨得牙癢癢的。
餐館員工休息食飯時間,秦翰林和顧晉秀坐在一起吃。
顧晉秀沒見李汝英坐過來,“咦?李汝英人呢?”
秦翰林皺皺眉頭,“很奇怪喔,這些天來李汝英不和我們員工一桌吃飯,跑去朱老板和朱阿婆那一桌吃,邊吃邊與朱阿婆閑聊,好像一家人一樣。昨天朱阿婆吃魚時不幸被魚刺梗住咽喉,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李汝英立即放下飯碗,小心翼翼地用鑷子鉗把魚刺從咽喉要道取出來,朱阿婆如釋重負,樂嗬嗬地笑得合不籠嘴。”
顧晉秀聽了心裏有數,“嗯,李汝英真會拍朱阿婆的馬屁,要贏得婆媽的歡心,才有希望嫁給朱老板呀!”
“嗬,原來是這樣哈。”秦翰林這才明白。
“朱老板那頭早就搞定了,隻要朱阿婆不反對,李汝英就可以美夢成真,當上老板娘嘍。”
“哦,怪不得朱老板對李汝英另眼看待。本來廚房雜工是沒有小費的,可是朱老板立下新規矩,要我們前廳的服務生分一點小費給後廚的打雜工,說什麽餐廳生意好時,後廚雜工的工作量也加大,多賺的小費應該大家分享,也就是讓李汝英分享小費。”
“讓後廚雜工分得點小費,這倒是應該的,隻怕李汝英當上老板娘後,會不會擺出架勢對我們刻薄起來啊?”顧晉秀掩嘴嬉笑。
“行啦,別說李汝英的閑話了,我有要緊事與你商量。”秦翰林已吃完飯,放下碗筷。
“什麽要緊事?快說!”顧晉秀吃了一半,吃不下了,也放下碗筷。
其他員工吃罷飯已三三兩兩離開餐桌,或上廁所,或去門外抽煙,或出街散步,隻留下幾個墨西哥工人還在狼吞虎咽收拾殘羹剩菜。
秦翰林籲了一口氣,“我們的計劃可能要失敗了。”
顧晉秀愣住,“怎麽會?”
“我要與羅鳳嬌分手了。”
“為什麽?不是說好利用羅鳳嬌先把綠卡辦妥嗎?”
“看來不行,事情並不像我們設想的那麽簡單。羅鳳嬌可不是省油的燈,她是不會輕易聽憑我們擺布的。”
“她怎麽不聽你擺布了?你不是已經和她上床了嗎?”
“上床算什麽?上床又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辦綠卡,要辦綠卡非得與她結婚。那天我向她求婚,被她一口拒絕了。”
“羅鳳嬌不願和你結婚?”
“是的,她不願意和任何人結婚,包括和我。她說她已經結過一次婚,婚姻破裂,給她帶來精神痛苦,所以不想再結第二次婚,不想再受傷害,不想再受打擊。”
“難道她和你交往,隻是玩玩而已?”
“她說她已經過慣醉生夢死昏天黑地的日子,對婚姻和家庭沒有興趣,也失去了信心。她還說,就這樣和我圖個新鮮,行樂一時,就足夠了,何必天長地久討人厭煩呢?”
“她會不會已經識破你的狼子野心?懷疑你居心叵測,是為了辦綠卡才提出和她結婚,所以故意刁難你?”
“不會吧,像她這樣口無遮攔的人,如果懷疑我騙婚,早就破口大罵了,她倒沒疑心我另有企圖,不是故意刁難我。而且她還講了另外一個不能再婚的理由,根據她和前夫的離婚協議,隻要她維持單身,就可以每月領取前夫給付的贍養費,可是一旦她與別人結婚,前夫就不再有責任和義務負擔她的生活費了。”
“唉,這麽說來,羅鳳嬌是鐵定不肯再婚了,對我們來說她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是呀,所以我要和她分手。”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呢?”
“我也不知道,隻能另作打算了,或許等我完成學業,找到與專業對口的工作,請雇主出麵幫我辦綠卡了。”
“這可要等好幾年呢。”
“是呀,要不你這方麵想想辦法看,喏,上次你提到幫你辦旅遊簽證的那個侯先生,他願意為你免費辦假結婚綠卡,你卻拒人於千裏之外,這是何苦來著?”
“你這人真無聊,怎麽可以打侯台生的主意呢?我欠他的人情沒法子償還,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疏遠他,避免與他接觸,眼不見,心不煩,讓他慢慢忘記我。況且侯台生仍與那個墨西哥婆娘糾纏不清,那婆娘醋勁發作起來是會要人命的呀!”
“對不起,我實在是急病亂投醫,以後不會再提這種餿主意了。”秦翰林滿臉歉意。
“翰林,你不必說對不起,我明白的,你的出發點是好的,是為我倆的將來著想。你還不惜被別人誤解,我實在於心不忍。”
“晉秀,我被別人誤解沒關係,隻要你懂得我的心思,我就知足了。既然打不成羅小姐的主意,我倆何必再分開呢?幹脆搬到一塊兒住,好嗎?”秦翰林提議。
顧晉秀想了一下,“嗯,也好,兩人一起住還可以省下不少房租,以後如果你賺的錢不夠交付學費,我會出錢幫你應急,我每月賺的工資也可補貼家用。不過我反對同居,如果要在一起,先得結婚才行。”
“唉,問題是我現在沒有錢,你知道舉辦婚禮是件很花費的事呢。”秦翰林十分沮喪。
“不,不用花大錢,我們就去市政府登記結婚。我不需要隆重的婚禮,隻要兩人真心相待就好。”顧晉秀懇切表示。
“這太委屈你了,還有,你媽媽那頭要怎麽交待呢?她是不會同意的呀。”秦翰林還是顧慮重重。
“我媽媽那頭鞭長莫及,我們可以瞞住她,暫且不讓她知道。”顧晉秀眨眨泛著淚水的眼睛。
隔些日子,李汝英和顧晉秀一前一後搬離了廣東老太太的家,李汝英和朱老板正式同居;顧晉秀和秦翰林草草結婚。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