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出國 （四）

（四）

倪雅致拍手笑道：“哎呀，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韋吉玲走進客堂間，坐在桌旁，睜大眼睛開玩笑地問：“你們說我什麽了？在背後說我壞話？”

吳家駒慌忙擺擺手，“哪裏哪裏，我們怎麽可能在背後說你的壞話呢？我們正在說要帶小曦到你家去辭行呢。”

韋吉玲驚喜地問：“噢，小曦已經通過領事館的麵談了？”

吳曦笑嘻嘻地告知，“韋阿姨，我一共去了三次，總算通過了。”

韋吉玲睜大眼睛，“隻去三次就通過了？真不容易啊，很不錯了。我們弄堂裏有個待業青年每天在美領館門口遊蕩，要去美國探親看阿姐，正式進去麵談已經七次了，還沒通過，一會兒說他擔保人姐夫的薪資不夠大，一會兒說他有移民傾向將一去不返等等，好麻煩呀。還有消息說是大學畢業生的出國護照申請就要受控製了，隻限於華僑和港澳同胞子女以及有台灣關係的人士才可照常申請。你們想想看，如果大學生一畢業就出國，國家教育部培養的人才大量流失掉，國家的鈔票就白白花費了，所以現在規定大學畢業生要等待三年。還好小曦沒考上大學，也是因禍得福。”

倪雅致自自然然轉移話題，“簽證辦妥後，目前的重心就是準備鈔票了。”

韋吉玲白了倪雅致一眼，“哦喲，你阿公阿婆有鈔票，有啥好擔心的呀！抄家物資歸還後，資產階級又吃相了，到頭來還是有鈔票的人家好，是伐？”

吳寅慶歎口氣，“唉，可惜是人民幣，在美國派不上用場。”

史菊芬順勢說開，“所以嘍，隻得麻煩香港韋先生和韋太太套點外匯用嘍。”

韋吉玲即刻麵有難色，“不好意思，我就是為了這樁事體來的。雅致，我本來是誠心誠意要幫你一把的，我是看著小曦長大的，他要出國去，我哪能不出把力呢？可惜現在我爸媽那頭碰到點事體，我就不方便幫你了，今天就是來把你給我的人民幣如數還給你，真是對不起噢。”

韋吉玲說著就把錢從皮包裏拿出來，一迭一迭放到桌麵上，“呶，錢都在這裏，你清點一下好了。”

倪雅致落落大方地把錢推到丈夫麵前，“有啥清點頭？不會錯的啦。”

吳家駒一把攬過錢，心靈手巧地急速清點起來，吳寅慶和史菊芬在一旁不露聲色地冷眼監察。剛才還壓在一家人心中的重石頭此刻總算落了地。

倪雅致心情輕鬆，去廚房間盛了一碗綠豆湯，端出來給韋吉玲吃。

韋吉玲一邊吃著綠豆湯，一邊解釋，“我爸媽本來也是一口答應給你圖個方便的，後來廣州的表哥突然寫信求我爸媽快點從香港寄美金到舊金山去，因為表哥的兒子和女兒去美國才個把月就快要活不下去了。本來表哥以為二十多歲的子女年輕力壯，可以在美國打工養活自己，可是美國移民法規定持學生簽證者是不可以隨便打工的。如非法打黑工被抓到，不但要進拘留所，還要被遞解出境。表哥的子女出境時各人身邊隻帶國家準許的一百美金，一到舊金山就在他們舅舅家的客廳裏打地鋪，個把月住下來，舅媽下逐客令了，要他們搬出去自己找房子住。兄妹倆身上的美金早已買吃食用光了，身無分文，不但書讀不成，連吃飯也成問題了。表哥是我媽媽的親外甥，我媽一聽急死了，連忙把本來準備好要套匯給你的二萬美金寄到舊金山，兄妹倆各人一萬元，也不算多，一半錢用來交學費，另一半錢用來做生活費，隻能暫時穩住陣腳維持一段時期再作打算。表哥說，這二萬美金算是借款，將來有錢時會還給我爸媽的，不曉得要等到哪年哪月才會歸還呢。其實我爸媽在香港也並非大富大貴，隻是小康而已，所以幫了表哥，今年和明年大概沒多餘的錢來上海旅遊探親購物了，也就沒法子幫你們了。以前公安局沒要求申請出國護照的留學生出示經濟擔保書，最近新的規定下來，要求護照申請者必須把經濟擔保書的複印件附在申請表格中一並呈送上去才會核準，原因是那些經濟方麵缺乏可靠保障的人一到海外生活就成問題，造成不良影響，也塌了國家的台。”

說完話，綠豆湯也吃完了，韋吉玲起身告辭。（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