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劇本：上海猶太人（12）

（12）

漢斯和四位樂師下館子酒醉飯飽後去了澡堂。

長笛手把毛巾搭在肩上，“嗬，洗個澡，輕鬆一下。”

喇叭手打開一袋幹淨衣褲，對漢斯說：“瞧！這裏有你換洗的衣裳。”

漢斯和樂師們浸泡在澡堂水池裏，閑聊著。

小提琴手告知漢斯，“我在船上見過你的女友和她的父母。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可惜上岸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

漢斯抹去臉上的水珠，“哦，你和他們在船上萍水相逢，還記得他們。唉，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找到他們。”

鼓手眯著眼睛回想，“其實我曾經在遊樂場看到過你女友的父親，當時我們正忙著趕場演奏，沒上前和那老頭兒打招呼。”

長笛手說：“如果下次再遇見那老頭兒，一定要與他搭話，問他要住址。”

喇叭手安慰漢斯，“別擔心，你遲早會找到女友的。”

鼓手問：“你現在住在哪裏？我們要怎麽找你？”

漢斯答：“我剛到此地，人生地不熟，還沒個住處呢。”

小提琴手提議，“喂，不如就和我們一起住吧。”

漢斯問：“會不會太麻煩嘍？”

長笛手斜著眼睛看漢斯，“這算什麽話？別傻了，大家擠一擠，沒關係，你可以幫著煮飯打掃嘛。”

漢斯感激不盡，“算我走運，碰到你們幾個好漢。”

漢斯住進了樂師們在虹口的住所。

第二天黎明，天色晦暗，遠近雞啼聲此起彼落。漢斯還在打著呼嚕沉睡，小提琴手起身躡手躡腳走出房門。

漢斯被弄堂裏的嘈雜聲吵醒，從窗口望出去，隻見家家戶戶正忙著把馬桶拎出去。各式各樣的馬桶擺在弄堂裏排列成行。這些住戶中有半數以上是猶太人。

小提琴手拎著滿滿的尿桶捂著鼻子走到弄堂裏，咕噥著：“唉呀，臭死了，沒抽水馬桶就得受這份罪！”

清潔工推著糞車哢噠哢噠進入弄堂，沿路把一個個馬桶裏的尿糞倒入糞車。不一會兒，一長排空馬桶被一家家住戶拎回房裏去了，而飄散在弄堂空氣中的臭味卻遲遲揮之不去。

小提琴手把空馬桶拿到公用廚房的水槽裏擦洗時，一旁有好幾家猶太人住戶正在煮早餐，大家似乎已習以為常，並不介意。

喇叭手蹲在煤爐邊，把木柴和煤球放進爐子裏，點燃，用扇子把火煽旺。煤煙彌漫，嗆得長笛手咳嗽不停，熏得鼓手眼淚直流。 

瑪麗亞和一個猶太女人張望著當鋪櫥窗裏陳列的典當物品，標簽上寫著製造商和價格。這些典當物品有奧地利的薩克斯管、意大利的小提琴、波蘭的水晶器皿、瑞士的鍾表、德國的廚具以及西伯利亞的貂皮大衣等等。

猶太女人感歎：“唉，以前在歐洲時我也曾擁有過這類華貴的東西呢。”

瑪麗亞接口，“是啊，真不敢相信，如今我們要典當這些好東西來換取鈔票，為的是支付房租和食品。”

瑪麗亞打開當鋪的門，走進去，取下脖子上的項鏈遞給當鋪老板，“先生，您看看，這串項鏈可以當多少錢啊？”

當鋪老板戴上眼鏡仔細察看一番，“嗯，24開金。”

當鋪老板數了幾張鈔票付給瑪麗亞。

瑪麗亞看著這麽少的鈔票，“能不能多給一點啊？我需要錢替生病的父親買藥，這串項鏈很值錢的呀。”

當鋪老板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能再多了，要當就當，不當拉倒！”

瑪麗亞隻得拿了錢走出當鋪。

瑪麗亞在藥房的招牌前猶豫了一下，再數一遍手中的鈔票，推門進去，把錢和處方攤在店員麵前。

店員看了一眼，“對不起，小姐，這些錢不夠買藥。”

天色已暗，虹口百老匯街上，酒吧間的霓虹燈招牌光亮四射。各色人種的吧女站在門口色誘外國水手。幾個濃妝豔抹袒胸露臂的吉普賽和俄羅斯女郎在街角抽煙。瑪麗亞走到街角，停下腳步好奇地打量她們時，被一個美國水手攔住。美國水手作手勢要瑪麗亞跟他走。

美國水手把瑪麗亞帶進酒吧間，那裏有好幾對水手和吧女正隨著音樂跳搖擺舞。美國水手和瑪麗婭喝酒跳舞後，給她點錢，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擁著她進入樓上的房間。

清晨，中國攤販在路邊設攤賣蔬菜水果，客戶中有不少鄰近的猶太居民。

菜販叫賣：“賣菜嘍，快來買啊，新鮮的蔬菜，碧綠生青。”

菜販和猶太人做買賣時，手語和手勢並用，指著商品，扳著手指頭討價還價，“便宜賣給你們嘍，價廉物美啊，買的量多，還奉送青蔥或蒜頭喔！”

漢斯在對馬路的報攤邊翻閱《上海猶太人新聞報》。

報販連忙招徠，“喂，這位先生，請買一份吧，這是份日報，德文版的，德文是您的語言吧？報紙是猶太人辦的，上麵登的都是您所關心的消息呀，是嗎？”

漢斯拿了報，給報販一個銅板，身子倚在櫃台邊，“我急著找工作，你能告訴我怎麽找嗎？”

“呃，目前戰亂時期，找工作不容易啊，您不妨做點小生意，就像對麵街上那些賣青菜賣水果的小販一樣。不過，經商嘛，不論大小，多多少少先要有點本錢才行。”

漢斯搖搖頭，“可惜，我沒錢，沒本錢做小生意。”

此時正好有個黃包車夫經過，把個猶太老婦人攙扶上軟墊車座，小跑著離去。

報販說：“我有主意了。”

漢斯問：“什麽主意？”

“我認識一個車行老板，你可以向他租車，賺到錢後再付他租車費。”

“嗯，不需本錢，聽來不錯。”

“我眼見一些猶太女人，特別是上了年紀的，需要雇輛黃包車來做交通工具。”

漢斯點點頭，“嗯，我明白了，這也是助人。”

報販拿紙筆，“我這就把車行老板的地址寫給你，從這邊走去，過一條街就到了。你就說是我介紹的好了。”

漢斯連聲道謝，拿著寫有地址的小紙條離去。

漢斯離開後不一會兒，安娜來到剛才漢斯停留過的報攤，買了一份同樣的報紙，在報販的手掌心放了個銅板，疾步離去，朝著難民之家的方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