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出國（二十二）

（二十二）

星期五下班後何老板給大家發工錢，吳曦領到五十二元美金，是二天半的工資。他先到中國城超市買了雞、肉、魚、蝦及蔬果，回到家時，侯台生正在廚房裏炒菜。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今天何老板發工錢，我到中國城超市買了些菜回來，我不能老是吃你的。”吳曦把買回來的菜放進冰箱裏。

“冰箱裏已經有很多菜了，你不需要買，你的錢還是積蓄起來吧，今後可以付學費。”

“這點錢付學費是不夠的，我目前隻考慮過日子。等下次再發工錢時，我還要付你房租。”

“我知道車衣廠的工資很低，剪線的工作更賺不了多少。明天是星期六，我一早要去跳蚤市場擺攤子，你可以跟我去，看看是不是可以自己做做生意。”

“好的，好的，我跟你去，明天一早跟你去。”

天還沒亮，吳曦正睡得迷迷糊糊，隔壁主臥房裏的鬧鍾已經響起，發出零零七特工係列電影主題曲的音樂聲。

一會兒，侯台生來敲房門了，“喂，小吳，快起床吧！你不是要跟我去跳蚤市場嗎？時間不早了。”

吳曦一骨碌爬起來，揉揉眼睛，摸索著穿上衣褲鞋襪。當他還在上廁所、刷牙、洗臉的時候，侯台生已經在車庫門外發動車子了。聽到車子的馬達聲，吳曦快快奔出屋子，鎖上門，跳上車，車子就開動了。

侯台生遞給他一隻塑膠袋，裏邊有一小瓶豆奶和兩個叉燒麵包。“喏，快吃，來不及做早點了，吃點麵包算了，我已經吃過了。”

吳曦吃著麵包，回過頭去看到廂型貨車裏裝滿了整箱整包的牛仔褲，還有鐵叉架、三夾板、帳篷布、鐵管子、三角管等等。不知道要派啥用場。

“咦？侯大哥，你是什麽時候把貨裝上車的？我怎麽沒看見你裝貨？”

“我平時總是把車停在車庫門外，不停在車庫內，是因為我的車庫已經變成小倉庫了，裏邊堆滿了貨。我是昨天夜裏把貨從車庫搬到車上去的，那時你早就已經睡著了。”

“侯大哥，要帶這麽多貨啊。”

“買客要挑款式，要選尺碼，有男式、女式、童裝褲等等，貨色要齊全，生意才會好，所以要帶得多啊。”

車子在高速公路行駛了約摸半個鍾頭，出口後又彎彎繞繞開過幾條街，隻見前邊車水馬龍，各路小商小販的車子一輛接著一輛匯集在跳蚤市場的進口處，等待墨西哥守門員檢查攤位預定票。

侯台生從衣袋裏摸出攤位預訂票，“我買的是月票，攤位的地盤比較好，價格也便宜些。如買當日票，位子不好，價錢也貴。”

“哪些位子是好攤位呢？”

“客人流量大的攤位就是好位子，譬如在小吃部和廁所洗手間附近的攤位，沿牆主要通道上的攤位，人來人往，擁擠不堪，生意就多，當然是好攤位嘍。”

六點左右，侯台生的車子隨著前邊長長的車隊進入跳蚤市場，沿著圍牆開到他所訂的攤位。他把車子停在圍牆邊，招呼吳曦下車，打開車尾的門，把鐵管子、三角管和帳篷布搬下車，先搭帳篷。

“這邊加州的陽光很猛，中午時分更是熱不可擋，還會把貨物曬壞，所以要搭個帳篷。”侯台生熟練地架好管子，一會兒就把帳篷撐起來了。接著拿出幾個鐵叉架撐開來，放上三夾板，就做成了擺貨的台麵。再在車門旁邊拉起塊布簾，客人可以在布簾裏試穿褲子。

吳曦幫著把一箱箱牛仔褲卸下車，分門別類堆放在三夾板上。侯台生又選幾款暢銷貨的樣品掛在帳篷的鐵管子上。原來放在店鋪櫃台旁的幾隻無頭、無上身、僅有腰部以下的塑膠模特兒也搬過來做擺設。塑膠模特兒的下半身穿著貼屁股窄褲管的牛仔褲，臀部凹凸有致，雙腿滾圓修長。一切剛剛搞定，七點不到，就有一批批的客人來逛跳蚤市場了。侯台生的攤位在沿牆的主要通道，客人流量果然比較大。

“小吳，你看，這裏有各種各樣的攤位，賣男女服飾、運動鞋、皮靴、鍾表、玩具、太陽眼鏡、家具、家電、床上用品、廚房餐具、清潔工具、汽車輪胎等等。大部分攤位賣的是新貨，也有少數舊貨攤，美國人喜歡在舊貨攤掏古董。我要做生意，不陪你了，你自己去各處走走逛逛吧。跳蚤市場的東西比店裏便宜，還可以討價還價，也不用付銷售稅金，看見喜歡的衣物用品，買一些，不錯的。”

“好的，侯大哥，你忙你的，我到處看看。”

吳曦兜來兜去，無心思買東西，隻在各個攤位前邊停留片刻，觀察小商小販如何做生意。大部分攤販是墨西哥人，買客也是西裔占大多數，所以西班牙語極為流行。他經過一些廣東人、台灣人、韓國人、越南人、印度人的攤位，聽見攤主隻講簡單英語和少許西語就可以應付生意了，心想，他會去成人學校進修英語會話，順便向西裔同學討教幾句西班牙話。在跳蚤市場做小生意說難不難，但總得積攢點本錢做貨款，還要買輛運貨車，當然先要學會開車，吳曦有了初步打算。

他回到侯台生的攤位，看到幾個西裔青少年在挑選牛仔褲。墨西哥女孩躲在布簾裏邊試穿，墨西哥男孩不斷地和侯台生討價還價，說的是西班牙語。

墨西哥女孩從布簾裏走出來，拿著試穿過的三條褲子，用西班牙語說：“三十元。”意思是願意付三十元買下三條褲子。

侯台生也用西班牙語回應：“原價是十二元一條，我賣給你十一元一條，共計三十三元。”

女孩不依，男孩又殺價：“三十一元。”

侯台生敲定，“三十二元，最後價，要就買，不要拉倒。”說完，頭也不回地去招呼別的客戶了。

墨西哥女孩隻得摸出三十二元付給吳曦，拿起包在塑膠袋裏的褲子就走了。

吳曦把三十二元交給侯大哥，“想不到你還會用西班牙語與墨西哥人討價還價，哪裏學的？”

“嘿嘿，沒有正式學過，隻是多聽聽，隨便講講。如果你以後自己做生意，也要學幾句西班牙語應付應付，至少要會說數字，就可以講價錢了。當然不能讓客戶隨便殺價，你先要核計進貨成本、攤位費、車輛折舊及汽油費等。此外，雖然跳蚤市場的客戶不付銷售稅，不過攤販為了保住銷售許可證，必須得自掏腰包付給州政府一些銷售稅，所以我們隻是賺些蠅頭小利。由於攤販之間有競爭，為了拉住客戶，不得不減價賣，但也要避免做虧本生意，對嗎？”

“是啊，侯大哥，你以後經常與我談談做生意的經驗，對我很有益處的。”

“你有心要做生意，我會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要本錢，我也可以借給你。”

“我不想麻煩你，還是自己慢慢積攢些錢再開始做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