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漢斯和安迪走在虹口的大街小巷,到處呈現出戰時斷壁殘垣屋宇毀損破磚淩亂的景象。兩旁的店麵一家接著一家,有客棧、餐館、中藥鋪、漆器行、綢緞莊、澡堂、煙紙店等等。臨街還設有一些簡陋的攤位,雜七雜八的生意有賣水果蔬菜、理發刮臉、算命測字、磨剪刀、謄寫書信、修鞋、裁縫、修水管、木工、老虎灶等等。雜貨店的猶太人老板把收音機擺在店門口,調撥到歐洲新聞和音樂廣播,吸引了路過的猶太人擠在收音機旁關注聆聽。
虹口難民之家的門外糾集著一夥猶太難民,有的倚牆而立,有的席地而坐。
漢斯和安迪走進樓房,看到公用餐廳的大餐桌旁有幾個猶太人正坐著喝湯啃麵包。
漢斯伸頭張望一間臥室,裏邊有幾張鋪著薄墊和床單的雙層鐵床,容納了二十多個人,幾條掛在繩子上的床單橫在床與床之間,起著間隔作用。
公用客廳裏,幾個猶太婦女在照料啼哭不停的嬰兒。安迪的祖父躺在沙發上一陣陣咳嗽,安迪連忙奔過去撫摸祖父的胸口。安迪的姑姑瑪麗亞輕拍著父親的身體安慰他。
拜爾醫生用聽診器為老人作著檢查,“瑪麗亞,你的父親患了肺炎。”
瑪麗亞心慌意亂,“哦,拜爾醫生,請救救我父親的命,我求你了。”
“我會盡力救每個病人,但是我們缺乏藥品。這些藥是需要進口的,你知道,進口藥品是很貴的。”
“多少錢?告訴我,要多少錢?我無論如何要湊到這筆錢,我會想法子。”
“唉,談何容易嗬,我們連食品和衣被也不夠,哪來錢買貴重的進口藥啊。”
在旁的婦女插嘴,“我們必須把藥辦到。這麽多人居住在狹隘而不衛生的環境中,沒辦法防止疾病的散播。”
另一婦女看法不同,“我才不抱怨呢,和歐洲那邊受盡折磨的猶太人比起來,我們這邊可算是天堂嘍。他們正麵臨死亡,而我們卻還活著哪!”
拜爾醫生認出站在門口的漢斯,走過來打招呼,“嗨,你是漢斯吧?記得我嗎?我是拜爾醫生,我們在柏林見過麵的。”
漢斯驚喜,“哎喲,當然記得啦,拜爾醫生,你是安娜家的朋友嘛。”
拜爾醫生微笑著招手,“請進來吧。”
漢斯四下打量著,“呃,這裏就是所謂的難民之家?”
拜爾醫生點點頭,“是啊,是難民之家。承蒙那些富裕的猶太人沙遜和哈同的慷慨捐助,猶太人救濟中心設立起這個慈善之家來收容大批湧入虹口的窮困難民。
漢斯急忙打聽,“拜爾醫生,我正在尋找安娜,你看到過她嗎?知道她住在哪兒嗎?”
拜爾醫生思索著,“我們是搭乘同一條船抵達上海的,可是上了碼頭後就沒再看到過她了。她父親馬克熟識上海灘的猶太富豪,聽說她家應邀入住沙遜大廈了。”
“沙遜大廈?在哪裏?離這兒遠嗎?”
“在英租界,你可以搭巴士去。”
安迪跑過來,“好吧,我可以送你到巴士站。”
漢斯拍拍他的肩頭,“安迪,你真幫了我不少忙。”
拜爾醫生叮囑,“路上小心!”
漢斯揮揮手,“謝謝,遇見你真好,下次見。”
漢斯和安迪正要走出去,拜爾醫生注意到漢斯光著腳,連忙叫住他,“喂,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拜爾醫生離開客廳不一會兒就返回,手裏拿著一雙舊皮鞋和一些錢,“這鞋你穿穿看,合不合腳?”
漢斯試穿皮鞋,“哈,剛好,很合腳呢。”
拜爾醫生又遞給漢斯一些錢,“拿著,搭巴士時可以買車票。”
漢斯接過錢,“太謝謝你了。”
安迪送漢斯到巴士站,一輛雙層巴士按著喇叭驅散街上的人群向車站靠過來。漢斯踏上巴士轉身向安迪揮手。安迪嘻嘻笑著向漢斯揮手,直到巴士開走遠去。
(待續)